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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两个寒暑,又是炙热的夏天。
蝉鸣声回绕在树林,茂盛的树木遮挡了些许骄阳。
一双踩着高跟鞋的小脚走在小径上,身形修长婀娜,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长裤,身侧背着一个大包包。
“怎么还是这么热啊……”女子伸手探进包包里捞呀捞,捞出发夹,把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
“呼……呼……”
她一边走着,一边气喘吁吁,哀叹自己的体力大不如前。
北上工作才两年,体力就不行了,整个是少年废柴啊!
嘟噜嘟噜——刺耳的铃声响起,被晒得头昏眼花的她,双眼无神的掏出手机接听。
“你好,我是白知叶。”就算累,还是凭本能接电话,客气、精神奕奕,业务嘛。
“白小姐,您好,很冒昧打扰您,我是承佑的总经理,听说你离开冠德,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来承佑重新开始?约个时间我们当面谈谈——”
知叶原本的平静,在听见待了两年的公司名号后,抓狂了!
“烦死了!”她连话也不回,将手机随手一扔。
手机呈抛物线落入前方的小溪,惊扰小小鱼虾,发出“咚”的一声落水声。
“啊——”她懊恼的低叫。“我是笨蛋啊,手机也要钱耶!”后悔的脱下高跟鞋,脚上还穿着丝袜,她就这样直接涉水进入小溪中,把泡水的手机捡起来。
望着陪伴她两年,一同南征北讨,记录客户,同事们私人电话的手机,这两年……她过着没有手机在身边就会焦虑的日子,像打仗一样。
“算了。”她懊悔两秒钟,马上就振作起来。“这样最好!我看谁还会来烦我!”赌气的口吻。
裤子和丝袜都湿了,上岸后,知叶索性把丝袜脱了,裤子卷起,赤脚走在小径上,脚下泥土柔软冰凉,让她联想到小时候,她也是这样打着赤脚,不过是潜望镜猴子似的在林间、小溪间跑来跑去,标准的野丫头一枚。
就这么悠闲的走在老家小径上,遥想着童年,远离城市的喧嚣繁华。
小径的另一端,隐隐出现个人影,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知叶困惑地眨了眨眼,觉得那人有些熟悉。
而这样的感觉那中年人也有,于是两人在擦肩而过那一刻,同时回头。
“你是……”中年男人眯起了眼。
“你是……”她偏头细想。
“啊——”最后,他们同时指着对方的脸大叫。
“张叔!”她露出惊喜的笑容。
“知叶!”中年男人则是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你是知叶?哇咧!我还想哪个小姐来我们村子里咧,还打赤脚……哈哈,原来是你这个野孝,装什么装啊?你不适合走淑女路线啦!”疯狂耻笑。
“呵呵呵呵。”知叶只能干笑。她只是一时不察,毁了形象而已嘛!在北部她可是……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好久没看到你了,怎么会回来?大家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张叔神情带着小心翼翼。“身体还好吗?”
这小丫头算是小镇居民看着长大的,自然明白她和奶奶的祖孙情深,大家都以为她怕触景伤情,不会再回来了。
尤其两年前……
知叶展露笑容,灿烂亲切得让人感受到她的诚挚。
“休假,回来住一阵子。”
“是这样啊……那,有什么需要的,别客气,街坊邻居都会帮着你的。”张叔是聪明人,也没刻意提起,挥挥手,走人了。
她笑着目送长辈离去,但人走远后,她灿烂亲切的笑容立时转为自嘲。
“才两年就有职业病,我啊,真是没救了。”不管受到多大的委屈,她都能面带笑容的面对客户,这正是她能在业界闯出一番好成绩的无敌法宝。
提振精神,她继续往前走,记忆中能往“家”的路,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嘶——”忽地,她痛叫一声,踏上柏油路,立刻被地面的热度烫得吱吱叫,只得把脚收回来,在路旁跳来跳去。
哀嚎完,她才把高跟鞋放在地上,套着往前走,经过小镇上那座教堂改建的豪宅时,不由自主的往大门瞥了一眼,随即匆匆走过。
只是才刚经过,就听见豪宅的铁门打开的声音,一辆红色跑车疾驶而出,拐弯往她的反方向加速而去。
“没公德心。”因高速卷起的漫天风沙,让知叶皱起眉头,咳了两声。
继续往前走,走过长长的柏油路,拐过街口的便利商店,一直到底,最后她来到一扇紧闭的蓝色木门前。
蓝色木门未因风吹日晒而斑驳,前院也没有荒无,看来有人定期来打扫……是老邻居吧?
