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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深邃的眸真睇着她。
「嗄?」等等,她的老毛病是不是又要发作了,否则,她怎会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你到底懂了没?」
「呃……」她猛地回神,发觉他是在问刚刚的问题。「可是,也有很多人,明明有头发,却很愿意当秃子的啊。」
是说,他可不可以退后一点?太近了,她真的很不好意思。
「什么?」
「好比有人喜欢庞克风,就干脆把头发给剔光……」说着,发现他微皱起眉,状似不解,她才惊觉自己说出了现代的专有名词,赶忙又解释,「像出家人,他们也是有头发,可却愿意为了信仰而削发出家……所以还是有人有头发却愿意当秃子的。」
后头这种说法,应该足以说服他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身子压根不差,是我自个儿不愿意出门?」玉衡之眯起眼道。
「不是,你的身体真的不太好,可只要好好调养,一定会好的。」虽然她搞不太懂头发、秃子跟他的身子有什么关系。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练凡皱起眉,「有我照顾你,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就凭你?」他哼笑了声。
垂下长睫,她试探性地问:「那你敢不敢跟我赌?」
「赌?」他意外地微扬起眉。
「对,假如我照顾你,不能让你的身体好转,那么从此之后,我绝对不会再打扰你。」想起这壁垒分明的玉家两房,她实在很难置身事外。
她的世界一直是很简单的,可以多看这个世界一秒,她就觉得满足,完全不能理解明明是一家人却因为一点误会而闹得井水不犯河水。
毕竟人生匆匆数十年,为什么要汲汲营营那些旁枝杂末?
「你本来就该离我远一点。」他撇撇嘴,压根不觉得这是个赌注。
「那如果你的病情没有起色,我就……」她绞尽脑汁忖着自己有多少筹码,可惭愧的是,她还真没有什么筹码谈判下注。
「只要你输了,马上离开玉府。」玉衡之淡道。
练凡顿住,笑脸垮了。
赌好大呀……说真的,要是离开太府,她坏疑自己要怎么生活,听小婉、冬儿的说法,这个年代对女人不是很公平,万一赌输离开玉府之后,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工作?她并不是对他的病情没信心,而是人生有太多意外,可是她不跟他赌,看他这样活得像笼中鸟,她又好难受,有试有机会,放弃就什么都没有了,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她不再体弱多病,也可以去当丫鬟。
天无绝人之路的嘛,上帝关上了一扇门,还会替她打开一扇窗的。
「好啊。」她笑道。
玉衡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时表情。
刚刚还一脸天垮下来的惨样,这会却笑眯了眼,仿佛胜券在握般地,这当中到底是怎样的心思转折,怎能教她变化得如此之快?
练凡笑盈盈地说:「不过,咱们要定下一个期限,我认为一个月差不多,如果期限一到,你没有好转,我就离开玉府,可是如果你有好转,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就对我太不公平了,对不?」
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能够让他的病情有起色……
「可是,这只是调养好你的体质,要想恢复以前的状态,我想,你还是需要长时间的调养。」
她把话说清楚,免得出现模糊地带。
「你真的觉得我能够恢愎到以前的状态?」
「当然可以。」她说得信心十足。
「你是大夫?」
「……不是。」
玉衡之笑睇着她,凉声道:「想到一个月后,你就会离开,真教人开心呢。」
果然如他所猜想,她嘴角的笑瞬间垮下一些,他不禁笑得更愉悦。
「时间还没到呢。」
「看你逞强到什么时候。」他哼笑着。
「我……」咕噜咕噜……肚子忽然叫声大作,羞得她猛按肚子。
天,这声音是从她肚子传出的吗?
怎会这么大声?
