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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元初蹙眉苦笑。
「我四哥的钱大概会给侍妾挖空吧?」明四爷好女色是人尽皆知的事。
「没错,明四爷的七、八个侍妾一个个都像吸血的鬼,把四爷的钱吸得干干净净。」赖瑞撇嘴摇头。
「至于三爷和五爷嘛,都是酒肉朋友太多,成天狂欢作乐,把钱花得像流水,哗啦哗啦的一去不回头。」曹裕比手画脚地说道。
「唯一比较正常的好像是六爷吧。」赖瑞笑叹。
「六哥虽然守得住钱,但他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折不扣的守财奴,对兄长们恐怕也是见死不救。」宫元初无力地叹息,一想到与这些兄长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就觉得反胃。「真不敢相信我跟这些人会是同一个爹生的。」宫府的家业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兄长们给败光。
「所谓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少爷,您可要出手救大爷?」赖瑞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当然不,我救了大哥,能不救二哥吗?到时候三哥、四哥、五哥都来找我借钱,我怎么应付得来?」宫元初瞅着酒杯上翠透的釉色冷笑。「而且如果有家产可分,他们也不见得会分给我,何必讨好这样的兄长。」
「我担心少爷在西京建盖宅院的事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被发现了以后也难保他们不会打少爷的主意。」曹裕忧心忡忡。
宫元初轻笑道:「所以我才要把钱全都拿去盖房子,不把现银留在身边,免得最后落入他们的口袋里。」
「少爷想得周到,至少房子抢不走。」赖瑞不得不佩服宫元初的远见。
宫元初淡淡一笑。
当初把赚来的银子全部丢去买地、建宅院,为的只是早一日从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脱身。宫府里住的虽然都是亲人,但对他来说一直都只是一个徒具外表的空壳,而「喜澜堂」只是这个空壳中较为干净的一块地方而已,但是,今天他在出门前,风竺随口一句问话却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句问话挑起他心中难以言喻的悸动。
回家。
或许,他可以给风竺一个更好的选择。
★★★
宫元初离开「喜澜堂」快两个时辰了,风竺在厨房里做些小糕点打发时间,心想做好了可以给宫元初饿了的时候当点心吃。
一个胖胖的小丫头突然跑了进来,一看见风竺,愣了一愣。
「你是谁?」
「我是小少爷的贴身丫鬟。」风竺微笑颔首。
「我怎么没见过你?」胖丫头蹙眉审视她。
「我才刚来不久,我叫风竺。」她和气地说。
「少爷在不在?」胖丫头粗声粗气地问。
「少爷出去了,晚膳时候才会回来。」她仍是亲切地笑着。
「那婆婆呢?」说话更没好气了。
「婆婆的儿媳妇生孩子了,她告假一个月,这个月都不在这儿。你找她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吗?」她的语气已有容忍到极限的不悦。
「好吧,你听着。」胖丫头把脸仰得高高的。「四姑娘要出嫁了,屋里有些字画摆设什么的都要分送给人,四姑娘要我来传话,让婆婆过去取少爷的那一份,既然婆婆不在,那就只好让你过去取了!」
风竺见她如此趾高气昂的,实在忍无可忍了。
从这些言语中就可以知道那个四姑娘有多么傲慢,送人东西还得要人亲自去取,而这胖丫头也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奴才罢了。
「四姑娘既然好意要把东西送人,直接命你把东西送过来就行了,传这个话不是多此一举吗?」她冷冷地说道。
「你这个新来的婢女竟敢这样说话?!我告诉四姑娘去!」
胖丫头恶狠狠地骂完后,转身就走了。
风竺愕然瞪大眼睛。宫府的小丫头实在太没教养,在兰王府里,根本没有小丫头敢这样跟她说话。
但毕竟这里不是兰王府,她在兰王府里四大丫鬟的头衔放在这里也不管用,刚才沉不住气,怕因此得罪了那位四姑娘,只好还是跑一趟,见机行事了。
把自己梳洗干净后,她在「喜澜堂」内四处翻找,从柜中找到了两盒燕窝和几支人参。
燕窝和人参在兰王府里并不算什么媳物,她见多了也懂得怎么分辨好坏,看得出这些燕窝和人参都算是上好的,便拿了一盒燕窝和一支人参,用红绸巾结了一个漂亮的鸳鸯结,然后提着走出去,一路问了好几个打扫的仆役,才终于找到四姑娘的院落。
一进去,她发现厅里厅外挤满了女眷,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闲聊的闲聊,一屋子娇声软语,一片热闹,但是众女眷一见到风竺走进来后,便一个个凝住了似的,全都怔怔地望向她。
风竺视线轻扫,很快地将众女眷看过一遍。
「奴婢是小少爷屋里的贴身丫鬟风竺,给各位主子请安。」
她翩翩然屈膝弯腰行礼,神态自然大方。
「你是……丫鬟?」座中一个女子惊讶地打量她几眼。
