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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前言。
她在他眼中,也不是没有丑得时候。
最丑的她,就属此时此刻一返家的冰夷,特地为她带来整叠医书,树立记载海中万物的医学知识,投其所好。
果然,红枣兴致大起,和冰夷有说有笑,两人研讨起内容,聊得起劲、聊得他没半个字听得懂。
她朝冰夷灿笑,认真听冰夷解说,书内哪种鱼的习性、穴位、用药注意,他不时额首,不时发问。
蒲牢仔细扳指计算,非常的仔细一她和冰夷的对话,已经远远超过他与她在海市的全部加总,五句,不,六七八九十……还飞快增加中。
「你穿这件绿全削良好看。」本在解说着「鳞」的构造,冰夷却突然冒出这一句,眼神赞赏,毫不扭捏。
红枣身穿蒲牢掏钱为她采买的新裳,鲜绿可爱,像枝新芽,肤白肉嫩。
长发拜青蟹店主之助,给成海城正时兴的「双鳌髻」一仿以蟹鳌,双边扎出结实鬓形,再缠上与绿捎带。
蛟峭软软,飘飘欲飞,海潮波动下,更是活湍好看。
「谢谢。」红枣腼腆一笑,不习惯被夸。
况且,蒲牢对她这身新裳、新发鬓,没有任何评论,仅有淡淡一「嗯」,后头到底是要加上「嗯,还过得去啦」,或是「嗯,再努力打扮,也是这幅摸样」,都很有想象空间。
这让她认为,自己的摸样,不过尔尔。
冰夷率直的赞美,她视为客套,回以浅笑。
我也知道她穿起来很好看,还用你多嘴?!蒲牢冷哼,悴声合糊,咬着牙关。
认识冰夷那么久,第一次感觉,冰夷如此惹人讨厌!
真想抡起拳,往那张笑到快滴出蜜汁的俊颜,用力挥去,打得他面容扭曲!
「对了,这罐药丸子你收下,一日一颗,能助你舒缓在海中的诸多不适。」冰夷递给他一小盅石坛。
「她在海中哪会不适?!你质疑我的术力?!」蒲牢很有意见。
他可是密密牢牢地将她整个人包覆起来,滴水不漏,不会让她有分毫损伤,怎还需要药丸子的辅助?!
「不是质疑,是确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红枣不起意外,在如此深海之中,术法稍有差池,她会被压得五脏俱破,那可不好。」冰夷回道。
喂喂喂,会我话时,为什么看她不看我?!
蒲牢正想嗤问,随即又被冰夷话中某个称谓所震,不由得眯细眼眸。
红枣?!
啥时开始改口,去掉「姑娘」两字?!
叫得未免太亲亲热热!
「这药是?」红枣打开坛盖,里头一颗一颗鲜红色,仿佛新鲜鱼卵,晶莹剔透,拈了一颗入手,弹性十足,颇具韧性。
「亲水丹,专为非海中族物所炼制的药,食下一颗,便能维持整日在水里自由呼吸。」冰夷轻声解释。
「世上竟有这么有趣的药丸子……」红枣小脸灿亮,连忙追问丹药成分,果然生自医者世家,对于药与病有莫名的偏好,一听见前所未有的药物,眸子闪闪晶灿。
冰夷乐意为她解惑,滔滔不绝,有问必答,嗓音放得既轻、又柔,带点淡淡笑意,声音教人酥麻。
另一道响吼,打破那方融治氛围。
「喂,去煮海栗大米,我饿了。」蒲牢粗狂扬声,粗壮的长腿交叠,支颐托腮,神态吊儿郎当,觑向两人的眸,眯到不能再细,本就狞野的五官,加添了一股狠劲,全数针对冰夷而去。
对,他就是在支使冰夷!
