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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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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段时间到底躲到哪儿去了?”陆沉暮问。

“马拉帕斯卡——一直在那里啊。”佳伲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走的时候身上没带很多钱,所以不能到处乱飞,机票钱不够。”

“都在做些什么?”他有些郁闷地瞪住她。是啊,很想知道当他在为她而心情焦灼、辗转难眠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潜水啊,画画啊,租了辆车,四处去晃……”佳伲扳着手指。

“为什么不回来?”他横了她一眼。瞧她一副列举得很高兴的样子。

听到这个问题,佳伲垂下眼睑,声音突然轻了:“那时候以为……你要结婚了。”

陆沉暮心口一紧,随即伸手揽她入怀,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想要说些什么,但终是没说出口。

他们的相遇并不是在最好的时机;如今没有错开身,还能在一起,他已经很欣慰了。

他拥着她,吻她又吻她。半晌,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出:“上次你说,那个男人……叫ERIC是吗?”

在叶佳伲私自出逃的前一天,她曾躺在“云廊”的地板上向他说起她过去的一段短暂婚姻。当时,他听得惊讶且错愕。

而现在,他已经揽她在怀中了,却不能免俗地再度提起那段故事。对于喜欢的女人,他实在是大度不起来呵。

“是呢。”佳伲点点头,表情非常坦然,“ERIC是个记者,为一家八卦杂志工作。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个实习记者,没什么钱,个性也很腼腆。不过,他长得可是很帅哦,金头发灰眼睛!”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然后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枕着的胸膛微微一僵。

佳伲继续诉说:“当时,我们一见钟情。相识一个月的纪念日,我们去拉斯维加斯庆祝,喝得有点醉,所以就突发奇想决定结婚。你知道那里有一个叫LITTLEWHITECHAPEL的教堂吗?我们就是在那里交换盟誓的,戒指是超市买的。”

“我知道。”陆沉暮点点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这么简单,我们结婚了。”佳伲耸耸肩,“当时我二十三岁。”

“太年轻了。”他将下巴搁在她肩头摩挲,轻声下结论。

“也许吧……”她浅浅叹了一声,“但对于像我这样的女人来说,几岁都一样——我是个很好的恋爱对象,但我不是一个好妻子。”

“怎么说?”他扬起眉。

“我太疯了,太自由太率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画画的时候,可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不见人。和ERIC蜜月期一结束,我就报名了一个去印尼美那多的潜水班,然后两个多月没有回家。而当我真的回到家以后,ERIC已经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了。他说,他有一个像我这样的老婆,还不如没有。”说着,佳伲缓缓摇了摇头。此刻再去回想那些伤心过往,她不是不难过的。只是当初,太过年轻的自己也做错了许多事,才最终导致了婚姻的失败吧?

“后来他提出离婚,对我打击很大。我曾经想着结婚就是为了终老,没想到自己的婚姻连半年都熬不过。当时,我患上精神性呕吐,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瘦得像一把柴。”她咧嘴笑笑,想起那段难熬的日子,心中不免唏嘘。

陆沉暮心疼地搂紧了她,“你现在也瘦得不像话。”

“现在是十八寸小蛮腰的好身材啊,可当时真的瘦得很难看。”佳伲呵呵笑,眉间的阴霾转眼间就一扫而空。她摊摊手,“后来你全知道咯!我去潜水,差点死了。回来以后突然想通,想想其实离婚也没那么灾难嘛,所以——就放他走咯。”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是轻松自如的。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没怪过自己的前夫。对她而言,每段失败的感情都是珍宝,随着岁月流逝而逐渐发光,营养着她的心灵;每个当时她跌倒过的地方,现在回头去看,都是成长的地方。

所以今天,她才会变得这么可爱,连陆沉暮这古板的家伙都被她迷倒了呵!佳伲有些自娱自乐地想着,侧过头去,亲亲陆沉暮的脸颊,开玩笑地道:“我说完了,老古董先生要发表什么见解?”

