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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得动弹不得的车阵里,一辆奔驰车突然开了车门,走下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独自在车阵中徒步行走。
没有几秒钟,另一个男子也下车,跟在她后头追赶咆哮,引起路人的侧目。
“你跟我保证你没跟你爸联络的!”梁至尊简直怒不可遏,“你们又在算计什么?又有什么阴谋?”
“什么都没有!”罗浔歌回身,大声回吼他才听得见,“你快点把离婚协议书递出去,只要处理好,我就没办法占你们梁家的便宜了!”
“你想要什么?多少赡养费?”他怎么想都只能想到这些,灵光一现,“我是不是得查查公司的账,到底被你挪走多少?”
“不需要!我不会做那么粗鄙的事!”罗浔歌不想再看他,径自转身加快脚步向前行,“我持有百分之十的股份,我还怕什么?”
真厉害!现在的她什么都不需要拿,只管收购股份就够了。
不能怪他怒火中烧,他非常介意她那位伟大的父亲。当初那出戏也是他导的,连教唆女儿去勾引男生开房间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叫女儿拿婚戒去改造,他对陈大祥真的没有好感。
罗浔歌说她跟陈大祥断绝的话言犹在耳,现在电话里显示的却是他们才刚联络!
“你给我站住!”梁至尊忍无可忍,终于认真地追赶,没两步就逮住了她,逼她和他面对面。
“我自己坐出租车走,不必你送!”早知道在车上会吵成这样,她就不要叫司机送,自己搭出租车回去算了。
“你把话说清楚再走。”他压制着心中怒火,“趁我现在很认真地要听你说!”
“听起来我好像得感到万分荣幸?”罗浔歌愠怒地瞪着他。“你再对我吼一次,我们就不需要谈了!”
“好,你讲我在听。”他不愿松开手,紧紧抓着她,就怕她跑掉。
罗浔歌注意到路人的侧目,决定上了车再说。好不容易等到车开到他们身边,两个人再度闪进车内,避开众人的注视。
一坐进车内,她又抚着肚子,虽然很巧妙地不让梁至尊看见,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了。
“去餐厅。”他拧着眉,有些粗鲁地把她给搂进怀里。
“你干什……”她吓了一跳,失声惊叫之余,发现温热的大掌覆在她的肚子上。
他的力道轻柔,压着她的胃,像是要为她止痛似的。
一定是没吃东西才会这样!下午在女厕前当场逮到她跟陈大祥联络,她抢回手机后就跟他冷战,永远只有一句“我的家务事”,就把他拒于门外!
虽然他非常想冲进总经理办公室把她压到沙发上教训一顿,逼她说出她和她父亲又在打什么鬼注意,但碍于有正事要办,而且还有一堆会议等着他开,只得强忍着怒气,先把公事处理完再说。
他拼命把会议赶完,四点多时提前到她办公室堵她……果不其然,她真的拎着皮包要提前开溜!
中午在会议上随便塞了面包,他们根本一整天都没吃什么,所以得快点用餐,浔歌的胃捱不住饿。
不知道是拥抱奏了效,还是他的掌心温度够高,罗浔歌真的觉得舒服很多,依赖般地枕在他肩头,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别找我爸麻烦,好吗?”她幽幽地开口,紧绷许久突然放松,顿时觉得很虚弱,“我跟他没有在盘算你什么,你可以跟我离婚,我什么都不要,你执意的话,我甚至可以让出那些股份。”如果一刀两断才能让他安心,即使失去所有,她也在所不惜。
“这让我很难相信。”伤痛还在,此时仍隐隐作痛。
“我说过我不期望什么,自然也不期望你相信我们……像现在,我不是又骗了你?我其实一直都有跟我爸联络。”她仰起头,视线见到的是他有些胡碴的下巴,“我知道你不会谅解他,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知道他的下落不可?”
视线往上抬,她就能看见梁至尊凝视着她的双眼。
“他知道你在翱翔工作吗?没有要求你做什么手脚?”
