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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刻着大大「药居」;两字的石匾,已映入眼帘。
几只小龟学徒,忙碌搬着药材,有些勤劳捣药,叩叩捣碎声,规律响着。
眼尖的小学徒,发现四龙子大驾光临,忙不迭朗声:「四龙子好!」精神很抖擞,喊来了全药局的头目关注。
「四龙子,您可终于回来了,二龙子还没消息哦,您赢了!」鱼形的小学徒,兴冲冲享报最新战况,第八名,出炉!
「魟医呢?」蒲牢问。
「师父和冰夷师兄在屋里。」小龟学徒回答,眸子好奇盯向红枣瞧。四龙子不是去寻红枣吗?怎么带了个姑娘来?
「走吧。」蒲牢偕同她进屋,药居里,千奇百怪的医疗用具,好多是她没瞧过的,自然优势新奇审视一番。
「魟医!我带红枣回来了!」蒲牢一吼,胜过派小学徒去喊,没多久,魟医由炉室出来,冰夷尾随其后。
「四龙子万安,辛苦了辛苦了……不过,去找红枣应该没多辛苦才是,呵呵,您买多少斤回来?我给您拿个罐子装一」魟医谄笑连连,弯身去找罐子,声音闷在石柜内,继续传出:「听冰夷说,您找到难得一见的独特红枣,是跟拳头一样大颗吗?那确实很媳呢,不愧是龙子,不屑去找太一般般的东西,嗯……这罐子太小,换个大点的……就是它了!」
魟医抱出一个盆大德瓮,抬头,脸上仍挂看笑,东张西望,没瞧见蒲牢手上提有「疑似」红枣的布袋。
「好了,这瓮装得下吗?四龙子,您的红枣搁哪儿了?」
蒲牢和冰夷,双人两指,同时点向皇甫红枣。
魟医此时此刻的神情,堪称经典。眼凸嘴圆,口内有几颗小牙,全被人看个精光。
「呃……那个……红枣?」
魟医怀疑的指,难以确定该落向何方。
「她呀,红枣。我可是挑了最甜最软的。」蒲牢引以为傲。
魟医望向冰夷,用眼神问:什么鬼东西?红枣哪是长那样?!四龙子未免错太大了吧?呀呀呀呀——
九昧药材中,最容易寻获的其中一种,为什么还能找错?!
冰夷呵呵低笑,朝师父耸耸肩。这只小鱼崽子,明知四龙子寻错,也不先纠正纠正,眼下是叫他怎么开口呀!
魟医抹抹脸,抹去脸上质疑,换上强颜欢笑。
「真是……好特别的红枣……属下见都没有见过,太特别了、太与众不同了……」我在暗示您呀!与众不同到……根本是另一种东西吧!
可惜,蒲牢没接受到暗示,只接收到魟医句中满满的诌媚。嘿嘿,对,她本来就很特别、很与众不同。
魟医夸她,等同也在夸他。
听了真乐。
魟医头好痛,两边额际钻刺着疼呀。顾及龙子颜面,不好直言指出错误,万一龙子恼羞成怒,倒霉的还是他,只能努力再点醒蒲牢。
「一般红枣,好小一颗,比珍珠大一点点,红通通的,呀,也像龟蛋,龙子找回的红枣,完全颠覆属下的所知所学,教属下大开眼界,如茅塞顿开……」听清楚没?好小一颗l通通!像龟蛋!光凭这几句,您还是没有领悟吗?眼前的姑娘,离「一颗」很遥远,双颊虽然红通通,但左看右看,也不像「龟蛋」!
「阿庾逢迎的话,你说得很够了,刚好就好。」蒲牢要魟医收敛些,漏看魟医嘴唇的抽颤。
算了,随便你啦!魟医呈现放弃貌。
「红枣,别站着,先坐下,我倒杯茶沫给你。」冰夷待她仍是一贯的体贴。「这些天过得还好吗?我挺担心你的……怕四龙子不懂得照顾人,让你冷着、饿着了。」嘴上虽言担心,表情却悠哉如昔,不见忧心忡忡。
红枣先是一笑,额首,后摇头。
「我过得很好。蒲牢没像你说的那般,他很会照顾人。」她替蒲牢解释。
「哦?那……可真难得。」冰夷扬眉,玩昧她的话,目光则笑昵蒲牢。蒲牢回以扭头嗤哼,懒得回嘴,他有更紧的事,得找魟医出力。
「魟医,你替她瞧瞧眼睛,她说,她流不出眼泪,你查查原因为何。」
这件事,他记挂心上。虽然,他讨厌女人哭哭啼啼,也不认为哭不出泪是啥坏事,但……失去最爱的亲人、面临死亡的无助恐惧……痛苦得想大哭、害怕得想诉苦,双眼却是干涸……哭泣,对我是种奢侈,我求之,而不可得。
她说出那些话的摸样,眸光氰氦,口吻轻浅,长睫虚掩,却遮掩不住瞳仁内,迷蒙的失落。比起那种落寂,他情愿她能哭,在她想哭的时候。
「四龙子,我这辈子医过的人,两根指头还用不完哪……」魟医倒不是推辞或客气,在龙骸城,经手的非鱼即虾,鲜少遇过人类。不过,他阅读不少人间医书,基本药理是懂的,有「人类」能让他实际操练,他跃跃欲试。
「我不需要劳烦魟医……只是天生的小缺憾。」红枣摇着双手婉谢。
「我瞧瞧,来,小丫头,不会害你的。」魟医不容她拒绝,手执一支笔管物,凑近她眼前。笔管物的前端嵌有乳白真珠,真珠发出的光芒,照得她瞳仁一缩。
「别怕别怕,只是照亮。」魟医开始检查,一边询问:「症状已经多久?你刚说,天生的?不是眼睛受过伤?」