玉衡之扬眉,笑得坏心眼。「应得可真大声,是怕我听不见吗?」
「不是,我是……」她羞赧欲死,想解释,可是她的肚子却很不给面子地大声呜叫着。
这算不算一种不同步?明明她还没感到饥饿,这个身体就先发出讯号。
适巧徐知恩端了膳食进来,就连他也听到那饥肠辘辘的声响,不禁笑道:「爷儿,少夫人从昨儿个到现在,都还没用膳呢。」
「知恩,你说这话是在怪我?」玉衡之慵懒地抬眼。「是我要她待下,要她什么都不进食的?」
练凡扁起嘴,小脸还是烧烫得发红。
「爷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徐知恩没辙地说,先把膳食往桌面一搁,拿过一张漆黑描金的矮几搁在床边,再将膳食端来。「不过,我要厨房准备了两份夜宵,爷儿要不要干脆和少夫人一道用膳?」
玉衡之看她羞得连脸都抬不起来,忍不住取笑,「你那肚子到底养了什么?吵得我耳朵都发痛了。」
她一听,脸都快要埋到胸口。
「过来吧,瞧你瘦成这德行,像是府里多亏待你似的。」
练凡羞涩抬眼,却不敢真的动作。
「快,你那肚子吵死人了。」
她红着脸,搬张椅子,坐在床边,拿起筷子,却见他没动筷,忍不住催促他。
「你也吃啊。」他这个主人不吃,要她怎么好意思吃?
玉衡之没什么食欲,随意夹了些菜。
不过,只要他夹哪道,她便跟着夹,原本觉得不怎么样的菜色,在见到她每尝一口便幸福得笑眯眼,仿佛她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之后,忽然他胃口也有些开了。
「这个好好吃,你吃吃看。」她说着,帮他夹了菜。
他一怔,原想将碗里的菜给挑掉,但瞧她吃得眉开眼笑,他也就夹菜入口。
味道普通的菜色,是针对他这初愈的身子所需要,每道菜都得熟烂,吃不出脆甜美味,也亏她能够吃得这么开心。
「待会喝完药,我要再睡会,你要替我拍背,就算入睡了,也不准停手。」他突地吩咐,带着几分恶整的意味。
「好啊。」她想也没想地回道。
没想到她回答如此干脆,仿佛就算他没这么要求,她也会这么做。
看她吃得满足,那眉眼俱弯的笑颜,像是会感染似的,他也跟着微勾起唇。
睡梦中,仿佛有波绿浪打在他背上,舒缓了他胸口的滞闷,轻扬的歌声低柔婉转,浅吟低唱着,自成一片祥和。
这是打从他生搀,少有的舒适,让他难得安稳的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上的波浪由慢渐急,虽然拍劲不大,还是让他从沉眠中醒来。
半梦半醒间,他张开眼,就见她神色有些古怪,像是哪儿不适。
「你是故意的?」
听到他低哑的嗓音,练凡立刻喜出望外地靠近他。「你终于醒了。」
「你果然是故意的。」他的脸有些臭。
这丫头爽快答应要拍着他入睡直到他清醒,他就觉得她是在说大话,果然。
这会肯定是手酸,才故意拍快,将他扰醒。
「不是,我是……」
「你是怎样?」玉衡之撑着床坐起身,瞧见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而且亮得像是日中当中似的。
「我要上厕房。」练凡小声地说。
「……什么意思?」
她呆住,然后可怜兮兮地皱着小脸,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看过很多古装剧,可是一时间,她想不起来这种人生急事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可是怎么办,她真的好急。
「你到底是在急什么?」他好笑地看着她把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就……」她手足无措,看着徐管事再看向他。
徐知恩见状,索性起身,走出房门外。
练凡想了下,最终情非得已地凑近他,可话未说,他便往后退了些。「你别退啦,我有话要跟你说。」
「要说话,不需要靠这么近。」
「可是……」她哭丧着脸,感觉已经涌到关头,快要不能控制。「我拜托你,靠过来一点好不好?」
这事真的不方便大声张扬,就算现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她也不好意思说太大声,她需要一点点的隐私。
玉衡之微攒起眉,几不可闻地叹了声,靠近她一些,不耐道:「说吧。」
练凡立刻凑在他耳边,以非常细小的声音说:「我要尿尿……」
那热气轻拂着耳廓,他下意识地想要别开,但一听完她的话,他不由得一愣张大眼瞧着她。
「我要尿尿……」以为他没听清楚,她再说一遍。
