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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雪的寒冬已来临,重重密云占领了天际,不让丝毫的阳光重返大地,而自云间缝隙里探出的阵阵寒风,则俯探向大地,将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吹拂得不得不拉紧厚重的衣衫抵御,或是纷纷躲进道路两旁的店家里避冷。然而在路上行人已减少许多的这日里,有间客栈的生意不但不减反增,里头人山人海、热闹滚滚,且挤进客栈里头的客倌里,十人中,就有九人是女人,而原因就出在东翁与花楚所坐的那张客桌上。
东翁两眼直不隆咚地瞧着近在眼前姓盛的来客。打从这位自称盛守业的委托人一进门起,这位外表器宇轩昂、一身行头气派非凡,还有张将客栈里里外外所有女人眼睛都吸过来的大少爷,光只是这么坐在这儿,就足已为这间客栈赚足一日的生意。
早已习惯他人目光的盛守业,若无其事地喝着东翁珍藏的香茗,而后将两眼看向通知他来此的花楚。
「事情办得如何?」
「因你,我足足损失了十年的巫力。」劳心又劳力的花楚,边说边再揉了揉酸疼的颈项,「下回你若想再找我做生意,可得等十年后了。」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做成这单生意,还害得她有十年不能再施咒,唉,她也不知这回是赚翻了还是亏大了。
盛守业不以为然地挑高两眉,「这么点小咒也难得倒你?」他还以为她是无所不能的呢。
「这位姓盛又有钱的大客户,你所要求之咒,可是等级如同翻江倒海之咒,只耗去我十年的巫力,已经算是老天给我面子了。」
「那成效呢?」真能照他事前所说的……全都变过来?
她胸有成竹地扬高了下颔,「明日你就知道你所花的每一分银子,可全都老老实实的花在刀口上。」做生意这么多年来,她这人是很讲究商誉的,不然她的生意哪能那么兴隆?
「这么说来,你不会令我失望了?」
花楚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再欠你人情一回。」光是做这单生意她就快被封浩给烦死了,她可没空再去挑惹起封浩那莫名其妙的醋意来找自己麻烦。
「那就谢了。」也无心再造成别人家庭问题的盛守业,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并自袖中掏出张银票交给她。
搞定生意最后的阶段后,花楚即起身来到东翁的身旁,朝他的肩头重重一拍。「东家哥哥,接下来我恐怕会有一年半载不能回栈,你可别太想我。」虽然她也很不想离开这间吃得好又住得好的客栈,更不想离开她崇拜的蔺言那么久,不过……
「为何?」好端端的说这做哈?她家的封小子不是打死都不搬家吗?
她感慨地长叹,「短期内我得搬家避难。」唉,做坏事就得要有这等下场的心理准备。
「那封小子呢?」
「他已事先去物色我们日后的避难处了。」他们两个才不想呆呆地留在客栈里等仇家杀上门来算帐。
「呃……」东翁干干地笑着,「有远见……」桶了楼子就跑?不愧是封浩的一贯作风。
「我先走了,你保重。」还得赶回去打包行李的花楚朝他扬扬手,一刻也不敢多留地转身跑回本馆。
东翁将两眼调向身旁只见过几次面的委托人,满心纳闷地瞧着他那像是吃了记定心丸的模样。「这位花大钱的客倌,你真对她有信心?」
「当然有。」普天之下,这事也只有花楚能办得到了。
「若是我家结拜的楔失败了呢?」再怎么说,这等违反天理之事,他再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有可能。
举杯欲饮的盛守业,在沉思了一会儿后,以几不可闻的音量在唇边悄声低喃。
「那我也只有硬上了。」
「什么?」因所听到的内容有些诡异,不太确定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的东翁,颇怀疑地盯着他那看似正常的神色。
「没什么。」盛守业扬首朝他们绽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总之,我很期待明日的到来。」
好……好刺眼啊。
不意遭个美男笑容给闪着眼睛的东翁,在身旁的鞑靼忙着揉眼睛时,这才注意到,整间客栈里的男男女女们,皆面带陶醉地远观着盛守业的一举一动,其招蜂引蝶的程度,远远胜出他家客栈里任何一尊诡异拽。
