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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在范可书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只有椎心刺骨的疼痛,几乎让他承受不了,只渴望回到黑暗之中。
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他床边哭泣,但身子却好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脑袋也浑浑噩噩的,时而昏迷,总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
等他清醒过来,脑袋总算可以顺利运转时,已经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了。
范可书艰困的试图张开眼睛,动动僵硬的手脚,耳边却马上传来熟悉的声音,「你醒了?不要乱动,小心伤口。」
那是他日夜思念、魂牵梦萦的声音,像拥有最强的魔力,让他原本沉重的眼皮立刻迅速的睁了开。
「你……你怎么在这里?」他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得了,喉咙又渴又干,好像有火在胸口烧着似的。
「你伤得很严重,在加护病房待了一个月才转出普通病房,肋骨断了好几根,右脚也开放性骨折,还有肝脏破裂内出血,你最好不要乱动,免得拉扯到伤口。」安汶芝没理会他无谓的提问,径自说着,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听着她的叙述,范可书怔楞了好半晌,车祸那瞬间的回忆才缓缓流入脑中。
他记得自己正想停车跟冀唯宸理论,没想到忽然一阵撞击,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她说他在加护病房躺了一个月?又是哪边断裂、哪边出血的,听起来就是伤势严重,能保住一条命应该要庆幸了。
不过,安汶芝怎么会在这边看顾他?她不用去照顾她老公吗?
难道……
范可书的心一凛,粗哑的声音问:「他呢?他还好吧?」
「还在昏迷中。」安汶芝的声音有些微不稳。
「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他没注意路况,他们或许也不会出车祸。
「你跟我道歉?」安汶芝眉头微微的声起。
「造成今天这样的状况,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他不能告诉她,他们在车上的争执原因。
「我知道,警察已调查清楚,是后方的大货车司机酒驾肇祸,跟你们无关。」
「原来是这样……」他感觉全身都在痛,可见撞击力道有多强烈。
「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吧,医生说你不会有事的。」安汶芝拉了拉他身上的棉被,替他盖好。
看着她的脸蛋,范可书真的感觉恍如隔世。
自从那一晚聚餐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在这种状况下。
或许他应该偷偷感谢这场车祸,让他可以跟她又有了交集。
一段日子不见,她似乎成熟了许多,眼窝两个黑黑的印子,表示她这阵子的疲累跟焦虑,记忆中甜美的笑容不再挂在她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平淡的表情。
她好像变了,是因为不幸福的婚姻?还是因为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
范可书的心狠狠的拧痛,甚至盖过了伤口的疼痛。
「嗯……谢谢,你不用在这里没关系,快过去照顾他吧。」她为什么会待在他的病房,而不是陪在丈夫身边?是基于总裁夫人的身分对员工进行慰问吗?
「你叫我去照顾他?!」安汶芝惊愕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我很高兴自己清醒时第一个看到的是你,不过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你快过去吧,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待在这里。」他声音虚弱的催促着。
「你的脑子没受伤,应该不会胡言乱语才对,你到底想怎样?你是不想我待在这边吗?」安汶芝的眉头紧皱。
「你为什么生气?」他的脑子又开始昏沉沉了,无法理解她语气中的愤怒。
「你放心,若不是因为爸妈年纪大了,不希望他们太过劳心伤神,我也不想待在这里,妨碍你那些莺莺燕燕上门表演她们对你的伟大爱情。」本来看在他受伤的分上,她并不想跟他争吵,但他只想把她赶走的行为,却令她忍不住宣泄情绪。
「你说什么?」她怎么突然对他发脾气,而且还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算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安汶芝颓然垂下肩膀,转身离开。
「汶芝?」范可书干涩的喉咙发出的声音破碎不成调而她也不理,他只能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他转为浑沌的脑子无法正常的运转,她的态度与口气都让他感到困惑。
她好像在生他的气?是因为他开车害她老公车祸受伤,迄今依然昏迷不醒?范可书试图想要厘清原由,但脑袋逐渐迷糊了起来,他疲累的阖上眼睛,突然一阵晕眩感袭来,让他再度昏了过去。
*****
「呜……你快醒醒啊,你若是就这样离开,教我跟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
哀戚悲泣的声音在他耳边吵着,让他不得不自舒适的黑暗中回到全身疼痛的现实。
是谁的妻子在呼唤着丈夫吗?还真不是普通的伤心呢。
「亲爱的,快醒醒啊。」女子又哭喊了声。
奇怪了,那声音怎么好像是贴着他耳朵喊似的响亮?
就在他试图睁开眼睛时,一阵吵杂声又响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有脸出现在这里?还不快滚?!」听来略有年纪的妇人声音怒气冲冲道。
「妈,请让我待在这边等他苏醒,我求求你心。」女子苦苦哀求。
「谁是你妈?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给我滚!」老妇人气愤的怒斥。
「我肚子里可是有你们家的骨肉啊。」女子哭得好伤心。
「谁知道那个野种是谁的孩子?像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我告诉你,就算你肚子里有我们家的骨血,你也进不了我们家的门。」
「呜……您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女子呼天抢地了起来,接着声音又开始在他耳边大声的扬起,就好像在对他说话似的,「亲爱的,你看看,大家都这样欺负我们母子,你千万不能丢下我们啊。」
「你给我离开我儿子身边,狐狸精,你等着收律师信吧。」老妇人丝毫不为所动的驱逐她。
「妈,算了,不要气坏身子了。」另一道平静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是汶芝?