他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朝她摆摆手。
练凡见状,飞也似地冲出房门外。
玉衡之笑不可抑,一想到她用那张可怜兮兮的脸,道出那般私密的事,就觉得好笑。
「好久没瞧见爷儿笑了呢。」
他抬眼,瞧着走进来的徐知恩。「上哪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何要你留下?」
「我当然知道爷儿要我留下是为了看住少夫人,免得她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将一桶热水搁在床边,他拿了布巾轻拧着。「可是,我怎么看都不觉得少夫人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何时你那双眼也利得能看穿人心了?」玉衡之哼笑着。
「光瞧少夫人从吃完夜宵,一直替爷儿拍背,就知道她是个实心眼的人,一旦允诺,就必定做到。」徐知恩将温热的布巾递给他。
「光这一点,你就这么推崇她?」他轻拭着脸,不知是错觉还是怎地,他感到神清气爽,热度不再,而且胸口也不再闷痛。
「爷儿,现在已是晌午,少夫人足足替你拍了四个时辰的背,手都没停呢。」
玉衡之一怔,看着窗外天色。原来不是错觉,真的已是晌午。
他已经许久不曾一夜好眠,就算喝了汤药有睡意,但总因为病痛睡不安稳,可是今儿个……
「直到刚刚,少夫人有些坐立难安,还问我爷儿什么时候会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呢,毕竟我也很少见爷儿睡得这么熟、这么久。」
玉衡之听着,想起她那隐忍急迫的表情,又垂眼低笑着。
有趣的丫头,的确,她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女孩儿,可她为何会被二娘买进府?难道说,二娘没有其他心思,纯粹是为他好,买个冲喜娘子?
「少夫人真是了得,不过在这儿待上一日夜,就能让爷儿露笑。」
「怎么?我老是臭张脸,碍你的眼了?」他没好气地说。
「爷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嘛。」徐知恩口拙地挠着脸。
「是吗?」他漫不经心地应着,瞥见正从门外疾奔而来的身影。
「我回来了。」一进房,练凡便笑咧嘴。
她一张小脸红通通的,有几分羞怯,但脸上讨喜的笑很对他的味。
「动作可真快,看来不怎么急嘛。」他坏心眼地逗着她。
「哪有,我是真的很急……」说着,又羞涩地垂下脸。
「急什么?」徐知恩一头雾水地问。
「不就是……」
「啊,你身上流了不少汗,你要不要顺便擦擦身体,会比较舒服喔?」不等他说完,练凡大声地抢白,走到他身旁,接过他手中的布巾。
「……你要帮我擦身体?」
「对呀。」
「……知恩,去准备午膳。」玉衡之唇角勾笑极弯。
「是。」
待徐知恩一走,他端坐在床边。「还杵在那边做什么?」
「可是你没脱衣服,我怎么帮你擦?」
「你既然要照顾我,脱衣这件事自然是你的差事。」
「喔,」把布巾一搁,她先研究他中衣上的绳结,轻易地解开后,顺势拉开,瞧见他玉润的肌肤,还有那很男人的胸膛,她不禁一愣。
印象中爸爸的胸膛很厚实,因为爸爸是个很爱运动的人。照道理说,他是个长年卧病榻的病人,皮肤苍白很正常,毕竟他很少晒太阳,可是……为什么他的胸膛也挺厚实的。
而且他的身形并不单薄,小腹也不像一些病人般的干扁……
「你连我的裤子都想脱吗?」瞧她的视线往下,他取笑着。
原以为看到他的身体,她会吓得惊惶失措,没想到她竟没太大反应,让他有点失望。
很自然的,她顺着他的话往下看,再往上,这才慢半拍地害起羞来,连忙退上数步。
「没……不用不用不用……」她挥着手,小脸红得像是烫熟的虾。
她这反应倒教他生起几分兴味。「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你的烧刚退,别碰太多水,要是又发烧就糟了。」她说得理直气壮,热气却烧红耳垂,就连颈间也是一片绯红。
天啊,她这才意识到他是个男人……过去,她所接触的男人吃有爸爸和医生,所以面对他时,她没想太多,当他是病人的照顾,直到这会,她才惊觉刚刚理所当然的话有多大胆。
「是吗?可是我浑身黏腻。」
瞥见他作势解着裤头,练凡吓得转过身去。
「啊!真的不好啦……」擦上半身,她还办得到,可是下半身……她不行,她真的不行。
怎么办?她该找谁帮忙比较好?