早就习惯任人评头论足的盛守业,不语地自袖中再掏出一张银票,以修长的手指将它推至东翁的面前。
东翁的两眉直朝眉心靠拢,「这是?」
「封口费及往后同一阵营的休。」在着手进行大业之前,他总得事先打点好关节做好全面性的准备。
「你要我帮你?」怎么,想拉他下水?盛守业一双勾惑人心的魅眼,笔直地望进他的眼底,「打从你代花楚姑娘接下我这单买卖起,你与我就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跟你同一条船?你当我东某人是什么人?」东翁不以为然地哼了哼,「我岂是那种会为了这等区区小钱就出卖自家房客的客栈主人?」
然而盛守业只是以指敲了敲那张银票,要他再仔细点看清上头所书的数目。
低首一瞧清楚那笔数目后,说时迟,那时快,面上随即风云变色的东翁,马上一改前态,笑咪咪地对他搓着两掌。
「哪,这位有钱的客倌,您希望我如何配合尽管说一声就是了。」别说是卖房客了,要他卖了他家造孽祖先的牌位都行。
窝在一旁看戏的鞑靼,难以苟同地瞧着出卖自家人比谁都快的顶上老板。
「东翁,你还有节操可言吗?」在有过出卖陆余的教训后,他还学不乖?这间客栈里的房客是万万坑不得的呀。
东翁以不屑的目光瞄他一眼,「你真要有骨气,到时就别来跟我分一杯羹。」哼,贪吃又想装客气?
「……我既没脸也没皮,把我那份也留下吧。」鞑靼难得一见的正义凛然,也只小小地坚持了一下下而已。
「你懂得识大体就好。」这间客栈出产最多的就是共犯。
盛守业不疾不徐地确认,「这么说来,这笔额外的买卖,成交了?」
「我只有一事不解。」东翁伸出一手要他缓缓,「你请楔施这咒究竟是为了哈?」嫌钱太多没处花,也不必这么浪费吧。
「私事。」为了达成他的心愿,他可是足足等了二十个年头,这才盼到了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的花楚,他可不会任这机会白白溜走。
「你这私事,有必要无聊到把个男人变成个女人吗?」就算花楚的诅咒当真成功好了,他以为那个自称大爷,十足十男人心态的轩辕如相会对他乖乖认命束手就擒吗?
「有。」说到这一点,盛守业的唇边即泛起淡淡的浅笑。
东翁想不通地杵着眉,「依你这副尊容,就算你只是躺着勾勾手指头,也会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来让你吃了,你又何苦去陷害我家那尊房客?」光凭这等顶级的姿色,别说是他想要美女,恐怕就连天仙也会到他家去排队吧?
「因我只想吃了他。」更进一杯香茗后,盛守业面不改色地说出让某两人都瞪凸了眼珠子的实言。
嘴角微微抽樯的东翁,满心不敢领教地瞧着他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天生胃口异于常人?」这家伙究竟是看上了只会降魔除妖的轩辕如相哪一点?
盛守业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好说。」他这人也不过是一旦相中了目标,就一路死心眼到底而已,他是很奉行人生立志要趁早的。
算了算了,再问下去恐怕更可怕的答案也会跟着出笼,就当人各有志也各有所好吧……东翁不语地与鞑靼交视一眼后,不想深究地在这话题上头选择放弃追问。
「为了往后着想,劳烦你这客栈主人就为我安排间上房吧。」不担心他人怎么看待他的盛守业,边说边起身看向本馆的方向。
东翁跌得二五八万地扬高了下颔,「抱歉,本栈只限特定人士入住,恕不招待外客。」
对这间客栈了如指掌的他浅浅一笑,「我不介意住进天字五号房的客房。」虽说宅子与他家的比起来是小了点,但既可日日与分别了多年的义妹相处,又可天天到心上人的家中增进感情,他是可以委屈暂时将就点。
鞑靼愈听愈狐疑,「你是盟主大人的亲人?」怪了,那个很可能会一路连任到老的盟主大人,在成亲之前不都是天涯孤独一匹狼吗?
「正确来说,我是他的大舅子。」若不是先前有事碍着,他早就想来此探探他那可爱的义妹了。他是开阳大人的义兄?慢着慢着……愈想愈觉得这一切很可能只是个骗局的东翁,忍不住再次将眼前的翩翩贵公子重新打量过一番。他是开阳口中那个放弃继承家业,将所有一切拱手让给义妹,既无绝顶聪颖的天资、单纯老实无心机、温柔又善良的大好人……义兄?究竟是他这客栈老板老眼昏花,还是他家的开阳大人压根就识人不清?
