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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头好痛哦……”宁小夏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出了小脑袋,“我还真不是普通地讨厌冬天呀……”靠着床头的墙壁,只觉得透心的冰凉,她随手抽起软绵绵的枕头垫上,眯着眼睛,努力地劝退那不停涌入不甚清醒的脑袋里的睡意。
“真困呀……为什么秦姐一定要选在这种鬼天气结婚呢?一定是邮差先生逼的,哼,娶个老婆好过年,打着如意算盘的坏男人,好讨厌,好讨厌,好想睡哦。”身子慢慢地,慢慢地往温暖的被窝里缩去,大有重新响应周老公公呼唤的趋势。
“咔嚓咔嚓……”门上的喇叭锁旋转着,然后门打开了,带进来一阵强烈的寒意,宁小夏直觉地把整个人钻进被窝,“哥,关门啦,好冷!”
西装革履的宁家哥哥夏振宁扭头看了一眼窄窄的单人床上那一团隆起物,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地关上门,然后坐到妹妹床边,大手轻轻扬起,重重落下。
“啪!”一声巨响。
“哇,好痛好痛!”宁小夏再有睡意,也被这一掌拍得尘埃落定,她迅速卷着厚实的被子坐起,瞪大还有些朦胧的双眼,“哥,你要谋杀你唯一的妹子呀,出手这么狠……”小手在被底摸索着,揉揉可爱的小屁屁,重创呀重创。
“我不这样,你会清醒?”夏振宁吹了吹自己发红的手掌,“我还以为毕业后就不会再用这一招来招呼你了呢。”
“要不是秦姐要结婚,我担心做伴娘的迟到不好,我也不用劳动你来自虐呀。”宁小夏无奈地吐了口气,眼前的白雾让她更加坚定在这种天气出门绝对是不理智的做法,可是,恋爱中的男女是没有理智的,所以她,还是得出门,认命地爬出被窝,连被子也没叠,担心她本来就不多的勇气在碰到被子时瓦解得丝毫不剩。
夏振宁看着妹妹一摇一摆,跌跌撞撞地晃进卫生间,转过头看着凌乱的被子和床单,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帮她收拾残局。
卫生间里,宁小夏盯着镜子里那一张素面朝天的脸,看了二十多年,似乎就没有太大的变化,考虑了一下,拧开水龙头,用手掬起一捧冰凉的水,往脸上泼,强迫自己清醒,也强迫自己把任何关于那一段曾经的想法统统驱除出脑海。
自从几个月前和秦姐去过那家叫做“流水浮灯”的咖啡屋,许多她自己以为早已经遗忘的往事总在不经意中,浮上心头,扰乱她努力制造出来的平静生活。
“噩梦退散!”她抬起头,在一片分不清是水还是泪的模糊中,做了一个连自己也不能信服的笑脸。
卫生间的门打开,“哥,让你当闹钟果然是正确地选择呀!”宁小夏穿着印着可爱泰迪熊的睡衣,像一团火焰直冲冲地撞进早有所准备的夏振宁的怀里。
夏振宁揉着妹妹散发淡淡橘香的俏丽短发,对妹妹清醒后迟到的热情非常熟悉,却也欢迎。尽管因为父母一时兴起,给了他们不同的姓氏,但是血缘真的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把两个人的心联系到了一起。
“怎么了?是不是秦姐嫁人了,害我的小妹妹也开始有思春的想法了?”他的手指很有节奏地抚摩着她,像是在安抚着烦躁的猫咪,“傻瓜妹妹,冬天过了,春天还会远吗?”
宁小夏迅速地钻出哥哥的怀抱,虽然它很温暖,可是听说白痴是会传染的,“哥,你的笑话比冬天还冷,真没长进……”
“呵呵,是吗?那就好,如果冬天能替我留住可爱的妹妹,我是不介意咱们移民到北极去的。”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不应该还在她的心里徘徊着不肯离去吧,是他多心吧,但愿是他多心了吧。
“秦姐,我觉得你是故意的。”宁小夏揉着冻得发红的鼻子,看了一眼手臂上一串串争先恐后冒出的鸡皮疙瘩,然后又哀怨地盯着不远处,正在化妆师的巧手装扮下愈发明艳动人的秦淮。
“是谁规定这么冷的天气要穿这种压根没有什么御寒功能的礼服呀?真不人道。”抱怨抱怨。
“谁叫你当初嚷着要当伴娘?活该!”余鱼倒了一杯开水,递给穿着粉红色吊带小礼服的宁小夏,顺便替因为化妆不适宜开口说话的秦淮主持正义。
“鱼,你到底是谁的朋友呀?一点都不为我说话。”宁小夏灌着热水,借助那股在喉咙舒缓流动的暖流熨平她冷得打结的四肢。舒服呀舒服。
“今天新娘最大,你说我帮谁呢?”余鱼和宁小夏未来的嫂子穆梓梨都是宁小夏中学六年的同学兼好友,在这个大前提下也和秦淮也有些交情,自然要在她的婚礼上帮一些小忙,比如嘛,欺负伴娘宁小夏!