“我的手法会比我爸精致多了──如果我要做的话!”她轻晒,“我爸变了,或许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狗改不了吃屎,但我爸是那百分之一。”
因为有更强大的力量,让她的父亲变了!
梁至尊无法相信,他现在最恨陈大祥,因为他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他自以为的希望、愉快跟幸福。
“我可以放掉所有,包括这份工作,让你不用再担心、提防我们。”她的手撑住他的胸膛,罗浔歌面对着他,坚强的眉宇之间却隐约流露出一份哀伤。“我从来不觊觎你什么……”
除了你的人跟你的心。
从以前到现在她觊觎的只有这个,她想重新获得他的心、他的宠爱,多希望可以回到当初那无忧无虑的年代,眼里只有彼此,热吻着、抚摸着,欢乐地笑着。
不可能了!她难受地闭上双眼,别过头。
“前面街口停车。”她吩咐司机。
“去哪里?”梁至尊抓着她的肩头,这女人又要下车了。
“至尊,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没有人可以在猜疑里过一辈子。你对我有介蒂、对我爸有疙瘩,我伤了你、曾骗过你,这些事实都曾存在,不可能抹灭!”她咬着唇,笑自己奢望改变些什么,“我们离婚吧,不要再有关联,这样对彼此都好。”
一旦分手,梁至尊不必再怀疑她,她也不用再忍受这种痛苦……因为每跟梁至尊相处一分,她就会爱他十分,却也深深明白他永远无法回报她的爱。
前面街口是个十字路口,突然间又塞车起来,原因来自不绝于耳的警笛声。罗浔歌径自下车,看着一辆辆红色消防车呼啸而过,路边聚集了很多人,全往左前方的起火点看去。
“浔歌。”梁至尊跟着走了出来,拉住她的手。
他突然有股不安的感觉,他怕现在让她离开,说不定再也见不到她。
“我要保护我父亲,我不能让他再受到伤害跟刺激。”而至尊绝对会以她无法想象的方式折磨他,她比谁都清楚。“回去把离婚协议书递出去,请律师处理,我会配合。”
一阵风刮来,吹乱她一头长发,让她往左方看去,只见远方有一团黑烟迅速往空中窜升,而那栋建筑……那栋建筑是……
她的大楼?
“那是……那是我们的大楼!”连梁至尊也发现了,他诧异地看着白色建筑被黑烟笼罩。
“怎么会……整栋建筑都有洒水器的!”她惊慌失措,失火的是哪一栋?
爸爸跟溱溱都在里面!因为她要他们回家等她!
“浔歌?”
正当她急着要过马路往前冲时,突然有个声音唤住她。
她紧攀着梁至尊的手回过身子一看,在人群里她看到了程克威。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不是回家了?”他一脸错愕,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我还没……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不是……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这些!”此刻的她心急如焚,“大楼失火了,我得回去看看!”
“不可能!你不在的话……灯为什么会亮着?”程克威喃喃自语,“那我放火烧的是谁?”
咦?罗浔歌以为呜笛声过大,让她听错了什么。
原本抱着她的梁至尊却突然松开手,已经笔直地朝程克威走了过去。
“你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眼神有点狂乱的男人,“你刚说你放火烧谁的家?”
“都是她不好!我守了她好几年,好不容易她终于给了我希望,可你一回来就全毁了!”程克威歇斯底里地大吼,指着全身僵硬不能动弹的罗浔歌,“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
放火……克威有大楼的磁卡,那是为了方便接送她……管理员也跟他很熟,因为他是她的秘书──
可是爸跟溱溱在里面啊!
罗浔歌完全失去理智,下一秒就冲向程克威,歇斯底里地紧揪着他的衣领,死命地椅着。
“你做了什么?你在那里放火!”她发狂地尖叫着,“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浔歌!”梁至尊拉住她,他没看过这样疯狂的浔歌。
“我封住了出入口,我以为你在里面!我明明可以彻底毁掉你的,我明明──”他把汽油全倒在罗浔歌的家门口,让她无路可退!
