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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狼山一战后，赵军损失惨重，似是正在休养生息，战况倒不如之前那般紧迫。
天许久未降雪，夜半时分，只听账外山林窸窣，午夜光寒，复见窗户明，大地如月辉。
翌日一早，果见山岚如画，积雪浮云端。
城中原是小院的地方，如今只剩一堆枯黑的焦木，细雪落于上面，留下斑驳泪痕。
军中无事时，我便会来此处站上一会儿，寒风拂过枯木，闭上眼睛，好似娘亲在我耳边轻声呢喃，她仍唱着旧时的歌谣：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细微的脚步声从耳后传来，闭上的眼颤了颤。
“娘亲”，我飞快地转身，衣袍带倒一截废木，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绍易站在身后，目光穿过静寂的青石街道落在我身上。
左脸带着铁面，隐去所有的伤悲，我抬手擦去右颊上的泪水，笑了笑，道：“风真大。”
绍易沉沉地望着我，绿袍掠过潮湿的街角，高大的身躯挡在我面前，他垂眸看我，低声道：“将军怎会来这里？”
“无事，便来转转。”我低声道，又问：“绍参将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绍易点点头，道：“据前方探子回报，封狼山以北地带出现大批兵马，属下怀疑齐赵大军近日怕是有所行动。”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午时。”
“上次一战，赵国五万兵马全军覆没，赵人定不会善罢甘休，齐赵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发兵南行”，我走前几步，翻身上了马，道：“绍易，传令下去，所有士兵即刻进入备战状态，凡有临阵脱逃，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是”，绍易沉声道，抬眼看向我，“将军现准备去何处？”
“我去找燕珣”，我道，趋马掉头往军营而去。
燕珣的军帐在我的左侧，与一般无异，我掀开门帷进去时，他正坐于案前煮茶，紫衣泻地，衣袖轻挽，红泥小炉上青白茶蛊微微沸腾，递来阵阵松枝清香，温文的火光下，燕珣沉静无澜的声音自袅袅茶烟后响起，“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将军踏雪而来，可要分一杯热茶？”
我走过去，盘腿坐于茶案对面，“雪夜独坐烹新茶，王爷真是好兴致。”
燕珣抬眸看了我一眼，顿了顿，道：“听将军语气，像是有心事？”
“末将有何心事？”，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笑了笑，道：“齐赵十万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出兵伐城，而王爷却在这里悠哉煮茶，想必是已经找出了败兵之计。”
昏暗的烛火下，只听一声浅笑传来，“将军似是对本王不满。”
“末将不敢。”
燕珣看我一眼，低低道：“将军真是言不由心。”
“王爷误会了，末将只是忧虑战局而已。”我道，“经上一役，赵国损失五万兵马，据探子回报，赵护国大将军亲率八万兵马正往封狼山而来，如此一来，齐赵便有十三万大军，而我方仅有十二万，能上战杀敌者不过十万，赵国猛将在前，齐国铁骑在后。”顿了顿，抬头望向对面的人，道：“这封狼山怕是受不住了。”
燕珣垂眸，手指轻抚着茶杯边沿，半晌，道：“封狼山不可丢。”
“可若硬打，吾军胜算轻微。”
“那便不要硬打”。
“王爷此言何意？”
燕珣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道：“本王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爷但说无妨。”
燕珣看我一眼，道：“擒贼先擒王，将军何不悄无声息潜入敌方军营，一举刺杀齐赵大将，是以齐赵必军心大乱，短期内再无出兵可能，一场恶战便就此避免。”
我咬了咬牙，“齐赵军营里有数十万的大军，王爷告诉本将，该如何悄无声息地潜进去。”
“将军觉得此计不妥。”
我道：“本将可是哪里触犯了王爷，引来王爷出此妙计？”
燕珣闻言，似是笑了笑，抬手斟了一杯热茶递于我面前，道：“将军莫怒，这只是计一。”
“哦？”欲端茶杯的手一顿，我道：“王爷还有计策？”
燕珣不答，转而问道：“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缓缓道：“有一个体恤属下的好将领。”
墨黑的眸望向我，默了默，只听他问：“还有呢？”
我想了想，复道：“粮草。”
燕珣点点头，“长线作战，粮草为一军之根本，适逢隆冬，草木皆枯，若无粮草，士兵所思所想不过如何填饱肚子，谈何精力作战，强弩之末，何足畏惧。”
我笑了笑，接口道：“到时大雪封山，粮草补给定无法及时送到，如此一来，便给予我们充分的时间准备，准备越充分，胜算便越大。”
燕珣望向我，道：“到时谁胜谁败，还是一个未知数。”
“只是这齐赵大营，守卫森严，粮草处必有重兵把守，若要烧毁，实属不易，王爷可有具体计划？”
燕珣闻言，端起桌上茶杯饮了一口，道：“尚未，本王只想到烧，还未思索如何烧，将军可有良计？”
欲起的身子顿了顿，我看向面前的人，迟疑道：“王爷莫不是开玩笑吧。”
燕珣迎上我的目光，半晌，道：“真的。”
我从燕珣处受了打击回来后，呆愣半天也没有思索出什么好的计策，抵挡不住浓浓的睡意，干脆弃了纸笔，趴在案几上沉沉睡了去。
翌日一早，晨光微稀，天蒙蒙亮时，只听一声马鸣从帐外传来，我掀开门帷走了出去，见燕珣一袭黑衣，骑着一头高头大马，暗沉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他道：“速速收拾，随本王一起去闯敌营，烧粮草。”
我愣住，看向马上的人，顿了顿，道：“王爷，时候尚早，您可是还未睡醒，要不再回去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