「能否请你带个路?」赶着去天字五号房串通其它两人的盛守业,在东翁一个劲地杵眉沉思时,朝一旁的鞑靼扬了扬手。
「慢着。」
「还有事?」盛守业回过身子,低首看向出声留人的东翁。
「这位客倌,我不想问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也不想管你的目标到底为何。」东翁交握着十指,诚惶诚恐地看向这一号新寄宿者,「我只想问,你不会跟我家房客一样,在日后找我的碴吧?」拜托拜托,可别再来尊烧银票的了。
盛守业顿了顿,半晌,在东翁期待的目光下,他微微眯起细长的双眼,再朝东翁邪恶地一笑。
「我很难保证。」
静夜里降下的雪花,将大地妆缀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裳,随着攀向天顶的朝阳逐渐散放出热意,缓慢驱走冻人的寒意,残留在露台与房顶上的一层积雪,亦不得不听从上天之命,脱离雪花之姿摇身变成人间的残泪。
长年来因主人总是出门远行,多半只有鸟鸣与虫声的地字七号房,在这日接近正午的时分,自主楼的寝房里,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陌生申吟声。
「呜唔……」
几乎可说是痛醒的轩辕如相,紧闭着两眼,动弹不得地躲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将自个儿的身子给蜷缩成一团,努力抵抗着在睡梦中无端袭来的剧痛。
痛痛痛……
痛死人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活像是有人拿了千根针使劲在扎,而他全身的筋骨,则像是有人趁夜将它全都打散再重新组合过般……
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痛的轩辕如相,在剧烈的疼痛感总算是渐渐退去时,挣扎着想起身,好出门去给邻居瞧一瞧这是怎么回事,可当他两手抵按在床面上欲起时,掌心却传来某种滑溜的触感,他睁眼一看,这才发现在他的床上,竟布满了色泽乌黑的长发。
「咦?」哪来这么长的头发?这床上除了他外,是多睡了个姑娘不成?他记得他昨晚回家时,并没额外多带了什么妖魔鬼怪回来当土产才是啊。大惊之下翻身跳起坐在床上寻人的他,在探首张望四下一会儿,却始终没见着第二个同寝一床之人后,有些摸不着头绪地搔着发,不料此时一阵细微的疼痛自他的头皮处传来,令他不解地拿开手。
自窗棂筛落下的莹莹日光,将好似修剪得圆润微尖的指尖映照出些许的微光,他好奇地反过手掌,而后诧异地睁大眼,再急急抬起另一只手作为比较。
日光下,他原本因施法和握符而长满厚茧的十指,也不知上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不但纤细修长,像是从没做过任何粗活的粉嫩柔萸。
他不悦地皱着眉,「搞哈?」
下意识对这双美手感到有些嫌恶的他,连忙揉了揉眼,想确定他是否睡胡涂了,但就在他高举起一手时,一截有着令男人眩目、令女人羡慕的藕臂,又再次入侵至他的眼底。
「见鬼了……」他一把拉开两边的衣袖,更是令他觉得触目惊心的雪白肤色,立即有若噩梦般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细致到可达晶莹剔透境界的雪肤,在窗外愈升愈高的日光衬托下,差点闪瞎他的一双眼。他怔了怔,两手忙摸上自己的脸,在摸到与臂上相似的肤触时,他赶紧跳下床取来摆在小桌上,总是被他刻意以布巾盖着搁置不用的铜镜。闪烁着潋艳铜泽的镜面,冷不防地映照出一张已是许久刻意不见,因此他也早就遗忘了许久的脸庞,当下又令没有心理准备的他吓了一大跳。
「唔哇——」是谁躲在镜子里吓人?正想送午膳进房的丹心,与陪同她一块儿过来想偷懒不去客栈外头拉生意的鞑靼,在听到寝房里的叫声后,好奇地将午膳搁在厅里后,两人一左一右地打开寝门往里头探去。
「轩辕大师,您怎——」好心的探问声,在他们的目光一抵房间主人身上的刹那,接下来的下文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把扔开铜镜坐在床边的轩辕如相,习以为常地朝他们摆摆手。
「没事,我不过是睡昏头,又一时被镜子吓到而已。」真是,自小到大他不知在没睡饱的状况下,被自个儿在镜里看来颇像女人的长相给吓过几回了,都一把年纪了,他怎还是会被这种错觉给吓着?