“真无情,你是不是在记仇我没有把我哥介绍给你呀?”宁小夏侧着头,斜着眼质疑她的极可能的复仇举动。
“呵,呵呵,天大的笑话,你那个有恋妹情结的哥哥,打个蝴蝶结送上门给我,我都不要,我会为这种救我出水火之中的事情记仇你?又不是想不开,笑话!别害秦姐笑花了妆哦。”余鱼摆开架势,一双纤纤细手,迅速地拧着宁小夏的颇有肉感的两腮,旋转九十度,用力往两边一扯。
“痛痛!”宁小夏抽搐着,还好手上的开水已经喝完了,不然一定上演出水溅五步的惨剧。
“叩叩”,秀气的敲门声几乎被掩盖在宁小夏的惨叫声里,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探进来,见没人发现到她,于是,推开门,小碎步地跑到宁小夏身边,献宝似的递上一条轻飘飘的红披肩,“小夏,我找到好东西哦!”
宁小夏伸出两根指头捏起那条看起来很脆弱的披肩,“这个用来……”
“为你御寒嘛。”穆梓梨对自己的善举十分满意,简直是拯救了落难羔羊宁小夏呀。
“御寒?”宁小夏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透过那条据说可以保暖的披肩拂在手上的凉意,再抬头看着准嫂子那一脸比圣母还纯洁的笑容,确定她跟爱讲冷笑话的哥哥确实是佳偶天成的一对,两个人都喜欢做让人冒冷汗的事情。
“我想,小夏可能更喜欢你去顺手关一下休息室的门。”余鱼一边检查自己指甲上的花花草草有没有因为宁小夏的厚脸皮有丝毫的损伤,一边顺手解救这偌大的休息室里所剩无几的温暖。
“耶,我忘记了,对不起,我这就去关!”穆梓梨立刻转身向门口冲去,想弥补自己无心犯下的过错。
“别哭了,你就认命吧,这一身小礼服已经是这家婚纱店里看起来最有布料的一件了。要不你就祈祷,酒店里有开暖气吧,虽然我不怎么相信,这摄氏十度还值得这么劳师动众,不过如果说是怕伴娘冻死,或许还有可能吧。”用力地踢着正躲在角落里伤春悲秋的某人,余鱼笑得如同童话里的巫婆。
“你、你……”气愤加寒冷,宁小夏差点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好了,你们别闹了,我的妆已经化好了,帮忙看看吧。”一直乖乖坐在椅子上任化妆师尽情涂涂抹抹的秦淮,终于宣告自己的解放,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二十一世纪的婚礼上,婚纱依旧是女孩子心中不变的童话。宫廷风仍然很受欢迎,维多利亚风格的剪裁、大蓬裙罗马式皱褶、腰际蝴蝶结装饰,营造出典雅婉约的复古新形象,露肩优雅的线条、低调古典的水晶及珍珠的配饰,呈现着新古典主义。象牙白的缎面,在灯光的映照下显现出一种迷离的光泽,让人眩目。前胸及裙摆上精致的绣花蕾丝,仿佛波浪一般富有层次的美感。
“好漂亮哦!”三个小女生目不转睛,羡慕得只差没有从口袋里掏出小手帕来咬上两口了。
“可是,为什么不是纯白的呢?”穆梓梨难得反应快了一点,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感觉上颜色似乎与心目中那神圣的雪白还是有所差距哦。
“是这样的。婚纱不一定是纯白的,”婚纱店派来的化妆师在这婚纱方面有所了解,她一边收拾着化妆用具,一边向好奇的姑娘们解释着,其实,婚纱是什么颜色不太重要,最重要的条件是要跟新娘的肤色相配。东方人肤色深而偏黄,穿雪白婚纱,会显得暗哑失色,穿象牙色会比较和谐自然。”
“哦,原来是这样的呀!”三个小脑袋以同一频率有规则地点着,好深奥的学问哦,没有做过新娘的她们依旧不是很能理解。
“你们好好学着吧,将来自己结婚的时候验纱就会有经验了。”今天的秦淮的脸上无论何时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叩叩叩……”敲门声有规律地响着。
“请进。”秦淮答应了一声,化妆师正帮她调整精致的头纱,小心地用珍珠发饰夹着,与身上的珍珠首饰呼应着,显得很协调。
新郎孟端穿着一身正式的蓝色礼服,领结,束腰一应俱全,再加上平日就显得挺拔的身材,更加风度翩翩了。他温柔地笑着,走向了此生唯一的新娘。今天的她美得就好像不小心跌落凡尘的仙子,让他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
“很美,今天的你真的很美。”靠近秦淮,他毫不吝啬地赞美,总觉得,今天全天下的掌声都应该给予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子。
