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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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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流与人潮川流不息的信义计划区上,一位五官秀丽,脸上略施薄妆,肤色看来净白透亮的女子正仰头注视着一栋高耸的办公大楼。她穿着一身米色裙装,圆窄的裙线将浑圆的臀部线条完美呈现出来,修长纤细的双腿引来路过行人的侧目,然而身为当事者的她却浑然不觉。

左又宁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今天是她到「唯美食品企业」应征总裁秘书的大日子,心情虽然紧张却充满着自信。

看了一下腕表,距离面试还有半个小时,她决定先到「唯美」办公大楼前的便利超商打发时间。

坐在干净明亮的便利超商里,她从容地复习着从网路上下载的「唯美食品」的背景资料,做好更完善的面试前的准备。

「……唯美食品是近年来新崛起的年轻企业,股票上市后,丝毫没有受到经济不景气的影响,业绩逆向扶摇直上,去年年底还被商业杂志评选为食品业中第五大绩优企业,证明了做事风格一向以严谨、铁腕作风闻名的企业家屈奇,是个头脑精明、掌握先机的经营奇才……」

早先就听闻「唯美」的老板屈奇是位青年才俊,才三十出头,但他机智、强悍、果决、公平,在员工的眼中他虽然敏锐而严厉,但投资眼光独到、奖惩分明,所提出的决策总是能有效地提升公司业绩,在短短几年内就成为投资者眼中的绩优股,所以员工们自然对他心服口服、崇敬有加,但奇怪的是,她翻阅了这么多属于「唯美」的报导后,竟没有看到一张屈奇的照片。

这人不爱照相吗?还是行事低调?又或者他根本长得不能看?

噗哧一声,左又宁因自己幻想的丑男画面而失笑,不过很快地,她甩甩头,挥去多余的幻想。

老板的长相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老板从不亏待员工,奖惩分明,尤其是薪水给得高,这也是许多人挤破头想进「唯美」的原因。所以,就算录润等于跟头凶悍的狮子关在一起没有两样,也一点儿都不影响她的心情。

左又宁一向喜欢有挑战的工作,这得归功于她幼时就接受「提炼菁英」教育。从小就聪慧独立的她,从没让父母操过心,他们尊重她、信任她,也认为孩子必须独立生活,所以在父母移民新加坡,过着闲云野鹤的退休生活时,她则继续留在台湾工作,因为他们认为这是绝佳的磨练机会。

既然是磨练,金钱方面当然也必须凭藉自己的能力赚取,「提升自己的专业来换取报酬」这个概念早已深植在她心中,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左又宁低头读着资料,嘴里咬着「唯美」的牛奶巧克力,那浓郁香醇的口感,让她毫无节制地一口接一口,直到手里净空。「唯美」的产品果然不同凡响,诱人的巧克力香气,内馅夹着浓郁的奶香,让人意犹未尽。

时间差不多了。她将资料收进包包里,离开座椅,经过商品柜时忍不住又取了一块「唯美」的牛奶巧克力。

当她走向柜台时,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正背对着她,站在柜台前结帐。

他的头发梳理整齐,身形挺拔,约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高,全身散发着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和强悍威严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专注在他身上。

因为要结帐,左又宁站在他的右后侧,在等候的时间,她悄悄地观察着他。她发现,这个男人长得很英俊,五官宛如完美的艺术雕刻品,可惜表情却透着生人勿近的阴沉味。

「呃……先生,这包烟还……还差五十块喔!」工读生把这位先生要的Davidoff黑色烟盒放在柜台上后,数着他拿出来的零钱说着。

「请等一下。」屈奇掏出皮夹,打开后,俊容突地一僵,身体隐约透露着一丝局促。

糟糕,忘了带钱!他怎么又忽略了这些小细节呢?刚刚秘书才领了现金给他,他却忘了放进皮夹里就走下楼来。

在不景气中挖掘新商机、在金融海啸中创造企业逆势生存的神话,这些对他而言都不是问题,但是口袋里少了五十块钱,让他无法享受吞云吐雾的乐趣,登时成了教人恼怒的大问题。

五十块钱就可以摧毁一个男人的耐心了!

