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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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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清早,当何云深跨入白鹭医院铺着冷酷灰色瓷砖、泛着消毒水味儿的走廊时,他立即敏感地察觉到:今天这里的气氛和以往不一样。

两个护士捧着打针盘与他在拐角处擦身而过。若是平常,她们会含羞带怯地瞟他一眼,然后在他背后唧唧咕咕地笑作一团。可是今天,她们瞟倒是瞟了他一眼——但那是无比哀怨、泪光闪闪的一眼,然后,她们贴着墙壁、踩着小碎步疾走而去,把一头雾水的他远远抛在后头。

好吧,这些护士小女生们都很奇怪,他不解少女心,也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可是,此刻迎面走过来的清洁工大婶脸上表情也很不友好,这就很令人费解了。他何云深虽说不是每天在医院里笑得阳光灿烂,但他好歹也走亲民路线,见了谁都打招呼,还偶尔会帮清洁工大婶提水上下楼,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害他突然被人用目光鄙视?

何云深带着这疑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一只脚刚踩进门槛,立刻愣住了;呆滞了片刻后,他抽回已经踏入门槛的那只脚,恭顺地退到门外,仰起脖子去看头顶上悬挂的牌子。

这里是他的办公室没错呀!可是为什么……

他站在门口,眨眨眼、揉揉眼,然后不满意地皱起浓眉,再度眨眨眼、揉揉眼。

原来,他真的没看错,这不是幻觉——他的办公室里堆满了黄色的玫瑰花篮,大大小小一共有十几个,甜腻的香气直直冲入鼻间。

而那片黄玫瑰的海洋里,有一个比他个子还高的E-LAND棕熊玩偶,正笑嘻嘻坐在他的电脑前头,用那两颗比他的眼睛还大的黑玻璃珠眼睛瞅着他。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有人买下一家礼物店送给他?

何云深看傻眼了,这时,玫瑰花海中悠悠响起一个阴柔男声:“嗨,帅哥,生日快乐。”

何云深愣了一下,“今天是我生日?”他自己全无印象。他搓着手走进来,惊讶地询问花海中的白大褂男子,“大卓,这些东西是你送的?”

被叫做“大卓”的阴柔美男子从堆满花篮的沙发上缓缓起身,“怎么会是我?八成是你的哪个爱慕者知道你今天生日,所以送了一车玫瑰花向你表达爱意咯。”说着,他笑眯眯地从身边花篮中拈起一枝黄玫瑰,叼在嘴里做性感迷离状。

“你这样子很恶心。”何云深皱眉,上前抽掉大卓嘴里的花,转身扔进垃圾桶。这个大卓是急诊室的另一名坐镇医生,和他共同拥有一间办公室。大卓全名叫卓志希,他长得很像日本某视觉系乐团的某主唱,面孔俊美,头发黄黄软软的,皮肤白得像糯米糍。

何云深和大卓当初在美国时是医学院的同学,留学归来后,先后加入这家私营的“白鹭医院”,被护士和女布们戏称为“急诊室的两株名草”。何云深很阳刚,大卓很阴柔,他们俩的粉丝各成一派,互不打架。

何云深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见桌面上有一张贺卡,颜色是很肉麻的粉红色,形状是同样很肉麻的鸡心型。

“受不了。”他小声嘟囔着。打开贺卡,卡里头顿时传来简单的电子音乐声,“OH……MYLOVE……MYDARLING……”何云深立刻像扔地雷似的扔下贺卡。大卓笑嘻嘻凑过来问:“又是那个烧炭自杀的女布?”居然送录有《人鬼情未了》的音乐贺卡给何医师,可见那女子自杀的信念很坚决嘛。

“不是她,还会有谁?”何云深苦恼地点着额头。这下他明白为什么今天所有人见到他都表情怪异了。护士小姐们八成以为他有了女朋友,所以伤心,而清洁工大婶……她是在怪他房间里鲜花素果太多、铺张浪费吗?

何云深苦笑,问大卓:“最早一班垃圾车什么时候到?”他要把这些鬼东西处理掉。

“已经开走了。”大卓摊摊手,打趣道:“看人家痴心一片,你不感动?”

“她是疯子。”何云深言简意赅吐出四个字。

大卓又问:“对了,前两天推荐你听的那个电台节目,你有没有去听?”

“嗯哼。”何云深倒咖啡给自己喝,心不在焉地回答。

“听了以后什么感觉?”大卓兴冲冲地道。

“浪费时间。”何云深撕开袋糖包装纸。

“什么?”大卓不满地叫起来,“那个叫颜真夏的女人说话很好听耶!她是我偶像,你别随便侮辱她噢,我会生气。”

“你偶像很多。”淡淡瞥他一眼,再转身为自己的咖啡加奶。

“啧。”大卓姿态优雅地拢了拢身上白大褂,“说真的,你不觉得她的声音很性感?我一直认为,桥本丽香的脸蛋儿加上妮可基德曼的身材再加上颜真夏的声音——就是我理想中的梦中情人啦。”

“你梦中情人很多。”何云深再度白了大卓一眼,顺手卷起桌上档案袋打他的头,“喝完咖啡做事了,快点!”

大卓耸耸肩,“真的不觉得颜真夏的声音会让你热血沸腾?”