“不……不……不会的!”罗浔歌脚一软,整个人往下瘫软。
幸好梁至尊飞快地搀住她,然后忍无可忍地当众就朝程克威挥出一拳,顺便交代路人制伏这位现行犯,刚刚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程克威亲口承认是他放的火。
“浔歌,你冷静一点,那栋大楼只是一个空壳!”他赶紧逼她转身面对他,捧住她的脸,“烧掉就算了,我那儿可以让你住,多的是地方可以住……人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天!他真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他没有堵住浔歌,让她提早回家的话,说不定现在在这里歇斯底里的人会是他!
只要一想到浔歌可能身处在被大火围困的危险当中,他整颗心为之纠结!
他不能失去她,真的不能我去她!
梁至尊使尽力量地拥住罗浔歌,她却在他怀中扭动身子,拼命挣扎。
“放开我……我得去!我要去看看!”她双眼无神地看向家的方向,脸上却已挂满泪痕。
“浔歌,没有关系的,烧掉我可以再建!”他制止她,不让她接近火场。
“有人在里面啊!”下一瞬间,她竟力大无穷地挣脱了他,直接越过斑马线往前冲去。
爸爸在里面、溱溱也……张妈也在!弄不好的话,连杜玫儿都在她家!
罗浔歌从没跑得那样快过,梁至尊几乎追不上,附近全是车阵,要穿越过他们本来就是一件难事,阻止了他追上罗浔歌的速度。
幸好,在火场外的封锁线消防队员拦下了她。
“小姐,不可以过去!”这么近看,那火舌正残酷地吞噬着所有。
“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有没有谁被救出来了?”罗浔歌抓着消防队员,慌乱地逼问。
“从哪间不知道,不过确定是在A栋的35楼开始延烧的。”见状况有异,消防队员狐疑地看着她,“小姐,你住哪里?你是这里的拽吗?”
三十五楼……三十五……不!真的是她家!克威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他怎么可以伤害她的家人?
“不──让我进去!我要进去!”罗浔歌拼命地要往里往头冲,出动了两名警才把她拦住,随后赶到的梁至尊直接由后牵制住她,都仍唤不醒她。
“罗浔歌!”他怕她伤了自己,只得出下下策,一巴掌刮上她的脸颊,祈祷她恢复正常,“你在发什么疯?为了一栋房子拼命值得吗?”
也许是这巴掌打得太用力,罗浔歌真的安静下来,呆然地望着梁至尊,然后缓缓地伸出两只手,抓着他衣领,面容扭曲地大哭起来。
“爸爸……爸爸在里面啊!”她哭嚎起来,“溱溱也在里面!我叫他们待在家里别走的,是我的错!都是我……”
什么?梁至尊瞪大眼睛。陈大祥人在里面?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跟浔歌联络了,原来他人在这里。
“小姐,你说楼上有人吗?可管理员说上班时间楼上应该是没有拽在家的!”消防队听见有人,顿时一整个慌乱。
“有!我爸爸带着我女儿上来找我,他们应该已经进去了……”罗浔歌早已泣不成声,“管理员不认得他们,但是他们有我的备份钥匙,他们……”
“小姐,请你说清楚,我们好上去……小姐!”
来不及了!看着大火延烧的速度,加上程克威死锁所有的出入口,她心知肚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口气上不来,她整个人颓软在梁至尊怀里。
“什么叫你的女儿?”梁至尊脑子突然有些短路,但是不至于没听见关键词句。
“我的女儿,溱溱,今年七岁……”她紧揪着他的手臂,伤心欲绝,“也是你的……你的女儿啊!”
他的女儿?他有女儿?他呆愣住。罗浔歌抱紧了他,放声嚎啕大哭,她犯了什么错?如果叫爸爸把溱溱带到公司,就不会有事了!
是她的错,正如克威说的,是她给了他希望却又拒绝他……因为至尊回来了!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经过七年,她更加爱他!
