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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采衣回来厅中,无力地瘫在椅子里,“完了,我一天还没歇,又要开始烦了。”
沈忍寒也叹气,“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落。不知是哪路穷疯了的,主意打到拂心斋来。”
殷采衣挥挥手,“算了,回头向策公子要加俸禄,现在先找人去查罢。要是查不出来,我们离得最近,到三爷那里难免要成了池鱼。”
沈忍寒答应着自去安排。
破坏他安宁日子的小贼,揪出来通通丢给三爷去出气。这么一想,殷采衣的心情立即又重新好起来,起身重回海棠林。
繁花掩映下,拥抱的一双人影跃入眼帘。
猝不及防。
轻快的脚步停在了花林外,春日下,带笑的眼眸结成了冰。
每年年会时要见一面的某分行主事,脖子里三爷的锁片信物,他将离坊里持身可比圣人的副坊主——
这个风相从岂止是不简单,人走到哪里谜团撒到哪里。似乎,暧昧的牵扯也跟到哪里。
不能释怀的是,自己好像也成了其中一个。
殷采衣盯着花影下纤瘦微颤的背影,她是在哭吧。被他欺负到那种程度,还是躲着,却在这里、在别的人怀里毫无顾忌地发泄。
他不想再多想什么,也没办法再想什么,只是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那种感觉席卷着扭曲了整个神经。
前一刻还和他谈笑怡然的人——殷采衣无声地转身离去。
很想,很想把姓度的小子拖出来教训一顿,但是还不是时候。有些事情,他还没有完全分辨清楚。
事情过去了四天,搜查的人传回消息,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殷采衣并不着急,这是意料中事。无释公子亲自去看过都毫无收获,隔了这么多天,他手下的人能找到什么才奇怪。
他关注的是省内所有富家的动静。
二十六盆异卉不是个小数目,总斋传信,已跟官府打了招呼,各处暗中设了关卡,确保不会出省。
那些异卉的养护繁琐无比,他都觉得头痛,贼人不会藏多久,时间稍长出了什么问题,死了的异卉和路边的野草一样毫无价值。
运不出去,又不能扣在手中,只剩下一条路:分散零卖。
沈忍寒放心笑道:“进不得,退不得,如今我们只守株待兔就成了。”
这么断人后路的法子还真像是殷某人的手段。度砂摸摸手臂,“也没这么容易,除非一击必中,否则对方狗急跳墙,毁掉其他的异品怎么办?就算看在一品千金的价值上舍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它们多娇贵,一个照料不到,照样香消玉殒。”殷采衣笑眯眯地道:“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凶手都揪出来了,我们只要等着加薪就好。至于别的,三爷再有气也出不到将离坊来,只能请徐州的易楼主多多保重了。”
沈忍寒咳了一声。
度砂大大翻个白眼。
这狐狸,看上去是温柔可欺谁都能算计一番的滥好人风流子,相处下来才知道有多狡猾,骗得人脱裤子都不动声色,更兼没心没肺,事不关己一定高高挂起,从不管别人瓦上霜。从小妹一路的遭遇就知道了。
可怜的小妹,一路和这死情圣同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除了他那日自己招出来的那些,定还要好好查一查。
等全掀出来,哼,说不定要两倍三倍地奉还回去——
他眼神不怀好意起来,和殷采衣的目光撞到一起,对方瞳孔收缩了一下,冷光一闪,别过脸去。
度砂惊吓地瞪大眼,不是吧?姑且不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小子,关键是,狐狸什么时候肯露出真正的情绪了?竟然当面用冷眼对他耶,以前都是一点征兆不露,不知有多少莫名其妙被去掉半条命的倒霉鬼。
他还在震撼,殷采衣忽然道:“相从,怎么不说话?”
沈忍寒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议事堂一角的少女。她静静站在那里,没动过也没出过声,存在感也就微薄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沈忍寒悄悄拧起了眉——以他的功力,竟然没发觉堂里有另一人的气息,这份掩饰的本事有多炉火纯青?
听得说话,相从抬起头来,目光微微有些迷惘,“好像有个地方不太对,我一时想不起来。”
殷采衣微笑着点点头,“你慢慢想,莫着急。”这话不是敷衍,他已十分清楚这少女有多敏锐,她说不太对,那就一定不太对。
他笑意十分柔软,与以前似乎有些不同,相从半垂着眼,却全然没注意到。
“累了吗?不然先回去歇着吧,事情的始末你都知道了,几时想起来哪里有问题,再来找我不迟。”殷采衣还在看着她,笑意愈加动人,目光湛然。
相从仍未回神,不知有意无意,眼睛一直低垂着。
倒是度砂心中警铃大作,这死情圣,老毛病又犯了,这回主意还打到他小妹头上!
