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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吴知县带着人马走后,沈万三命人将罗砚织扶回客房,让丫鬟替她梳洗一番后才叩响了门扉。
“你看什么?”见沈万三一进门便盯着自己不放,罗砚织低头问道。
“我在看你的头发。”
“头发?有什么不妥吗?”罗砚织紧张地捧起铜镜。
沈万三见状笑了起来,“没有不妥,难道观赏的理由不可以是因为美貌吗?”
知他赞自己,罗砚织还是别扭道:“那你应该说给蟹听,这发髻是她梳的,心灵手巧的也是她。”
“但是只有梳在你身上才漂亮啊。”沈万三故意逗她,不期然,罗砚织的粉腮立即染上一片桃红。
“今天……谢谢你了。”罗砚织搅着手绢,诚心道。
“嗯,这次不认为我是故意安排的了?”
“呃?”
“好让你对我改观呀。”沈万三笑她。
“沈万三,你别得寸进尺哦。”罗砚织嘟起嘴。
“就知道你扮不起温柔,还是这样比较好。”沈万三突然认真道,“不过我也有一件事要谢谢你。”
“谢我?”
“因为你,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你的心意?”这男人在打什么哑谜啊。
“既然是我的心意,我了解就好了,不过……”沈万三凑近她一步,“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
“谁要知道了!”罗砚织急急道,说完才发觉沈万三笑得很大声,“喂,你很过分耶!”
“好了,你休息会儿吧,明天还有安排呢。”沈万三说完便出门。
“等等……”
“还有事?”
“那个……”罗砚织犹豫。
“但说无妨。”
见他笑得无所事事的样子,罗砚织突然来气,“没事!”“砰”的一声将门合上。
她那么认真,那么当真,他却云淡风轻,让她好不懊恼。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她在他眼里是否真的……不温柔?
一早,沈万三便带着谈昕和罗砚织急急来到沈家在吴江最大的茶叶铺子里,路上罗砚织才从谈昕口中得知是茶叶铺老板一早差人来报说出了大事,若不是谈昕告知她还蒙在鼓里,看沈万三轻轻松松的模样还真不像生意出了差池。到底什么事能让沈万三变了神色呢。
罗砚织一路发着呆,等到了茶叶铺她才回过神来,而三人已经坐到了内堂之中。茶叶铺管事儿的刘老板奉上一年来的账簿,恭敬地站在边上。
一盏茶的工夫,沈万三点头道:“账目清晰,老刘你办事我一直很放心。这次你急急忙忙差人通报到底为了什么事?”
“扑通”一声,刘老板已经跪了下来,“三爷,我对不起您。”
“老刘,起来说话。”沈万三急忙上前搀扶。
“三爷,自从你把茶叶铺交给我处理,我一直提醒自己要不辜负您的信任把这铺子打理妥当。这些年来也算没出过什么乱子,可是就在前几天……”
“怎么了?”
“前几天小儿趁我不在,购进了一批茶叶,因为价钱极低所以他也没多考虑,竟把银库一半的银两投了进去……”
“这批茶叶出了什么问题?”沈万三已然猜到七八成,刘老板干事本分,偏偏生了个激进又冒失的儿子。
“茶叶……运回来一看,除了表面的是新茶外,其他九成全是陈茶,这次的损失……”刘老板又跪了下来,“三爷,我有负您所托,请您责罚。”
“老刘,如果赶你走就可以解决事情的话,我倒乐意为之。”
“三爷……”刘老板一时没能领悟沈万三的意思。
“你起来吧。”沈万三啜了口茶缓缓道,“做生意就是如此,哪有常胜将军?这些年来你一直替我赚钱,偶尔蚀一次本,从全局上看我还赚了呢。”转而又问道,“令郎呢?”
“我罚他在祠堂跪着呢。”
沈万三失笑,“老刘,你把他叫来,既然是他买来的茶叶,我倒想听听他的意见。”
不一会儿,刘老板的儿子刘训走进了内堂,或许是自觉愧对沈万三始终不肯抬起头来。
“刘训,这次的事既然由你而起,你认为该怎么收场呢?”