这点,在他身旁的左又宁也感觉出来了。

他那双霸气的眉此时正不悦地皱起,炯亮锐利的黑眸正冒着无奈的愠火,令她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他似乎在跟自己生气,气自己的粗心。

个子矮他一大截的超商工读生,面对眼神冒着火苗、脸上带着肃杀之气的男人,额际突地沁出冷汗,就怕这位高大的男人一生气起来会砸店。

「五十块吗?」

左又宁很快地从包包里找到零钱,放在柜台上。

待业中,她其实应该省点钱的,但是这男人眉间的皱咄黑眸中闪耀的火焰,却教人忍不住想当个消防员,灭灭他的心火。

此刻,男人和工读生都愣看着她。

「请结帐。」左又宁提醒着,意图化解这僵持的尴尬场面。

工读生很快地伸手接下所有的零钱,打着收银机,暗暗松了一口气。

屈奇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及时解围的女人。

这个长相甜美的女子是谁?

纤盈的身材包裹在一身裙装下,如此低调而平凡的打扮,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唯独那双眼睛,水灵灵的,明亮有神采,闪着聪慧的光芒,让人印象深刻。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却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张陌生的脸孔……他的视线飘向对面的办公大楼。

对面就是他的办公大楼,他的员工有上千人,很有可能会在这间超商进进出出,或许她认得他。

叮咚!

超商的玻璃门滑开,看着她仓促离开超商的背影,习惯和人维持冷漠距离的他也下意识地跟着走出门外,并朝她问了一句——

「你是唯美的职员吗?在哪个部门服务?」他拿起黑色的烟盒,撕开包装纸问着。

左又宁停下脚步,回头。

「不,我不是唯美的员工。」她的嘴角扬起甜美的笑容。听他的问话,这人可能是「唯美」的员工喔!看他的威严气势颇有高阶主管的架势,说不定可以帮帮她的忙呢!

「不是?」他的动作一顿,精锐的眼眸盯着她。

虽然只是五十块钱,不过也不见得有人愿意慷慨解囊地帮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尤其是他这个习惯了「结面枪」的表情,常会被误以为是黑社会角头的人。「既然不认识我,那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一定要认识才能帮你?说不定今天我帮你付了五十元,哪天你得借我五百元啊,是不是?」

看她睁着明亮的大眼,聪慧伶俐地回答他的问题,他微愣了下。

平常极力讨好他、对他阿谀奉承的员工不在少数,但像这样与他素不相识却乐于伸出援手的人,在这功利至上的社会已不多见。单就以她那份单纯助人的善意心态,已经让他眉间不悦的皱摺不自觉地消失了。

「小姐,这年头可不能随便帮人,万一帮错了人是会惹祸上身的。」说完,他又微愣了下。

这不是他平常会讲的话,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忍不住想规劝她。这么善良的女孩若遇上了企图不良的男人,那可就糟了!

「五十块钱就可以满足一个男人的需要、化解他的怒气,何乐而不为呢?」她的嘴角泛起一丝甜笑,神态轻松。「还有,这位先生,我帮了你,难道你会害我吗?」

屈奇突然觉得这女孩外表看起来平凡低调,不过却聪明伶俐,反应极快,而且还有着异于常人的胆识。

公司里的员工个个都觉得他严厉强悍,不敢靠近他,就不知道她是怎么看他的?

