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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状况还好吗?」范可书站在「自己的躯壳」旁,询问着医生。
「冀先生……是这样的,他目前生命迹象还算稳定,但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时间拖越长,恐怕对他的苏醒越不利,可能要做最坏的打算。」医生正色解说。
「谢谢你医生,麻烦你尽可能帮助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身躯里的灵魂是否为冀唯宸又或许只是个空壳,他还是希望尽全力让那副躯体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是我们的本分,我会尽量做到的。」医生点点头回答。
「谢谢。」他致意。
「那我先去忙了。」
「不耽搁你了,请。」
送走了医生,范可书怔怔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紧闭着眼脸的「自己」,心中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躺在床上太久了,那身体整个瘦了一大圈,脸颊瘦削苍白,连他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若是哪一天,这具身躯突然醒来,会是他回到那身子中?还是由他人顶替?
但不管是怎样的情况,都代表着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将会崩坏,这一点让他不由得感到恐惧,想起那日的恶梦,这份始终盘旋在他心头的不安,只增不灭。
喀——
听见声响,范可书转头望去,病房门被推开,走进了让他讶异的身影。
「老婆?」她怎么会来这里?
看到丈夫出现在病房中,安汶芝同样感到诧异。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道。
「我来看看他。」他僵硬的笑笑。
「我也是。」安汶之尴尬的掀掀唇瓣回应。
「你们认识?」他故意这样问。
「你忘记了,我以前也是公司员工,我跟他是同事。」她回避他的眼神,将自己带来的花束插进花瓶换掉旧的。
「这些花都是你带来的?」他一直很纳闷身为孤儿的自己会有谁来探望,甚至在病房中布置花朵,原来是她?
安汶芝点点头,思忖半晌,抬起头望向丈夫道:「有件事情我要向你坦白。」
「什么事?」
「我……」她根根唇,豁出去似的开口,「其实我曾经喜欢过他。」
「你说什么?!」突如其来的表白宛若炸弹一般,轰得范可书满脑子嗡嗡作响。
「你不要生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急忙辩解误以为他的惊讶是动怒,歉疚不安的盼着他。
「你是说真的吗?」她曾经喜欢过他?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真是有够蠢。
「嗯。」她轻轻点头,「当时我跟他是同期进公司的,所以特别有话聊,只要我有需要,他一定陪在我身边,陪我谈天说地,一起抱怨公司——对不起,劳资永远对立。」她吐吐舌。
「说下去。」他催促道。
「他就像棵大树一样值得依靠,替我解决许多麻烦与困扰,每当我心情不好,他总是一通电话陪我散心,想办法逗我开心;当我迷惑时,他也是最好的老师,总能指引我一条明路。」她的眼神看,向远方,记忆飘回了过去,「我很依赖他,也偷偷喜欢着他,只不过……」她的眼神黯下。
「只不过?」他急着想知道一切。
「只不过一切只是我的单恋,很糗吧?」听他语气中没有不快,她皱皱鼻,做了个鬼脸。
「不,是他蠢。」本世纪最愚蠢的男人,非他莫属。
「对啊,他还鼓励我嫁给你呢。」安汶芝自嘲的笑笑,怕他误会又马上解释,「但这并不表示我是因为爱不到他才嫁给你,我是真心真意想当你的好老婆的,只是后来……你都知道的。」
老天爷,她爱的是他?但是他却将她往别人的怀里推,让自己大病一场,只能靠工作来麻痹自己,也让她经历那段艰困痛苦的婚姻生活?
「真的是个大白痴!」他忍不住大骂自己。
若当初他够勇敢,今天的一切就不会是这样了,他们也用不着绕一堆冤枉路才能在一起。
「呃——你好像比我还气他?」安汶芝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又感到有些好笑。
范可书尴尬的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道:「我当然气,气他不懂你的好,竟然蠢到放你离开。」
「我哪有这么好啦。」她心中甜蜜,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即打趣他,「不过你好像更应该感谢他,若不是他不懂,你怎么会娶到我这么好的老婆!」
「是啊,一切都是天注定。」或许,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吧。
「现在我对他只有感谢,谢谢他曾经对我的照顾跟关怀。」安汶芝走到床边看着双眼紧闭的「范可书」,真挚的诉说。
他跟着走上前,揽着她的肩膀道:「我相信他听得到你说的话。」
「希望他可以早日醒来、早日康复。」她朝丈夫微微一笑,又望向躺在床上的「范可书」,轻声祈祷。
「是啊,希望如此。」范可书扯扯唇瓣附和,心中却五味杂陈。
*****
周末,范可书带着安汶芝回娘家——这已经成为他们每周例行的行程,让安家两老对女婿的贴心改变赞赏有加。
毕竟,以前的女婿可是根本不陪女儿回娘家,甚至不喜欢她回娘家的男人,没想到现在反而是他主动带着女儿回来,除了周末这既定的行程外,平常只要有空,他们也常常回来,两位长辈可以经常看到女儿,自然更喜爱这个女婿了。
「姊夫,你真强,根据最近的就业调查问卷显示,奇达又荣登社会新鲜人最渴望进入的企业之一了。」安学富崇拜的看着姊夫。自从姊姊跟姊夫和好之后,他跟姊夫也越来越投缘了。
「一个企业的茁壮不是光只靠一个人,而是多亏所有员工同心协力,才能让奇达越来越好,业绩蒸蒸日上。」范可书谦虚的回答。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也得有个优秀出色的领导者,才能拟紧员工向心力,激发最大的工作能力啊。」安汶芝含情脉脉的看着丈夫。