刘训支支吾吾不敢开口,一边的刘老板按捺不住道:“三爷问你呢!”
“我觉得,为了把本钱捞回来,我们可以把新茶和这一批的陈茶掺杂在一起卖,或许可以蒙混过关。”
说完之后还不见沈万三搭话,刘训不安地抬头察看,却见到沈万三若有所思。
“这个办法想了多久想到的?”沈万三轻轻问,看不出打的什么心思。
“就刚才跪着那会儿。”刘训答。
“看来你还跪得不够。”沈万三仍是笑着,却让刘老板和刘训一个心惊。
“把陈茶当新茶卖?卖给谁?卖给你?你要吗?”
“我、我……三爷,不少茶叶店都这样卖,做生意不就是靠骗靠诈的?”刘训辩解道。
罗砚织心里一怵,看了沈万三一眼,看,不止她一个人这样认为吧,他手下人都这么觉得呢。
“你说得不错,但你听好了。”沈万三正色道,“那绝不会出现在我沈万三的店里,我的店里绝不会卖假货,更不会掺次货,是什么便是什么,骗只能骗一次,绝不是长久之计。这批陈茶,就以陈茶拿出去卖。”
“是是。”刘老板急忙接口。
“刘老板,你儿子蚀了这笔生意我并不怪他。但他有这份坑蒙拐骗的心思却姑息不得。”
“三爷。”刘老板心焦不已,不知沈万三要如何处罚刘训,毕竟是他独生儿子啊。
“让刘训自明日起在店里打杂,等够了时日自然会知道做生意的道理。”
刘老板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把他儿子赶出去他已经感激不尽。
“不孝子,还不谢谢三爷从轻处罚?”
刘训纵使不情愿也只能低下头来,“谢三爷。”
出得茶叶铺,罗砚织一路好心情。
“我的生意亏本了,原来能让你那么高兴?”沈万三故意扮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别装了,你一个大财主,怎么会在乎那么一点钱呢?”罗砚织坦然道,“而且我开心也不是因为这个。”
“哦,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自己离自由之日不远了啊。”
“怎么讲?”
罗砚织解释道:“我发觉你确实不是个大奸商,那么回到周庄之后不就是可以离开沈府了?这样还不够开心吗?”她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离开他使她雀跃,还是因为发现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商人。
“原来为了这事儿。”沈万三有一丝落寞,但掩藏得很好,“我从来没有锁住你,要走随时可以。”
这下反倒是罗砚织纳闷起来,他说得好像是她自己硬赖着他似的。
“三爷,总算找到你了。”
身后的呼叫让三人回头,谈昕拦住匆忙跑来的人。
“什么事?”谈昕认得他,他是沈家开在吴江典当行的伙计。
“典当行出乱子了,掌柜听说您在茶叶铺便让我来找您……”
沈万三打断他:“带路。”
“今天还真是祸不单行,怎么总有乱子。”罗砚织轻声抱怨。
沈万三轻轻一笑,“你是在提醒我,你是个瘟神吗?”
“姓沈的,如果我是瘟神,一定让你的典当行着火,所有财物付之一炬。”敢嘲笑她?
“还真够毒的。”
谈昕在一旁不禁叹气,都什么时候了,爷和罗姑娘还有心情抬杠,看来罗姑娘当真是爷的克星。
到了典当行,沈万三才发觉,虽然没有火灾,却有比火灾更可怕的事情。
“世上能够令人这么头痛的,当然只有女人了……”他暗暗叹气,还不忘瞟一眼身边气呼呼的罗砚织。
“三爷,您总算来了。”典当行的赵掌柜急得都等在了街上,看到沈万三便如同见到了救星,“陆姑娘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您来吴江了,便跑来店里坐着,说见不到你便不走,闹得这一天都没法做生意……”
正说着,典当行里便飘出一个紫衣人影,正要搭上沈万三的肩头,沈万三取出纸扇轻轻一搁,便见一只玉手停在了纸扇上,纤纤五指染着粉色的丹蔻,犹如一只粉色的蝶儿停在那扇骨上。
“三爷,许久不见,才一见面你就要送我这厚礼啊?”