「我看起来像坏人吗?」他反问。

她从头到脚再端详他一次,然后摇摇头,认真地回道:「不像。但是你太严肃了,脸上应该多一点笑容会好一些。」

屈奇承认自己在公司时就像阎罗王坐镇一样,脸上的表情不怒而威,一急起来更是脾气暴躁,足以让秘书们吓破胆,他们都害怕和他单独相处,前前任秘书离职的理由是自认能力不足,要去美国深造念书;上一任女秘书则是领教过他的狮吼声后,做不到两个月就回家吃自己了。唯独这女孩似乎对他锐利的目光没有半点惧意,还说他脸上应该多一点笑容才会好一些。

她够特别。

左又宁突然发现自己耽搁太久了,她匆匆再看一次腕表。「对不起,我不能迟到,该走了!」

好奇心罕见地出现,他又追问了一句。「你到唯美洽公吗?」

「不,我是……」她停步,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回头一问:「对了,你是唯美的员工吧?」

「算是。」屈奇没有否认。

「我只剩三分钟可以跟你讲话了。」她看了看腕表,扣除搭电梯步行的路程,她还有一点时间,或许对方可以帮她的忙。「告诉我,你是怎么进唯美的?可以给我一些建议吗?」

他看了她一眼,心里立即想到人事部正好在对外招兵买马,她这样问,肯定是来应征的。

他的秘书室正好缺一个秘书,这女孩聪明伶俐,反应又快,说话有说服力,那对闪着明亮神采的大眼看起来没有心机,又对他无畏无惧,这种稀有的胆识莫名地吸引着他,让他心里也兴起了某种期待。

「你是来应征的吗?什么职务?」

「嗯,总裁秘书。」左又宁毫不迟疑地答覆。

「你运气挺好的,我在高层身边工作,看在你帮我解围的分上,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一想到可以跟她一起共事,屈奇脸上一贯威悍的线条柔和了些,连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了。

「真的?!」她惊喜地瞠大眼眸。她只是随口提问,没想到他真的愿意帮她的忙呢!

人果然不可貌相,这男人外表看起来酷酷的,不好亲近,但他的内心却有着柔软的一面,就不知他可以柔软到什么境界呢?「我洗耳恭听。」

「我最……我老板最喜欢考验员工的耐心和反应,如果你这两样都做得好,那么你就成功一半了。」

面试前有贵人相助,被录取的机率应该很高。左又宁的唇边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看到他黑眸中的体贴和善意,这样的热诚莫名地烘暖她的心窝。虽然素昧平生,但他愿意提点她,这对一个面试者来说是多么大的助力啊!

好感悄然在心底窜起,她也开始期待以后可以和这个英俊刚烈的男人成为同事。「如果我被录取了,还有机会跟你见面,就请你吃饭。」

她的约定,让屈奇的心里冒出了稀有的期待。「祝你好运。」

他高壮健硕的身形倚在超商门边的玻璃墙,看着她越过车水马龙街道的娉婷背影,点烟,吸了一口,吐出一缕袅袅轻烟,冷硬的嘴角冒出了淡不可察的笑意。

她聪明而细腻,善良且体贴,非常……符合他对秘书的基本要求。

还没面试,他心里已经对她留下好印象了,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个有耐心、反应灵敏、能力强的女孩?

等她再见到他时,她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呢?他的心竟莫名地期待了起来。

★★★

左又宁依照时间来到会客室报到,她的身边还坐着两个和她一样等候面试的应征者。

一个年纪稍长,头发盘起,鼻梁上架着金框眼镜,看起来是个经验老到的秘书;一个外型时尚,一件紧身低胸的套装,露出她傲人丰满的上围,想来是打算以身材来获取老板的注意。

论实力、论身材,她或许都不会是两人的对手,但是,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这句话她一直奉为圭臬,不仅落实在生活中,也落实在工作上。

已经有三年秘书经验的她,认为要当个全能的秘书,外语能力和应对进退都是最基本的专业素养,最重要的是,还得要具备十项全能的技能——

反应敏捷像头豹;任劳任怨脾气好,忠心耿耿像灵犬;察言观色记性佳,心思缜密像福尔摩斯;做事牢靠,嘴巴像蚌壳一样紧;不能只当老板的应声虫,要当一只在老板还没吩咐前就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肚子里的蛔虫。

没错!想坐领高薪,成为独当一面的全能秘书,她就该身怀绝技,这也是她对自己的期许。

三人等着老板亲自面试,眼看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分钟,好不容易,一位男秘书进来了,却通报说老板还在开会,要她们等候。