然而,被吓得有如刚刚逛遍碧落与黄泉两处,身体硬直、整个人僵站在原地的丹心与鞑靼,可一点也不觉得他的回答有安慰到他们什么。
大大打了个呵欠,也伸完了懒腰后,轩辕如相不解地瞧着傻傻站在原地不动的他们。
「你俩是怎了?」怎一个脸色白得像来自地狱第九层的厉鬼,而另一个则青得像是隔壁第十层的?他们是早膳吃坏肚子了吗?愈听他的声音,身子就颤抖得愈厉害的某两人,不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后,即逃难似地掉头往客栈的方向火速冲去。身处在客栈另一头,因大批欲用午膳的客人涌入栈内,而忙得不可开交的东翁,在两手都已忙不过来的这当头,才想差个人进本馆里去把他家的两个万能帮手二人组给拉出来帮帮忙时,那两人已像两阵狂风般地自本馆内一路刮进他所站的柜台里面。
「你俩来得正好,快些去招呼客人。」东翁回头看了他俩一眼,两手没空的他,催促地抬起脚想将他们踹出去帮忙。
「东东东……东翁……」六神无主的鞑靼,两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袖,自口中吐出的字句,说得是结结又巴巴。
「你是撞邪了不成?」东翁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要他镇定些,岂料这时他另一边衣袖又遭另一人给急急拉了过去。
「七七七……」就连向来处事冷静的丹心,也对他摆出一脸惶然害怕的模样。
东翁满心纳闷地问:「……七号房?」他家那个算命的不是昨儿个向晚就回栈了吗?
惊吓过度的两人,不住地朝他点头又点头。东翁怀疑地拖长了音调,「七号房里……发生了何事?」不会吧?花楚的诅咒真有这么神?还真的只隔了一日就立即应验?
「七号房里有、有……」鞑靼一手按着仍在狂跳的胸口,万分不想回忆起方才他究竟在地字七号房里瞧见了什么光景。
「有什么?」
「妖怪。」总算是顺过气的丹心,给了他一个再沉重不过的答案。
东翁不解地搔着发,「啊?」不是应该有个女人吗?花楚该不会不小心弄错咒语,所以给咒错了?
「总之,你跟我们来就是了!」反正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奉行眼见为凭的某两人,索性在这客栈最是忙碌的时分直接架走东翁,快步朝本馆内移动。
此时此刻,就在同一片屋檐下,尚未全盘知晓事情严重性的轩辕如相,在吓跑了丹心与鞑靼不久,先是起床穿好衣裳,稍事盥洗后便坐在厅里边喝着提神的茶水,边看着手中宛如女人的长发,边回头细想,为何他一醒来就变成了这副令他浑身发毛的怪模怪样。
是他昨儿个在路上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吗?
不对,昨日为了赶回客栈,一路上他并有没吃些什么,且回来后也只是关起房门倒头猛睡而已,从头到尾,所有举止皆与日常所行并无二样。那这令人浑身发毛的雪肤与长到快曳地的秀发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一夜之间长出来不成?还有这一身甩都甩不掉的隐隐疼痛感,又是因他的身子发生了何事才造成的?怪事,怎么想也想不通。
正当满脑子雾水的轩辕如相,扬起五指打算掐指好好算算时,寝房的房门突地遭人用力开敌,自外头洒落的灿目日光,令坐在屋里的轩辕如相忍不住微眯着眼。
遭人强拖来此的东翁,站在门口看清了里头究竟坐了个什么模样的房客后,震惊不已的他大大地深吸口气,然后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这、这是?」那个楔究竟是怎么诅咒的呀,怎会变成这副德行?