那些长辈们,一直守着这里,等她回来吗?
推开木门,她走进前院,拿出钥匙打开紧闭的大门。
客厅所有的家具都被防尘布覆盖,地板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掀起一块白布。
“咳咳咳……”她猛咳不止,挥舞小手,阻隔脏空气。
叩叩两声,物品落地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走近一看,是一个相框。
相框中的,是十五岁的她,以及身体仍健康的奶奶,两人亲密的手勾着手,一同对着镜头笑。
“奶奶……”她伸手抚去上头的灰尘,对着照片中的亲人喃喃自语。“我知道,对自己好一点,为自己设想,现在除了自己,还有谁会为我着想呢?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笑着,对着照片中的奶奶说话,像是心爱的亲人仍在世。
“我知道、我知道,家里要打扫干净,女孩子要爱干净……奶奶,我回来了。”
环视两年未回来的“家”,满屋子尽是灰尘,自从奶奶过世后,她就不敢再回来……可是已经两年了,也该是释怀的时候。
“打扫、打扫!”把相框放在柜子上醒目的地方,她掀起所有防尘布,开始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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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发,如上好的金丝,在艳阳下更为璀璨。
女人涂着艳红蔻丹的十指,爱不释手地流连其间,最终捧起金发主人俊美无俦的脸,叹息一声,情难自禁地亲吻那抿紧的薄唇。
只是那男人无论被如何试探、诱惑,皆不为所动,最后甚至粗鲁的把女人推开,赶她走。“你该出去了。”
“讨厌鬼!”娇滴滴地抱怨着,女人明明被嫌恶的推开,却没有生气,乖巧听话的披着床单下床,离开前还对裸身躺在床上的男人抛一记媚眼。“那我在餐厅等你一起吃早餐噢。”
男人仅只是挑了挑眉。
女人立刻改口:“啊,错了错了,是午餐。”欲语还休地睐了他一眼,匆匆离开。
待女人走后,面无表情的男人才任凭情绪涌上。自厌、唾弃……他眉头紧皱,咬着下唇苦苦压抑。
为什么这么冷?
尽管抱了一个女人,激烈的肢体交缠一次一次,他仍感受不到温暖。
裸身下床,他用力将窗户推开,任凭阳光洒在身上,他应该觉得热,觉得烫,却依然只有漫无止境的寒冷。
“主子……”古罗欲言又止地看着再度裸奔的主子,头痛的想着究竟该怎么改掉主子这环毛病。“小镇民风淳朴,要是有人这时候往上抬头一看,恐怕……”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恐怕会吓得心脏病发啊!
贝雷特恼怒的回头:“少啰唆。”一个弹指,赤裸的身躯立刻覆上一件黑色长袍,再一个弹指,人消失不见。
古罗太了解主子的脾气,他又躲起来自怨自艾了。这两年来总是这样,带女人回来做什么呢?