室内顿时静下来。

陆沉暮抿了抿唇,有些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半晌才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再结婚?”吞吞吐吐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脸烧红了,急忙别开眼去,不敢与佳伲闪烁着调皮光芒的眼眸对视。

“噢……”佳伲长长地“噢”了一声,表情促狭,“亲爱的,你是在向我求婚吗?”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她。在他有些羞赧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一个灿烂的笑着的自己。

好开心……他向她求婚了呢!在爱人面前,她向来不懂矜持为何物,于是急急地伸手绕住他颈项,拉低他面庞亲了一下。

“佳伲,你……怎么说?”这一刻,陆沉暮发现自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上帝知道,他是真心想娶这个女人。他太爱她了,他甚至有些理解那个ERIC当时的心情——如果佳伲也像那样一声招呼也不打地离开他两个月,他发誓他会崩溃的。

这时,叶佳伲把脸凑过来,柔媚地笑望他,语音娇嗲地问出:“陆沉暮,我是你第一个女人吧?”

陆沉暮一愣,然后脸颊迅速地烧热了。这口无遮拦的家伙,当真什么都敢问!他别开眼,很难相信已经三十二岁的自己,居然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逼得面红耳赤。

佳伲又问:“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想要负责任,才打算娶我?”她太了解老古板先生的个性了呵。

“不是的!”他急急道。这一点可不容误会!“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话没说完,一根纤指轻柔地压住他的嘴唇。

白被单后头,佳伲冲他娇媚地眨眼,“陆沉暮,你想清楚了哦!我说了,我不是一个好妻子。我不会做饭,也不喜欢打扫房间,弄脏房间我倒是很有本事。而且,我经常会心血来潮地想去哪里玩,然后就跑得远远的不见人影。你确定——你真的想娶我?”

听到她这么说,陆沉暮抿起唇,眉头打折,很认真地想了老半天,然后很认真地回答她:“大部分我都能接受。但是——以后不许你动不动就不告而别,没有一个爱你的男人能忍受这个,知道吗?”

是的,他想过了。她不会做饭没关系,他来做;不爱打扫房间也不要紧,可以请人打扫;可是唯独有一点他是没办法妥协的:他受不了佳伲这样不说一声就跑掉。太爱她,太迷恋,太深陷这感情中,便理所当然地无法忍受与她分离——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天也不行,也像被剜掉心头肉似的难受。

这一刻,陆沉暮眼色严正,屏佐吸,心情紧张得好似在参与重大商业谈判。他在等一个答案。

然而,叶佳伲揪紧被单,哈哈大笑,“陆沉暮,你管得很宽哦,我还没答应要嫁给你呢!”她笑着捏捏他脸颊。这男人可爱爆了,瞧他那副紧张的样子。

“佳伲,你的意思是说……”他有些慌了,没察觉她眼中的促狭,“……不想结婚?”

“是啊,我曾经被男人伤透,再也没勇气去谈婚论嫁。”佳伲摇头大叹,脸上悲戚的表情装得很像是那么回事。

“可是,我、我和那些男人不同……”他急了,舌头开始打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一旦结婚就不准备离婚……”

下一秒钟,佳伲“噗嗤”一声笑出来,整个人身子向前倾,笑得翻倒在床单上。

陆沉暮伸手捉住她肩膀,“你笑什么?”他现在紧张个半死,她笑得他心都毛了!

她不肯嫁给他怎么办?万一哪天一觉醒来,突发奇想决定离开他怎么办?她那么自由,可是他不同呵……他很传统很老土,把真心给了这女人,全副感情投放在了她身上,不是说断就可以断,他——是抱定了主意要与她终老的。

可是此刻,她在笑9在笑!笑声开朗明亮,如花一般灿烂的笑脸令他无法真的对她生起气来。

生平第一次,陆沉暮明白了“束手无策”四个字怎么写。他拥紧了佳伲笑得发抖的身子,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只好俯下脸去,狠狠地、泄愤似的吻她,堵住她口里嚣张的笑声。

这个叶佳伲,绝对是他命里的克星啊……

于是,他们在《悲怆》的雄浑曲声中热吻,交换口里ICHIDO手制巧克力的缠绵滋味,忘了今夕何夕。终于,一吻结束,他放开娇喘吁吁的她。这时,只听得她在他怀中乖巧地嘤咛了一声,“好呀,我们结婚。”

轻描淡写的六个字,瞬间将他心头的慌乱和不确定一扫而空。他双手按住她肩头,促声问:“真的?”