「这就是我们找你来的原因。」不知该说这种心情是惊艳还是惊吓的某两人,通力合作地一把将他给推进屋里。
两眼被刺激得暂时罢工的东翁,呆呆杵站在轩辕如相的面前,万没想到,那位盛家公子拿着大把银两砸在花楚的身上,所得到的竟是这等成果。
他家这号姓轩辕的房客,的确是在咒术之下变成女人了,只是近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生得实在是……
好美……好娇艳……而且还……好高好巨大啊!定眼看去,以往的轩辕如相,仍旧是轩辕如相没错,原本就偏阴柔的脸庞,此刻看上去并没什么改变,依然是六分像女人四分像男人的天然怪长相。只不过,在衬上了女人般的长发与变得细白的肌肤,以及身上其它女人该有的基本配备后,眼前看起来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轩辕如相,随即摇身一变成了个一眼看上去吓死人不偿命,可仔细一看,又美到想把她娶回家的娇滴滴水姑娘。
这世上……怎会有这种集合所有矛盾与优缺点于一身的女人?
那个花楚是想偷懒不成?所以她只是直接替轩辕如相换了性别和该有的东西而已,其它的就什么都不顺便变一下?她好歹也把这位大师的身材缩小一点点,或是干脆就换张别的女人脸呀,在她收了那么多的钱后,办事是可以这么马虎随便的吗?
浑然不知自个儿已被改过性别的轩辕某人,在见着东翁的那张脸后,想也不想地一把将他给拖过来。
「你做了什么好事?」来得正好,他才正想找个人来问问他的身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东翁不平地低叫:「为什么头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我?」
「在你家客栈里发生了这等事,我不找你找谁?」难道这间客栈还有别的头号嫌疑犯不成?
「慢点,算命的……」慢了一步才听清楚她的声音后,东翁只觉得头上有好几道响雷同时朝他劈下,「你的嗓子……怎么还是男人音?」这实在是太……太不敬业了(楚要变为什么不连声音也变过去,反倒还留着这个大缺陷做什么?
轩辕如相白他一眼,「我本就是男人,这声音有什么不对?」
「可这等身材,却是这种嗓音……」东翁扬起一指,上上下下地比画着,「你真的真的确定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种凹凸组合都不觉得突兀吗?
「身材?我的身材怎——」不明所以的轩辕如相不经意地往下看去,到了嘴的话,瞬间凝结在他的舌尖。
无法理清的种种迷团,铺天盖地的占据了轩辕如相的整个脑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纳闷地指着自己的胸坎问。
「东翁,这是什么玩意儿?」是他眼花了吗?
东翁反而讶异起她少根筋的程度,「你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吗?」这么高耸的双峰、这么纤细的柳腰,还有那浑圆又高翘的……那个……任呃,总之……总之目标都这么明显了,这位姓轩辕的居然可以全都视而不见,反而只注意到其它的小细节?
他该注意到什么?
顺着东翁笔直的目光一路再往下看去,两眼霎时怔住的轩辕如相,还以为自己尚未睡醒,所以才看见了几个不该存在的幻觉。怪了,他记得昨晚睡前,他仍还是他。可今早睡醒后,「他」怎会突然变成了个「她」?可这些幻觉……看起来好真实啊。
为何这个胸前的隆起物,看起来会与丹心的那么类似?而这个细得可以跟侯爷夫人相比的柳腰,又怎会离家出走跑到他的身上来?
眼中写满怀疑的轩辕如相,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时,索性伸出十指,在其它三人害怕的目光下,迟疑地往自己的胸前之物按下去。
咦,摸起来软软的?
按下去不但很有弹性,且还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愈摸心中愈是涨满疑惑的轩辕如相,拉开衣裳往里头一看后,更是用力地张大了一双水眸,两眼死死地盯着胸前,昨日之前尚未有、今日醒来却不知打哪蹦出来的……「东西」?
难不成……在他胸前的这东西,是实物而不是幻觉,更不是他看错?