只是一次次痛苦而已。
“可惜,觉悟得太晚了。”轻拍手两下,凌乱的床单立刻平整无痕,房间里流连的浓郁香水味也不复见。
他这才转身离开主子的卧房,下楼准备早午餐。
凭空消失的贝雷特回复恶魔原形后,躲过自己的空间,随手一抓便是一个暗雷,咆哮乱砸,顿时火光四处乱飞。
房子震了两下,在厨房准备食物的古罗不禁皱眉。
“咦?咦?地震?”穿着睡袍的美女娇声惊呼,小手抓着桌子,花容失色。
“已经停了。”主子正在发泄,身为忠仆,当然得好好安抚娇客,古罗快速立起一个结界。“要不要来点新鲜柳橙汁?”他面无表情、客套地询问。
“RAY说我可以挑一个房间住下来。”美女端坐在餐桌前,挺胸抬下巴,骄傲得不得了的模样。
古罗睐了她一眼,躬身道:“除了阁楼,其他房间小姐都可以使用。”这一个能让主子忍多久?
这时楼上又传来轰隆巨响,像是撞倒了什么家具之类,发出好大的“呯”声。
“……主子有起床气。”古罗面不改色的对客人解释,何只是起床气而已,这两年,主子的脾气有越来越糟的情形。
抬头望去,他布的结界裂了个小洞。他越来越难招架主子勃发的怒意了,唉,这可怎办才好啊?
“起床气?遇到我就没气了啦!”美女自信地道,简单用完早午餐,迳自挑房间去了。
古罗见外人不在,立刻使用魔法,把厨房整理得清洁溜溜,半个小时后,一个黑色的时空裂缝出现在餐厅,黑发黑眼的贝雷特气势汹汹地踏出,在他双脚离开的那一瞬间,裂缝消失,黑发也由发根处转金,黑色瞳孔在眨眼间转为深蓝。
他的身上仍套着那件丝质长袍,贵气中凭添了一股邪魅。
“饭呢?”
“来了来了。”古罗叹息再叹息,将留下来的丰盛食物摆满一整桌,接着站到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侍奉千年的恶魔主人。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变了?他最讨厌人类,最讨厌被召唤,但现在却常常把人类带回来——更正一下,女人。
主子……一夕之间染上了恶魔的环习惯——女人、性、欲望。
两年里,看着主子带不同的女人回来,再把她们一个个赶走,他实在忍不住要说——
“主子,我要加薪。”人类真的很麻烦,难搞死了!“每次你带女人回来,我就很忙。”连施展法术都要小心翼翼,不能使用瞬间移转,麻烦得要命。
贝雷特横他一眼,“不是叫你找人来帮忙?”
“怪谁呢?”古罗带着控诉的眼回瞪。
他找了许多女佣,负责照料主子带回来的女人“们”,结果没照顾到,反而争风吃醋起来,成天吵吵闹闹的。
最后,他只好改找男佣,可是——
“你连男的都不放过啊!”都怪主子魔性太强,好好一个大男人,被主子迷得死去活来,像什么话啊!
“好了。”贝雷特要他闭嘴,不要再说了。
两年前,他拥有了完整的心,一瞬间,他懂了何谓心痛,何谓懊悔。
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温暖,暖得让他感到四肢寒冷,渴望被拥抱,渴望有人来给他的身体温暖。
更渴望爱。
但他是恶魔,生来便会追寻阴暗、毁灭,也被那些负面的恶追寻,所以那些受他吸引而来的人,不论男女,皆带着贪婪、欲望、自私。
他贪恋短暂的肌肤相亲,所以事后,他总是自厌,暴躁的想毁了所有的一切,最好……连自己都毁了。
他太聪明、狡猾,没有人能毁了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吞吃人类的灵魂,而他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都已经心情恶劣了,古罗还在他伤口撒盐,再捅一刀。
“我不是叫你闭嘴吗?”他微微动怒,餐桌上的刀叉飞了起来。
古罗立刻闭嘴,摸摸鼻子转身离开餐厅。
主子的魔力冲破禁制,又拥有完整的心,力量比以前更强大了,聪明的还是少招惹他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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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着随从的背影好半晌,贝雷特才开始攻击桌上的食物泄愤,将它们全数扫进肚子里,平抚他的怒气。
这时,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飘到他鼻尖,他为此拧起眉毛,俊颜垮了下来。
美人哼着轻快的曲调自侧门走进,看见在餐桌前用餐的他时,娇声惊呼。
“RAY,我喜欢你隔壁的房间。”她整个人扑倒在他背上,双臂亲密地搂着他的颈子。“那,我就住下来喽。”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贝雷特脸色阴沉,猛力握着她的手,将她拖到眼前来。
这粗鲁的举止让美女吓了一跳,错愕布满精致的小脸,被男人奉承惯了,哪受得了这种对待?