「待客之道,让客人饿肚子是最大忌讳吧?」蒲牢撇唇,撇出一脸鄙夷,皮肉都不笑,
「有闲卖弄风骚,不如去煮几道好吃的,喂饱我的肚子!」
冰夷瞄他一眼,又挪开。你哪里像客人?翻我家橱柜,吃我家零食,进出我家,如入无人之地,比主人更主人……
很明显,冰夷眼中之客,只有红枣,而非蒲牢。
经蒲牢「提醒」,他才惊觉,饿看柔弱娇客了,真该打,赶忙向红枣送上谦笑,温柔无比。
「聊得太尽兴,欲罢不能,红枣,你饿了吧?我弄些草手好菜,让你尝尝。你先坐这儿。读读医册,哪里瞧不懂,或是想知道更多详解,用过膳后我再——替你解说。」
「好。」红枣秦半精神全落在医册之间,看的很认真,合糊应声。
冰夷一入厨房,蒲牢下一转瞬,窜到她面前,一把拖着她跑。
她反应不及,连人带书被他半拉半扯,带离冰夷的螺屋。
「你要带我去哪?」红枣出声询问,吃力追上他的步伐,他走得好急,像要甩开身后恼人的麻烦。
「填肚子!」他头也不回,只有嗓门浑厚的答复她。
「冰夷不是正要去煮?」
「我突然不想吃他煮的!」口吻逼近任性。
「那为什么要拉我一块儿出来?我满想的……」蒲牢不想的话,可以自行离席,针对医册,她还有不少问题能请教冰夷。
「想啥想?!」他恶狠狠瞪来,童横又不讲理。脚步停下,和她对峙,那姿态真像质问妻子的丈夫,只是他自己毫无察觉。
他先是冷笑两声,「你跟冰夷……很有话聊嘛。」口气绝对不似闲话家常。
红枣默不作答,只是疑望他的脸。
他有一种……「你敢点头,我就扭断你的颈子」的恶霸决气,虽是假想,但她聪明地保持绒默。
又是几声冷笑,同样来自于他。
「跟他聊的句子,赢过今天整个下午和我一起逛海市的加总,足足胜出七十四句!」他很认真计算!一句一句,都仔细数出来!
对!就是四十七句!
「……你连这都算?」她很惊讶。惊讶于……他的细心,还有,小心眼。
哼!他那时被晾在一旁,很闲,闲到忍不住斤斤计较!
「要问海底任何一支种族的常识,我也知道呀!我在海里的时间胜过冰夷太多!你问呀!你有啥不懂,全都给我问出来!」何必跟冰夷有说有笑,像有聊不完的话题?!
彼此逼着「提问」,红枣显示缄默,慢慢思忖,才如其所愿提问。
「……鳕鱼腹内,若有寄身虫子,如何投药?如何处置?」她考他,草医册内读到的一小章回。她与冰夷聊的也是诸如此类,难脱与医药攸关。
「……」
沉默。
沉默了有点久。
「问简单一点的。」他的回答。
好,抱歉,是她挑错题,修正,再来,
「……鱿须遭攻击,因而断去,该如何抢救,缝线粗细多少?」
「断掉就断掉,串起来,涂酱汁烤,才不浪费。」他的处置方式,确实会是如此。
缝什么缝呀,吃到肚里多省事,弱到连攻击也闪不过,还被断手断脚,只能怪自己,哼。
「……我跟你,好像没什么能聊的。」红枣做出结论,一脸遗憾。
「喂!我答得很认真!」这么快否定干嘛?!
「听得出来。辛苦了。」她很真心诚意的。因为她知道,他努力找话聊,偏偏医学这类非他所长,她以医册考他,确实为难人了。
她试图聊些他好发挥的话题。
「要去哪里用膳?」
「跟我走就对了。好吃又大碗,我长跟我家小九一块儿去吃上一整天!」他重新领看她走,巨大宽阔的掌心,热烫烫地握住她腕上。
这回,他步伐放慢许多,让她不用费力便能并肩同行。
「海里的食物,千奇百怪,我不知道从何下手……」希望他别带她去太拘谨的地方,考验她的餐桌常识,她不想沦为笑柄,模态出尽。
「有何好困扰的?吃到肚里不全都一样,爱怎么吃,便怎么吃,包在一起吃、手觉拌搅拌吃、沾酱吃、生吃,这个不加、那个要多加一点……你吃得高兴就好。」蒲牢可不认为「吃」需要有步骤、有规定,非得一摸一样照做。
自己吃爽最重要,怕闹什么笑话?
红枣一怔,随即笑出来。
好豁达。
由他口中说来,那么理直气壮。
不用在乎谁的眼光、无须担心谁的啪笑,让生性战兢小心的她,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豁然晴朗。
她就算在他面前,出多少模,犯下多笨拙的蠢行,也不用感到羞报
虽然他的说词,不是至理名言、够不上字字珠矶,像某种任性,或是唯我独尊。却是她学不来的部分。
这样率性,多好,她真羡慕。
我说了什么,让她这般开心?蒲牢盯着那抹笑,有些呆愣了。
「吃得高兴就好……」她重复他的尾语,笑容不减反增。
「顺便找住的地方。」这件事太重要,蒲牢没因看着她的笑而傻掉了。
「嗯?不是已在冰夷家叨扰?」她不解。
「不去住破螺屋,找间豪华的海楼客栈,住个舒服痛快。」重点是,他不想看见她和冰夷,继续卿卿我我。
确实,暂居冰夷家,两间房,冰夷让出一间给她,仅存的一间蒲牢占去,连累冰夷睡屋外海草,对冰夷很不好意思。红枣心里有感。
「不跟冰夷说一声吗?」不告而别……好吗?
