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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了吗?」
秦绯云摇头。
「要出去吃,还是我弄给你吃?」
秦绯云记得他会一点简单的厨艺,笑得很开心,「你做给我吃。」
「我看看厨房有什么东西。」
她和他干脆一起窝在厨房。这栋老房子当初是武馆和住宅一起规画,武馆本身历史悠久,楚素弦从师父手上继承衣钵后,靠着家里的资金和自己当医生存的钱,将里里外外翻修过。
说到她舅舅,可是招牌金光闪闪的东京大学医学院毕业,回台湾当没两年医生,就决定要回乡下开小诊所兼继承武馆——他的小诊所常常要开不开的,老邻居都知道要看病不如直接上武馆——这点和白河叔叔还真像啊,这两个特爱不务正业的男人干脆手牵手去当流浪汉算了。
前面的武馆借给舞蹈班使用,中间还隔个小天井,后面才是客厅和住家所在。白河的堂妹自己开了舞蹈教室,教爵士舞、街舞也教儿童芭蕾,今天上的是街舞,才会有男生。因为借了别人的场地上课,不能像在大楼里的隔音教室一样将音乐声量放到最大,秦绯云在厨房里也只听到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白饭有剩一些,还有张妈妈送的酱菜,我煎猪排和烫地瓜叶,再配蛋花汤好吗?」这些花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能弄好。
「好。」秦绯云捧着脸颊,坐在餐桌上,笑看云峥为她洗手作羹汤的模样,觉得长途飞行的劳累瞬间一扫而空。
因为母亲生病,云峥才小学就学会简单的厨艺。现在他挽起袖子来俐落地料理食物的样子,在她眼里可一点也不输名厨啊!
云峥一边忙,一边和她解释白老师的舞蹈教室上礼拜发生的事。
「好像是白老师的前男友因为不甘心分手,所以带了人去闹,打破玻璃还泼油漆。白老师现在在找新地方,弦叔找了警局里认识的人去处理,然后因为白河叔叔的请托,所以现在白老师住我们家,每天上课时我或白河叔叔会陪她一起去带学生过来。」
「干嘛不先停课?」学生的安危也要考量吧?
「应该也是会停课吧,事情闹到现在,有些家长已经不让学生再上课了,弦叔和白河叔叔正在想办法,白老师很需要这份薪水,还愿意上课的就请他们移驾。」
还真是没天理。烂男人闹一闹,还不知道恐龙法官会怎么判,但女方这边已经连讨生活混口饭吃都成问题,什么鬼嘛!这种EQ低的男人怎么不全绑水泥桶沉到太平洋算了?还要留这种人在世上继续排碳制造温室效应,了然!
云峥先把汤上桌,让秦绯云能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小心烫。」
「你觉不觉得,舅舅是在献殷勤啊?白河叔叔那里又不是没地方可住。」她没记错的话,他一个王老五还住在一栋五层楼的透天厝,好像也没分租给别人吧?
某人爱屋及乌到连堂妹也一起照顾哦?呵呵呵……
云峥拿锅铲翻猪排的动作顿了顿,也不知道该不该在长辈背后说这些,而且到时秦绯云一定会追问更多……
「白河叔叔……好像……」还是说吧,否则谁知道这丫头以后会不会又搞出什么花样来。他可没忘记暑假时她一直在她舅舅面前说些误导的话,现在想想弦叔实在太可怜了,「他好像想撮合他堂妹和弦叔。」
「噗——」秦绯云一口汤很不雅地喷了出来。
云峥将青菜盛盘,拌了一点猪油和蒜茸酱油,端上桌,没好气地抽了纸巾给她,「知道了吧,所以你不要再捣蛋了。」
秦绯云接过纸巾,本来想替自己辩解,但仔细一想,该不会因为她的那些小动作,导致某人因为内心无法克制的嫉妒而让心事曝了光,然后另一个某人或许因此猜到了这不知持续多少年的秘密,在不想点破又不想失去好友的情况下,就决定……呃……
世间最惆怅,莫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何况是横亘在两个好友之间,那不能说的秘密……
突然间,秦绯云觉得一阵心酸,觉得自己暑假时自以为无伤大雅的小小恶作剧,原来那么可恶,忍不住落寞地低下头来。
云峥拿出桔酱倒在盘子上,然后将猪排切成一小口一块,转身时就见秦绯云忏悔般地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又想揉她头发,但因为自己一手油腻而作罢,他转身去洗手,边道,「你不要想太多,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了,一件事情背后的曲折不见得就是我们想的那样,所以我说我们都不要管,船到桥头自然直。」
秦绯云抬头看他擦着双手坐到她旁边,「你的口气好像老头哦。」
云峥没好气地撇嘴,「吃饭吧。」
秦绯云看着他还特地切成一小口一块的猪排,忍不住有点好笑。哪有人把猪排切成这样啦?她突然想到这个家伙被她逼急了,写出那封「言简意赅」,还飞过一个太平洋的情书。因为一直很好奇脸皮薄的他怎么会这么做,于是她从口袋里像抽出王牌一般抽出那张折叠整齐的信纸,拿到他面前。
「认不认得它啊?」她的口气有点嚣张,简直是得寸进尺到极点。
云峥怔住,有些迟疑地拿过那张信纸,才摊开一半脸就爆红了,「你怎么……」
秦绯云倾身向前,「怎么?这不是你写的?」想赖帐?
