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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时控花洒定时地开启了,好多的水柱从地面装置上一下射到半空,再四面地散落开来。
展轻侯被这个惊了一下,他眼中那温暖柔和的光华也仿佛被惊吓到一般,瞬息隐在墨瞳之后,被那深潭般的黑色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半晌才又张开来。
已经是清晨了,他按住太阳穴揉几下。
又站了一夜。
徐忆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她习惯性地想从枕头下抓出手机看时间,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她打着呵欠睁开眼睛,看到完全陌生的房间,思维接驳了好长时间才记起自己是在展轻侯的家里面。
宽大的窗帘仍然密实地合着,阻挡着室外的阳光,屋子里面很是静谧。
在床头,她看到了自己的手机,抓过来一看,下巴差点掉下来——
“十一点了?!天,死定了a被老板骂到瘫痪的。”她一边惊叫一边从床上蹦起来——
好痛!
胳膊的疼痛让她一下又摔回到床上,昨天被砸到的伤痛,经过这一夜的酝酿,更加嚣张地在她的身上发作起来。
好痛,那些什么药油好像根本没有用嘛,真是的!
虽然明明知道这种伤痛本来就不是一两天好得了的,还是想要怪他,似乎这样会比较不痛的样子。
她慢慢地起身,爬下床,走出房间。
顺着螺旋式的雕花楼梯走下楼来,楼下的阳光已经暖洋洋地透过镶满繁复拜占庭图案的半透明窗纱照进里面来,大厅里面一尘不染,到处闪着晶莹高贵的光华。
人呢?
徐忆璇在大厅里面张望着,却不见展轻侯的人影。
这么大的房子,到哪里去找?她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倒是十分的怀念自己那个一览无遗的小蜗牛壳。
“展先生——”她叫了一声,可是马上就觉得不自在,他总是吼她,还弄破她的衣服(似乎是你自己弄破的吧),忘恩负义不说还恐吓她,叫什么先生嘛。
“喂,那个谁,你在哪儿呢?”她笑眯眯地找到了一个好称呼。
突然听到了很细微的响动,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到了在大厅侧面的厨房,那里有香甜的烘烤面包的味道飘出来。
她探头到门口看过去,看到了站在操作台里面的展轻侯,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展轻侯。
他穿着天蓝色的棉布休闲上衣,米色的水洗布裤子,头发松软地垂下来遮住部分细长的眉眼,正专心致志地从汤煲中盛出粥来。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让人担心的苍白,间或闪现出那双黑夜般的眸子。
厨房有七八十平米,操作台设计得像是一个小岛,有些孤独地悬在房间的中央。“小岛”上面有一圈吊灯,很古怪的设计和悬挂方式,像是自由生长的植物,高高低低的错落有致。看得出来每盏灯都经过很用心的挑选,全无雷同又并不很张扬。一只很精巧的八音盒,闪着幽幽的蓝色柔光挂在比吊灯稍微偏下的地方。
“你醒了。”展轻侯端着白瓷粥碗从操作台上走下来,看见倚在门框上呆看的徐忆璇。
“呃?哦……”徐忆璇抓抓头发答应着走过去,“好漂亮的八音盒。”
她抬手想摸一下。
“别碰它!”一声断喝从天而降,捂着被震痛的耳朵,她看到展轻侯一脸暴怒地挡在了她面前,好像她要碰的不是个盒子而是他的命似的。
“这么紧张干什么……”她不满地嘟囔,“不碰就不碰凶什么凶……”
展轻侯也恍惚了一下,从狂怒中惊醒过来似的愣在了那里。
“去洗一下然后过来吃饭,一层的洗手间出门左走然后右转就会看到。”他把手中的碗放在餐桌上,转身走向冰箱,“你想看那个八音盒就看吧,无所谓。”
“不看了。”徐忆璇赌气噘噘嘴,摇摇摆摆地抓着头发走向洗手间,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转过身,“你昨晚,睡着了吗?”
展轻侯猛地扬起头来,眸子好像是纯白丝绸上面剪出来的两个黑洞,“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怕我在这里你会觉得别扭睡不着觉……”徐忆璇被他反常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用你费心,我很好。”展轻侯重新低下头,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徐忆璇噘噘嘴巴,转身去洗刷了。
等她洗刷完毕再走进厨房时,展轻侯已经换成了笔挺的西装,上衣搭在椅背上,他坐在餐桌一边,正在翻看一份报纸。
徐忆璇坐到椅子上,桌子上面是两套早餐,中式的米粥,洒着青菜碎的鸡蛋饼,金灿灿的油条;另外一边是土司三明治,牛奶,方火腿和蔬菜沙拉。
“好香……”她用力地吸吸鼻子,胃里开始“咕咕”巨响。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都做了点。”展轻侯从报纸的上方看了她一眼。
“你做的?全部是?!”徐忆璇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仿佛眼前那不是展轻侯而是个怪物。这什么世界啊,皇太子居然会做饭的?!自己连煮泡面都经常会糊掉……
“可不可以,每样都吃?”徐忆璇一手抓起三明治,一手又迅速地抓起一根油条,看着他,“我不偏食的,而且吃得还很多呢!”