「不用,我每回来去,都不跟他哆嗦,他习惯了。」
来,不用招呼,去,不用道别,蒲牢不做太婆妈的行径。
任性,无论从哪方面来看……
「还是该跟冰夷知会,比较好。」她做不来他的……嗯,随兴。
蒲牢的回应,是睦眸瞪她,摆明她的提议不予接受。
脚步没停的两人,来到一座巨大楼子前。
楼高十数层,楼身嵌于海崖间,崖上崎岖凹凸,浑然天成地融入其中,海崖的圆洞,变为海楼窗棍,崖石的独特纹路,以及小小螺贝镶缀,则化为楼墙装饰,不失风味。
他熟稳地点耍数道菜,也订了房,要在海楼住下。
与其说是「房」,倒不如说是第十层楼海阁,更为贴切。
十楼海阁,无比宽敞,并未区隔成数间厢房分租,而是完整一层,便为一处客宿打通的厅堂偌大漂亮,萤黄色珍珠石透出暖芒,照亮整室。
以厅堂为中心,东南西北各有四间内房,他与她,区区两位,不需要住到如此豪奢的独层房舍。
但很显然,仅止她一人这么认为。
海楼掌柜和蒲牢,都觉得以整层海阁,迎接龙子大驾光临,不过刚好而已。
丰盛的菜肴,送进房内大厅,一盘一盘,将石桌摆放得毫无空隙,两人被食物香诱去,开始大块朵颐。
「你是小鱼吗?食量这么一丁?」蒲牢瞄过去,啧了一声。
她吃的分量,塞他牙缝都不够。
「男女的食量,本就有些差异。」她自觉吃得相当多,她看着他的食量,也忍不住佩服他了呢,是有几个胃要装满呀……
「不能被我越养越瘦。」粗心的蒲牢,难得一回展现细腻心思,发现她太多挑煮熟的菜或汤,一些新鲜活跳的甜美海产,她几乎不吃。
所以,他盼咐鱼小二,加送几道炖喂的、闷烤的、酥炸的菜肴上来。
鱼小二收走空盘,手脚俐落补上新菜,石桌的塞满程度半点未减。
「别再加菜了,我吃不下。」
她若不赶忙强调,这男人,一副很想再点菜的神情。
教她意外的是,他非心细之人,又努力低头猛吃之际,竟也注意到她对桌上菜肴的喜好……
「不把你养胖点不行。」热呼呼的鱼汤沫蛊,推到她面前,日爱着掌心。
「我并不瘦。」她的体态不属茬弱那型,加上种植药草、采药、魔药,许多耗费体力之事,她皆是亲力亲为,自然比养在深闺,大门不出的娇柔姑娘还要健壮些。
当然,和蒲牢相较,她确实娇小玲珑太多太多。
他虎眸缥去,扫向她,仿佛正质疑她那句「我并不瘦」,将她仔细亩视一遍,发、脸、肩、月要、腿一每一处都不放过。
他嘴里咀嚼新鲜鱼片,咬得很慢、很慢,再搭配上眼神和表情,像口中品尝着的,是她。
突如其来的错觉,红枣感到燥热冲上脑门,被他盯瞧得很不自在……
「太瘦了。」他摇头,补上:「放进汤里,熬不出什么油脂甜汁。」
蒲牢口中虽有食物,却说得不合糊,字句清晰。
至少,红枣听得一字不漏。
「放进汤里熬?」这几字简单明了,没有辨识上得难度,用在「人」身上,却难以理解。
「呀,我还没跟你提过。」蒲牢想起先前顾虑她一天之内,接受过多刺激打击,而暂时不说的小小贴心。
他没打算瞒她,只是迟了些说,带她到龙雕城的真正「用途」。
咦……心,怎么揪了一下?
像被谁用五指芍刚民收紧、拧住、重绞,虐过一回,又松放?……然后,步骤重复。
「我是带你回来熬汤,熬一种什么鲜什么参的汤,给我家老头治病,那汤需要九种药材,你,是我抽中的其中一昧,要带回去交差……应该养得肥软一点,药效……比较强。」奇怪,说出这番话,揪痛感持续不断,害他不时停顿。
「……我是其中一味药材?」以人肉入药?
他点头,一边凛眸,对抗揪刺的痛觉。
「红枣嘛。」
一丝丝的感动,嗽,如泡沫迸碎。
一些些的萌动,啪,来茂盛,中途么折。
原来,他的关心和关注,其来有自。
她竟……为了他那些举止,心里诧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