「轩辕大师,请您看一下这个。」去捧来一面镜子的丹心,站在轩辕如相的远处,好让她瞧清楚此刻她在镜中的全貌。
静映在铜镜里的女子,除了有双快瞪凸的眼珠子外,还有着婀娜曼妙、秾纤合度的身姿……如遭雷极的轩辕如相怔了怔,而后不敢置信地大叫出声。「什么?」说时迟,那时快,血色当下迅速自轩辕如相面上散尽,一头冷汗的他,战战兢兢地瞧着同他一般,此刻也是满面戒慎恐惧的其它三人。当弥漫在室中无声的紧张感达到一个极限时,轩辕如相突地拔腿冲向一旁摆在内室小门边的屏风后头,一鼓作气地拉开下半身的衣物,提心吊胆地往下看。
「不见了!」
宛若末日来临的凄厉惨叫,猛然自屏风后头爆出,惊飞所有停栖在客栈房顶上的飞鸟之余,亦令站在外头忐忑不安等待着的三人,听得更是冷汗暴流成河。
「不见了不见了!」
聆听着轩辕如相那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号之音,同样身为男人的东翁与鞑靼,感同身受地纷纷低下头,不语地瞧着自己腰部以下的部分,而后,排山倒海而来的同情与懊悔,当下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的心坎上,令他们既不敢脱口说出真相,也不知该怎么咽下梗在他们喉中的歉意。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后,宛如方被扔至十八层地狱一回,再次挣扎爬回人间的轩辕如相,脚步踉跄、面色黯然地走出屏风。
「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事实……」
「轩辕大师,您没事吧?」眼看她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紧张的丹心忙上前扶住她状似不稳的身子。反复深呼吸了好几回后,仍不愿相信这是事实的轩辕如相,再次鼓起勇气拉开胸前的衣襟往里头一看,无奈,天不从他愿的,不该出现在他胸前的东西,仍旧是八风吹不动地好好待在原位,而他所希望存在的东西,则已无情地离他远去不再存在。
难道说,往后,原本身为男人的「他」,就只能当个女人的「她」了吗?
「这只是个噩梦,不可能会是真的……」轩辕如相重重地垂下两肩,拖着沉重的双脚走至桌边无力地坐下,口中仍不断喃喃念着。
「那个,轩辕大师……」站在一旁亲眼目睹不该有的东西后,丹心虽是很想安慰她两句,可在这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或是我还没睡醒才会看错了……」状似失魂落魄的轩辕如相,话里带着明显的抖音,边说边否定地摇首,不一会儿她又频点着头,「对,就是这样……我要冷静,我得镇定下来才行……」
低首看着被打击到两眼空洞无神,像是什么都失去了般的轩辕如相,东翁与鞑靼流遍一身的冷汗是怎么抹也抹不完,可心中有鬼的他们,也不知在这时该做些什么才能挽回已铸成的大错。
青天霹雳过后,心头仍是满布乌云的轩辕如相,无法思考地转首仰望着外头的天际,此时此刻在他眼底看来,外头的世界已再无色彩,且偶尔还闪过阵阵电光加几声惊雷。不知是否该不像个男人般地大哭一场,或是该发呆错愕,还是该火上心头烧的她,好半晌,就只是静静坐在椅上动也不动,试图让挤满了各种思绪的脑袋空出一个空位来,让她静下心好好思考,这一切究竟是从何而来,和又是因何而起。
这是神的旨意吗?
不,不可能,身为术士的她,干这行都已多久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上哪会有这等歪曲天理和人间定律的神迹?
那,可能是妖魔所为吗?
这就更离谱了,不是她要自夸,以她的法力,和她布在家中四处的结界,就算是有这等能将男变女能耐的妖魔,也不可能擅入她的法力范围动她分毫。
既不是神也不是魔或妖,那就只剩下……
「人为」这唯一一种可能性了。
思及此,轩辕如相慢条斯理地收回眺望外头的目光,同时亦收拾好先前涣散的心神,接着面色突地一换,来势汹汹地冲至东翁的面前,一把高高提起他的衣领令他两脚离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会突然变成这德行?」
在这间客栈里,任何坏事、交易、与违背良心之事,十之八九都与这客栈主人脱不了干系!
「不……不知道!」几乎不敢直视她眼眸的东翁,下意识的头一个反应即是连忙摇首否认。
「你呢?你干了什么丑事却瞒着我?快给我从实招来!」她再将两眼扫向一旁总是跟在东翁后头一块儿做坏事的鞑靼。
鞑靼慌张地举高两掌大喊:「人不是我杀的!」
「轩辕大师。」唯一没受审的丹心,在她急着想寻仇的这当头,徐徐地给了个再实用不过的谏言,「追究此事的来去脉,并非眼下的第一考虑,当务之急应是您的身子才是。依我看,您不如赶紧走一趟地字十号房找蔺姑娘就诊,或许会对您的状况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深觉有理的轩辕如相,在听了之后,急忙扔开手中的东翁,转身就朝外头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