展轻侯皱着眉看她,她真的是幼稚得好像个孝子,霸占所有的东西还怕有敌人来抢,一个劲地鼓吹自己有多么的厉害。
“随你。”他重新把视线转回到报纸上,“吃完回房间休息。”
徐忆璇毫不客气地对着三明治“啊呜”就是一口,嘴里面还含糊不清地说:“你做饭原来这么厉害……”
展轻侯翻着手中的报纸,没有理她。
徐忆璇端起杯子喝口牛奶,接着又往嘴巴里面塞满了食物,很是不雅地大嚼大咽。
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展轻侯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刚从难民营逃出来的。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徐忆璇摆摆手,好容易吞下满嘴的食物,“我要赶回公司去,最近的日程排得满满的,而且,昨天的事情搞砸了,我还不知道会被修理成什么样子呢,我要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下喽……”
她一张小脸顿时愁云惨淡。
展轻侯突然放下手中的三明治,“你的意思是,还要跑去穿成那副样子扮情妇?!”
徐忆璇被他突然变得很差的口气给吓了一跳,“这是我的工作嘛,你早知道的啊,干吗这么鄙视的样子,我翻脸的哦……”
展轻侯抓起餐巾擦擦手,接着把餐巾很用力地扔在桌上。
她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啊?!这样的工作也傻乎乎地去做,还当成神圣事业的样子!白痴!
“可是你现在伤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去?!”
“那没有办法啊,必须要工作的啊,不然连房租都没有着落呢。”忆璇噘噘嘴巴,抱着牛奶杯子很认真地回答道。
展轻侯皱着眉,很快的,他伸手从椅背上的西装口袋里面拿出支票簿,在一张上面写了几笔撕下来递给徐忆璇。
“300万?!给我的?!”徐忆璇支票拿过来放在眼前,杏仁眼顿时瞪成铜铃,“你要跟我合作?”
“没有。”展轻侯说。
“那这是什么意思?”徐忆璇有些弄不明白,“你没有事情要我们公司做的吗?我们要签协议的啊!”
“你只要在这里把伤养好,这些钱就是你的了。”展轻侯轻描淡写地说着起身,把西装搭在手臂上准备出门。
“等等!”徐忆璇撞开椅子拦在他面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怎么说你身上的伤也是因我而起,我会负责。你最近不要去做你那份白痴工作了。”
“这钱我不要!”徐忆璇一下把支票塞回到他手里面,
“为什么?”展轻侯看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给钱不要的人,他还以为这种人在世界上早已经绝种了。
“这不是你需要的吗?有了这些你可以跟你的公司交待了,很圆满不是吗?”
“你根本就不了解。”徐忆璇看着他,珠贝般的眼底里是一种展轻侯从未见过的殷诚和执着,“我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我们公司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尽心工作的结果,不是施舍。”
她倔强地抬头看着他,绷着一张脸,像是一只为自由而战的小兽。
十几秒地对视后,展轻侯吐了一口气败下阵来,他把上衣重新搭回到椅背上,一手扶眉摇摇头——
“这样,下个周二晚上的宴会,你和我一起去。从现在开始你就开始准备。”
徐忆璇的眼睛里顿时一亮,“那,我需要帮你做什么?”
“就帮我……”展轻侯把食指抵在下颌上,“赶走那些总是纠缠不休的女人。”
这倒真的是他的大麻烦,从他回国的那一刻起,好像就没有一刻安闲过,政界的要人,商海的巨贾,全都铆足了力气千方百计地要把妹妹,女儿介绍给他,触角居然还伸到了彭叔那里,弄得彭叔最近一见请帖血压就直往上蹦。
虽然并不指望眼前这个倔强的刺猬真的帮上什么忙,不过带着她出现总会让一部分人知难而退的吧。跟那些自己全然不了解的女人比起来,眼前这个总是一脸懵懂的家伙总算可以忍受,起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会有种很长时间都没有的轻松舒适的感觉。
还没想完,手就被徐忆璇给拖过去了,她像夺宝一样把刚塞回的那张支票抢在手中,对着上面的数额亲了又亲,接着整个人开始又蹦又跳的,边跳边叫嚷“手臂好痛。”可是就是不停下来。
展轻侯开始怀疑自己所托非人了,他站在窗边看着徐忆璇的样子,心里又想起来自己对她最初的看法——这个钱罐子。
“我要回去准备合同和道具,放心好了,我会好好休息的,上次那个烂摊子交给翼飞处理好了,我会好好做的……保证满意的那种!”徐忆璇在厨房独舞半天之后,又冲到展轻侯面前——立正,敬礼——满脸严肃表情地开始保证,一幅很专业的样子。
“翼飞,是谁?”展轻侯皱眉。
“就是翼飞啊。”徐忆璇眼睛都在放光,整个人都斗志满满,“我要马上准备,我待会把我的地址写给你,下周二下午见喽!”
她像火车头一样冲回到餐桌边,又开始吃相恐怖地狼吞虎咽起来。
展轻侯站在那里半晌无语,跟她交流起来真得很需要耐力啊,她干脆不给别人说话的时间。
展轻侯扬扬眉,“那就这样好了,我现在去公司,你把地址写在客厅的便签纸上就好。”
徐忆璇埋头大吃,只是象征性地冲他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