「老板还在开会?!」爆乳女终于忍不住,一面轻拢着长发,一面不耐地说道:「怎么可以这样整人!只有他的时间是时间吗?我已经提早十分钟到了,足足在这里等了四十分钟,结果老板还不出现!中午我还跟朋友约了吃饭欸,来不及谁负责啊?」

老处女则推了推眼镜,小声地抱怨着。「还没上班就被刁难了,以后上班还得了?」

「啧,算了!」爆乳女昨晚玩太累了,索性闭上眼,乘机补眠。

老处女则乘机从包包里拿出一本商用英文,赶紧恶补加强。

左又宁没忘记那个哈烟的Davidoff男曾提醒过她,「唯美」的老板最喜欢考验员工的耐心和反应,所以她很有耐心地等着,一点儿也不敢抱怨。

好一会儿后,会客室的门终于又被打开,身穿灰色西装,长相秀逸斯文的男秘书走了进来。「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我是主任秘书安宏儒,我们先进行测验。我们会以电话来测试各位的外语能力、应对反应和基本礼仪,请记得,你们现在的身分是唯美的秘书。叫到名字的人请跟我到秘书室,没叫到的小姐请你们在会客室稍等一下。」

要知道,老板脾气不好,要成为他的秘书,耐心是进入「唯美」的第一道门槛。

刚才他和老板透过监视器画面,已经看到一个应征者凶悍泼辣,另一个不耐烦地抱怨,很显然地,只有那个左又宁小姐是最被看好的人选。

接下来要考她们的虽是基本的外语、反应和应对,但同时也是在考她们的记忆力和礼貌。

安宏儒一说完后,便叫了爆乳女的名字,她马上跟着安宏儒走出去。

两位小姐相继被叫进秘书室后便离开了,最后,安宏儒终于来叫她了。

左又宁一进入秘书室,就看见先前曾出现过的另一位男性秘书,她颔首礼貌地向他致意,坐定位后,桌上的电话很快地响了起来,她立刻接起。

「唯美您好。」她没忘记现在是「唯美」的秘书。

对方讲了一串英文,表明他是「唯美」的客户,要找她的老板,有重要的事商谈。

「对不起,我的老板现在正在开会,您可以留下电话和姓名,我会尽快请他和您联络。」左又宁以流利的英文亲切地和对方沟通,并很快地记下对方的姓名和联络方式。「是,我都记下来了,辛普森先生。再见,祝您有个愉快的一天。」

外语沟通对她而言不是问题,挂上电话后,左又宁很快地将刚才记下的全交给安秘书,安宏儒满意地对她点头微笑。

五分钟后,秘书室的门被打开,一位西装笔挺、英俊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那非凡威凛的气势如同君临天下般,左又宁很快便认出他是Davidoff男,表情倏地一愣,感觉不对劲,一股不祥的预感缓缓在心中凝聚。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是主考官?来等老板报告公事的主管?还是……

屈奇朝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却审视着她从惊喜、错愕到怀疑的表情变化,心里也微妙地扬起一丝愉悦。

他向来对研究员工的表情不感兴趣,但是这个女子却诡异地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左又宁看着他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心下一惊。

天啊!他该不会是……

左又宁直觉他的身分不寻常,一股不安的感觉在心头不断地膨胀。

此时,安秘书朝她微笑道:「左小姐,您可以进去面试了。」

「喔,好的。」左又宁忐忑地起身。

走进气派的办公室里,看见Davidoff男坐在真皮办公椅上,显露出高贵如尊王般的气势,她立刻就确定了他是老板。

此刻,一阵哀嚎在心中响起。

她刚才还要他建议如何面试才能成功,甚至还对他说,他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他现在该不会打算请她滚蛋回家吧?

「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就见面了。」屈奇对她说着。

「是,我也没想到您就是老板。」谁会想到居然会那么巧地在应征前问到要面试她的老板?左又宁已在心中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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