报应!对!这就是报应……
梁至尊呆然地回拥怀间颤抖不已的女子,他想起奶奶说过,浔歌失踪后休学一年……他们那疯狂的蜜月,她那不甚成熟却令他爱不释手的柔软躯体……
浔歌怀孕了,所以她办理休学,等到生下孩子后,才再度完成学业。
她没有让任何一个梁家人知道这件事,奶奶也不知道,孩子由陈大祥照顾,所以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跟陈大祥还有往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梁至尊扣住她的双肩,突地大吼起来。“我们一见面你就可以跟我说──不,早在当年你就应该说了!”
“说什么?告诉你我有孩子吗?你会信吗?”她尖叫着反驳,“那时你恨死我了,告诉你,你只会来羞辱我爸、羞辱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而看八卦消息的人都会说:那是她跟别人生的野孩子,妄想来继承梁家的财产!
梁至尊怔住。当年如果浔歌真的告诉他,她怀孕了,他应该是极尽所能地污辱她吧……
是啊,他会信吗?他不会相信的。
可是现在,他竟只能怔愣地望着激烈的火焰,耳边不时传来爆裂声……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口,他信,那是他的女儿!
但是信了又如何?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竟然有孩子?他……
一股力量,突然紧紧圈住了他的小腿,若不是那道力量又急又猛,只怕他没那么容易回神。
他跟罗浔歌不约而同地低着一看,发现有一双小手同时圈住了他们。
“爸爸!”女孩子仰首看着他,“妈妈,是爸爸!爸爸!”
罗浔歌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慌乱蹲下身子,盯着眼前的女孩毫发无伤地站在她面前,一只手抓着梁至尊的裤管扯呀扯的。
“爸爸回来了!”她好奇地又抬头瞥了他一眼,“妈妈,他是爸爸对不对?”
“对……对……”泪水翻涌出她的眼眶,她紧紧地搂过女孩,又亲又吻。“你说什么都对!”
“浔歌!哎呀,怎么会这样?”一个苍老的声音焦急地传了过来,“你没事吧?我担心死了!”
陈大祥站在罗浔歌面前,一如她对小女孩一般,温柔地抚着她的头,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爸,你们……我以为你们在里面。”
“我才以为你先回来了,我跟张妈一听见消防车声就觉得不对劲。”陈大祥忧心忡忡地地拍着胸口,“溱溱吵着要去吃麦当劳,我跟张妈就想说趁你回来前先带她吃份薯条,怎么知道一眨眼就失火了,吓死我们,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挤了进来。”
罗浔歌摇了摇头,却止不住鼻头的酸楚,“我被他绊住,来不及回家。”
幸好,没有人来得及回家……
陈大祥闻言,在惊魂甫定之余,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脸色刹那间惨白,他下意识地僵直身子,往后退去。
是梁至尊!陈大祥握紧了双拳,他从没想过这辈子有脸再见到他!
梁至尊望着他,突然发现,当陈大祥在他面前时,他没有想象的那么恨他。在这当下,他突然很感激他们不是身在火窟。
“爸爸!爸爸!”稚嫩的童音打断了一切,“我的爸爸终于回来了!我有爸爸了!”溱溱抱住梁至尊的双脚,开心地尖叫。
梁至尊弯下身子,亲手将那小小的孩子抱了起来。
长得很漂亮,跟她的母亲一样,蓄有一头长发。
“爸爸回来了。”他亲吻着溱溱的脸蛋。
“我等你好久喔!”溱溱欣喜若狂,小手环住他的颈子,用力地、紧紧地抱住,小脸贴着他的脸颊。
她有爸爸了!跟照片……不,比照片还要帅!她要爸爸送她去上学,让大家知道她没有说谎,她有个世界上最帅的爸爸!