风竺见问话的女子满脸骄矜,最先发话,而那个胖丫头就站在她的身后,便立刻猜出她的身分。
「是,四姑娘。」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少爷今日有事出府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听说四姑娘有礼物分送给少爷,正巧少爷也准备了一份礼要送给四姑娘,所以奴婢就先替少爷送过来了,四姑娘笑纳,愿四姑娘事事如意,夫妻永结同心。」
说着,便把手中的燕窝和人参双手奉上。
「替我多谢七哥的好意。」四姑娘用眼神示意胖丫头接过来,原本神情冷淡,眼神凶而冷,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是一见礼物是上等燕窝和人参,立即眉开眼笑了起来,一边赞美道:「瞧人家七哥的丫鬟把话说得多好,真不知是怎么调教出来的。」接着转过脸喝斥胖丫头。「你有人家一分的伶俐再来说人家的不是吧,真是丢我的脸!」
风竺微微含笑,也不看那个胖丫头一眼。
「前几天听二爷跟我说,兰王府玄大爷把王府四大丫鬟之首送给了七弟,想必就是她了!」二奶奶轻声咕哝着。
「原来如此,兰王府出来的,难怪仪态气质皆不一般,连丫鬟看起来都像个千金小姐。」三奶奶惊诧地说。
「难怪七弟挑不出毛病了,还准备收房当侍妾呢!我家四爷那日对我说七弟当着他的面和侍妾亲热,我原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了。」四奶奶也插口说道。
风竺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低低垂下眼睫也掩不住羞涩。
「七哥是那般俊美的男子,我原以为要找个匹配得上他的姑娘不容易,没想到风竺可堪匹配,只是当侍妾未免可惜了。」
五姑娘注视着风竺,笑嘻嘻地说。
风竺抬眸望了五姑娘一眼,微微愕然。
这位五姑娘年纪很轻,约莫十五、六岁,在众多女眷中看起来十分清新可人。这些女眷们脸上的脂粉比铜钱厚,衣饰比鹦鹉还鲜艳,而脸上脂粉未施、衣衫简洁的五姑娘挤在这些俗艳的兄嫂和姊姊中间,反而显得异常醒目。
「七哥不是听说挺难侍候的吗?以前给他使唤的那些婢女一个个都被他赶走了,私下里没有一个不说七爷是个难服侍的主子。风竺,七哥待你还算好吧?」
收下了上等燕窝和人参的四姑娘此时心情舒畅极了,手指轻柔地抚摸着风竺用红绸布打的鸳鸯结,抿嘴笑问。
「少爷待我很好,不知道那些婢女是因为什么缘故而被少爷赶走的?」风竺含笑反问。
忆起前几日宫元初整她的事,虽然那些事也把她气得半死,但被他赶走的那些婢女是如何评价他的?她突然很是好奇。
「不识字的是不用说了,七弟绝对不肯要。」二奶奶说道。
还好,她识字。风竺在心底暗暗庆幸。
「长相美不美七哥倒是不管,我记得有个婢女识得几个字,却偏偏爱卖弄,听说把滥竽充数的滥竽解释成烂掉的芋头,七哥二话不说就把她给轰走了。」五姑娘拿着素白的手绢掩口窃笑。
风竺一听,也忍不住笑出声。
一个人无知不要紧,但爱卖弄自己的无知,就肯定让人难以忍受了,宫元初轰走她不足为奇。
「还有那些语出粗俗的、爱说是非、举止轻佻的,七弟统统不要。我说七弟也是太挑剔了些,婢女本来就是用来使唤干粗活的,干么跟自己过不去?」三奶奶轻摇团扇,很不以为然。
「话也不是这么说,那样的婢女谁看了会喜欢?」四奶奶轻啧了一声。
「四嫂,你是不会喜欢,不过只要长得够美,咱们四哥可是来者不拒的呢!」四姑娘凉言凉语地说。
四奶奶彷佛被针尖给戳痛了,脸色冷冷地一沉,不再搭腔。
五姑娘忽然「嗤」地一笑。「对了,我听说有个姿色不差的婢女,夜里偷偷爬上了七哥的床,第二天也被七哥给轰了出去,不过这个婢女后来被四哥收了房,如今是四哥的爱妾呢!」
四奶奶听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风竺,你以后见到明四爷可得闪远一点,免得遭了殃。」坐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女眷突然冷冷地开口。
风竺微微一愕,恭顺地回话。
「多谢主子的提醒。」
她多看了说话的女子几眼,以她和众女眷之间生疏的互动看来,猜测应该是新入府的大奶奶。
「四嫂,四哥这么胡来,你怎么也不管管他?」
四姑娘蹙眉低声说道。
「这种事我怎么管?他会听我的吗?」
四奶奶委屈地喊冤。
风竺听她们的谈话愈来愈涉及各房的隐私,便要离去,四姑娘随即命胖丫头取来几幅字画给她,要她送给宫元初,她这才捧着画离开。
刚走出去,隐约听见她们讨论起那盒燕窝和人参——
「七弟怎么送得起燕窝和人参?」
二奶奶小声地问。
「我也觉得奇怪,咱们府里有多久没进过燕窝了?」四奶奶疑惑。
「是啊,我这半年来连人参都看不到几片呢,没想到七弟一口气就拿得出一盒燕窝和一支这么大的人参。」三奶奶也十分意外。
风竺忽然感到很不安,她擅自拿了燕窝和人参送给四姑娘会不会做错了?
她惶惑不安地往「喜澜堂」走回去,急着想把这件事告诉宫元初,万一她做错了事,也好提醒宫元初做好防备。
就在她匆匆忙忙穿过一道朱红色的边门时,忽然被人攫住了臂膀,硬是将她拖进一个肥软的怀抱中!
她失声惊叫,一抬眼,骇然抽息。
明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