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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搭飞机抵达新加坡,下了飞机后,樊东伦直接带芸筝到母亲居住的精神病院。
在见到母亲之前,樊东伦缓缓地看着她说道:“你必须先有心理准备,那里面的人,是我的母亲。她在二十几年前就因为我爸不断外遇,再加上夫家的人的冷嘲热讽而被逼到发疯,她已经不认得任何一个人了,连我跟我弟她都认不出来,至于她还认不认得我父亲……没有人会去想那么无聊的问题。”
他顿了下,表情变得有些愤怒、有些哀伤。“因为从我母亲被送入精神病院后,我父亲这二十几年来从没有探望过她,一次都没有!现在的他跟一个年纪比我还小的美艳女明星同居,三不五时就更换女伴,过得非常逍遥。”
芸筝低声道:“我知道。”以前她曾经听公司的一些高阶主管偷偷谈论他的父母,听说他父母亲感情很不好,而且他的母亲精神状况好像还有问题……虽然她当时心里有些疑惑,但却一直不敢直接问东伦这件事。
在看护的引领下,他们被带入一间装渍得很豪华舒适,空间十分宽敞的单人病房。芸筝看到一个容貌秀丽的中年妇女呆呆地坐在窗边望着蓝天,一听到开门声就马上回过头来,看到东伦后,脸上出现无比惊喜的表情。
“泽铭?泽铭!”她开心地抓住东伦的手,但嘴里喊着的却是丈夫的名字,喜上眉梢地道:“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人家只是生个小病而已,你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来看我啦?真是的。"你不是说过这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只疼我一个人吗?你还说过不管你的家人如何讨厌我,你都会好好地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任何委屈的不是吗?”
她的笑容天真灿斓,继续撒娇道:“泽铭,快点带我回家吧,儿子还在家里等我呢,对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快到了,要去哪里庆祝呢?东伦现在四岁,维伦也三岁了,我们全家一起去东京度假吧!那里是孩子们的天堂,我们可爱的儿子一定会玩得很高兴!”
东伦的眼神好温柔,像是在凝视一个小女孩,他对着她柔声说道:“好,我知道,我会带你回家。”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凡事顺着母亲,才是最好的方法。
方盈萱笑得更开怀了,虽然已经五十几岁,但从她依旧娟秀的轮廓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令人惊艳的大美人。
这时,看护走进来道:“樊太太,吃药的时间到喽。”药物控制很重要的,绝对不能错过吃药时间。
原本笑咪咪的方盈萱转过头,怒瞪着看护,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她尖锐地吼着。“我老公要带我回家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吃药?吃什么药?你是想下毒害死我是不是?该死的狐狸精,我打死你!打死你!”
她迭声骂着,表情狰狞地握起拳头,准备殴打看护。
突如其来的大转变让芸筝傻在一旁,可经验丰富的看护却不慌不忙地按下床头的一个按钮,几个身形粗壮的看护便立刻冲进来,她们训练有素地抓住狂乱的方盈萱,其中一个人则不断地安抚方盈萱。“樊太太,不要紧张喔!我们让你吃的是变漂亮的维他命喔!吃完维他命,你就可以跟你先生回家了。”
“我不要!不要!”被众人抓住的方盈萱嘶声惨叫,以蛮力挣脱她们的箝制,发了狂似地拚命撞墙。“泽铭,你敢让她们喂我吃毒药,我就死给你看,还要亲手杀了东伦和维伦,他们都是我生的,我有权利带他们去死!我要让你痛苦一辈子、后悔一辈子,哈哈哈!”
“妈!”樊东伦一脸痛苦地紧紧抱住母亲,不让她再伤害自己。“别这样,你会受伤的,妈!”
眼看方盈萱又严重失控了,看护很机伶地准备好针剂,乘机朝她的手臂注射下去,不一会儿,原本胡乱咆哮的方盈萱缓缓地停下动作,眼神也变得好呆滞。
“好了,没事了。”看护轻声安抚她,喂她吃药。“你要不要睡一下?”
“不要!”方盈萱乖乖地坐在床上,充满敌意地瞪着樊东伦和芸筝。“他们是谁?叫他们出去,我不喜欢有陌生人进入我的房间,出去!”
东伦无奈地道:“嗯,那我出去了,请你们好好照顾我的母亲。”
“别担心。”看护点点头,经验老到的她们,很懂得应付各种状况。
东伦带着芸筝退到走廊,其中一名看护也跟着走出来。“樊先生,你要回去了吗?真可惜,你的母亲到现在还是不认得你,唉,如果认得自己的亲人,对她的病情绝对有帮助。”
“我母亲的状况一直都没有好转吗?”东伦苦涩地问道。
看护沉沉地叹了口气。“医生都有固定来看诊,能做的我们都尽力了,只可惜令堂的病情似乎一直恶化……我想,她是硬把自己封锁在一个别人无法进入的世界,这样才不会受到更多伤害吧。”
看护又道:“前几天,樊维伦先生也来探视过令堂了,但令堂把他错当成是你的父亲,狠狠地赏了他好几个巴掌,骂他为什么一直包养小明星,为何还要跟外面的狐狸精厮混……”
东伦的表情更加黯然了,他知道担任集团新加坡总部负责人的弟弟跟他一样无奈又心痛,面对疯狂的母亲,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看护看了下挂在墙上的时钟,匆匆说道:“那我先去忙了,你们慢走。”
樊东伦牵着芸筝的手往前走,在医院附设的花园里坐了下来,神情复杂地望着湛蓝的天空。“这就是我的母亲,吓到你了吗?”
