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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没这必要了。”她没有去接被移到自己面前的支票,“我们已经分手了。”
“哦?”这是出乎纪诚儒预料之外的答案。
“纪老爷您放心吧,没人会纠缠着您的孙子不放。”她邱卓是不算富有,可在她仅有的财产里,至少还有一样叫“尊严”。“分手是由你提出的?”自她的话中很快捕捉到讯息。
“是。就像您说的,我们根本不可能的。”她从未痴心妄想过。只是情不自禁地想陪在他身旁不愿离去。现在,总算是下了决心了。
“钱还是收下吧,也算是我们纪家的一点心意。”纪诚儒目露疑色,笑容却是那样诚恳。
邱卓读出了他眼中的不信任,是在怀疑自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因为自己是穷人家的妖魔鬼怪,所以逮到纪泽脉这个唐僧,没道理会放走到口的肥肉吗?
“既然您坚持,那我也不客气了。”她迎上纪诚儒眼中的诧异,“不过,纪家唯一的希望,不应该只是两百万的价码吧。”
纪诚儒一脸的“这才是该有的样子”的了然,“年轻人要学着见好就收。”
“纪老爷您一直太低估泽脉了,他在我心上可不止两百万。”纪泽脉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是无价的。
“开个价吧。”在他眼里,什么都是可以用价钱来衡量的。
“八百万。”
“呵。”纪诚儒笑着,为她有胆说出这个天价的分手费。
“纪氏未来的继承人,与井上家联姻的唯一筹码,他值这些。”
“很好。懂得待价而沽,至少说明泽脉的眼光还比我想象得要好一些。”纪诚儒掏出支票本来,很利落地重开一张。
“如果不是因为泽脉心里早就有一个人,我不会这样轻易地放手。”她接过那张八百万的支票,好重,几乎将她压垮。
“小卓,不要再玩花样了。他除了你,根本没有其他女人,连那个模特儿也不过是做戏罢了。”他纪诚儒的钱又岂是这么好骗的。若非调查得一清二楚,他怎么会将她老远从土耳其接过来。
“不是女人,他心中的人是纪老爷您。”她笑得异常落寞,“他做任何事都只想引起您的注意、讨得您的欢心。他对您的爱,根本就超越了一切。只可惜,您完全忽略了他这个孙子。”
纪诚儒微微怔了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既然钱拿到了,那我也就没必要多待了。”
很快,赶回来参加订婚仪式的人就会知道,她为了八百万彻底与他绝交了。他会怎么样?失望?伤心?愤怒?总之,以他那样的性格,一定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自己了。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心却还是抑不住地痛呢。早知道事情会这样的,可一想到从此他的人生要同别的女人系在一起,一生一世,就会有生不如死的窒息感呢。原来自己一直都在痴心妄想。奢望他会爱自己的时候,更是妄想着能与他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好伤心,现在……能陪伴自己的,只有手上这张支票了吧?
望着支票上那一连串的零。她突然生出厌恶与鄙视来。厌恶这钱、厌恶所发生的一切、更厌恶自己。
拿着支票的手渐渐收紧、握拳。不到半秒,原来自己放弃这样一笔巨额财富,连半秒的考虑时间都不需要。
在即将走出纪家大宅的那个古色古香的侍女垃圾筒旁,瞄准、掷出。那化作废纸的八百万,永别了。
纪诚儒凝视着桌上由清洁女工发现的东西,不由紧皱眉头。
“爷爷。”那个挺拔俊逸的人未及允许便直闯了进来。
“敲门都不会了吗?”纪诚儒低声道,不怒自威。
“我只是来给爷爷这个。”他说着,将手上一叠资料递到纪诚儒面前。
“又是你那些无用的企划书吧,纪氏不缺你这一两天,安心准备明天的订婚仪式吧。”
又是?呵,他真的很善于打击自己。不过,给出打击的人不可能永远是他,希望他在面对接下来的一切时,也能坦然接受吧。
“爷爷,不会有什么订婚仪式了。”
“你说什么?”纪诚儒厉目直探向眼前敛眸之人,再次确认不是自己耳花误听。
“这桩联姻,爷爷找别人吧。”他一字一字地望着自己最尊敬的人道。
“找别人?你以为如果有其他人可以选择,会轮到你吗?”如果不是泽怀这么不争气,他又如何会将纪氏的未来押到这个最不屑的孙儿身上。
“是,在您眼中我永远是个废物。”他勾唇,自嘲地一笑。
“所以你也该知道,离开纪氏,你会一无所有。那些混账话就只当我没听过吧。”对于这个孙子,他的耐心一向有限。
“一无所有?”纪泽脉忽然笑出声来,黑瞳幽幽望向纪诚儒,“会一无所有的人是您吧。”
纪诚儒为那黑瞳中的深邃而微微一怔,“你是不是想以订婚要挟什么?劝你趁早打消这个蠢念头。就算没你,没有井上家,我纪氏照样如日中天。”
“是吗?”纪泽脉将桌上资料抛到纪诚儒面前,“你所拥有的不再是纪氏,而只是纪氏的香港分公司而已。”
纪诚儒诧异地翻开那叠“无用的企划书”,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每一页都是一家纪氏分公司负责人的签名。而他们所签署的,是各国文字的保荐书。劝他纪诚儒让贤纪泽脉成为纪氏新董事长,并愿意效忠新主。
“除了你这个香港负责人,和我这个上海负责人,其余四十二家公司的负责人签名您应该不会陌生吧。”纪泽脉缓缓道,那悠扬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气定神闲地飘荡在纪诚儒书房内。