“真的。”佳伲笑眯眯地点头,又问:“有没有戒指?”

“这个……”他为难地僵住神色,顿了顿,道:“上次那个TIFFANY的粉钻白金戒,我还放在橱柜里,没来得及寄回美国去调整尺寸……”他说到这里便顿住了语声,没有敢往下说,怕她会生气——毕竟,那是他买来打算向顾芷洁求婚时用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佳伲把玉手潇洒地一挥,“就用那个!”批准了。

“你不介意?”他惊奇地挑眉。她也未免……太心胸宽广了些。

“不介意,只要结婚对象是你就好。”说着,叶佳伲主动跳下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找,“是放在这里吗?”

一分钟后,她找到那戒指,立刻自动自发地打开盒盖,将璀璨指环套上自己的无名指。

“怎么样?好不好看?”她举起左手秀给他看。

陆沉暮审视那戒指,表情尴尬,好一会儿才道:“……好像太大了。”

“是呢,这么大,好像狗圈哦。”佳伲晃了晃手指,戒指在纤细的指上转了两圈,松松垮垮落在指根。她蹙起秀丽的眉,表情苦恼地想了半天,突然眼色一亮,“有了!”

陆沉暮有些困惑地拧起眉。她要做什么?

然后,他看着佳伲表情颇为神圣地站在床边,拉拉身上披着的白床单,突然间,她“嘭通”一下单膝跪地,拉过他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道:“陆沉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陆沉暮傻眼了。怎么,现在是她在向他求婚?局面完全倒置了吗?他觉得有点可笑,然而可笑之外,心中却又是感动的。生平第一次,他被一个女人求婚了!

这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在《悲怆》激扬的乐声中,他心爱的女人表情楚楚可怜,单腿跪在他床前,形容不整,红发凌乱地卷曲在耳际,身上仅披着洁白床单。她抓住他的手,问他愿不愿意和她结婚。这下子,他要怎么回答?

“好。”陆沉暮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下一秒钟,他看到佳伲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由于兴奋,她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抱住他,双手大大地伸开,用自己身上的白床单把他包裹起来。

一下子,陆沉暮的头脸被一块白茫茫的布料罩住。他的视线被遮挡,而与此同时,他的心溶化了。

这就是他的佳伲,永远和别人不同,永远带给他惊喜和快乐……这一刻,他心中有十成十的把握,他是可以和这个女人一起爱到永远的。

稍后时分,佳伲强迫他戴上那大得离谱的女戒;他们在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之声中庆祝属于他们的幸福。她开心地亲吻他发烫的脸颊,他低头研究她肚皮上可爱的脐环;画展结束的前一天,他们被汹涌爱意俘虏,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当陆沉暮和叶佳伲手牵着手一同走进“云廊”的时候,罗森的下巴立刻掉了下来。

“你?!”他先是以瞪着史前怪兽的眼光瞪住一头红色短发的叶佳伲,“你竟然回来了?!”奇迹,奇迹啊……

然后,他又凸眼瞪住陆沉暮和叶佳伲十指紧扣、亲昵绞缠的双手,“你们……你们……”这下子,他惊讶得完全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

叶佳伲冲罗森扬起粲笑,“我们订婚了。”她一点儿都不介意和别人分享她此刻的甜蜜心情。

“可是、可是……”罗森的嘴巴当即张得足有一口锅那么大,“可是”了好半天,才终于有胆说出:“可是就在昨天下午,我已经委托律师发信去你的美国经纪公司了。”说完后,他表情尴尬地看向自己的老板:如果早知道陆沉暮和叶佳伲的关系会在短短24小时之内发展到这种程度,他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把叶佳伲告上法庭啊!

“什么?”佳伲愣住,“为什么要发律师信?”