何云深想了想,诚实回答:“有那么一点吧。”昨天晚上,她放周杰伦的《龙拳》安慰失恋女子,让他笑得热血沸腾。

正在这个时候,院内广播响了起来:“何云深医生外找,何云深医生外找……”

“这么早谁找你?”大卓挑了挑细如柳叶的眉,“搞不好是那个烧炭女。”

何云深站起身,“花和熊,有空就替我处理掉。”说完,他披上白大褂,缓缓走了出去。

走道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儿的气味;但对何云深来说,这味道比黄玫瑰的花香可爱多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外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走廊另一端传来嗒嗒的高跟鞋踏着地面的声音,急匆匆的,由远而近。

看来这个“外找”的人耐心不足,已经自己杀进来了。

何云深停下脚步,双手环肩。他看见一个年轻女子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她很漂亮,身上很香,一头酒红色的微卷中长发柔媚的披在肩上,亮闪闪的白金耳环在发丝间忽隐忽现。她身穿一袭宝石蓝色洋装,领口斜开,上面绣着很多很大块儿的华丽宝石,裙角有流苏。

若是在平时,何云深会觉得这身衣服很俗气,可是此刻穿在这女子身上,却只是单纯的漂亮和耀眼。

何云深眯起眼,他不认识这个女人。她是谁?

女子走到他面前,不怎么客气地开口,“你就是何云深?”

何云深点点头。她的声音低哑而柔美,令他觉得似曾相识……

“耽误你五分钟时间,我们去外面谈。”女子抛下简单的一句话后,便率先转身往外走。

何云深愣了半晌,这女人打哪儿冒出来的?也不先说自己是谁,随随便便就约他出去私谈,好像个性有点嚣张哦。

不过还好了,至少她不是那个稀奇古怪的烧炭女。何云深耸了耸肩:就跟她出去谈谈又如何?

于是,他步态悠闲地跟上女子的脚步。身后,齐刷刷扫过来一片刺探眼光,有个肖士望着何大医师酷得结冰的背影,忍不住又哭了。

蓝衣女子把何云深带到急诊楼外的草坪上。此时是早晨九点,阳光很灿烂,照耀着她酒红的鲜艳发色,令她看起来有点像疾走罗拉。

她站定脚步,朝何云深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颜真夏。”

那只白皙的手停在空中,何云深愣了一下,原来她就是颜真夏!这下他终于明白先前为何会觉得她的声音耳熟了,这几天晚上,就是这女子的一把声嗓音伴着他入眠的。虽然她主持的节目挺无聊,可是催眠效果挺好。

“我知道你。”何云深挑了挑浓眉,伸手与她交握,“颜小姐的电台节目很受欢迎,我偶尔会听。”他说着恭维话。

颜真夏微笑了一下,脸上并没有很荣幸的表情。说实话,在刚才见到何云深的第一眼,她是有些“惊艳”的。没想到骆驼口中描述的“帅、酷、有男人味儿”,这次竟然一点也没有夸张。

当时,何云深站在那长长的走廊尽头,背后衬着一堵苹果绿的墙面。他个子很高,大约有185公分的样子,身形健壮,肩膀宽宽的,他身穿白大褂,肤色微黑,可是眼神很闪亮。

当他向着她逐渐走近,她看见他轮廓深刻的脸庞和下巴上的胡碴,她当即认定了:他就是何云深。

那个甩掉骆驼、害她魂不守舍无心工作的帅男人,啊不,坏男人。

而她今天来并非是想闹事,而是希望能心平气和地与他谈一谈。医生是高级知识分子,应该不至于太蛮不讲理吧。

于是,她吸了口气,郑重开口,“何医师,也许今天我们是初次见面。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女朋友的好朋友。”

“女朋友?”何云深一愣。他没谈恋爱已经快十年,哪里冒出个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他冷淡地回答。

“哦,是前女友。”颜真夏改口。

何云深再度皱眉,表示不解。

“这么说吧。”颜真夏吐了口气,“骆驼你认识吧?”负心汉装得可真镇定啊。

“骆驼?”继续不解。沙漠里的骆驼?

“哦不,洛洛。”

“洛洛?”不解到底。洛洛是……骆驼的别名?何云深瞪着一脸严肃的颜真夏,突然觉得荒谬,忍不住低笑出声,“颜小姐,你会不会搞错了?我不认识什么骆驼或者洛洛。”

颜真夏板起脸,看这男人长得这么周正,没想到人格真有问题。怎么?他有胆玩弄小女生的感情,却没胆承认认识她?“何医师,你真令我吃惊。”颜真夏冷冷地说,“或者是你女朋友太多,记不得每一个的名字?”

何云深皱起眉,看来她虽然声音好听,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呵。“颜小姐,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或者你可以告诉我,她的全名叫什么?”

颜真夏秀眉一挑,表情更怒,“我真不敢相信你连自己交往过的女人的名字都会忘掉,她就是——”说到这里,她蓦然住了嘴。

完了,洛洛的全名叫什么?她脑中一片空白。一直知道那丫头叫做洛洛或骆驼,可是她的全名叫什么……她、她不知道啊!

何云深见她突然尴尬地住了嘴,觉得奇怪:咦?怎么哑了?刚才不是很嚣张很能说?

他瞪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明白了。嘴角勾起淡嘲笑意,“看来,你这个好朋友也当得不太称职嘛。”想起刚才这女人对待他的恶劣态度,他忍不住以嘲讽回敬。

“我……”颜真夏理亏地涨红了脸。

“要不要借你手机,打给那个骆驼问问看?撒哈拉的区号是多少?”他闲闲地道。只要一想到她整天在电波里伶牙俐齿地说别人,他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地想气气她。

果然,他话音未落,颜真夏生气了。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了,尤其是眼前这个长得这么帅,对无辜女子的杀伤力明显加倍啊!但可惜,她颜真夏不是无辜女子,必要的时候,她讲话可以很尖刻。

比如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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