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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是充分体会到“自食恶果”这几个字的含义。
燕珣被我这么一激,彻底恼羞成怒,拽着我的衣领半拉半提地将我拖到一个宫殿前面,可怜我没在雪地里冻死,也快要被他折腾死。
他抬头推开宫门,黑漆漆的大殿里,里面竟一个人都没有,我缩了缩脖子,杵在门口不敢进去。
燕珣回过头看我,皱着眉似是又想来揪我的衣领,我来连连后退两步,笑道:“末将自己来,自己来。”
燕珣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往屋内走去,我跟在他后面一瘸一拐地往里走,边走边问:“王爷,这儿到底是何处?”
燕珣进到屋里,摸着黑找到几只蜡烛,少顷,半个屋子被明亮的火光照亮,我放下手里的宫灯,四处打量了一下。
四处灰蒙蒙的一片,像是久未经人居住,屋内的各样摆设虽裹上了一层灰,但看起来精巧不失华贵,由此可以断定,这间屋子原本的主人身份定是不俗。
燕珣将蜡烛摆好后,兀自在桌边坐下,撑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走进几步,坐在他对面,小声道:“王爷,我们这样私闯他人寝宫不好吧?”
燕珣侧目看我一眼,低声道:“这是我母妃生前住的地方。”
我一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宫里有一位皇后死了,皇上很伤心,下令三日内不许生火,不许吹吹打打,不许走访亲友,让我们陪他一起伤心。那时我尚不懂“皇后”是何意思,便跑去问二哥,二哥告诉我,皇后就是皇帝大老婆的意思。
我不解,瓣着指头,问:“大老婆?难道皇上还有二老婆,三老婆,四老婆吗?”
二哥高深莫测地瞥了我一眼,道:“皇上不仅有三老婆,四老婆,他还有五,六,七**,数不清的老婆。”
我登时目瞪口呆,又问:“皇上娶那么多老婆干嘛?能吃吗?”
二哥拍了一下我的脑袋,道:“姝儿,你还太小,不懂,作为一个男人,他越厉害,娶得老婆就越多,你看皇帝,他是全燕国最厉害的人,所以才娶那么多老婆,彰显身份,懂吗?”
我呐呐的点了点头,二哥揉了揉我的脑袋扬长而去,后来几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爹爹也很厉害,可他为何只娶了我娘一个老婆,这不符合常理。于是在一次晚饭后,我爬到爹爹的膝上,搂着爹爹的脖子,道:“爹爹,你这么厉害,只娶了娘一个老婆,旁的人一定以为你不厉害,爹爹你再多娶几个老婆,像皇帝一样娶个二老婆,三老婆,四老婆……,好不好?”
话音刚落,二哥手里的茶杯“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一晚,风吹雨打,二哥在院外扎了一宿的马步……
是以,我才对皇后死的这件事记忆犹新。
寒风吹得窗户噼里啪啦作响,烛火映在燕珣如玉的脸上,我忍不住又低声咳了起来。
“王爷时常来这里?”
“不常”,燕珣抬起头,看我一眼,道:“有时进宫来,天色晚了出不去,便来这里凑合一宿。”
“哦”,我点点头,以手撑颚,看着对面的人,默了默,问:“王爷的母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燕珣似是一怔,他垂下头,眉头轻轻蹙轻,半晌,低声道:“记不清了。”顿了顿,又抬头望向我,道:“小时,母妃将我养在别处,除了早省晚拜,其余时间我都由一群奴才照看,我的兄弟姐妹每日都可以同自己的母妃一起吃饭,我却不行,那时我就知道,母妃她首先是大燕国的皇后,其次才是我的母妃,我只记得她做皇后时的样子,却忘了她做我母妃时是什么样子。”
我撑着下巴,呆呆道:“做皇后,做你母妃,不都是一个人,有什么不同?”
燕珣看我一眼,起身往阁内走去,沉沉声音自前方传来,“将军还是洗洗睡吧。”
我四处望了望,没见着洗漱的工具,便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掀开水晶珠帘,见燕珣正脱下紫色外袍,仅着白色里衣站在床边。
我咳了一声,道:“王爷,末将今晚在何处就寝?”