正忖着,身后传来戏弄得逞的笑声,她不禁捂着眼,缓缓回头,从指缝中偷觑他,发现他竟笑眯了眼。
那笑意如煦阳,柔和了那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眸,更让那张本就立体夺目的俊颜少了几分冷。
「还不过来,要是我着凉了,一个月后,绝对毫不留情地将你赶出府。」他说着,威胁依旧,倒少了几分坚持,比较像是说笑。
「对呴。」练凡赶忙走向他,先试试桶子里的水温,再拧干布巾,轻柔地从他颈项擦起,再往他的宽肩,滑落他的背。
玉衡之默不作声,细究着她的神情。
她的表情专注,没有半点扭捏,更无害羞。
这可怪了,一个姑娘家,怎么擦一个男人的身体擦得如此得心应手?那她刚刚的羞怯,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看过很多男人的身体?」他脱口问着。
「怎么可能?」她弯下腰揉着布巾,拧干再擦拭着他的颈项,沿着锁骨逐渐往下。「我只见过我爸爸的身体。」
「爸爸?」
「就是我父亲啊。」她笑眯了眼,不以为意地擦着他的胸膛。「我父亲对我非常的好,尤其是在我生病的时候,和其他的姑娘相比,我的境遇真的是好到不能再好。」
「这可难得了。」玉衡之有点意外。「放眼古今,重男轻女,有哪个父亲会对一个病魔缠身的女儿好?」
「是啊,所以我父亲真的很爱我,怕我闷,工作之后,他会陪我看书、说故事给我听,还教我唱歌,让我的心可以平静一点。」为此,她真的很感谢父母,一路陪伴她到最后,只可惜她没有机会报答他们。
「你识字?」这更教他意外了。
毕竟都阗王朝里,识字的女子不多,通常都是名门之后,而她,看起来就像是穷人家的女儿。
「嗯,不过懂得不多。」毕竟她只拿到小学文凭呀,不过倒是看了很多课外读物和教会书籍,让她的视野不狭隘,让她不愤世嫉俗,更不会怨天尤人。
「那你确实需要感谢你的父母。」
「那你呢?」
玉衡之睇着她,撇了撇唇。「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住在这里,又有这么多人在照顾你,那也代表着你是被爱的,不是吗?」她没心眼地说。
他突然扬笑,扣住她的手。「所以,你是认为,我应该感谢二娘?」
练凡顿住,感觉他虽是笑着,但眉眼却冰冷一片。「我是觉得,我生病时,能够得到那么好的照顾,那是因为我父母很爱我,所以包容我所有缺憾,而你,得病时不过十三,那个时候真正能保护你的人是谁?」
「你太小看我了。」玉衡之哼笑着。「在这座尔虞我诈的府宅里,只能自保,想要他人保护,那真是笑话了。」
「尔虞我诈?」她垂下长睫。「爷儿,人的心里一旦存在成见,所有的好都成了恶意,很多事情,透过双眼看见的,也不见得真实,你必须用心去体会,否则等到失去就可惜了。」
「你懂什么?你不是我。」他恼道:「十三年前,他伤了我,伤得不够重,还下药毒害我!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一窝在府里就是十三年!你以为我不想到外头走动?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根本去不了!若非他蓄意,我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要说他对玉家产业不心动,骗谁?!」
练凡瞅着他,初见他卸下冰冷面具下的真实,她并不惧,倒像是透过他,看见以前的自己。
「可是,爷儿确定真是他们下的毒?」
玉衡之掀唇冷笑着。「那时在府里的,只有我爹娘和二娘、巽之和盛中……当然,记恩和知恩也在,问题是……你认为我娘会故意对我下毒,好让我爹动怒而赶走二房?」
「当然不可能,虎毒不食子,爷儿的娘亲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而对你下毒?」没有人会赌那么大。
「所以你说,除了二房,还有谁会对我下药?行凶之人必有动机,玉家这一代只有我和巽之两个子嗣,除去我,谁是最大的得益者,不必我说吧!」
「可又会蠢得自己动手,好让别人抓到把柄?」
