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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国国都,青云城。
青云城外近郊,一处被山林围绕的美丽湖畔旁立起两座高楼,高楼与高楼间仅仅只有一步之距,站在楼顶的亭子里,可以看到对面亭子里的人,却无法跨越碰触到对方。
「敬白,你没事将我带到此处做什么?纯粹为了赏湖?」发话的男子语气明显不耐。
「崇宇,这可是最近青云城内达官贵人们最向往之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慕敬白语调夸张地调侃。
右方高楼的亭子里此时坐了两名男子,其中一名男子身穿暗紫色衣袍,黑色的腰带挂着上好白玉流苏缀饰,面貌看似普通,但那一双深黑明显的剑眉,以及蕴含着精光的眼眸,伴随着身上隐隐散发的压迫感,让人瞧过一眼便印象深刻,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他正是棠国权倾一时的宰相,言崇宇。
而坐在他旁边另一名始终带笑的青衣男子,则是棠国境内蓄养最多精良马匹的「英骥堡」堡主,慕敬白。
现今中土局势为三国鼎立,东为棠国、西为滕国、北为翟国,各拥一片天,三国皆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但无论哪两国起争端,得利的都会是第三国,因此三国目前都是静观其变,并不想轻举妄动。
而棠国在两年前历经王位更替,先王得急病而亡,来不及指定由谁继位,差点引发王位争夺的混乱,言崇宇身为先王最倚重的臣子之一,在第一时刻联合朝中其他几位重臣,强势拥戴三王子棠觐登位,及时阻止一场血腥的宫中纷争。
言崇宇之所以选择拥护棠觐为王,除了棠觐是王后所出,最为正统之外,由他登位,最能快速稳定政局,因他资质虽平庸,却能听从臣下建言行事,而其他王子不是刚愎自用,就是傲慢骄纵,到时朝堂肯定陷入一片混乱,会让其他两国有机可乘。
「到底什么事情,你就别拐弯抹角,直接说吧。」言崇宇没好气地瞪了结拜兄弟一眼。「本相忙得很,可没你慕堡主清闲。」
「谁说我清闲了?我现在可是在忙里偷闲呀。」慕敬白轻叹一声,他是找机会抓好友出来放松一下的,结果好友一点都不懂他的苦心。
英骥堡位于棠国偏北之处,来到青云城骑马需要三日的时间,慕敬白平日住在英骥堡内,大约每隔四个月进青云城一次,而只要来到青云城,他都会找机会和言崇宇见面叙旧。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要回去了。」
「好好好,我这就说。」好不容易才得来今日的机会,他可不能让言崇宇白白回去。「这半年来青云城出了一名非常特别的舞姬,叫做玉丹璎,你听过吗?」
「玉丹璎?」言崇宇微挑单眉,思索一会儿之后才答。「你指的是那个姿态之高,高到会挑客人见的舞姬?」
「没错,看来你也听过她的传闻嘛。」
玉丹璎,半年前才出现在青云城的舞姬,听说舞姿曼妙、长得妩媚动人,凡见过她的男人无不被她的绝艳给迷倒。
虽说是身分低下的舞姬,她的架子却比公主还高,想见她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却不是有钱有势就能见得着,非得按照她的规矩来不可。
想见她的人,必须先送上拜帖,拜帖上要注明拜访者的身分,若是玉丹璎对拜帖上的人没兴趣,那人便无缘见得佳人一面。
而有幸得到佳人垂青的,便会另约见面之日,见面地点就在这临湖的高楼上,客人在右楼,玉丹璎在左楼,当初会建这两座楼会客的巧思就在于,客人能在右楼清楚见到玉丹璎在左楼的舞姿,却无法靠近调戏她,这若即若离的距离、想摸却摸不着,最是让人心痒难耐。
玉丹璎每回会客,只露面短短一刻钟,时间一到,旋即离去,没有任何转圜,这让有幸见她的客人是又爱又恨,爱她的绝美,却也恨她的无情。
言崇宇再度瞪向不知死活的好友。「你明知我并非好美色之人,还带我来瞧这什么舞姬?」简直浪费他的时间!