「好媳妇,你放心,妈一定替你讨个公道的。」老妇人怜惜的说。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他的病房内会上演这一出完全不属于他生活情况的戏码?
「汶芝……」他缓缓张开眼,开口说话,但声音依然虚弱无力。
「你醒了?太好了,亲爱的,我在这里,你最爱的舜芬在这里。」王舜芬欣喜的握住他的手不放。
这举动让范可书不禁蹙起了眉头,困惑的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孔。
「你是谁?」跑错病房了吧?
王舜芬怔了怔,激动道:「我是舜芬,你的心肝宝贝王舜芬啊。」
「你给我让开。」老妇人推开了王舜芬,将安汶芝拉到了前头,朝躺在病床上的他说:「儿子,你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也该长大了,这段时间都是汶芝在照顾你,你千万不要再辜负她了。」
儿子?范可书真的越来越糊涂了,他看了看站在床边的老妇人与面无表情的安汶芝,再看了看杵在一旁,哭得像泪人儿似的陌生女子,真是一头雾水。
「汶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能向自己唯一认识的她求助。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最清楚。」安汶芝淡淡的回答。
「我不懂,我做了什么?」为什么经过一场车祸醒来,他就好像掉进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所听所见,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亲爱的,你别告诉我你丧失记忆了,你别吓我啊。」王舜芬扑上前,紧张的看着他。
「你放心,医生说他脑子好得很,完全没有受伤。」安汶芝实在很想离开,不想待在这里看她上演悲情戏。
「那为什么他好像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王舜芬紧捉住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亲爱的,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不要叫我亲爱的,我不是你的亲爱的。」范可书将手抽回,不想让安汶芝误会。
「亲爱的……」王舜芬楞住,不可置信的看着神色冷淡的他。
「这样就对了。」老妇人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朝她下逐客令,「你现在听到了,请你回去吧,不要在这边丢人现眼了。」
「不——不会的,你说过会永远爱着我的。」她颤抖的摇头。
「我根本没爱过你,你到底是谁?」他好疲累,眼前混乱的场面让他头好痛。
闻言,王舜芬霎时宛若遭五雷轰顶,倏地坐在地上,瞪着他然后嘶吼道:「你这没良心的男人,当初想骗我上床时甜言蜜语说尽,说爱我一生一世,现在竟然翻脸不认人?你好狠啊!你要我跟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我干脆死了算了……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王舜芬边说边起身作势往墙壁撞去。
「够了。」安汶芝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身子,冷冽着神色说:「要死去外头死,不要在这边装模作样。还有,若你真的有顾虑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你就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我——呜……」她颓然垂下双肩,低声啜泣着。
「妈,可以请你先带她出去吗?」安汶芝请求婆婆。
老妇人虽然不是很愿意,但还是应允,「好,我把闲杂人等带走,你们俩慢慢谈。不过唯宸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要让他太累了。」毕竟是自己儿子,她还是偏心的。
她轻轻颔首,看着婆婆将一脸绝望的王舜芬拖了出去,才转身面对躺在床上的「丈夫」。
「你不觉得自己刚刚太过分了吗?好歹她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安汶芝冷着脸道。虽然她帮老公外头的女人说话,很讽刺,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若王舜芬真的做了什么傻事的话,她也会很难受的。
「汶芝,你们是在开玩笑吧?」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妈,还有女人怀了他的孝他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这很好笑吗?你在外头闯的祸,为什么总是拍拍屁股就置之不理?要我们替你善后?」安汶芝咬牙反问。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是因为我害他车祸昏迷迄今,你才对我这么生气?」他很困惑。
「你在说什么?不要恶人先告状,转移焦点!」她气得两颊都涨红了,「冀唯宸,不要以为你对婚姻不忠实,别人就跟你一样,我不知道你暗地里查了些什么,不过我跟他就只是普通朋友这么简单。」
「冀唯宸?!你——你刚刚叫我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他肯定会错愕的从病床上跳起来。
安汶芝不想理会他,径自道:「等你出院后,我们就把离婚手续办一办吧。」
说完,她甩头走出了病房。
「等等……」范可书无力的喊了声,却留不住她离去的脚步。
为什么她会朝着他喊冀唯宸的名字?他明明就是范可书啊?
他吃力的想要撑起身子,却是完全无法坐起,满脑子的疑虑让他焦躁不安,没办法安心休息。
他暗忖了下,抓起放在床头边的呼叫铃按了按。
收到传呼的护士很快走进病房,取消了呼叫铃,殷勤的问道:「冀先生,哪边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