她登时俏脸一凝。“你——”所有的脾气,在看见眼前男人阴沉的神情后,又消失殆尽。
贝雷特握紧她的手腕,锐利的眼瞪着她,紧锁住她耳畔那娇弱的白色波斯菊。
他站起身,压抑勃发的杀意,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手,取下她别在耳上的楔。
“你摘的?”将那朵楔放在指尖把玩,他怒极反笑。
他的笑容会迷惑心神,女人顿时忘了手正被人扣着,微笑回答:“花看起来好可爱,我的房间想用它们来装饰……唔?”才说到一半,手立刻被人放开,狠狠的推到一旁。
她错愕的瞪大眼。
“出去。”贝雷特冷冷地斥道:“给我滚出去!”
不久前才缠绵纠缠,不过是摘了一朵楔就让他翻脸不认人,她被当成什么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美女双手叉腰,一副跟他杠上的表情。
但贝雷特眼中压根没有她的存在,只是专注的注视着掌中的楔,举步往侧门走,大掌触及门扉那一瞬间,他又回头,对着翩然出现的古罗下令。
“把车库那辆红色跑车给她,叫她滚。”
追出来的美女闻言,更火大了。“你用一辆车就想打发我?!”
贝雷特懒懒回眸,“你不要?”
她声音一窒,不回答。
贝雷特冷笑一声,他比她更清楚,她之所以亲近他的原因,钱、权、利,这女人的灵魂污秽不堪——他也只能,被这样的灵魂追逐。
女人气愤难当的拿着古罗递上的车钥匙离开,开车的速度极快,想必是恨死他了。
但贝雷特一点也不在乎,推开侧门,走进他的花园。
花园内开满了不用膝盖高度的波斯菊花海,粉白紫红,摇曳生姿。
他带着那朵被攀折的楔,跪在土上,亲手挖掘好小洞,重新将那朵花种下。
失了根的花儿似有生命般,迅速长出了根,柔软的花瓣似有若无地凑近他的掌心。
他是如此珍视着自己亲手栽种的这一片花海。先前那一片嚣张怒放、他以来不及消化的恶念所栽的恶之花,全被一个拥有坚定意志的女孩,连根拔起,曝晒在太阳下,洗涤净化了。
那个女孩,是他漫长生命中最初、也是唯一的良善——胸中那颗完整、温热的心,是她给的……
他吞噬了她的记忆,得到她满腔的爱和怜惜,多得令他心痛,苦不堪言,因此,他将满溢出来的爱和怜,他成这一片花海。
它们娇弱,易损,需要用心看顾,就如同人类情感中的“爱”,尽管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是生命力却很强韧。
贝雷特神情温柔的微笑着,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世上无双的宝贝,指尖轻轻滑过花瓣。
“我知道没有人能为我带来温暖。”温柔的笑意注入了一丝悲伤懊悔,他低低的向花儿倾诉,“她们都……不是她。”
他首见的良善,初见的快乐……不会再回来了。
古罗打发完主子带回来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女人,回到屋子顺着侧门而去,就看见主子又在对着花海懊悔。
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关上了侧门,为主子留点颜面,掩去那一片令人心生向往,却又无端觉得哀伤的爱之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