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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永无止境持续蔓延。
其实,她已经死了,对吧?否则地狱怎么可能会存在人世间?
她真的好痛、好痛,每一次呼吸都得费尽全身力气,每一次呼吸都教她痛不欲生,微弱的呼吸是唯一让她确定,她还活着,且是活在可怕炼狱当中的凭籍。
处在阴冷潮湿的黑暗中,瑶光不敢奢求能够获救,仅能卑微乞求快点死掉,如此就不会再感受到丁点疼痛。
精神与rou体一再饱受折磨、凌迟,使得濒临崩溃的她快承受不住了。
她没有自以为的坚强,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求饶,甚至想说出所有君傲翊想知道的事,只求能够不再承受痛楚,但每每话到当口,总是一再和着嘴里的鲜血吞下,只因不想让玄勍御对她感到失望。
他受的伤害已经够多,也遭受够多背叛了,她不想让他对人性彻底失望,再也看不见一丝光明,这是她最后的信念,为了信守对他最后的承诺,是以宁可让自己一再痛到昏死过去,也不愿让君傲翊称心如意。
只是,她真的好想死……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外头传来沉重铁链解开撞击到门板的声响,柴房的木门被人咿呀一声打开来,金灿的阳光随即照入充满血腥味的阴暗柴房。
陷入半昏迷的瑶光一听到铁链声与开门声,便吓得全身发抖,红肿裂开的唇瓣发出痛苦呜咽。
泪水混着鼻水及血水在脸上糊成一片,瑶光强忍着痛,拚命蜷缩身子,企盼自己能够缩小到让人看不见,如此,就不会再陷入骇人心魂的人间炼狱当中。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夫,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破碎的字句微弱,几乎让人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细碎不稳的莲足踏入充满血腥味的柴房,惊见满是碎柴屑与尘土的地面留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有的已转黑,有的仍旧艳红,最可怕的莫过于蜷缩在地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戚瑶光,她身上的衣衫几乎被鲜血所染红,令人不忍卒睹。
「怎么会这样?!」
身体虚弱的苑舞秋,方可以下床便自春雨口中得知戚瑶光被抓来囚禁已三天,急着赶来一探究竟的她脸色惨白,眼前一片黑,浮软的双腿颠了下。
陪侍在旁的春雨赶忙撑住她,春雨仅是从其它人口中得知戚瑶光被姑爷关在柴房,并不晓得戚瑶光被打得如此凄惨,假如知道的话,根本不敢说漏嘴,让小姐亲眼目睹这可怕的情景。
「小姐,快别看了,你的身子还没好,咱们先回房去好不好?」春雨紧张地劝她离开,心下恐惧不安。
「不,我不能丢下戚大夫不管。」心痛不已的苑舞秋摇头拒绝,不懂她的傲哥哥怎么会派人对一名弱女子下如此重的手。
他怎么会变得如此可怕?怎么会?!
害怕得抱着头的瑶光不住喃喃自语。「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名普通大夫,我什么都不知道……」
苑舞秋见戚瑶光的十指被折磨得泛黑,倒抽了口凉气,困难地走向披头散发倒卧在地上的她,蹲下来,伸出如白玉般无瑕美丽的右手,轻触她的肩头。肩头受到轻微的碰触,吓得瑶光惊声尖叫。「啊,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苑舞秋感到无比难过,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潸潸滚落,缩回沾到她肩上鲜血的小手,柔着声道:「戚大夫,我是苑舞秋,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不要打我……求求你……」心神恍惚的瑶光哭得凄凄惨惨,涕泪纵横。
「戚大夫,你冷静一点,你仔细看看,我是苑舞秋。」温柔的语调,试图抚平戚瑶光的恐惧。
守在柴房外勉为其难为她们开门的护卫拚命朝春雨使眼色,要她想办法带少夫人离开,否则少爷怪罪下来,他们俩都会吃不完兜着走。
「小姐,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接收到暗示,深怕惹上大麻烦的春雨不住劝着。
苑舞秋不理会春雨的劝阻,她无法昧着良心丢下遍体鳞伤的戚瑶光,转头吩咐。「春雨,你去唤人来帮忙。」
「帮什么忙?」春雨吓坏了。
「帮我将戚大夫移出柴房,她伤得很重,再继续待下去会要了她的命,我们得为她请大夫医治这身伤才行。」苑舞秋担心自己来得太迟了,就算救得了戚瑶光,怕她身上的伤也会留下难以抹灭的丑陋疤痕。
「小姐,千万不行!」春雨声儿拔尖地阻止。
「少夫人,万万不可!」守门的护卫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少爷说了要他将人好好看守住,人若被少夫人带走,岂不是要他提头去见少爷?
