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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一点气氛也没有。
一个偏僻、干净、但没有任何情调的小饭馆,地板、天花板和桌子都很普通,但不会令人讨厌。半透明的玻璃外墙让它充满洁净光亮的味道,令人有一种什么也不用想的舒适感。
这间小饭馆的店名,就叫“小饭馆”。
现在是四点过十分,离晚餐时间还……很早很早。
因为早,小饭馆里没什么人,只有整理桌椅的一名年轻人和柜台边倒茶水的一名女孩。两人穿着同样的T恤,让客人很容易辨认出他们就是服务员。
女孩为一张桌子送上三杯茶水,菜单每张桌上都有,也不用她刻意去点明,长了眼睛的人都会看到。
那张桌子坐了三名男子,气质各异,穿着都很休闲,自成一种低调的优雅。一人穿着白衬衣,深棕色棉麻休闲裤,黑皮鞋,典型的休闲精英型打扮,他全身放松靠在椅背上,柔软的黑发撩下几缕搭在额角,正与右手边的友人说着什么。坐在他右手边的男子理着近乎光头的板寸,T恤,黑牛仔裤,正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友人的话,表情神秘。
坐在“白衬衣”左手边的男子穿着一字领长袖休闲衫,宽松的亚麻裤,两条腿完全伸直,以闲适之姿靠坐。他转着茶杯,聆听两位朋友的唇枪舌剑,无意插话,但时不时会迸出一声嗤笑。
因为,他这两位朋友的对话不仅没营养,而且很幼稚——
“你不可思议不可理喻,还有——愚不可及。”
说这话的是他那位穿白衬衣的友人。他这朋友中文名谢定铭,英文名Shell,无论家世、头脑、工作,都堪称“钻石精英级”。只是,让这么个精英级的朋友说出近似幼稚级的话,他另一位朋友功不可没。
这另一位,也就是他那板寸发型的朋友——储奉封。通常,他们叫他Ank。
对于谢定铭的讥诮,储奉卦很快补上一句:“你奇货可居!”
“你笑容可掬。”
“你可见一斑。”
“你高不可攀。”
“你攀炎附势。”
咚!谢定铭一指扣在桌面上,转向久未吭声的朋友,“Dano,他错了是不是?应该是趋炎附势。”
“等意,等意啦!”储奉封受不了地白了谢氏友人一眼。
谢定铭以掌托腮,悠悠扬眉,“OK,如果你认为吸进的空气和排出的肠气等意,那就等意了。”
好比喻!
被唤Dano的男子点头,唇边嗤笑不减。
他呢,叫Dano,中文名……呼呜……实在是,他不觉得自己的中文名有哪里值得炫耀的地方,有时候反倒让他很平面。
柳秋沐,一个怎么念都听不出气势的名字。
好在21世纪也不需要什么凶神恶煞的气势,万幸,万幸。
不过……他是男子汉耶。
思绪转弯,飘飞了一点点,很快被他拉回来——也不是他自愿拉回,只不过友人的幼稚级对话错过了可惜。
储奉封显然被谢定铭的“等量代换式”讥讽给狠狠刺激到,他挺直腰,撇撇嘴,“少来,Shell,别以为我不懂生化专业,我不理为什么你们喜欢研究奶牛放屁……”
“研究奶牛放屁的不是我。”谢定铭指指柳秋沐。
被指鼻尖,柳秋沐立即撇清:“我已经不研究这个项目很久了。”被储奉封一瞪,他立即补充:“很久以前得出的结论是:奶牛放屁会造成大气中甲烷含量的增加,对臭氧层存在隐性威胁。不过袋鼠放屁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相比一些肠胃胀气的动物,袋鼠的屁中不含甲烷,所以袋鼠的屁又被称为‘绿色屁’。Ank,你……”
OK,OK,他闭嘴。
储奉封的脸已经绿了。
在小饭馆里谈论动物放屁,延伸到甲烷威胁臭氧层,谁听了都会倒胃口吧?幸好现在离晚餐时间尚早。
当务之急,还是转移一下友人的注意力比较好。
柳秋沐与谢定铭对视一眼,深感有此必要——Ank不仅脸绿,气鼓鼓的脸加上刺短发让他看上去像一只愤怒的刺豚鱼——这话通过两人的视线飘入各自脑中,暗暗勾通。
“咳,Ank……”柳秋沐以菜单挡住服务生探求的视线,小声提醒,“别忘了你带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一听“目的”,储奉封立即平静,愤怒的刺豚鱼恢复成风度翩翩的人类俊男。
“我带你们来小饭馆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这里的厨师。”储奉封低声招供,“她现在不在,等一下应该就来了。耐心一点,耐心一点。”
柳秋沐看了储奉封一眼。真的,真的,只是看了一眼。
现在没耐心的只有他自己好不好,他和Shell哪里不耐心?哪里?
