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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狂雪大,大地一片苍茫,放眼望去尽是无边无垠的银白世界,没有夏日苍翠的草木,也不进牛羊牲畜,显得一片萧索。
「夫人,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收回远眺的目光,明阳柳放下车帘,朝着坐在对面的侍女笑了笑,「不碍事,只是坐了太久的车,难免有些气闷,看看外面透透气。」她哪里有这么娇弱了,但人在异国,也不好表露太多情绪。
「王爷临行时嘱咐奴婢小心伺候夫人,若夫人有什么不适,就拿奴婢是问。」
明阳柳太阳穴隐隐抽痛,强忍着下伸手去揉。这个平源王,他跟殷武杰的事一定要扯上她吗?她绝对相信自己在庆国的一切消息都会如实的传达到丈夫的耳中,到时候安抚吃醋的大将军还是得她自己来,真麻烦。
这位尽职的侍女便是她到达庆国边城之后,丘凤诚指派来服侍她的,他下的命令是她若有闪失,这位侍女便得提头去见,导致现在树上落下一片叶子,这丫鬟都会大惊小怪。
这样下去,到不了庆国国都,她就会先崩溃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其实我现在的身分不是庆国的贵宾。」
「可是,王爷的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
算了,她放弃了,这丫头这么死心眼,自己说再多也是浪费唇舌罢了。
闭上眼假寐,她懒得再多说,侍女连忙俐落的帮她盖上毯子,加上马车里本来就有的火盆,没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也不知过了过久,睡梦中的她被一阵打斗声惊醒。
侍女见她醒来,惶恐的道:「夫人,我们遇到马贼了!」
「马贼?」这盗匪也真胆大妄为,敢袭击官军护送的车队。
「是呀,这群马贼来去如风,王爷追剿多次均未成功,没想到……」侍女一脸的害怕,眼睛都不敢朝车外看。
「最近的运气真是差。」送酒送出问题来,现在还遇到劫匪,她真想问问老天爷她是欠了它多少香油钱!「齐伯。」她朝车外一唤。
「小姐。」
「情况怎么样?」
「脱身不难。」
「那就好。」能跑得了就没问题。
侍女抖着声问:「夫人,真的没事吗?」
「你觉得你们王爷厉害不厉害?」
她马上骄傲的回道:「王爷是我们庆国的英雄。」
「那就是了,既然你们王爷是庆国的英雄,现在护送我们去国都的士兵又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你还需要担心吗?」
听她这么一说侍女终于放下心来,不再像只惊弓之鸟。
「小姐,事情不大对头。」齐伯刻意压低的声音传进车厢里。
明阳柳心中一突,「怎么了?」
「他们不像马贼。」
「不像?什么意思?」
「是杀手。」微微的停顿之后,齐伯的声音带了点沉重。
「杀手?」侍女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明阳柳忍不住伸手掩耳,她没被假马贼吓到,也会被这个胆小的丫头给吓到。
「他们应该是针对小姐你来的,平源王的护卫正奋力杀敌。」
「那……我们该逃还是不逃?」
齐伯沉吟了会,「应该还好,请小姐在车厢里再睡一会。」
明阳柳杏眸睁大,她没有听错吧,这种时候了,齐伯还要她放心大胆的睡?
不过齐伯都这样说了,她贸然跑出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可是当一个大汉闯入车厢,一把亮晃晃的钢刀架在她脖子上时,她不得不在心里叹气——齐伯,这样骗我很玩吗?
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朝车窗外看一眼,因她怕看到血肉横飞的画面,但现下她觉得,被钢刀架着的画面,也不怎么唯美就是了。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齐伯不见了——
果然是脱身不难,她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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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殷武杰,被来人的消息惊得把手中的茶碗打翻到地上了。
「夫人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在前往庆国都城的途中遇到马贼,混战之中,夫人失踪了。」
「齐伯呢?」
「也不见了。」
殷武杰震怒,「庆国的军队是干什么吃的?那个平源王不是一直自夸手下能干了得吗?怎么会让人把人抢走?」
「平源王说对此深表遗憾,会为此事负责。」
「话说得倒是轻巧,如果柳儿有一丁点儿的差错,丘凤诚他就拿命来抵吧!」随着话音落地的是被殷武杰捏碎的茶碗盖。
军营里的人都知道,若将军改口叫平源王的名字时,就表示将军动了肝火,大夥彼此对视,看来如果夫人有个意外的话,就算两国不开战,两边的守将也要来场殊死战了。
殷武杰努力控制怒气,「让探子继续打听消息,务必找到夫人的下落。」
「是。」
「另外,密切注意庆国国都方面的消息,我想这次的事情恐怕不单纯。」以平源王在庆国雷厉风行的铁腕作风,有人敢动在太岁头上动上,这不啻迎面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若肯善罢甘休倒是件怪事了。
见他交代完后,众人告退。
「柳儿……」含着痛苦的一声轻唤逸出唇,扶在桌的双手收紧,硬生生抓下两块桌角,「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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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没事了,别开口,安静的跟我来。」
没事才怪!