燕珣坐在床上,冲我道:“外面有张桌子,将军可在上面将就一晚。”
闻言,我剧烈地咳了几声,捂住心口,道:“王爷,末将今日在雪地里跪了半晌,冻伤了心脉,若再在这凉桌睡一宿,恐末将不到明日便一命呜呼了。”
燕珣双手环胸,自上而下地打量我,道:“本王怎么看将军好得很呢。”
我又掩住口鼻咳了几声,气若游丝道:“不好,不好,末将现在全凭一口气吊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倒了。”
燕珣冷哼一声,脱靴上床,扯过被褥盖在自己身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寒风烈烈,脚底寒意顿生,我搓了搓双臂,无奈地转身,往外面走去,走了几步,只听燕珣低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若不想睡桌子,拖鞋上床。”
我呐了一呐,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转身,尽量坦然地往燕珣睡得地方走去。
这有什么?不就是睡在一处嘛,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
我坐在床边,脱下靴子,扭过头,对兀自闭着双眼的人,道:“王爷,你往里侧睡一点。”
燕珣不耐烦地道:“自己爬进去。”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从燕珣脚边爬到床侧最里面,和衣躺下,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很冷,嗓子很痒,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
一截棉被突然罩在我头上,我侧目望去,燕珣背对着我躺着,我道:“多谢王爷。”
我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耳畔燕珣沉稳的呼吸声传来,我畏寒,忍不住向被子里挪了挪,不小心碰到燕珣的腿,我一僵,又默默地向外移了移。
我还没来得及找准自己的位置,燕珣带了一丝愠色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你是蛇吗?”
我顿住,不敢吱声,也不敢再乱动,僵着身子躺在原处,不到一会儿,竟也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似是什么轻轻抚上我的脸,我咕噜了一声,翻了个身。
我竟然在燕珣的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燕珣已穿戴整齐,坐在帘外的桌边,饮茶。
我自床上翻身而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了出去,揉了揉眼睛,冲燕珣道:“王爷,早啊。”
袅袅茶烟中,燕珣抬头瞥了我一眼,道:“将军的睡姿真是…。”
“怎的?”我兴冲冲地坐下,接口道:“仪态万千。”
燕珣饮了一口茶,手里的茶杯“吧嗒”一声放在桌上,看向我,半晌,道:“不忍直视。”
我:“……”
燕珣自去上朝,景帝命人来告诉我,若是醒来,可直接回府,好好养伤。
我拜别了燕珣,出了宫门,老远就看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站在院墙外,遥遥望着这边。
见着我出来,绍易急忙迎了上来,一把搀住我,神色疲惫,道:“将军没事吧,皇上可有为难将军?”
“你都知道了?”
绍易点点头,“肃亲王昨夜派人来告诉属下,说将军在宫里犯了一点小错,被罚在宫里闭门思过。”
我一怔,拍了拍他的肩,道:“没事,都过去了,皇上不会再找我麻烦。”
“将军犯了何错?”
我道:“皇上要把五公主许配给我。”
绍易闻言一惊,“那……”。
我道:“你放心,被本将拒绝了。”
绍易低下头,半晌,低声道:“都是因为属下,若属下没有恳求小姐……。”
“绍易!”我呵断他的话,笑了笑,道:“若不是你,我会后悔一辈子。”
绍易看向我,良久,道:“将军,我们回边关去吧,这里……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
“正合我意”,我笑了笑,翻身上了马,道:“等新年一过,本将便向皇上辞行,本将甚是想念边关的风沙寒月,还有数万萧家将士。”
绍易望着我,亦弯起嘴角,笑了笑,我自马上看他,打趣道:“没想到绍参将还会笑。”
绍易闻言,嘴角一僵,他无奈地望着我,似是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
绍易此种表情真是萌煞我也,我勉力忍住想要伸向脸的魔爪,摸了摸肚子,道:“绍易,本将饿了。”
绍易翻身上了另一匹马,道:“将军,我们回府吧。”
我与绍易趋马疾驰而去,走到一半时,绍易突然勒马停了下来。
我道:“怎么了?”
绍易低头思索片刻,道:“末将似是忘了什么?”
“重要么?”我道,“你好好想想。”
绍易想了片刻,道:“算了,估摸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道:“那就走吧,本将快要饿晕了。”
绍易点点头,与我一同驾马回了府上。
庭外大雪纷纷,在我解决掉三盘包子,揉着肚子,捧着茶蛊,与绍易坐在桌边对弈时,绍易落子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看向我,道:“将军,末将好像想起落下什么了?”
我放下手里的茶蛊,突然觉得今日的屋内很安静,默了默,问:“南荣呢?”
绍易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棋子,准备起身。
我拉住他,道:“先下,先下,若是到晚上那家伙还没回来,咱们再去寻他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