他的一只手抱着溱溱,另一只手搂过了历经极悲与极喜,此刻走不太稳的罗浔歌。
然后他回过首,轻轻瞥了陈大祥一眼。
“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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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浔歌坐在大浴缸里,享受按摩浴缸的气泡式按摩,四周点满了熏香,脸上覆着毛巾,放松地静静享受。
今天真是够累人的了!她经历了痛苦、悲伤、绝望,然后又得到了希望与狂喜,最终还被接回了梁家。
至尊带他们回来时,算是受到了严厉的注目礼,若不是他厉色以对,所有人不得不噤声,只怕父亲很快就被扫地出门。
为了避免纷端,她让父亲跟溱溱待在客房,请人送饭进去。然后警方来电,请她去一趟警局,因为纵火犯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她的名字。
于是至尊陪她一起去警局,她看着对她怀有恨意的程克威,实在不敢相信,多年来的亲密战友,竟然会因为感情的事想要置她于死地!如果至尊同意离婚,她真的考虑过跟他在一起的!
而在这段时间,至尊都没有问她有关溱溱或是父亲的事,也许他在思考,也或许在思考这个蹦出的女儿。
罗浔歌穿上浴袍,伸手在雾气的镜子上一抹,看着镜中疲惫不堪的自己,不管如何,她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父亲以及钟爱的女儿。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十七岁小新娘,从令而后,不管遭受到什么事,她都承受得住。
走出浴室,她决定先前往女儿睡的客房,却在走近时,赫然听见两个男人重迭的歌声。
她吓得止步,蹑手蹑脚地靠近,不想让里头的人发现她。
里面的人正在为溱溱唱着睡前必听的催眠曲。
“她一定要听歌才要睡,一直都是这样。”陈大祥尴尬地趴在女孩床边,“我想是因为浔歌怀孕时一天到晚都在听小提琴协奏曲的关系。”
“哦?她一直在听小提协奏曲?”梁至尊挑高眉,嘴角还扬起自豪的笑容。
噢!爸干嘛多嘴!罗浔歌既懊恼又羞愤,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至尊,当年她一心惦记着他吗?
“我可是拼了命学的,这根本是演奏曲,完全没有歌词,我就把音符全给唱出来。”陈大祥腼腆地笑着,才七年,他已苍老许多,“嘿嘿,不过浔歌说我没走音,溱溱也爱听。”
梁至尊看着床上已熟睡的小女孩,她今天晚上超兴奋的,听说在弹簧床上又叫又跳,巴不得告诉全世界,她爸爸终于回来了。
“溱溱都是你在照顾的?”他越瞧女孩子的睡脸,就知道她未来会是个惊艳四方的美人胚子。
“啊……浔歌要念书,后来又被梁夫人找到,原本计划个一星期回来一次也变得困难……啊!我不是在怪梁夫人,我只是说因为这样,溱溱变成我在照顾!”陈大祥一反当年那种狠角色的模样,现在的他像个慈祥的阿公,“这丫头很贴心也很讨人喜欢,照顾她让我很有成就感呢!看……一晃眼这么大了!”
梁至尊脸上挂着难得的微笑。他过去一直在想象,哪天回国再次遇见陈大祥,应该是疾言厉色地对付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挂着笑容。
他想,是因为陈大祥变了吧!他那獐头鼠目的模样已然消失,头发白了一半,脸上增添了许多皱纹,双手因为做粗工长了厚茧,证实他愿意脚踏实地地工作……不管为了什么,他已经不再是当年让他恨之入骨的人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休息了。”梁至尊站起身,也怕再说话会吵醒睡梦中的女孩。
“那个……梁先生。”陈大祥突然有些局促,“我、我明天一早就走,我保证不会再来打搅你们的生活!”
梁至尊停下脚步,微微侧着。
“我知道我当年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我最大的错,就是让浔歌失去了你!”陈大祥几近恳求地看向他,“浔歌很爱你,当年她每天晚上都在哭,哭到差点流产……我吓坏了,看着她床上都是血,我才知道我干了什么好事。”
哭到床上都是血?浔歌差点流产?
外头的罗浔歌开始焦急。爸爸能不能少说两句?这些她一个字都没跟梁至尊提过!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不需博取他的同情心。
“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的,那时浔歌还小,什么都听我的,但是她对你是真心的!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是浔歌很早熟,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陈大祥不舍地回头看了溱溱一眼,“我最没资格说这些,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跟浔歌重新开始!”