要不是四周乌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且还在贼窝之中,明阳柳早就先对来救自己的齐伯发飙了。
可恶,这齐伯自个跑走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被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捉住时要如何应对,现在问她有没有事,怎么不让她气得咬牙。
不过,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否则齐伯的牛脾气一上来,一个人走先,留她在这里岂一个惨字了得。
于是,明阳柳就在暗自腹诽兼磨牙的状态中,跟着管家趁着月黑风高逃出了那座破旧诡异的山神庙。
之所以说它诡异,是因为她实在无法理解,那群人一看到她就朝她要什么「龟灵玉」,那什么鬼东西啊,她听都没听过。
因为她给不出他们要的东西,没想到竟被他们绑住四肢,像货物一样扔在神案旁。
「小姐,你可以说话了。」
明阳柳跑得气喘吁吁,但马上不客气的开口,「齐伯,你怎么可以扔下我先跑?」
「我不先跑今晚谁来救你?」齐伯老神在在,用他那一千零一号的表情回答。
「……」
「他们绑你的目的你知道吗?」
「他们跟我要什么龟灵玉的。」
齐伯万年不变的脸色出现了一丝讶异,这让她很是惊奇,追问道:「齐伯,龟灵玉是什么东西?」能让齐伯变脸,一定是很要不得的东西。
「庆国的皇家兵符。」齐伯本就严肃的表情益发的严肃起来。
她一听更加一头雾水了,「那为什么会跟我要?」
「这恐怕要等到我们到庆国国都才知道了。」
「还要去啊?」她忍不住面露沮丧。
「难道小姐想当两国开战的元凶?」
「我自认还不够当祸水的资格,谢谢齐伯你这么看得起我。」
「那我们走吧。」齐伯来到一座林前,牵出藏匿在里头的两匹马。
明阳柳想到另一个问题,「齐伯,你觉得我相公听到我失踪的消息,真的会抓狂到让两国开战吗?」
「小姐放心,我已经传信给姑爷了。」意思是两国暂时还战不起来。
她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看到他因为我而失去理智,可是我也清楚,那结果责任不是我承担得起的。」
「走吧。」齐伯帮着她上了马。「我们进京去找金兰公主。」
她点头道:「我想这件事十成十跟她脱不了关系。」那丫头不会是上次吃了亏,这次回整她吧?否则那些人怎么会跟她要什么庆国皇家兵符呢?
「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好好保护小姐的。」
「思,我知道,齐伯最疼我了。」
在夜色的掩护下,齐伯无声的笑了。是呀,他没有妻室儿女,从小看她长大,早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不疼她又疼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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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之争。庆国国主遭软禁,而金兰公主藉着她送来的那一车好酒,演了趁戏给她内斗的哥哥们看。
真是老调牙的原因,从古至今皇家三不五时就爱上演的好戏之一,只是明阳柳没想过,这辈子自己会有机会在这里头轧上一个角色。
而且,有一件事也让她困惑,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坐在椅中的金兰公主,然后一脸求教地问她——
「为什么你明明是个公主,却掌握着皇家兵符?」
「因为别人想不到。」原因就这么简单。
「那,为什么龟灵玉不是玉呢?」原来上次两人一起拚酒时,金兰公主胡乱塞进她怀里的那块像龟壳又像石头,也像砚台的东西就是那群人要抢的龟灵玉。
拜托,名字也起得专业点啊,明明不是玉的东西非要叫玉,就算他们打死她,她也是不知道自己有啊,要是为了这个原因而丢了小命,到阎王那儿说都觉得丢人。
「这是先祖起的名字,我也不明白。」金兰公主耸耸肩,「我觉得它更像一块残破的旧砚台,扔到路边都不会有人要。」
「对呀。」果然大家都是这样认为呢,真不知庆国的祖先在想什么。
「这次把你拖进来这淌浑水中,真是抱歉。」
「空口白话就显得有失诚意,公主殿下是否应该有点实质性的表示呢?」
「做人何必那么功利,我们好歹也有情比金坚的友情。」金兰公主的笑容很灿烂。
旁边服侍的下人们忍不住额上冒黑线,这两个如花一般美丽、像春光一样明媚的女子的对话还真让人越听越傻眼。
「公主知道我是商人,商人本就重功利。」明阳柳说得很理直气壮。
「可是我相信你不是利欲薰心的人。」
摸了摸下巴,明阳柳微微沉吟了一下,「其实,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一个利欲薰心的人呢,若我知道那东西是那夥人要的龟灵玉,我就开个高价卖给他们也说不定。」
「如果你真是那样的人,当初我便不会将那东西塞给你了。」「你那时喝得两眼醉茫茫耶,糊旦糊涂的掉了也是有可能的。」她怀疑的道。
「如此重要的东西,我不会出差错的。」
想想,这么重要的兵符,如果交给一个喝酒就误事的人,那实在是很危险的事,她想庆国国不会如此昏庸,那么这就表示……
金兰公主冷不防开口道:「我的酒品非常不好。」
「彼此彼此。」
「酒是我的弱点。」