「唉,不带你来,我就见不到她了呀!」慕敬白终于无奈的把实话说出口。
「什么意思?」
「听说玉丹璎对善音律的男子特别有兴趣,所以我在拜帖上,将你我的名字都给写上,果真收到她的回帖,邀咱们今日会面。」
一刚开始,众人摸不透玉丹璎是如何选择客人的,但当有几位客人陆续见到她的面后,大家也从中嗅出蛛丝马迹,怀疑她对善音律的男子特别有兴趣。
无论是笛、筝、箫、琵琶,只要善音律,她便乐于会面,她喜爱客人亲自伴乐,而她则依着客人吹奏出的乐音即兴起舞,每一回所跳的舞都不一样。
慕敬白对玉丹璎好奇得很,但依他的条件,肯定见不到玉丹璎,只好拖言崇宇下水,果真顺利得到见面的机会。
直到此刻,言崇宇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慕敬白是渔夫,他是鱼饵,靠着他这个鱼饵,玉丹璎这条美丽锦鲤乖乖上钩了。
「所以你在出门前才会千交代、万交代,要我非带玉笛出来不可?」他真有一股冲动想直接将慕敬白给踹入湖里,让他也当鱼去。
「崇宇,我这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呀!」慕敬白不怕死的继续亮着一口白牙。「我说了那么多,难道你还是对那玉丹璎没兴趣?」
兴趣?他冷哼一声,的确对玉丹璎出现那么一点兴趣,但不是为了她的美貌,而是想亲眼瞧瞧,她是否真有为所欲为的条件?
区区一名舞姬,架子摆得比天还高,要是此行让他觉得不值,他非得将慕敬白这个损友给踹入湖里不可。
此时,蜿蜒的林道上传来马蹄声,他们转身一瞧,便见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停在左边阁楼下方。
「终于来了!」慕敬白赶紧叮嘱。「崇宇,可别丢了咱们的脸,待会你一定得好好吹笛不可。」
「你……」言崇宇没好气的再瞪他一眼,心想自己还真是误交损友啊!
马车由四名高大护卫前后保护,停妥之后,先从马车内走下四名丫鬟,传说中的玉丹璎最后才下来。
她头上戴着白色帷帽,遮住面貌及上半身,不轻易让人瞧见,直到走上高楼,才拿下帷帽,交给丫鬟,来到靠近右楼的栏杆边,朝对头的两人勾起一笑,柔媚地屈膝行礼。
她肤白如雪,一双美眸像是泛着波光般亮眼,嫣红饱满的唇瓣引人遐思,的确是个娇艳的绝色美人,再加上身穿红色舞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好身材,一举手一投足都带有说不出的诱惑气息,那动作美得像是无时无刻都在跳舞。
慕敬白看呆了眼,久久回不过神来,言崇宇倒是回以淡淡一笑,美貌对他来说只是一时的惊艳,那感觉稍纵即逝,他等着看她接下来的表现。
玉丹璎一双美眸直盯着言崇宇瞧,轻启红唇。「不知奴家有幸听到哪位爷的美妙乐音?」
「是我。」言崇宇也紧盯着她瞧。「不知玉姑娘想听何种乐音?」
「都好,但凭爷的喜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话语隐隐带着挑衅之意,她不是听不懂,但还是柔媚地朝他再度行礼,离开栏杆边,站到空旷的亭楼中央,等待他开始吹笛。
左边亭楼的角落,摆放着一个水滴钟漏,专门计算时刻,钟漏旁边还有一面小圆鼓,等时刻一到,负责观看钟漏的丫鬟就会敲响圆鼓,表示今日会面结束。
言崇宇转身回到桌边,将摆放玉笛的盒子打开,拿出通体透绿的上好玉笛,重新回到栏杆边。
笛音一起,是柔婉缓慢的曲调,玉丹璎也跟着舞动纤细的双臂,柔软的身段配合着扭动、旋转、侧身、弯腰,动作完美漂亮,让人目不转睛,连眨眼都舍不得。
一旁的慕敬白忍不住赞叹着,今日不但有眼福,更有耳福呀!美好的笛音伴着如天仙漫舞的舞姬,他真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已经升天成仙了。
言崇宇一边专心吹笛,一双眼也没有错过玉丹璎的任何一个动作,她完美无误地配合着他的笛音舞出相应之姿,果然是有两下子,不容小看。
但这只是开始而已,笛音由原本的柔婉,渐渐转变,拍子逐渐加快,而玉丹璎的舞动也跟随乐音慢慢转变,越来越快速,一点都没有被他的刻意试探给考倒。
她解开原本绑在腰间的红色长披帛,披帛两头缝缀着有些许重量的红流苏,方便她甩动,在他越来越快的笛音之中,她的舞姿也出现越来越多的变化,飞舞的披帛被她灵巧地甩出各种美丽弧度,柔纱裙摆也因她的旋转而飘飞,就像是一朵盛开的大红牡丹,娇艳惊人。