「你不知道最危险的做法,有时候是最能避嫌的一种说词?」
「但……在爷儿满二十岁时,二娘不是把帐簿都交到你手上,从此不再插手玉府产业?」她并非片面地相信玉巽之的说法,而是这当中疑点重重,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是因为我拿出大印,逼她把帐簿全都交出。」他哼了声。「原来,你接近我,只是要我消弥对他们的仇恨?」
所以,她不是眼线,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不是的,二娘和二爷都没要我对你说什么,只是……爷儿,在你受伤之前,二娘和二爷真的待你不好吗?」
玉衡之别开眼,好一会才哑声说:「我只知道,他们背叛了我的信任……」
在他受伤之前,二娘待他如亲子,巽之更是敬重他,所以他才会不顾娘亲的警告,和二房走得极近,可事实证明……他们待他好,不过是要消除他的戒心,趁他不备予以痛击。
就因为他的天真,他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爷儿何不换个角度想呢?」
「你凭什么说这些?你不是我,没尝过我受的苦,你不能理解我被困在这破烂身子哪里都去不了的苦!」她曾经意气风发,纵马行遍天下,可是他却连自己的院落都踏不出去,不过是吹阵风,就得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况且,我不是出生就生病,我是遭人下毒,我是被迫沦落至此!」
这种命运,谁都不服气!」
「爷儿说的也有理。」她点点头,他反倒是一怔,搞不清楚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可是呢,人生在世本来就充满考验,龙困浅滩,就等涨潮,总有转机的,等就爷儿的身体好了,可以到外头走动,再去看看这个世界,和你十三年前记忆中的,有没有一样。」
她从小到大身体不好,也曾经愤世嫉俗,觉得天对她好不公平,可是后来,她慢慢地适应,慢慢地放下,慢慢地面对,心平气和地接受。
因为她知道,受病魔折磨的虽然是她,可是焦心而无能无力的家人,受难程度并不亚于自己,所以她没有喊痛的权利,不能再令家人为她担忧。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有些震愕,不懂一个穷人家的女儿,怎能说出这长篇道理。
「其实,我也不知道二爷跟我说的,有几分真伪,但一切还是等你身体好了,再自行判断,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看穿他们真正的居心。」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的偏见想要在一夕之间改变,根本就不可能,她只能以退为进,省得再争论下去,惹他不快,对身体就更加不好了。
「你真认为我的身体会好转?」
十三年了,他被困在院落里已经十三年了,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一辈子只能被困在这里到老死。
练凡想也没想地说:「爷儿,你的病是后天造成的,一定有办法可以医治,你是有机会回到以往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不像她,她是先天性基因疾病,根本无药可治。
「听你说得我都觉得自己快要好了。」他嗤笑着,讥刺她太天真。
就连他都早不对自己抱持希望了。
「那很好啊,生病时,心情保持轻松愉快,会好得更快喔。」她笑嘻嘻地看着他。「像我以往生病时,总是会唱着歌,唱着唱着,不怕了就好像也不痛了。」
「就你唱的那首怪歌?」
「没礼貌,什么怪歌,那是我们圣歌。」每当她吟唱时,总觉得已置身在生死之外,无所畏惧,而且她也确实见证了神迹。「我就是唱着那首歌,才会来到这里的。」
「怎么说?」
「呃……」她是不是话太多,把不该说的也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