苑舞秋看了看吓得面无血色的春雨及惊惶不安的护卫,心知他们俩没有傲哥哥的命令,压根儿不会协助她救戚瑶光,她不悦地沉下脸。「你们不帮我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
打定主意非救人不可的苑舞秋拨开春雨的手,试着凭自己的力量扶起双腿被打到无法自行行走的戚瑶光。
「小姐,小心你的身子!」春雨连忙介入插手。
姑爷爱小姐爱到骨子里,若她让小姐出事就真的完了,她转头对护卫吼道:「你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好。」护卫急忙冲进来,帮忙阻止苑舞秋。
「你们两个别拦着我。」甚少动怒的苑舞秋发火,推打他们两人。
吵闹的声浪使瑶光受到更大惊吓,她一缩再缩,缩了又缩,将自己蜷缩得像虾米一样,不住呜咽啜泣,得依靠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的玄勍御来抵御一波接一波席卷而来的恐惧。
现下的他在做什么?可还记得被他丢弃在京城的可怜人,他的心头可曾有过一丝怜惜?一丝愧疚?一丝后悔?
和着脏污的泪水自眼角溃堤,她真的好想再回到他身边,就算只能含情脉脉凝望他的背影,对她而言,都是最幸福的时光。
「这是在做什么?」黑沉着脸的君傲翊身着尚未换下的朝服,怒看纠缠不休的三人,尤其是发现该好好躺在床上休息的小妻子,竟然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柴房,更是教连日在京城各处及朝堂上奔波的他怒火中烧。
发现君傲翊回来,春雨及护卫如坐针毡,小心翼翼看着脸色阴恻恻的君傲翊,两人无声退至一旁,不敢吭声,深怕会火上浇油。
苑舞秋缓缓站起身,冰冷的目光射向心爱的夫婿,一字字饱含怒气。「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君傲翊迎向妻子怒火高涨的双眸,对春雨及护卫命道:「你们先退下。」
春雨及护卫两人如蒙大赦,立即退出柴房。
瑶光听见君傲翊的嗓音,双眸顿时害怕瞪大,戒慎恐惧地喃喃自语。「恶鬼又要来折磨我了,恶鬼来了……他来了……」
已流着血的唇瓣再次被咬得鲜血淋漓,一再坚定告诉自己,她不会说的,什么都不会说,绝不让如恶鬼般的君傲翊得逞!
听见戚瑶光的自言自语,苑舞秋心头又是狠狠揪痛,气忿难平地瞪着丈夫。
君傲翊无视妻子的怒视,伸手扶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们回房去。」
苑舞秋用力拍开他的手,无法谅解地指控。「别碰我!傲哥哥,什么时候你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戚大夫不过是名弱女子,你怎么忍心对她下这么重的手?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朝堂上的事,我自有主张,你别管。」君傲翊心寒地瞪着被她拍开的手,上一回她出手伤他,是在他奉圣上旨意押送熙禛于「龙恩寺」出家为僧,返京后所发生的事。
今日她为了戚瑶光将他狠狠推开,除了气恼他命人伤害戚瑶光外,背后究竟还隐藏了什么不愿教他知晓的理由?
「我管不了朝堂上的事,但我认为不管怎样,你有更好的方式处理这件事,而不是将她折磨到不成人形,你可知道这样的你好可怕,这样的你不是我从小就认识的耿直刚毅的傲哥哥,这样的你,和曾经以权势残害我的明珠公主有何不同?」苑舞秋痛心疾首地看着心爱的男人,不希望他变得面目可憎。
一句句指控激怒连日来忙到心力交瘁的君傲翊。「你想知道我为何会变成吃人的野兽吗?好!我告诉你,因为你受到伤害,却只是一径哭泣,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到底是谁伤了你?用什么方式?你在袒护谁?」
「为了那个人,不惜隐瞒我这个随时都在担心会失去你的丈夫,你很清楚你现下的身子有多虚弱,腹中的胎儿随时都会不保,连你都可能失去性命,可是你依然选择将话往肚里吞,你是不在乎我,不在乎肚里的孩子,不在乎你自己,才会对我如此残忍绝情!」
他也有满肚子的怒焰要发泄,她可知道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护住心中珍宝,对他而言有多痛?撑了这些天,他没发狂,杀尽所有怀疑的人,已是奇迹。
蔸舞秋被他连珠带炮的质疑问得哑口无言。她不能告诉他实情,一旦让他知道了,忠君的他会马上率人逮捕禛哥哥,届时禛哥哥唯有死路一条,她已经够对不起禛哥哥,不能再害死禛哥哥,不能!