「若真要论功行赏,我倒觉得男人背后的那个女人才是最大功臣,若没有她的支持鼓励,再好的领导者都无法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成就非凡的事业。」他含笑回视,眼神交会,中充满了浓情密意。
「啧啧啧,我是很高兴看你们两个人不计前嫌,和好如初,不过……你们这样也太肉麻了吧?哪有人互褒成这样,唔,瞧瞧,我的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安学富将手伸到姊姊面前展示。
「安学富,你不用嫉妒我们,赶快找个女朋友反过来在我们面前放闪光啊。」
她好笑的打掉他的手道。
「女人麻烦死了,我才不自找麻烦。」她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
「女人一点都不麻烦,而是一种恩赐。对吧,老公、爸?」安汶芝转向丈夫跟父亲寻求支持。
「你说什么都对。」范可书微笑附和。
「乖老公。」她笑眯了眼,又转向父亲,「爸,你说呢?」
安鸿茂坐正了身子敷衍道:「欸——嗯——」
「你就别捉弄你爸了,他是个古板的男人,这辈子还没对你妈我说过几次好听话呢。」李怡平端出一盘水果,睇了丈夫一眼。
「爸,你这样就不对了,一点情趣都没有。」安汶芝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下,玩心大起的朝父亲说:「不如爸现在就当着我们的面,跟妈说一声「我爱你」吧。」
「好耶好耶,我也没听爸对妈说过,爸,说说看嘛。」安学富也觉得有趣的鼓掌吆喝。
「别胡闹了,快吃水果。」安鸿茂涨红了脸,试图转移话题。
「我们可不是在胡闹,爸,快点嘛。」她催促道。
「哎呀,你们这些孩子,别为难你爸了。」李怡平嘴上虽然轻斥着子女,但眼神却盼望的看着丈夫。
「是啊,我跟你妈都老夫老妻了,哪还需要说这些。」
李怡平在沙发上坐下,浅笑道:「上回我在公园看见一个老公公握着他老婆的手,轻声细语的谈情说爱呢,让人觉得很温馨感动。」
「爸,你还不快点,妈在暗示你了啦。」安汶芝朝父亲眨眨眼。
「你妈没那个意思啦,都这把年纪了,还听什么甜言蜜语?」看了老婆一眼,他笑着带过。
「你的意思是我老喽?所以不值得对我说好听话?」李怡平脸色一沉,瞪着丈夫没好气的问。
「欸,你怎么扭曲我的意思?」安鸿茂急了。
「一家人都坐在这里,我倒要问问他们,到底是你说错话还是我乱扣帽子?」
「你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原本羞赧的红脸变成恼怒的猪肝红。
「你才是个臭木头,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哪时候对我说过我爱你?我看你不说是因为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只当我是替你生孩子的管家婆。」李怡平仿佛要将自己多年来的委屈一次宣泄个够似的,一口气说完。
一旁的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会闹大,忙着挤眉弄眼示意对方出面缓颊。
「爸、妈,你们别吵了,当心身体——」安学富在姊姊的威严瞪视下,硬着头皮出声。
「还说,都是你们起的头。」安鸿茂把气出在儿子身上。
「干么凶我儿子,学富过来妈这边,妈给你靠。」李怡平杠上了丈夫。
安学富尴尬的笑笑,谁都不靠近,两边都不得罪,朝姊姊努努下巴,换手。
「哎呀,爸、妈,你们不觉得这样吵架很无聊吗?不过就是一句我爱你,爸,你就说一下,让妈开心嘛。」安汶芝接口道。
安鸿茂哼了声僵着脸,不发一语。
「呵。」
忽然一阵低笑声响起,让安汶芝跟安学富瞪圆眼望向声音的主人——
「呃——我不是在笑爸跟妈,只是觉得好温馨。」范可书赶紧解释。他从小就失去双亲,没有家人,所以即使家人斗嘴,在他眼中也觉得是种幸福。
「嘎?!温馨?我爸跟我妈在吵架耶,哪里温馨了?」安汶芝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爸跟妈的情趣。」他微笑道,「爸是爱在心里口难开,妈是在撒娇讨糖吃,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对方深爱着自己,即使不说出口,那份深厚的感情早就深植彼此心中。」
「女婿说的对,就是这样。」安鸿茂猛点头。
「不过,爸,人家都说爱就要说出口,妈也是个女人,哪有女人不爱听甜言蜜语的?好像汶芝,我每天都得说上好几遍她才罢休呢。」范可书接着说。
「我哪有啊,是你自己爱说。」安汶芝羞红了脸。
「我爱说,你爱听啊,我们刚好天生一对。」他揽住妻子的肩膀,深情凝视着她。
看女儿女婿这样恩爱,李怡平感到欣慰极了,不过正因为这样的对比,让她又忍不住埋怨的看了眼丈夫。
这次,安鸿茂可没错过妻子哀怨的眼神,虽然依旧尴尬,但他也听进女婿的劝说,躁红了脸将身子移近老婆,俯身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话。
霎时,李怡平恼怒埋怨的神情全都消失无踪,反而漾起娇羞的喜色。
「妈开心了!爸,你到底跟妈说了什么,效果这么强?也说给我们听听啊。」
安学富好奇的问。
「去去去,孝子问这么多干么?别烦你爸了。」她站起身,轻斥儿子。
「欸,妈,你刚刚不是才要让我靠,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护起老爸了啊?」他故作委屈。
李怡平羞窘的白了眼儿子,躲到厨房去了。
「哈哈哈——」霎时之间笑声四起,连安鸿茂都觉得老婆可爱极了,笑得特别大声。
范可书搂着心爱的老婆,微笑看着一室的欢乐的情景,顿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
一切是这么美好,若他是置身美梦之中,那他永远不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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