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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风在原野上呼啸,从窗口看去,只能看见夜空中几颗孤单的寒星,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着,给室内带来家庭的温暖。我站在窗边,闷闷地抽着烟,不理会身后不断恳求的梅丽莎。
“对不起,马尔斯,我不知道你会那么生气。我只想再去见他一面,我无法忍受就这样一走了之。”梅丽莎又一次道歉,语气可怜。
“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他。”我猛地把烟蒂扔在地上,“这样的会面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你重新陷入不正常的幻想。你到底想求证什么?你们的爱情是真的?他曾经爱过你?我感觉到,你开始了怀疑,怀疑海伦娜的那封信……”
梅丽莎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问:“你怎么看呢?”
我冷笑一声,“我只相信自己的理智,和旁人善意的规劝。关于这个人,我早就说过,海伦娜比你更了解他。我要是你,就绝不会迷信自己可笑的直觉。”
“我觉得爱情能让人看破迷雾。”
“爱情?你那孩子气的伟大爱情?你一头钻进你编织的梦里,就像只鸵鸟一头钻进沙里,根本不顾及别人,甚至不清楚,你周围的世界正在危险地倾塌……”
“我周围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语气让我有些害怕,马尔斯,我越来越觉得,周围已暗中发生了很多事,而我对此一无所知,真相在我眼前被扭曲了。”
“真相就是——我们面临着破产,如果月底我还不能偿清债务,连云雀庄园都要被抵押出去!”
“你说什么?!”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独自承担一切。还记得我召你回来时说的话吗?父亲死得很突然——实际上,他自杀了。我替他料理后事的时候,才发觉他欠了巨额的债务,他发觉自己无力偿还,于是开枪自杀。现在这笔债务已经压在了我们的头上,一旦破产,我们将名誉扫地。”
“马尔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还小,我不想让你一起烦恼。这件事,只有海伦娜知道,还有安东尼。”
“你告诉了安东尼?”
“安东尼的橡木庄园正欣欣向荣,只有他才能帮助我们,画眉庄园有心而无力。”
梅丽莎扑到我的怀里,她轻声说:“对不起,马尔斯,我真的太自私了。”
我搂着她,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栗色长发,试图安慰这个半大的孩子。
室内的安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走过去打开门,海伦娜的贴身侍女艾丽丝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先生,海伦娜小姐想立刻见你!”
和海伦娜见完面,我疲惫地走回家,近来接二连三的变故几乎使我的精神要崩溃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我恍恍惚惚地走进客厅,梅丽莎还在等我,看见我的样子,她惊叫一声:“马尔斯,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真可怕!”
我抹了一把脸,勉强笑道:“我有些不舒服。”
“海伦娜为什么找你?”
“为了……云雀庄园,她也很为我们担心,好了,去睡吧,我头疼得厉害。”
这天,我们五个人又在橡木庄园聚会,为即将远赴欧洲的安东尼和海伦娜饯行,屋外天气阴沉,冬雨连绵,实在不像送别的好日子。
客厅里的每个人都各怀心事,里奥独自坐在角落里,一根接一根抽烟,抽到一半就狠狠掐灭,离他不远,梅丽莎呆呆地坐着,凝视着玻璃窗,仿佛正仔细研究,雨点怎样有节奏地敲击着窗子,随后在玻璃上划出长长的水痕。海伦娜勉强扮演着称职的女主人的角色,她一身黑色的天鹅绒长裙,容色憔悴,安东尼坐在她身边,沉默不语,我和安东尼的目光交流,双方都试图从无声的眼神中捕捉到对方的心事。
安东尼终于打破了沉默:“梅丽莎?”
梅丽莎回过头来。
“你一直喜欢我收集的蝴蝶标本,对吗?我将长住欧洲,那些标本,我想留给你,愿意接受吗?”
梅丽莎勉强微笑一下,“你忘记了,我也将离开南美。也许……”她转头看我,“你留给马尔斯吧。”
安东尼询问的眼光转向我,我点点头。
我们三个走进书房,书房里罗列着安东尼各种稀奇古怪的收藏品,植物动物标本、武器、面具、毒药等等。几个月前,安东尼就在这里得意洋洋地给我们演示他的亚马逊战利品,他对摆弄着长箭的梅丽莎大喊:“小心,有毒!”
里奥怒气冲冲地回应:“有毒的箭怎么乱放?”
交叠的声音仍在这静静的空间里回响,玻璃柜里,那支毒箭静静地躺着,旁边立着各色小玻璃瓶,一切都没变,然而人,我们所有的人都有了深刻的变化,这就是命运吗?
