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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快走过去他家那一大片的窗,俯瞰着楼下的风景。「嗯,从这十二楼看下去就是和八楼的视野不同。」
「是吗?」他啜了口咖啡,没多说什么。
看来他不喜欢这个话题。她耸耸肩,端着咖啡又走回来坐下。
「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我不饿。」
「你坐一会儿,我去弄点吃的,马上来。」说完,他就走进厨房自顾自地忙去。
阿快无聊的喝着咖啡,翻翻他堆得到处都是的书和杂志,几乎都是发型剪烫的专书,还有一些发型设计的手绘稿。
「看看有没有想吃的?」他问。
阿快回头,不知何时,他已经在桌上摆好几盘看起来很眼熟的东西。
「这个是?」她指着桌上一种螺旋状的饼干。
「这盘是可乐果蚕豆酥,这盘是统一脆脆面,这碟是虾味先,这个是为你准备的松饼。」他耐心的一一介绍。
阿快有点惊吓的望着他。「你……你吃咖啡配这些古董级零嘴?」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又不是喝啤酒,他的饮食习惯真是不太正常呢。
赵宥恒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我不吃咖啡,我用喝的。这盘正常的松饼给你。要不要再来一杯咖啡?」
「你吃这么多,晚餐还吃得下吗?」
「事实上这是我的午餐兼晚餐。」
阿快听了一愣,眼睛忽然有点泛酸。怎么有人这样用餐的?那不是存心搞坏自己身体吗?
「你妈都不管你的吗?」
「她过世了。」
「你没有女友吗?」
「没有。还有,我也没有老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阿快听出他明显的语带嘲讽。
「没了。」
她明白是自己多事。可是一个人在外面奋斗,也是该好好照顾自己啊。
她当下决定,只要她开伙,一定要找这家伙来吃,没有吃着热腾腾的食物,怎能叫作吃饭呢?
「想不想听音乐?」他端详着她的表情问。
「我只听流行歌曲。」阿快很慎重其事的说。
「那你哪来那么多西洋专辑?」
才问完,就见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那一刹,赵宥恒便知道自己问错了,他又踩到她的地雷了。
事实很明显,那些她急于丢弃的西洋音乐铁定是她前男友送的礼物,他真的不应该问的。
她把咖啡当酒,一饮而尽。
再将小盘子里的松饼吃光,拍着两手,假装不在乎的说:「那些东西是负心、汉送的,所以,我必须让它们从我的世界里消失。还有,谢谢你的……晚餐。我回去了,拜拜。」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赵宥恒的家。
抬头望着电梯的灯号从十二楼降到第八楼,她开门走进自己的家。
用力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香菇和鸡肉的清香,她走进厨房打开电锅,舀起她的晚餐。
小心翼翼的把汤端到客厅的茶几上,把冷气开到最强,窝在沙发里享受着没有音乐、没有人陪,只有一盏灯的冷清。
从今以后,她都不要再为爱情掉泪了,她发誓!
安静了片刻,她高举着汤匙对着空气大喊:
「爱情万岁!阿快万岁!万万岁!」吼完,心情好像真的变好了,她微笑开动。
在即将享用香醇的鸡汤时,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赵宥恒那不伦不类的晚餐。
她相信她会想到要带着这一锅上楼,绝对和同情无关,只是因为一个人吃饭确实无聊;而且,这么一锅她也吃不完,那就请人帮忙吃,不要浪费。
接着她又想到,她要是跑太慢,他搞不好已经吃完那些干粮,所以当她三步并成两步搭电梯赶到十二楼按下赵宥恒家的电铃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喘什么意思的,她明明是搭着电梯上来的呀。
赵宥恒开门,见阿快端着一个锅子,喘着气的模样,不觉有些讶然。
「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可以进去吗?」阿快问。
他侧身,让她进屋。
「这是我刚炖好的鸡汤,一个人吃不完,你帮忙吃好不好?」她说,然后看见桌上的饼干,幸好没有消失太多。
「你家碗筷摆哪里?」说完,她已经走到厨房东张西望了。
赵宥恒笑着摇摇头,看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她的好意了。
「你把鸡汤放桌上,碗筷我来拿。」
餐具都到齐,阿快瞪着那两双免洗筷和款式各异的中型碗公,马上归纳出一件事。「你,很少开伙,都吃泡面吧?」
赵宥恒帮她拿来一双脱鞋。「把鞋穿着吧。我外食比较多,偶尔不想出去就吃泡面饼干。」
阿快边舀鸡汤边听他讲。
「那些东西多少都有放防腐剂,你不怕以后死了变木乃伊啊?」她望着坐下来的他说。
「死了就一了百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活不下去比较可怕吧。」他说。
不晓得为什么,听他淡淡的说这句话,总觉得有种风霜历尽的沧桑感,阿快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这汤煮得真好,有职业水准喔。」他尝了口汤后说。
阿快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激动。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内行。我从小就一直认为自己有煮菜的天份,可是,每次我在家里的厨房里忙个半死,煮出来的东西,明明盘盘见底了,我那些家人就没半个跳出来夸奖、赏识一下,这种事怎么可以忍气吞声对不对?气不过,我就随便抓一个来问,不问还好,一问,那些被我喂饱的家人都说:吃饱可以,美味不足。厚,真是闷死我了。」
「从小?」从小就会煮东西,她会不会太夸张了?
「对呀。我家开山东饺子馆的,国小时我就会自己煮东西。本来长大想去当厨师,但我爸、我妈、我姥姥一致认为我没天分,害我只好去念会计系。」她拿着筷子,带着些许悲愤激动的在空中比来比去,谈着这些往事。
赵宥恒看着她,不由自主的笑了。
「只好去念会计系」这句尤其好笑。去念会计系竟是她不得已的选择?对他而言,记帐真是世上最最无聊的事,她百般无奈,却把书念得那么好,无疑是个聪慧的女人。
聪慧之外,她还真的很搞笑,不管是她的外表或她说的话;她的眼里有种温暖不设防的天真,让人很难拒绝她的亲近。
整个晚上,他就这样喝着她精心炖了一个半钟头的鸡汤,笑听她仔细说明水饺和蒸饺的不同。
「算了,看你的眼神也知道你听不明白冷水面和热水面到底有何不同。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做给你吃。」
「不用吧,这样太麻烦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说完,她搭着他的肩膀说:「我长到二十五岁,你是我唯一的知音。」
他有愧,真的。
因为,基本上他超好养,只要东西能吃他就吃得下去,说她有职业水准也只不过是客套话。
见她开心的脸上发亮,他只好笑着听她继续说下去。
几天前,才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今天可以见她展露笑颜,他实在忍不下心告诉她,这纯粹只是……误会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