梁至尊沉下双眸,不发一语,那是因为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地板上出现的长斜影子──外头有人。
“我只求你……可以让浔歌偶尔,我是说偶尔!”陈大祥战战兢兢的双手扭绞着,拉下脸恳求他,“一年一次也没关系,至少一年让我看一次溱溱跟她!我就只有这样的要求!”
爸!罗浔歌喉头紧窒。他干嘛这样?他把她想成什么人了?她有可能为了回到至尊怀抱,而舍弃亲生父亲吗?
他得和她们母女在一起,这是她的底限,如果至尊反对,那她宁可舍弃她和至尊的未来。
“我不唱歌的。”梁至尊莫名其妙扔出这么一句话。
“啊?”陈大祥果然听不懂,外头偷听的罗浔歌也没有搞清楚。
“要我拉小提琴给她听我还勉强可以,但是要我唱催眠曲是不可能的。”梁至尊意外地挂着柔和的笑容,往门口走去,“你不留下来唱催眠曲,要谁唱啊?”
咦?陈大祥瞪大了眼睛。他、他的意思是……陈大祥整个人都乱了,难道梁至尊要他留下来吗?
“梁先生!”他焦急地喊住他,“你、你不恨我吗?”
梁至尊都已经站出门口,而且眼神捉到了站在外头的罗浔歌。
罗浔歌前一秒还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下一秒就被梁至尊逮个正着,一个充满感激的眼神才刚交会,气氛瞬间又被陈大祥的话而改变。
她微颤着唇瞅着他,第一次如此期盼着他的答案。
梁至尊也凝望着她,然后缓缓地回头看去,带着点睥睨般的眼神,瞥了陈大祥一眼。
“啍^,怎么不恨?”他语出惊人,罗浔歌跟着倒抽一口气,“不过要不是你,我跟浔歌大概一辈子都碰不到面。”
要不是他的贪财计划,浔歌就永远不可能转学到那种贵族学校,他们的人生说不定不可能有交集。
罗浔歌捂住心口,为什么至尊说话都要这样语意不明的!
“算是抵销吧!都七年了,再记那些账也是无聊。”他是朝着罗浔歌,泛出有点无奈的笑容。
反正,他在乎的人一直只有浔歌,而她人已经站在他面前,他没心思再去挑起无谓的战争。
重新获得比永远失去来的好,他珍爱的人都已经在怀抱当中,还要去计较什么?他梁至尊不是那么小器的人,也没时间浪费。
陈大祥一时说不上话,酸楚冲上鼻尖,窜至眼眶,激动得老泪纵横,全身发着抖,再也忍抑不住地哭了出来。
连续不断却含糊的“谢谢”不停地自他口中逸出,捂着老脸,不由自主地软下身子。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得到梁至尊的原谅啊……
不过梁至尊没太多时间搭理他,只淡淡叫他早点去睡,迈开步伐便把躲在外头的罗浔歌给搂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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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根本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脑子一片混乱。
“你房间在这里。”他大方地搂着她,绕过了几个弯,前往自己的房间。
嫌她走得慢,他索性一把打横抱起她,直直进入房间,左脚一踹就把房门关上,紧接着一骨碌地把她往床上压,接着就是一阵无法踹息的热吻。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当然也来不及拒绝,从一开始的惊愕到缱绻迷恋。
“什么叫做血流了整张床都是?”他惩罚似的咬着她的下唇,“你空白了一年,直接跳过吗?”
“好痛!”她疼得皱眉,没好气地打他一下象征反抗。
“她叫什么名字?”他撑起身子,翻身坐起。
“……”罗浔歌就怕这个问题,“罗昀溱。”
“她姓罗?”梁至尊果然立即怒眉一扬,“她是我女儿,为什么姓罗?”
“因为你叫我滚,因为你说这辈子不要再看见我,因为你叫我签离婚协议书!”罗浔歌也坐直身子,语气平淡地重述他当年的字字句句,“请问哪个女人会白痴到让孩子姓梁?”