「一出世便带来的,我爷爷替我诊治过,他猜,是我们家族中某位老祖宗,身中剧毒所致,那毒,断断续续、深深浅浅,影响着儿孙,并非每一位都受毒害,而且也不是每人情况皆同。」红枣据实说道。
「有趣,这有趣,我抽你一些鲜血来做分析一」
「抽什么血?抽多少?」蒲牢嗓音「绵软」传来,问得好客气,脸,却是铁青色。
「抽、抽一管,小小一管,拇指大小而已。」魟医本能哆嗦,抖了两下,赶快陪笑,「一点都不痛,我会先替她涂蛩膏,麻痹直觉,再用螅管抽出血液……」
蒲牢瞄了她一眼,她非但不见害怕,眸里一片期待光芒,正在闪耀。如此新奇高手法,她没看过,乐于尝试,由着魟医盼咐冰夷准备用具。
「蛩膏麻痹知觉……与我们陆地上常用的麻沸散,是相同的吗?」她一点也不担心魟医待会儿要做的事,只在意医药相关之物。
「是呀,但蛩膏效用更快,不用香食,仅需涂抹肤上,药效即达」冰夷回答她,手中圆蛊装盛着蛩膏,他打开盖,让她瞧见内容物,满足她的好奇心。」
「海中的医药真是特殊……「她赞叹。
「还有更多有趣的东西,你待久了,就会看得到。」冰夷掀开她的袖,揩取一些蛩膏,抹向她肘内浅青色的脉络上,轻轻推匀。
背后,好烫、好刺。
两道利芒,几乎要穿透他的背部,若眼神能杀人,他冰夷,早就是一具鱼尸了。
冰夷选择漠视。
接着,他取来一个石匣,打开,里头一根根透明的笔管,仿佛玻璃烧制,整齐排列,约莫有七八支。
「这不是笔管,而是螅,活生生的螅。」冰夷看出她的困惑,笑着解答。指腹夹拈起一只,它……它动了起来。不是剧烈挣动,而是很慢很慢,轻轻蠕挪着,证明它的存活。冰夷将螅放在她手上,螅本能地追逐脉动,吮上了肤,她感觉不到痛,连痒意都没有,是蛩膏已发挥药效。透明晶莹的螅开始变色,通体泛出血红,螅身慢慢胀大,里头充满它吮入的鲜血。
「够了!这样够了!拿走它!」
蒲牢箭步上前,大吼,手还来不及揪住血蝗,冰夷快一步档下他。
「螅吸够了血,会自动剥离,用蛮力去扯,惊吓到它,它会咬得更紧,造成严重伤口。」这般常识海底城民皆有,四龙子急到忘了吗?
「一点都不痛,你别这样。」她仰头,以眼神安抚蒲牢、只是抽一小管血,蒲牢就这副慌张神色,若她真要被断手断脚,他不与人拼命才怪,唉,这冲动性子,真是糟糕……
糟糕得让她忍不住发笑。
蒲牢不敢擅动,只能收手抡拳,窝囊地慢慢等,等血媳膺足,心甘情愿松开吮血的嘴。
蒲牢瞪着越鼓越大德血螅,满嘴咕哝:「贪吃虫,到底还要吸多久?!」牙,咬得咔咔作响。
大概是蒲牢目光太凶狠,血螅猛然抽搐,牙口皆松,由红枣肘间滚落,冰夷迅速接住,交付魟医处置。
蒲牢立刻拉过她手肘,对看凝聚一颗小小血珠的伤势,一口堵住。
「蒲牢你……」干嘛学起螅来?涂有蛋膏的肘内,明明应该麻痹无知,为何还能感觉到他口腔的炙热,以及砸吮的力道?
「啧,那东西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一」被它一咬,万一染上怪病怎么办?!
冰夷推开蒲牢脑袋,为她抹上逾伤药膏后,咧开牙,给蒲牢一个刺眼晒笑。
「这些螅管全仔细浸泡过药汁,只只无毒,我想,会比直接以口吮伤,来得干净许多哦。」言下之意,嫌蒲牢的嘴才不干净哩。
「好了,让的血液分别装管,再慢慢来研究,到底小丫头是因何无泪。」魟医没瞧懂蒲牢和冰夷之间,正嚼哩啪啦、电光交错,互瞪得畅快淋漓,他喜滋滋说道。
「麻烦魟医了……」红枣先是道谢,后则望向蒲牢问:「我可以留在这里,看魟医是如何进行吗?」她对海城医疗方式,满满探究的欲望。
「可以。」
「不行!」
前者,分别由冰夷和魟医口中而出;后者,吠得好响,自是蒲牢
「必须我也在场才可以!「绝不给冰夷和她独处的机会!
「但你在一旁,处于听不懂的状态,不是很无趣吗?你去忙你自己的正事,我一人留下就可以了。」她怕他感到无聊。而且,他和冰夷,最近……似乎有些针锋相对?
「我没有正事要忙。」蒲牢大言不惭。
堂堂四龙子,说出这种话,令人发指呀,态度还这么理所当然,羞也不羞?!
「在二龙子带回灵参之前,龙子们各自保管自己寻回的药材,四龙子眼下的正事,确实是顾好红枣没错啦。」魟医为龙子缓颊,诌媚说着,双眼骨碌碌转,配上脸部佞笑,倒有几分小头锐面的昧道。
他顿了顿,试图用闲聊口气,再道:「四龙子,您有没有兴趣翻翻医书?里头对备种药草介绍齐全哦,有人参、当归、川七、以及红枣——」那两字,特别加重,特别强调。
「没有。」蒲牢不求上进,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
呜。
暗示,再度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