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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七美走进熟悉的办公室,不由感慨,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没等她进入自己的办公室,韩月、路小风和其他职员就围了上来。
“经理,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别提多无趣了。我们天天都在想念你,想念到都不能正常工作。”韩月边说边假装抽泣两下,“经理大人,看在我们如此想念你的分上,今晚可否搞一组内聚餐呢?我们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其他职员纷纷附和:“对啊,对啊。”
余七美佯怒,“是不是除了想念我,什么都没做啊?”
韩月一脸谄媚,“没,绝对没。我们趁着想念你的小小空当期把前几个案子的尾巴弄没了。”
“对啊。经理,我们决定今天晚上向您汇报工作。边吃饭边汇报,生活工作两不误。”路小风郑重其事地说。
余七美开心之余注意到童斯年一直没有过来。她带领他们走到童斯年的座位,笑着说:“童,你有什么好建议?”
童斯年好像还不能适应大家把他围在中间的状况,脸红了一下,“除了吃就是玩,有什么意思。”
韩月一张笑脸顿时结冰,双手握拳,就等余七美的命令了。余七美仍旧笑着,“童,一个人吃饭玩乐可能没有什么意思,大家在一起做什么都有乐趣。好啦,不要闹别扭了,今天晚上大家一起Happy。我买单。”
众人欢呼,同着一个不知所措的童斯年。
“请问,请问,余七美小姐是在这间办公室吗?”怯怯的声音插进巨大欢呼声,引不起任何注意力。还是比较冷静的童斯年最先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位手捧蝴蝶兰的女孩。她不安地绞着双手,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活跃的办公室。
“经理,有人找。拜托你们正常一点,门口的人还以为见到鬼呢。”
余七美招手让她进来,“我就是余七美。”
“余小姐,我是Everyday沈总新上任的秘书。这是沈总要我送过来的蝴蝶兰。他让我转告您,他今天早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所以不能亲自送过来。”
余七美顿时沉下脸,“这花我不会收。麻烦你转告他,我只接受本人亲自送的花。”
韩月插了一句:“酷。回头告诉你们沈总,我们经理身后有一卡车的人排队等着送花呢。”
秘书小姐苦着一张脸,几乎要哭出来,“余小姐,沈总真的在开会。您收下吧,否则他会骂我的。我是第一天上班,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恐怕这份工作就没了。”
余七美接过花,笑出了声,“不要怕。我刚刚和你开玩笑呢。以后胆子大一点,你们沈总不喜欢胆子太小的人。记住了?”“嗯。”秘书小姐频频点头,“谢谢余小姐。”
秘书一离开,韩月就凑上来,“经理,这么看来,您二位已经正式在一起啦?”
余七美但笑不语。他们真的已经尽释前嫌了吗?她不知道,也不想再深究过往。固执地找出谁对谁错,也许可以让事情更明了一点。但是,感情不是数学证明题,知道前因后果又能如何?她想让他们重新来过,慢慢地接纳彼此。
“看来,这个饭可不是一顿就能解决的。”路小风说,“这可是一天大的喜讯,值得大摆宴席,庆祝三天三夜。”
余七美捧着花,陶醉在蝴蝶兰特有的花香中。这花香混合着记忆的味道,时间越走越远,一如回到她第一次见到秘密花园的情景。
可是,她的沉醉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她又有了一个访客。而且,这个比较恐怖,是她的爸爸。争吵之后再也没有讲过话的爸爸。她怕再次争吵,怕让办公室的同事知道自己生活的家庭并不完满,所以她带爸爸到楼下的咖啡厅。
她要了咖啡,帮爸爸要了一杯果汁。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单独面对面谈话。她不习惯,借着搅拌咖啡消除尴尬。看得出来,爸爸也不习惯这样的场面。他不断地拿起杯子喝几口果汁,放下,看看她,然后再拿起。一杯果汁几分钟就没了。余七美又帮他叫了一杯,他照旧在几分钟内喝掉。反反复复了几次,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时笑出来。
她看着爸爸,爸爸显得有些苍老,白发比以前多了一点。心里还是自责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爸爸,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液。再多的争吵,再倔强的个性,一旦见面,还是控制不住去关心。
爸爸喝了口果汁,清清喉咙,终于开口:“七美,其实我和妈妈都知道你并不开心。”
余七美大吃一惊,“爸爸!”