她简直像黑社会大姊头拿着借条讨债的姿态,让云峥在尴尬脸红之余,有点头痛。「是我写的,可是……」他本来没有把信寄出去!
那天他在医院时,母亲发现他好像有心事,他就把秦绯云生气地要他回信的事说了一遍,母亲才对他说了,花心思用花言巧语诱哄,不如真心诚意地倾诉。然后他回家左思右想,就只想到这四个字。
可是要他这么特地寄信只为了说这四个字,又尴尬别扭得很,邮资虽然贴了,但就是迟迟不敢寄出去,一直夹在他抱着翻阅的某本书里,后来他写了另一封,跟前一封没两样的流水帐,只是开头很努力地道歉……
嗯,快转一下,他写完那封很可能还是会惹毛她的信,也准备去寄了——让她骂总比让她失望好——但是因为写信而睡过头的他赶着去上课,邮局和邮筒都在学校的反方向,所以他拜托弦叔帮他寄,那天回家时弦叔笑得很诡异,还跟他说追女生要快、狠、准,一招正中红心,女人不喜欢道歉之类的话,他当时只觉一头雾水……
现在再想想,他本来以为那封只写了一句话的短信不见了,弦叔跟他借了那本书去看,书回来后却再也找不到信,弦叔还跟他装傻,因为那阵子期中考,他想他忙到有点记忆错乱,以为信是被自己搞丢的,也就信了某个不良中年男的说词。
所以凶手只有一个。
弦叔好卑鄙!竟然偷拆他的信!简直像个中年怪叔叔一样……虽然他本来就是中年大叔。
他决定把同情心从这个怪叔叔身上收走。
但是,话说回来,他也得感谢弦叔。
「是我本来要写给你的没错。」男子汉大丈夫,信没勇气自己寄,自己做的总该承认吧!
「你干嘛一副要杀头的模样?」秦绯云笑嘻嘻地把信抢回来,宝贝地折好收进口袋。「我以为你吃错药了。明明脸皮薄得跟什么似的。」
「……」告白还要被调侃,有没有这么悲情?
秦绯云把椅子向他挪近,手肘搁在桌上,笑着朝他贴近,「那你要不要问我,我喜不喜欢你?」
「……」他低着头,没看她。其实心里有点鸵鸟心态,但是他想了想,虽然他喜欢她,她本来就没义务也喜欢他吧。他抬头,正想说些什么时,秦绯云正好凑上前来,噘起的唇正好贴上他的。
「……」秦绯云无言瞪大眼,而云峥则是连脖子都红了,心跳狠狠地快了半拍。
秦绯云退开,有些气呼呼地道,「我本来只要亲脸颊的!我的初吻耶,你竟然让我吃完蒜头还主动献吻!」亲脸颊就不算,所以她本来只是想要告白,顺便恶作剧让他的脸抹上油腻的。
「呃,对不起……」他脑袋一片闹烘烘的。
看着他尴尬的模样,本来应该尴尬的她也想笑了,她红着脸瞪他。
云峥实在不懂她在想什么,最后只得赔罪般地道,「不然,我赔你一个正式的?」他凑上前,在她唇上亲了亲。
他亲吻她的动作,竟然那么自然又毫不犹豫。
秦绯云开始怀疑,这家伙会不会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啊?
他退开时,就见她依然气鼓脸颊的样子。
还在生气?他又做错了吗?云峥已经手足无措了。
「还不是一样。你干嘛要拌蒜头啦?」
原来她在乎的是这个。「你明明很喜欢吃啊。」他记得她因为吃腻了生菜,又不爱太油腻,所以青菜最爱川烫,然后拌胡麻油或蒜茸酱油。
「那是两回事嘛。」秦绯云噘嘴,完全是蛮横撒娇的模样。
「那这两个都不算。」
「怎么可以不算?」
「……」大小姐真难伺候。
秦绯云看他一脸伤脑筋、拿她没辙的模样,她知道那是因为他总是让着她,不会板起面孔用强势的态度回应她,才会老是让自己处于劣势,这让她心软了,「我也超级喜欢你啦,可是我还要飞半个地球当面跟你说这句,你说我是不是比较吃亏?」都坦白心意了,还要亏一下人,这就是她的劣根性啊!
云峥却是很认真地思考着,然后点头,「嗯。」
这让秦绯云有点想笑,又有点没好气。
这能怪她喜欢亏他吗?他总是这么认真嘛!「所以你要怎么补偿我?」她只差没擦起腰,宛如骄纵的女王一般,有点得理不饶人地道。
云峥还真的很认真很认真地在思考,好半晌才道,「我会尽量疼你,如果我做的不好,你要告诉我,我可以改。」
「……」这家伙,一定是扮猪吃老虎吧?竟然可以一脸正经地说出这种话!一定是的!她不只脸蛋爆红,心窝还暖暖地,柔情荡漾。
秦绯云这个从小就像女王一样高高在上的骄傲大小姐,被收拾得服服贴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