“你……你这是在逼宫?”纪诚儒伸出的食指微颤,双眼仍不敢相信地盯着眼前这叠文件。
“如果您太留恋这董事长的宝座,那也没关系。纪氏所有中高层管理人员皆是由我自各大高校倾力打造的。相信我离开,他们也绝不会独留。只不过,我不希望纪氏毁在我手上。”他说着,轻划了一上手旁的地球仪。这个地球,他早就握在手中了,只是一直不愿自己与爷爷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没想到你的城府如此之深。”纪诚儒颓然注视着眼前人。仿佛第一次见到一般陌生。
“很遗憾,我不是废物。”他冲着自己曾经最在乎的人扬唇一笑。
“平平稳稳讨了井上凉子,纪氏我也只能交给你。既然你忍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能索性忍到底?”这个孙子的一系列动作堪称完美,可是为什么要在这关键时候暴露底牌,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过纪氏。
“我也想。”他笑时眸色微黯,“可是,这对有个人太不公平了。”她已经等了太久、忍了太久了,等到自己计划全盘实现,可能她也已经离自己远去了。
“你是说小卓那丫头?”纪诚儒精眸微虚。
“还真是没有事可以瞒过爷爷。”他欠她太多,而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心已经习惯了她那温暖的光亮,无法再承受失去。“哼,是笑我老糊涂吗?把我整个公司都偷走了,还说没事能瞒过我。”纪诚儒冷哼着。
“爷爷,您误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声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没打算要您的纪氏。”
“什么?你费了这么多的心血?难道不是为了吞下纪氏吗?”他不知道这孙子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只不过是想向您证明,纪泽脉不是废物。”他做到了。以自己的能力,完全证明了这一点。原来一度以为自己深爱的是纪氏、最渴望得到的是爷爷的关心,现在始知,没了邱卓,这世上一切完全毫无意义。
纪诚儒沉默良久,忽然徐徐道:“你知道我这生最大的渴望是什么吗?”
他摇头。对这位长辈的了解,仅止于道听途说。爷孙之间,从来没有促膝而谈的体验。
“我希望自己打下的江山,能有个超越我的后辈来继承。”纪诚儒说时,眼中焕发着光亮,“你父亲不是这块料、你二叔也不是。原本我以为泽怀会是,可他也让我失望了。”
他苦笑。自己一直没有被爷爷列入考虑的范围。他知道,从十六岁那年就已经明白了。
“是我太自以为是,只看到你小时候的张扬外露,断定你成不了一流的商人。却全然没料到你生活的磨练早让你敛起锋芒,成了一流的商人。”
他诧异地抬眸,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爷爷这是在……肯定自己吗?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唐太宗,空有江山,却后继无人。没料到自己不过是李渊,真正的李世民,是你才对。”纪诚儒说时,露出会心的笑来。逼宫?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美好现实。竟然有一个眼睁睁从自己手上抢去了纪氏的后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爷爷。”他没想到自己的冒犯不仅没气到爷爷,反倒让自己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器重。
“做男人要懂得担当,既然从我手里抢走了纪氏,就要好好经营它。”他郑重地将一生心血托付给这个孙子。
“爷爷,我办不到。我不可能去和井上家联姻。”一直奢望的情景出现了,可他却只能选择放弃。
“哈!我有你这样能干的孙子。井上家又算得了什么。”原本只道后继无人,才想借着外国大财团好保纪氏不倒。现在知道了纪泽脉的实力,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爷爷,你是说,我可以……”他可以不通过联姻就继承纪氏?
“你的爱情和婚姻,你自己做主吧。只要你把纪氏管好,就算没辜负我了。”纪诚儒微笑着,黑瞳移向桌上那张皱成一团的八百万支票。
一个能够轻易抛开八百万的女人,又怎么会是个普通的女人。更何况,她还很懂自己的孙子。至少,比自己这个老糊涂更懂。
“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理纪氏的。”他笑,第一次那样幸福和满足。
“去吧,再不快点,我的孙媳妇可就找不回来了。”
纪诚儒低头微笑。
“他对您的爱,根本就超越了一切。只可惜,您完全忽略了他这个孙子。”
那个丫头。她又怎么会知道,她在纪泽脉心目中的地位,早就超越了自己,超越了一切。
“她逃不了的。”黑眸中写满了笃定。只要是他纪泽脉想要的,这算是天涯海角也逃不掉的。
这一次的重逢,将再也没有离别。
他和她,会一生一世,缠绵不分。
因为,她是他心上那唯一一根明亮的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