芸筝紧紧握住他的手,竭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我还好,我没有吓到……”
虽然方才的事让她感觉非常震撼,短短三分钟的时间里,方盈萱先是把东伦误认成丈夫撒娇,紧接着又发狂地撞墙,说有人要下毒害她,还扬言要带着儿子一起死,被注射镇定剂之后,又突然变得无比呆滞,还以为东伦是陌生人,硬把他赶出来。
芸筝不敢想象,长期面对失控的母亲,东伦的内心有多苦、多煎熬?他一定好心疼母亲所承受的痛苦,可又无力改变这个事实。
芸筝的心好痛,不只是为了东伦,也为了他妈妈。她看得出来当年他母亲一定爱惨了自己的丈夫,因为太爱一个人,所以才会在失去之后万念俱灰,甚至精神崩溃。一个问题突然闪入她的脑中,芸筝感到有些恐惧,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曾经在失控时伤害过你吗?”樊东伦眸光深远地凝视远方,平淡地道:“我四岁那一年,她曾经抱着我冲到我父亲公司的顶楼,扬言要抱着我一起跳下去,倘若不是众人安抚她,乘机抢救我,也许,那一次她真的就带着我跳楼身亡了。”
不!芸筝捣住唇,豆大的泪珠还是止不住地拚命坠落了。当时年仅四岁的他居然被这样伤害,而且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巨大的阴影,他要如何承受?
别的孝子四、五岁的时候应该都是最天真无邪,最得父母亲宠爱的年纪,但他却一再目睹母亲疯狂的行径,芸筝猜测在他母亲企图跳楼之前,应该还做出各种可怕的举动,也许是在两个儿子面前割腕或撞墙……她真的无法想象东伦心底的伤口有多深、多大?
而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个性会如此冷酷偏激,为什么他会如此痛恨爱情,不相信爱情。毕竟父母亲活生生的残忍例子摆在眼前,要他如何相信爱情可以天长地久?他又怎么敢把自己的心交给别人?
“别哭了。”看到哭得泪眼汪汪的芸筝,东伦反过来安慰她。“事情都过去了,况且我也不再是四岁的孝啊。”
是啊,表面上,他是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拥有坚强、独立的性格,就像个打不倒的巨人,但其实他心底很清楚,不管他的外表有多冷酷坚毅,那道伤痕还是悄悄地盘据在他的心版上……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之前还那么任性地跟你吵架,对不起……”芸筝哭得泪如雨下。
“傻丫头,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要跟我说对不起?”樊东伦执起她的小手,黑眸里溢满浓情。“回台北后,我会找吕琳琳认真地谈一谈,我想要解除婚约。”
闻言,芸筝的心跳漏跳了好几拍,嗓音也变得紧绷。“为什么?”
他缓缓地道:“因为,我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不想再错过此生的最爱,更不想娶一个我完全不喜欢的女人为妻,那太痛苦了。”面对爱情时,他曾经感到疑惑、质疑、恐惧,甚至一再排斥真爱,以为真心爱一个人只会让自己受伤。但是,芸筝无怨无悔的包容与等待,却渐渐改变了他。
他知道自己无法失去这个女人。
若他的生命里没有她,那一定很荒芜、很黑暗。
或许他内心的那道伤痕不会很快痊愈,但,只要有她在身边,只要可以拥有她的笑脸,他就觉得自己拥有最强大、最温暖的力量,足以战胜黑暗。
他亲吻着芸筝的手,眼底满是坚若盘石的深情。“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情人,很霸道、脾气很差、很难沟通,而且一点都不浪漫,也不懂得如何正确表达感情,所以……”
没等他说完,芸筝已经以一个吻封住了他的唇,泪水也滑落到他的脸上,她哽咽地道:“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我愿意一直留在你身边,我愿意!我愿意!”
她真的好兴奋、好感动,好像有一万朵烟花同时在胸口绽放一样。
他捧起她的脸。“上次在你家乡的海边,你含泪以沙子堆出要送给我的结婚蛋糕,说第七层的蛋糕,要留给我自己许下心愿,因为你不知道我还欠缺什么,其实,我欠缺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那是比金钱、权势地位都还重要一百倍的东西!”
他眸光炽热地锁住她的娇颜,一字一句地道:“我欠缺爱人的心,也缺乏爱人的能力。是你赋予我这个最美好的能力,让我敞开心胸去爱,也被爱,这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威觉,谢谢你。”
芸筝又哭又笑,他怎么可以说自己不浪漫?单是这一席话就可以让她感动一辈子,让她整个人完全被他的爱融化了。
她终于得到他的爱了,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