我无奈地叹息,身后,梅丽莎也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回过头去看蝴蝶标本,我敢说,这里是南美最好的私人收藏之一。每次参观,都会引起梅丽莎长久的惊叹。我们在五彩缤纷的蝴蝶之间徜徉了很久,几乎都不想离去,书房里有着远离尘嚣的静谧,安东尼大概就是在这里培养出他与世无争的安静,有时候我简直嫉妒他的个性。我们离开书房,安东尼准备关门时,梅丽莎忽然想起,她把手绢忘在了书房里,“我真糊涂。”她抱歉地笑了笑,跑了回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她的手绢。
我们重新坐回客厅,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压抑,连海伦娜都失去了她极力想维持的平静,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有时茫然地望着窗外,有时忧心忡忡看着身边的安东尼,安东尼只是沉默着,似乎在严肃地思索着什么。梅丽莎和里奥坐在一起,努力想寻找共同的话题,徒劳地想用只言片语的谈笑来缓解尴尬,但最终还是陷入了沉默。我终于坐不住了,我走出客厅,想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站在回廊上,我想,看来我们这几个人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的和谐,这一切的肇因竟只是个地位卑微的男子,他默默地站在幕后,却影响了我们每个人的命运,仔细想想,你简直无法不佩服他。
我忽然想到,我是不是该去看看这个有着神秘魅力的男人?
我敲了敲门,门里传出“进来”,我走进房间,他正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毯子,满脸惊讶地望着推门进来的我。
“看来我是不速之客。”我笑了笑,打量着他的房间,他的房间很小,但很整洁,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床单洗得洁白,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枝鲜花,看得出,安东尼待他不错。
“我没有想到你会来,马尔斯先生。”他轻声说。
我在椅子上坐下,静静地审视着他。
他消瘦得惊人,深陷的眼睛暗淡无神,右手腕缠着纱布,单薄的身体无力地靠着枕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除此以外,他身上还发生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变化,平日里,即使他身在暗处,依旧散发出独特的光芒,而现在,他灵魂中的光仿佛已经熄灭了,整个人就像没有生命的影子。
如果一个人没有经历心灵的重创,绝不会有这样大的变化,我想。
我点点头,“看得出来,赛蒙,这些天,你一定经历过很多事,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他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呼吸变得急促,左手一把抓紧床单,似乎在和潮水般突然涌来的回忆做着抗争,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我静静看着他,出去给他倒了杯酒,“喝下去!”我命令他。酒杯在他的手中哆嗦,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时间会磨平一切创伤。”我对他说。
“不会。”他沙哑着嗓子地说,“它会一直留在那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流血溃疡,直到我死。我不能原谅安东尼,”他怨恨地说,“不是因为他把我推进地狱,而是因为他不允许我去死。”他低头看自己右腕上缠的白色纱布。
“没想到安东尼会伤你如此之深,他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简直不忍心伤害任何生命。”
赛蒙笑了笑,笑容有点冷,“他是个温和的好人。但这个好人一旦发觉自己道德在握,他下手会毫不留情。”
我不由打了个冷战。
“我并不怕里奥,”赛蒙继续说,“他只能打击我的肉体,而安东尼能直接对准我的灵魂。”
“他现在对你还不错。”
“我让他的良心失衡了。一个人把鸡交给厨师宰杀,等他偶尔踱步去厨房,发觉那只鸡虽然被割断了脖子,但还咯咯叫着没死,于是他就受不了。”赛蒙摇了摇头,用嘲讽的口气说。
我发觉,对一般人赛蒙还保持着平和——或者说无谓的态度,但谈起安东尼,往往出语刻薄,这意味着什么呢?我思考着。
不过我能理解他的怨恨,他被一次次残忍地伤害,也许结束生命,对他来说确实是件好事?
我站起身来,我已在这小屋里做完了该做的一切,我拍了拍赛蒙的肩膀,暗自希望他的灵魂能得到平安。
我走出去时正遇到安东尼,他有些意外,“你去看赛蒙了?”
我点点头,有些伤感地说:“他看上去很糟糕。其实,抛开一切说,我很欣赏这个人,也许,他比我们所有人都出色。”
安东尼没理会我,他的眼神严肃,“你确实应该去看看他,他是个真正从地狱走过来的人。我们都欠他实在太多。”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有某种意味深长的暗示。
他走开了。
我低头站着,想着风云莫测的未来,心中终于下了某种决心。
晚上,雨下得更大了,我们围坐在餐桌边,吃完了最后的晚餐。里奥一直给自己灌着闷酒,安东尼也一杯又一杯地喝着,似乎全不管明天的行程。
“酒没了?”喝下今天不知道第几杯酒以后,安东尼嘟囔着,这时已经晚上九点了,里奥已醉得晕头晕脑靠在沙发上。
“酒柜里还有一瓶葡萄酒。”我说,“可是,安东尼,你不应该再喝了。”我转过头去看海伦娜,“劝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