“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七美,我们一直想给你一个自由的空间,让你自由独立成长。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喜欢自己想喜欢的人,不受我们的影响或者是干涉。我们一直以为这样对你比较好。我小的时候爷爷奶奶也是这样对我的。其间我也有叛逆,也有走歪路,但最终还是走回正常人的道路。我真的以为这是一个普遍的模式,所以显得对你漠不关心。”
余七美的眼泪差点要掉下来,除了叫爸爸她说不出任何话。
“你成绩不好,我们知道,但是不敢说你,怕给你增加心理压力。你进警察局,妈妈听到差点晕了过去,还是不敢骂你,怕激起你的倔脾气。你一夜未归,我问遍所有的同学老师,还叮嘱他们不要说出来,怕你说我们不给你自由;你妈妈守着电话,一夜没睡。七美,我们真的爱你。也许、也许,是我们爱的方式错了?原来到最后才知道,你要的不是这样的关心,你要的是时时刻刻嘘寒问暖。对不起,七美,我们真的不知道。”
余七美已经泣不成声。一直以为爸爸妈妈不爱她,哪知只是自己的小心眼在作怪,只是自己在别扭地找寻一种自己定义的关心。如果她可以主动和爸爸妈妈沟通,如果她可以抛掉自己所谓的自尊心和保护膜,那么她一定可以比现在快乐。人生的这条路上,她走了很多弯路,曲曲折折,浪费了时间和诸多情感。
原来走到中间的分岔路口,才知道背后一直有人在关注。
爸爸挪到她身边,用面纸帮她拭泪。她终于扑进爸爸的怀中,紧紧抱住爸爸。咖啡厅的人指指点点,她一点也不在乎。哭了好久才平静下来。爸爸拍拍她,“好啦,不要再哭了。”
余七美抽噎道:“你自己还不是哭了。”
爸爸被她揭底,不好意思笑了,“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工作吧。这个周末回家吃饭哦。”
她笑着点头,送爸爸出去坐车。爸爸坐上出租车,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她:“七美,那个叫沈聪的对你不错,你要好好珍惜。”
余七美当即愣住,“爸爸,你怎么知道沈聪?”
“哦。你记不记得有一天奶奶和妈妈去找你?当天晚上沈聪就到家里来了。我们谈了很久。要不是他我们还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呢。他说你一直在等待我们的爱,希望我们可以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家庭。七美,我们一直都是爱你的。只是我们的表达方式和你期望的方式有了偏差。以后要什么要说出来,知道吗?”
她无意识地点头,大脑空白一片。
爸爸挥了挥手,说了再见。车子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她立在马路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是感激吗,有那么一点;是激动吗,也有那么一点;但是,在拨去感激和激动之后,剩下的就是气愤和恐惧了。气他擅作主张与自己的家人沟通,气他自以为自己需要他;害怕他在再一次帮她解决人生的难题之后一走了之,音讯全无,如果是这样,她宁肯一个人解决与家人的冰点关系。
因为她不想再经历等待与绝望交织的痛苦。这一生,有过一次已经足够。
她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沈聪,约他到刚刚的咖啡厅见面。沈聪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很开心。她的心一阵绞痛,可是面前的这个决定不得不下。在更大的痛苦来临之前阻止事情的发展,此时的痛苦好过于日后饮痛垂泪。
沈聪是跑着进入咖啡厅的,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阿美,喜欢早上的花吗?”
余七美看着他的笑容,气愤难忍,“沈聪,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真的觉得我的人生没有你就无法继续吗?是。我承认十年前你帮我打开了与同学僵硬的局面,你让我开始学着与他们友好相处。十七岁的我的确需要你帮助。但是,这并不代表二十七岁的我也需要你帮助。我有足够的信心改善和爸爸妈妈的关系。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你为什么就认定离开你我不可以生活呢?”
原本开心的沈聪被迎头而来的风暴弄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反应才是正确的。他以为经过昨夜他与阿美的关系已经回复从前,甚至比从前更进一步。
“阿美,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看着你不快乐,我比你还难过。我不能看着你伤心而无所作为。”
“我不需要。你不要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不要以为可以掌控我的人生。我告诉你,我已经长大了,我自己可以应付所有的事情,我不需要你插手。”
沈聪还欲解释,可盛怒之下的余七美听不进任何话。
她只会按照她自己的逻辑行事,按自己的理解解释事情。说到底,她是害怕的。这害怕不仅来源于往昔快乐巅峰之时沈聪的离开,她从人生的最高峰走向最低谷;而且是自尊心在作祟,表面上是她无法忍受自己每一次与他人改善关系都得益于他的帮助,实际上却是她真的需要他。
如此激烈的反应只是在掩饰,掩饰内心的恐惧。倔强地不肯承认自己需要他,以坚强为盾激烈反驳。其实,这一切只是欲盖弥彰。
她最明白。她一直依赖他,他一直是她的依靠。不管他在不在身边,她的成长动力、成长目标,甚至她的人生全部启于十七岁的相遇。他的付出,他的期许,深藏内心,规划未来。
他给了她前进的动力和方向。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十七岁下半年脱胎换骨,用功读书,礼貌对人。
如若没有他,现在的她可能只是街边流浪的混混。从徐混混到大混混。
如若没有他,人生会是何种模样呢?
她不敢想象,所以才害怕。
害怕他再一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