这跟当年一样,她母亲因为父亲的离弃而伤心欲绝,生下她之后,她才会叫罗浔歌,而不是叫陈浔歌。
事隔二十几年,她们母女竟然走上一样的路,只是结果……不太一样。
面对罗浔歌“体贴”的提醒,梁至尊有些语塞,他当初真的说过那些话,没法否认。
“她要入籍,姓梁,以后就叫梁昀溱。”他摸摸鼻子,闷闷地说。
“你不验一下DNA?”她很认真地看着他,“至少确认一下她是你的孩子,我不希望落人话柄,给别人说嘴的机会。”
梁至尊拧起眉,倏地转过来瞪着罗浔歌,这女人有时候真的冷静到很惹人讨厌。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他低吼着。
“我经历过。”所以她完全用实际状况来衡量。
“那是你骗我在先!人在极端愤怒时会失去理智,所以我……”
“我没说你不对,当初不对的人是我,你生什么气?”她连忙用纤手压住他起伏的胸膛,“我只是要个保险……我不希望溱溱跟你们住,还遭受异样的眼光,她一个人受不住的!”
梁至尊顿了一下,他觉得浔歌话中有话,而且算术有点问题。
“什么叫做她一个人?”
“我想过了,她是你孩子,跟着你比跟着我好,我再舍不得,也应该让她认祖归宗。”她轻叹口气,有些难舍地看着他,“你会让我来看她的,对吧?”
“你是要去哪里?”瞧她讲得一副将出远门,不打算回来似的。
“我?等大楼重建好,我会接爸来住,其他没什么变啊!”眨了眨眼,她从来就没有要去哪里。
“你让女儿住在这里,身为母亲的你却要离开?”他感觉有点火大。
“呵……不然呢?你认为我是那种会厚着脸皮留下来的人吗?”亏她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我们能够好聚好散,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果然很会惹他生气,“谁在跟你好聚好散?你还是我梁至尊的妻子!”
罗浔歌承认自己有点吃惊,她知道离婚协议书还没递交,但是她从不敢期望她跟至尊之间能有完美的结果。
毕竟这是一个家族,至尊不能事事自己做主。
“很快就不是了。”她温柔地主动抚上他的脸庞,她好爱好爱这个男人,只是他不会属于她。
梁至尊抓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扯进怀中,逼得她贴紧自己,“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咦?罗浔歌睁圆了眼,讶然地看着他。至尊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肯接纳父亲已经是奇迹了,现在他不打算跟她离婚?
“可是……”她咬着唇。这太荒唐了!哪个男人能够尽释前嫌地再与她在一起?
趁着罗浔歌失神,梁至尊突然将准备好的戒指套进她的手指,快到让她措手不及。
“你──”她被震撼到了。不,她不配戴上那只戒指!
“卡住了,戒指有点小……”梁至尊边说,边把戒指塞到底。
天哪!罗浔歌吓了一跳,好痛喔……至尊明知道戒围太泄硬塞,这根本就拔不出来!
“我不要戴上这个东西,你明知道我不配的!”罗浔歌焦急地要去浴室,用肥皂试着把戒指取下。
“谁说你不配的?”梁至尊扣住她,不让她逃走。“你没把钻石换掉,我很高兴。”
他低头吻埋进她的发间,这简单的举动,再次逼出罗浔歌珍珠般的泪水。
“这是我的结婚戒指,我怎么可能卖掉它……”她忽然泣不成声,“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再跟梁家扯上任何关系……我只想要再见你一面!”
天哪天哪!她那时夜不成眠,日日哭泣,就是跟上天祈求这微薄的愿望啊!
她不要任何梁家的东西,只要能让她跟至尊见一面,跟他说清楚就好!
她要向他解释她盲目追求父爱的愚蠢,然后想要大声地告诉他,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他!
这样的祈求过了一年后就停止了,为了孩子,她必须重新振作,面对现实,从今以后,不再存有任何幻想。
然后,一晃眼就是七年,她竟然有机会在七年后对着她深爱的男人道出这一切,不管他信与不信,她已无所求了。
“我听说,你那时夜夜哭泣……哭到差点流差。”语气里听得出他的自豪,“我还听说,你每天都在听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因为那是我拉给你听的曲子。”
“因为……因为我爱你!”罗浔歌一古脑儿地喊了出来,“我已经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我爱了你七年,可是也让你恨了我七年……”
她激动地掐住他的手臂,几乎是哭喊着这些话。
爱一个只恨自己的男人,她知道这是对她最好的报应!