不及多想,他马上道:“风姑娘,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来了这么多天,你还没逛过扬州城吧?正好我尽一尽地主之谊。”隔绝开来是首要任务,绝不能容殷某人的魔爪伸过来。
也不等回话,他起身拉着人就走。
“副坊主——”相从挣脱不及,被拖出了门。
身后,殷采衣眯着眼,勾起嘴角,柔韧的指节敲着桌面,看向两人背影的目光——
沈忍寒陡然间毛骨悚然,这、这是什么诡异的眼神啊?
“坊主,你是打算用美人计吗?”
殷采衣僵了一下,笑眉笑眼地侧头向他,“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沈忍寒喃喃:“不知道三爷为什么要安这个人进来?这手法也太明显了吧。”他一顿,“坊主,你和风姑娘相处最久,怎么看?”
“平生不做亏心事,我怕什么鬼来敲门?”懒洋洋舒展开身体,青年目中一片漫不经意,“且走着瞧吧,别做多余的事。我只告诉你,别去招惹她,你不是对手。”
沈忍寒迟疑着,这话,是明显还没信任她的意思吧?想问,又住了口,共事也有三年了,他从来就摸不清那张笑脸下在想些什么。
看对方没有再说话的意愿,他默默跟着离开。
殷采衣手撑着额头,向后窝进椅子里,闭上了眼。
半个时辰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
一个半时辰过去——
脚步声自外传来,一人的加快了些,过来轻轻推他,“殷主事,怎么在这里就睡了?倦了回房好吗?”
“管他做什么,这种天又不会得风寒。”不满的说话声是度砂,“倒是你走了这么半天,累了吧?我送你回房。”
似笑非笑地睁开眼来——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度砂的声音可以这样连降几个声调变成无限谄媚讨好的语气,原来木头也是会开窍的?
心念转动,他做出虚弱初醒的样子来,“我饿。”
相从怔了一下,为这没头没尾的两个字,“你没用中膳吗?”
殷采衣点头,双手捂住腹部,眼神带着三分委屈地仰视,“我等着你给我做饭。”
能挡住这种眼神的人实在不太多。
似是某种默契,自回坊来,他的三餐一直都是相从负责做的。
一旁度砂的脸立即黑了。这情圣不是最重风采的吗?一举手一投足都讲究行云流水的气度,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耍无赖?好——不要脸!
度砂忍住手痒,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们在街上吃过了。你饿了就去厨房,在这里叫什么?”心里补上一句:饿死才好。
殷采衣瞧也不瞧他,专心致志地看着相从,重复一遍:“我饿。”
“……”这感觉,实在有些好笑。
相从忍着,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摸不明白这又是哪一出,只得试探着道:“我现在去做,来得及吗?”
殷采衣大大点头,笑靥如花,另补一句:“我等你。”
相从却又别过了眼,只嘴角勾出浅浅弧度,径自去了。
度砂磨牙,这死狐狸八成压榨小妹上瘾了!
狠狠瞪去一眼,想到这人就是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心情更是恶劣,偏偏答应了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憋着闷死自己。
“你——”一句话冲出喉咙又被迫压回来,“你真是舍得!”
殷采衣极是无辜,“你说什么?”
“我说——”
度砂住口,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忽然间心中一冷,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个人是天生的商人,什么都可以列入算计中,反掌间夺人心魂,却半点也不会在乎。他不知道小妹为他牺牲了多少,知道也不会在意,戴着温柔的面具亲近,不过是为试探,他不会明白这对小妹是多心惊的冷酷。
涂着蜜糖的匕首,越是甜美越是伤人,每一刻都是凌迟。他看不见……他身边一直安静浅笑的少女已经被伤得多重。相从没跟他抱怨过,但是将离坊外第一眼,他便看出她一身的伤。
他终于找到的妹妹却是这样,完全换了另一个人的性子,还带着满身的伤,快要被愧疚淹得没顶,他——连问都不敢。
安安静静的,沉稳的,睿智的,带着淡淡绝望的气息——他唯一敢爬到大树上扬眉跟长辈对阵的妹妹是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
“喂,你傻站在这里发什么呆?”殷采衣奇怪地问。
度砂惊醒过来,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疲倦地道:“离她远一点。”
不等回话,他直直走出门,出门槛时脚步一停,扔下另一句话:“放她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