“因为你在画展期间私自离开,缺席了大多数的商业活动,违反了合约精神。”罗森回答。

“啊?!”她完全不知道合约里有相关的规定啊!佳伲傻眼了,没想到自己随着性子去了一趟马拉帕斯卡,回来竟然惹上官非。

站在原地呆怔了片刻,她蓦然回神,郁闷地瞪住罗森,“好小子,告我?你有种!”又回身对陆沉暮嘟起嘴,“听见没?我现在可是官司缠身了哦!”口气虽然凶狠,但眼中仍然充满笑意。

陆沉暮扶额,苦笑,“知道了,会帮你扛。”他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人。现在才真正体悟到,原来一个男人在眼也不眨地对自己的女人做出“我来帮你扛”的承诺的时候,感觉竟然是这么棒。

只是可怜的他呵……失业加上帮未来老婆打官司,他银行里那笔为数不少的存款怕是很快就要消失殆尽了吧?

不过——事实上,他很赞成罗森的做法,事情一桩归一桩处理。于公,他认为叶佳伲的确应该为她此次的擅自出逃而吸取些教训,毕竟工作不是儿戏,由不得半点任性;而于私,他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契机,可以趁机让那女人收收心——说得具体点,他只要她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安心地等着做他的新娘就好,别再到处乱跑了。

“谁要你帮我扛啊?”然而谁知道——此刻,这没良心的女人居然这么说!她眨眨媚眼,神情柔美如水,“我是要你想清楚——陆沉暮,现在脱身还来得及哦!不如别娶我了,把钱省下来一个人好好过日子吧。”她跟他开玩笑,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他板起脸来。

“不许说这种话。”他恶狠狠瞪她,环住她腰身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逗他,但心口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叶佳伲开心地笑眯了眼,俯身过去,亲亲他脸颊作为安慰。在爱人面前,她从来都不厚道,就喜欢看他为了她紧张失措的样子。

而一旁的罗森已然看傻了眼。什么时候他在老板脸上看见过那种柔情似水的表情了?更别提他眼中那为爱燃烧的光彩、嘴角不断扬起的笑意、和占有性地紧搂着叶佳伲腰身不放的手了,这一切真的让人……很不习惯!

这时,叶佳伲柔声对陆沉暮说:“我想看看我的画们。”

“嗯。”他点头,手势温柔地搂着她走。他注意到她在提到那些画的时候,用了人称复数的“们”;想必她是真的很爱那些画,对它们很有感情吧?

绕着展馆走了一圈后,时间已至正午。最后,他们俩相携着来到那幅《爱人》的面前。

“画这幅画的时候,你在和谁恋爱?”他颇有些不是滋味地问着。

佳伲笑着耸耸肩,“当时没有恋爱。是因为太想恋爱了啊,所以才忍不篆了这个。”她抓抓头发。

他笑了——为她的诚实、率性和热情。他黑眸湛湛地望着画中洁白如玉的耳朵和五彩翅膀的蝴蝶,看得久了,渐渐觉得自己的心融化在这缠绵悱恻的意境里头。

“真漂亮……”他忍不住低喃着赞叹。

佳伲侧头看他,眼色淘气,“什么漂亮?画还是我?”

“都漂亮。”他亦转头,与她对视,目光渐渐纠缠起来。

他的答案令她很满意,于是她忍不住凑身过去,把头搁在他肩窝处,亲昵地吻上他耳垂,呢喃:“我爱你。”然后收回势子,做出一副正襟危“站”的样子来,继续看画。

三秒钟后,他如法炮制,也凑过去含住她耳垂,“我爱你。”他沉醉在她肩颈处的“J'ADORE”馨香里,不肯抽身,没空去理会身后罗森吃惊的眼光。

就这样,初秋午后,温暖阳光洒进云廊,暖着所有爱人们的心。陆沉暮和叶佳伲携手站在《爱人》的前面,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人。他们借着对方的耳朵,把那句爱语翻过来倒过去地诉了千遍。那味香水名叫“我爱”,如神奇咒语般,环住他们,久久不散。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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