望着在自己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罗浔歌,梁至尊只感到心全揪成一团,他讨厌看到悲伤的浔歌,她的泪水跟硫酸一样,会腐蚀他的心。
她不该狂乱、不该歇斯底里,应该永远冷静慧黠的浔歌,才是他一直钟爱的……唯一难以忘怀的女人。
“我恨你,我真的恨你。”他紧紧地抱住她,“但是我却跟你一样,愚蠢到一直爱着你。”
罗浔歌呆然地望着他的肩头,泪水再也遏抑不住扑簌簌滚落。
“不够爱你,我就没有那个力量恨你七年。”他泼开因泪水而黏在她脸上的发丝。
“至尊?”她攀住他的双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捧起她的脸颊,吻上她的前额、鼻尖、脸颊、长发,然后是红肿的嘴唇。
“我曾以为我们的爱无坚不摧,但现在人们在爱情里对彼此所做的事情,将会永远记得。”他最后吻上的是她颤动不已的双眼,如念情诗般地柔柔道出,“如果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那并非是我们忘记,而是我们原谅了彼此。”
她睁开沾满泪水的长睫,这句对白来自一出经典的电影“桃色交易”,一对穷途潦倒的夫妻在一场因缘际会中,一名富商用一百万买了美丽的妻子一夜,天真的他们没料到随之而来的伤害吞没了他们,他们经历了痛苦、怀疑与猜忌,一直到最后。
不需要忘记,需要的是原谅……
“你真的愿意……”她哽咽得说不全一句话。
他扬起爱怜的笑容,手指探入她长长的黑发里,“这长发……为我留的吧?”
他说过,他最爱她的长发,希望她永远不要剪。
罗浔歌的泪涌得更多,呜咽地点着头。
怎么样的戏,可以这样默默地演了七年?为一个没有情感的人蓄着那一头麻烦的黑发?
又是怎么样的戏,可以让她愿意在十八岁就生下孩子,当一个学生妈妈?
他不是愚昧的人,他怎会不知道?
回国时,在返家之前他急着想看到她,驱车到公司对面等着她,从她自车子走出那一瞬间,她那美得令人屏息的姿态,就已经再度震撼他的心。
她站在树下,汲取芬芳的那抹神情,让他没有办法忽视心底涌出的那股冲动。
他知道,他有多恨她,就有多爱她。
“我们试着重新开始,好吗?”他轻靠上她的额头,恢复过往唯独给她的那份温柔。
罗浔歌激动得点着头,从他眼里,她看到了当初令她心动的眼神,还有一份坚定,让她愿意相信他是真心的。为了他们的爱,她也愿意再给彼此一次机会。
“小提琴……可以再为我而演奏吗?”小提琴是无辜的,她渴望再看见他拉琴的英姿,倾听那优美的琴音。
“可以。”他深深地吻着她的额际,像是烙印般的用力,这一吻倾注了他对她的浓烈爱意。
那天夜里,梁氏大宅洋溢着一首悠扬的乐音,那是整整七年没有再响起的小提琴琴音。
听说,睡梦中苏醒的梁夫人哭湿了枕头,却挂着笑容沉入梦乡;听说,客房里一个男人听着音乐,竟闷在被里哭得泣不成声,嘴唇都快被他咬破了。
听说,那首曲子是贝多芬闻名的“小提琴协奏曲”,是当年有个叛逆嚣张的学生给一个优等生拉的定情曲。
时光随着序曲回到了七年前的校园,那空间宽敞的小提琴社办,长发的优等生坐在桌子上,而叛逆的嚣张学生正为她拉出悠扬的琴音,幸福将重新开始,从这里接续下去。
下个月举办的年度同学会,他们想,他们终于又有资格算班对了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