「刚才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说?不是想狠狠痛斥我的恶行,为何现下又成了闷葫芦?要不要我替你说?熙禛消失了。」饱受伤害的他,再也忍不住以尖锐的言词刺向她。
苑舞秋静静凝望对她失望至极的丈夫,沉默不语。
瑶光清楚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狠狠一震。
「哈,听闻熙禛消失,你居然一点都不感到讶异,仿佛你早就知道他人已不在龙恩寺,不过我却是刚刚才收到消息,没想到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妻子消息竟然比我还灵通。看你如此,我竟也不觉有何不对劲,因为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你已经和他碰过面了是不是?」
心痛如绞,他是这般爱她,以为两人结为夫妻,她的心就已向着他,是他太天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其实熙禛一直存在她心里,或许她依然深爱着熙禛,之所以嫁他为妻,不过是情势使然,不得为之。
可怕噬人的忌妒疯狂啃蚀不确定的心,他已被逼到悬崖边缘,为了保住最珍贵宝贝的人儿,所能做的,即是使尽各种手段狠狠反扑。
「他在哪儿?」如果她心里有他这个丈夫,就会告诉他。
「我不知道,」苑舞秋别过脸,不愿看向丈夫已然心碎的双瞳。
痛极、怒极的君傲翊走到妻子面前,手握着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再逼问:「他是谁?是消失的玉勤还是戚瑶光的学徒?!」
小舞的生活向来简单,日常会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在他掌握之中,唯一跳脱掌握的即是戚瑶光和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学徒及玉勤,加上他派人盯哨的「京馔酒肆」及玉宅突然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更加证实这些人大有问题,熙禛必定是玉勤或戚瑶光的学徒其中一人,只怪他发现得太晚,错失逮人良机。
「我不知道。」苑舞秋坚持不动摇、不吐实。
被她伤透了心的君傲翊仰头大笑。「哈哈,你知道,只是不肯说,一心一意仍想要维护心爱的禛哥哥是吗?这样的我算什么?」
「傲哥哥,不是这样的,你对我非常重要,你该知道我的心是在你身上。」她的心也痛着,不停自问,为何会如此?不论她做什么,或是什么都没做,都会伤害到其中一个男人,她不是完人,亦不够聪慧,找不到两全其美不伤害任何人的方法,谁能告诉她要怎么做才好?
君傲翊摇头嗤笑自己太痴心,太爱她,以至于让她残忍撕碎他的心。
「你在说谎,若我对你有一丁点意义,你不会不顾我的感受,处处维护他。没关系,我从你那儿得不到只字词组,就由戚瑶光身上获得,总会让我找到有法得到我所想要的。」
听见他冷酷无情的话语,自知逃不过这一劫的瑶光又吓得全身不住颤抖,极力不哭出声。
苑舞秋对上他灼亮暴怒的黑眸,殷切恳求。「你别再对戚大夫用刑,放了她好吗?」
「圣上已下旨全面捉拿钦犯宫熙禛,除非她招出熙禛在哪儿,不然我不会放人。」他断然狠心拒绝她的请求。
近来京城多是非,皇子们个个闹得不可开交,多次出现冲突,让圣上大发雷霆,加上熙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圣上难以容忍,下旨要他务必尽快找出熙禛,若他反抗,直接取下人头便是。
「好,你不放人,可以,我就在这里陪戚大夫。」苑舞秋打定主意,不让丈夫再有伤害戚瑶光的机会。
全身笼罩在恐惧之下的瑶光听见苑舞秋要留下来陪她,心下大喜,她有救了!只消苑舞秋陪在一旁,爱妻心切的君傲翊定不会再对她用刑,曙光浮现眼前,她默默淌下开心释然的泪水。
忙到焦头烂额又伤心难过的君傲翊决定他受够了,二话不说直接将妻子拦腰抱起往外走。
「你做什么?!快点放我下来。」被抱得猝不及防的苑舞秋推拒丈夫的怀抱。
她的推拒对君傲翊造成不了任何阻碍,他冷凝着声。「这件事我说了算,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好好养好身子,我不许你再插手。」
「放我下来!你快点放我下来!」
「不……不要……不要走……」瑶光眼睁睁看着苑舞秋被君傲翊强行抱离柴房,初浮现的曙光旋即破灭。
「别、别走,救我,求求你,君夫人,救救我!」她努力在地上爬着,自身上淌下的鲜血于脏污的地面留下可怕的血痕。
瑶光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拚命爬,试图抓住最后一线生机,但是君傲翊的步伐又大又急,很快的,他与怀里的苑舞秋身影隐没于门外,再也看不见。
「救我……呜……」
无情的柴房木门咿呀一声被人从外掩上,沉重的铁链锁绑的声音传来,柴房内再次陷于黑暗之中。
可怜绝望的哭泣声,一声接一声自柴房传出,教守在外头的护卫听了,禁不住摇头叹气,同情起她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