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出连罗砚织都荡了心神,这才发觉眼前的女子竟美得出奇,不只是美貌还有眉宇间不同寻常碧玉的英气,让人过目不忘。
“陆姑娘说笑了,这把扇子不值几个钱,沈某怎么敢拿此贱物送给陆姑娘,辱了您呢。”沈万三不着边际地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
陆丽娘却步步逼近,“只要是三爷的东西,对丽娘而言都价值连城,哪有卑贱一说?”
一旁谈昕轻轻哼,还真敢说。
“陆姑娘言重了,我们进屋再谈吧。”为了免遭人话柄,沈万三建议道。
陆丽娘当然乐得听从,她也一早发现了罗砚织,还来不及怀疑便见沈万三护着她进了当铺,当下拉住谈昕道:“她是谁?”
谈昕装傻道:“陆姑娘问的是哪位?”
“就是在三爷身边的那个姑娘。”
“在三爷身边,你自然应该问三爷才是。”谈昕撇下她自顾前行,他早看不惯陆丽娘的纠缠了,要不是爷好修养,他早一拳揍扁她了。
赵掌柜见这个女煞星肯移到里屋,也乐得奉茶看座,好开门做生意。
刚落座,陆丽娘便朝罗砚织发起攻势,“这位姑娘好面生啊,我先自我介绍,我叫陆丽娘,吴江首富陆德源是家父。”
罗砚织不知为何她如此咄咄逼人,当下也冷冷回道:“原来是陆家千金,看得出来。”
谈昕忍不住笑出了声,陆丽娘一直自恃家世和外貌,不把人放在眼里,今天倒在罗姑娘这里碰了钉子,还不气死她?
陆丽娘果然气得够呛,“这位姑娘难道没名没姓吗?还是羞于人言?”
原本以为罗砚织会气煞,不料沈万三却冷了脸道:“她自然有名有姓,不过对于不相干的人实在没必要费口舌。”
罗砚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沈万三报以一笑。
见两人如此眉来眼去,陆丽娘再也沉不住气,“好,我才不管这个不相干的人。那三爷我问你,我们的婚事怎么办?”
罗砚织一惊,心里不知为何丝丝凉意渗出。
沈万三见了罗砚织的表情,更恼起陆丽娘来,“陆姑娘,我和你似乎不是很熟?更遑论谈婚论嫁,就算你不珍重自己的名节,我还要为你汗颜。”
“你……”见沈万三如此不让自己下台,陆丽娘也急起来,“沈万三你不要装傻,我父亲上个月才和你谈起我们的亲事。”
“可我并没有同意。”
“我不舒服,先下去了。”罗砚织不愿再待下去,起身离座,不料却被沈万三拉住手臂。
“要走一起走,我说完几句话就可以走了。”
见他如此,罗砚织也不好争辩。
“陆姑娘,请你听仔细了,我对你并没有好感,更不会娶你为妻。我不知为何会令你有此误会,只能说声抱歉。”拉起罗砚织,沈万三便往外走。
“站住!”陆丽娘冲到两人身前,“因为她是不是?她有什么好?就算有几分姿色也只能算小家碧玉。娶了我,我父亲的财产自然是你的,还有……”
“陆姑娘,你以为我会媳你父亲的那点钱吗?”沈万三冷哼。
“还有。”他突然搂紧罗砚织,“你口里的这位小家碧玉不巧正是我的未婚妻。”
轰!罗砚织的脑海炸开一片,瞪大眼睛看着沈万三,却见他一脸认真。
“你、你太欺负人了……”陆丽娘哭着跑了出去。
“哇,爷,你太厉害了,刁蛮的陆丽娘居然被你气哭了。”谈昕叹道,但一边的两人却听不进去,只顾着四眼对视。
“她都走了,还不放开我?”罗砚织道。
“呵,对不起。”
“是该道歉,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赶走那位陆姑娘才这么说,不过也太突然了一点。”罗砚织转过身,轻轻说着。
“如果是真的,是不是就不用道歉了?”沈万三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难道……
“听不懂就算了。”
看着沈万三潇洒离去的背影,罗砚织愣在原地。她在干什么?居然期待沈万三向她求婚?她疯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