像是要试探她的能耐到哪,也像是在试探自己吹笛的极限,他按压在音孔上的指尖越动越快,曲调速度不断飙急,但每一个音准却依旧准确无误,技巧之高超,连不懂音律的门外汉慕敬白都忍不住讶异地瞧向他,没想到他真的认真起来了。
曲调越来越快速,玉丹璎旋转的脚步也越来越迅捷飘飞,披帛、裙摆在她的四周交错乱舞,让观众有眼花撩乱之感,心绪也跟着激昂兴奋。
他们俩分明是在互相较劲呀,到底谁会是先认输的那一个?不到最后一刻,慕敬白还真不敢断定。
「咚——」
低沉的鼓声在这一刻瞬间震荡开来,划破两人之间激昂的较劲,玉丹璎舞动的手一挥甩,大红披帛凌空飞越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宛如彩虹般的弧度,直直朝右楼的方向飞坠而去。
言崇宇不及细想,赶紧停止吹笛,伸手抓住那一抹红艳,却依旧阻止不了带有淡淡香气的披帛覆上他的身躯、缠上他的手臂。
他不自觉地屏佐吸,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好似在披帛缠上他的同时,他的心也跟着被缠住、紧缩,深深受到震撼。
等他再度有所反应,将视线转往对楼瞧过去时,她早已重新戴起帷帽,被丫鬟们护送下楼,他只来得及见到她的背影,错失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
他目送她走到楼下,进到马车内,然后缓缓离去,直到马车的行踪消失在林道尽头处,他才恍如梦醒般的回过神来,渐渐恢复正常。
慕敬白也被玉丹璎飞甩披帛的那一幕给震撼住,看傻了眼,同样是等到载着玉丹璎的马车消失后,他才勉强回过神来,但情绪却还是难掩激动。
「崇宇,果真是名不虚传吧?」他如痴如醉地笑着。「只有一刻钟,实在是太短、太不过瘾了。」
言崇宇朝慕敬白淡淡一笑。「的确,你也不必被我踹下湖了。」
「嗄?」什么跟什么?怎么会突然提到湖不湖的问题?
言崇宇瞧着还缠绕在自己手上的鲜红披帛,笑意微深,没想到此行竟会遇到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女人。
「玉丹璎,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
如此有魅惑力的女人,怎会成为一名舞姬?她成功吸引了他,让他想一探究竟……
★★★
见过玉丹璎的丰采之后,过没几日,慕敬白就必须动身回英骥堡,暂时不会到青云城来。
临行之前,慕敬白还对玉丹璎念念不忘,直说下回再来青云城时,非得再拖言崇宇一同去见玉丹璎不可。
而言崇宇则派人暗中调查玉丹璎的背景,却没想到回报的结果令人意外。
她的出身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半年前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城内。
这样的结果,让言崇宇有所警觉,谨慎如他,向来不和来路不明之人有所接触,因此对玉丹璎的兴趣也瞬间冷下,很快便淡忘她的事情,然而一个月之后,她却主动出现了——
「相爷,这件事情,请您务必要帮帮下官呀。」
宰相府内,言崇宇正坐在前厅主位上,面无表情地喝着王上赏赐的珍贵贡茶。
户部邱侍郎站得直挺,紧皱双眉,时时注意言崇宇的反应,希望能从中瞧出一些端倪,只可惜他什么都瞧不出来,一颗心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过了好一会儿,将邱侍郎的心吊得老高之后,言崇宇才放下茶盏,朝邱侍郎轻勾微笑。「邱侍郎,令嫒即将被王上册封为嫔,入宫享福去,你非但不开心,倒跑到我这儿来求我帮忙,希望将令嫒从入宫名单中除名,我刚才真的没听错?」
「相爷,王上后宫佳丽已无数,实在不需要小女再进去争位,那种福分就留给其他娘娘,咱们邱家真的消受不起。」
现今王上棠觐,有个众人皆知的喜好,就是好女色,两年前登基时便已经册封一大群后妃,最近又再命人将已届适婚之龄的官家千金名单造册,要再选一批新妃嫔进后宫。
邱侍郎爱女心切,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女儿进宫过着互相争宠的苦日子,而女儿知道自己即将入宫的消息后,也每日以泪洗面,他几经挣扎,最后还是决定来求相爷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