明阳柳收敛了笑意,她听出她的话意了。「所以太过明显的弱点便一定不是弱点。」酒品不好有先天和后天两种,自己是先天,金兰公主的看来就是后天了。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金兰公主「哈哈」一笑,握住她的手,无比欣喜地道:「所以我才会说我们两个是知己。」
她叹了口气再道:「谢谢你帮了我,那东西已经让我失去太多太多了,我真的很高兴可以认识你,虽然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明阳柳没多问她失去了什么,只是淡然的说:「东西你还是收回去吧。」这样烫手的东西放在身边不啻是一颗炸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为她引来杀身之祸,一定要有多远扔多远。
「东西你带在身上吗?」
「怎么可能。」那么丑的东西被她垫在酿酒的大瓮下了,大小刚刚好适合。
「那你要怎么还我?」
「我回去之后马上让人送回来给你。」
金兰公主有些不赞同,「让别人转交你放心吗?」她考虑了会,「这样吧,你就留着吧,对外我会说东西已在我手。」
明阳柳听得瞠目结舌,她又不是庆国人,说起来她算敌对国家的人,这样关系到皇室存亡、政权稳固的重要信物交到她手里,他们怎么放心?
「你父皇该不会是让猪踢了脑子吧,他怎么可能同意你这么做?」
她被她的话逗笑了,「令夫是边关元帅,平源王野心极大,若兵符在你那,他也有所忌惮,这是为了两国黎民百姓着想。唉,并不是每一个皇帝都喜欢穷兵黩武,争霸天下的。」
明阳柳懂了,「从这一点看来,我觉得两国的皇帝不相上下。」说白了就是毫无大志,只顾着自己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儿忙。「不过,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天下的事本就顺势而为,我不愿见两国战事不断,既然这一代由我掌管龟灵玉,便由我说了算。」
看着眼前这个说话轻软却掷地有声的美丽公主,明阳柳说不出话来,她无疑是个爱护子民的好公主,若是身为男儿身,必会成为一代明君,实在可惜……
「既然是知音,何不与我共担这一份重责大任呢?」
闻言,明阳柳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怀,谁说女儿便没有山样的脊梁,海样的胸怀?「好,便应了你。」
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时端起手中的茶,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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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边城,明阳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莫名其妙被牵扯进人家的皇室家务,但,好在有惊无险。
「在想什么呢?」一双大手将她揽进一个温暖而宽阔的胸膛。
「这整件事简直像是场不真实的梦。」
「她不该利用你。」殷武杰对那位金兰公主很不满。
她笑了笑,伸手环住丈夫的腰,脸贴在他怀中,咕哝道:「我们又何尝没利用她呢?正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大家能互相体谅一下,没关系啦。」
「如果这次藉此事出兵,或许能一举平定两国间的国土纷争。」
「未得皇上许可,你私自出兵,恐会招罪。」
「为了你,我甘愿。」
「你……」她感动的看着他。他真的会为了她甘冒此大不韪吗?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先别说我接到齐伯报平安的消息,就算真出了兵,皇上也不会怪罪我的。」
她疑惑的看向他。
「在你接到圣旨的当天,我便写密旨上呈皇上,皇上说一切由我处置。」
「什么?亏我那么感动。」明阳柳有上当的感觉。
「你怎么生气了?」殷武杰一头雾水。
「小姐在气你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跟在他们身后的齐伯慢条斯理的解释。
他无辜的说:「可是我若真这样做,只怕你会更生气吧?」
「谁说的?」明阳柳白他一眼。
「那下次我就做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男人好了。」
「什么?」他还想有下次?他是嫌她命太长可以这样玩的吗?
明阳柳怒了,她用力推开他,迳自大步往前走,边走边气嚷道:「我要去拜送子观音,我不要儿子,我要女儿,我一定要女儿啦!」男人有什么好啊,气死她了。
「什么?」他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什么儿子女儿的……等等,你有喜了?」
「我不要儿子,气死我……」她没回答他,兀自叨念不休。
「柳儿——」殷武杰急忙追着妻子而去,笑容越咧越大,他要当父亲了啊。
齐伯仍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边走边摇头,看起来小姐这脾气有得闹了。
不过,那又如何,这样才热闹嘛,寒冷的冬天热闹一点才不会让人觉得边塞苦寒呢。
他已经开始期待,他家小姐再生几个小娃娃,这边城生活会有多精彩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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