“我讨厌这些化妆品的味道……”秦淮好想偎依在他的怀里撒娇。
不过宁小夏一把把她拉得老远,“秦姐,要亲热,等下有漫漫长夜,现在如果把妆弄糊了,你会被化妆师给砍了的。”一句话说得两个人都红了脸,比抹了胭脂还动人。
秦淮转过头,果然站在一旁的化妆师已经有脸色发青的迹象了。于是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外面的客人已经来齐了,爸爸让我进来看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该出去了。”孟端迅速地转移话题,正事要紧。
“准备好了。”秦淮点点头,大有一种随时可以出去的架势。
“什么好了?你准备穿着这一双拖鞋出去见客吗?”余鱼拎着一旁放着的三四双各色鞋子中的那一双缎面白礼鞋。
“秦姐,还有捧花……”穆梓梨也递上了一束被冷落很久的半月型捧花,鲜艳的香水百合丝毫没有受到季节的影响,依旧绽放得娇艳欲滴。
看着秦淮手忙脚乱地换鞋,整理仪容,拿好捧花,检查纰漏,宁小夏突然发现对于女人来说,做一个新娘真的是婚姻生活前的试炼,或者该说是幸福与苦难的起点吧。
“糟糕!”化妆师一脸紧张地看着宁小夏。
“怎么了?”她那一脸凝重看得在场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伴娘还没化妆呢。”
于是宁小夏在众人的压迫下,含泪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妆师施展“拳脚”,还随时被责备两句,就是因为她躲得太远了,所以轻易地让人忽视了她的存在,才搞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所幸她不是今天的主角,化妆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免得抢了新娘的风头。化妆师倒是很快就结束了她的痛苦。
“OK!”化妆师端详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了,示意宁小夏可以起身。
而宁小夏却迅速趴在镜子前,“好假哦!感觉脸上都是粉。”好想伸出手去抠一抠了,气得化妆师差点没一脚踢死她。
“不会呀。这样很漂亮。”穆梓梨倒觉得比起平时素面朝天的她来说,化了淡妆的宁小夏,可爱得就像是从森林里的小精灵,再加上小礼服上三层粉纱所带来的轻舞飞扬,和脖子上,手腕上系着的灵巧楔,虽然没有喧宾夺主的气势,却也让人耳目一新。
“好啦好啦,你们还要蘑菇多久呀,客人都等急了!”余鱼看了看墙上挂钟那赫然成直线的两根指针,发现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继续讨论这些有的没的了。于是一行人,颇为壮烈地走向了装扮得喜气洋洋的酒店礼堂。
合德的婚礼已经没有了什么固定的传统,大多数人就是匆匆地吃了一顿饭就完成了这一生中的最重要的仪式。一向颇有见解的秦淮由她自己设计了一套婚礼的步骤,充分地将中西文化融为一体。
由感慨万分,恋恋不舍的父亲牵引着,走向了人生的另一半,那手与手之间的交接,是男人之间的承诺。
我的女儿,今后就拜托了,希望你好好照顾她。父亲的眼里分明是写着这说不出口的嘱咐。
她是我的妻子,今后我一定会如同您一样呵护她,谢谢您给了我这么一位完美的女子,也谢谢您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新郎的嘴巴动了动,把所有的感激都化在了那深深的一鞠躬里。
接着,司仪宣布双方父母入坐,接受新婚夫妇的跪拜,这三下沉重的叩头里包含的是二十多年养育之恩的分量。
宁小夏站在一边,小心地帮新娘调整着婚纱,平日里的嬉笑似乎都被这喜气而庄严的一刻所隐去。有些惆怅吧,二十三岁的女子,对于爱情的期待,或许还是有的吧。而经由婚纱引领着进入婚姻的殿堂,又是多少少女曾经年少的憧憬。而岁月在走,一切都被生活磨灭殆尽,只剩下了些许惆怅,在某些特殊的时刻浮上心头。
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缩了缩肩膀,有点冷。她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思路,天气真的太冷了,搞得她的脑袋也不甚清晰了,总是想些搭不着边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