储奉封头转半圈,迅速扭回来,压低声道:“来了来了,注意,她来了她来了……”
他那种兴奋得近乎变态的语调,让柳秋沐又关注了他一眼。何方神圣,竟然让Ank露出大野狼的表情?
好奇心驱使,他的视线随着店门的开启移过去。
进来的是一名女子,怀里抱着一堆紫色的甘蓝菜。
九月时节,她的穿着清爽而干净。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蓝色头绳将黑发扎成一把,半长不短地甩在脑后,像花粟鼠的尾巴。个子适中,宽松但又勾显出腰线的白布亚麻长衫,咖啡色牛仔裤,草编凉拖,有一种中性简约美。
她的脸,是一种很性格也很美丽的那种。换句话说,她的头颅很漂亮,颅骨的对称加上光滑的皮肤、晶亮的眼眸、浅红饱满的唇,内外相合所组成的外貌令人愉快,并留连欣赏。而脸上的性格,大概要从她的气质说起。不过……
气质这种东西真的很难形容,他只能说,她的美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但她脸上的疏离和冷淡却会令男人怯步。除非,那个男人真的真的爱惨了她,爱到不顾一切往雷区冲,品尝轰炸的快乐——只要他自己觉得销魂就行。
进门时,她朝唯一的一桌客人瞥来一眼,如果感觉没错,柳秋沐清楚分辨出她这一眼有瞪储奉封的味道。
看来他这朋友已经骚扰过她了,只是,她应该不太好打动……柳秋沐默默想着,看她将那包甘蓝菜递到饭馆小弟手上。
“Hi,又乐小姐!”储奉封抬手打招呼,热情洋溢。
“储先生。”女子颔首,象征似的扯了一下嘴角。她正打算进厨房,储奉封赶快叫住——
“又乐小姐,我们还没有点菜,不知道今天又乐小姐有什么好菜介绍给我们?”语气就像老主顾。
她又扯了一下嘴角,“菜牌上有。”停了停,她又道:“现在离晚餐时间还早。”言下之意,正常人这个时间段是不会出现在小饭馆的,只除了不正常的人。
储奉封很绅士地决定听不出她的讽刺,笑嘻嘻,厚脸皮,“啊,我们先来占位置。”
“……”她的笑容终于大了一点,不过讽刺味也浓很多。打量的眼神巡过储奉封身边的两人,她无意久谈,留下一个礼貌的颔首,转身丢给饭馆小妹一句话:“山山,给三位先生点菜。”
吃完了快滚!
她心里大概这么说吧……柳秋沐无聊地想着,有点可怜她被Ank盯上。
点菜之后,等候炒菜的时间里,储奉封将他所知道的一切消息(无论大道小道天道魔道还是八卦道)统统倒出来,比可乐还快。
“她姓劳,叫劳又乐,毕业于J师院金融系,今年26岁,父母双亡。这间小饭馆是她父母留下的遗产。不过,我看中她,和她的知识专业一点关系也没有。”
柳、谢二人齐齐瞟他:你以为自己是MIB呀。
因为仅他们一桌客人,他们点的菜上得很快,饭馆小妹端上老火汤,饭馆小弟一手一盘刚起锅的热腾腾炒菜,大概不想让饭馆小弟多跑一次,套上厨裙的劳又乐亲手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来。
她背对饭馆大门,正准备将茶水移开,以空出一个盘位放下手中的青菜。
此时,大门“呼啦”一声被人推开,急急火火冲进一人。
男人。
他肤色白皙,长得像和煦可亲兼见义勇为的邻家大哥哥,顶着一个螺旋垂丝发式,没染色,但很有型。他背后背着一个深绿色的旅行包,看上去又沉又鼓,不知装了什么。
“小老板!上次我借你的《D格雷少年》看完没有,要还了要还了。我今天又借了新的哦。”眼一扫,搜索到劳又乐的背影,他没多想就冲上前,友好地在她手臂上一拍,迭声直叫:“小老板,小老板——”
劳又乐刚将菜盘斜斜放下一半,四只手指还扶在盘底。
菜盘与桌面大约呈20度锐角状态。
他这一拍,拍得劳又乐的手臂向前一送。霎时,青菜与瓷碟同飞,汤汁共桌布一色。
如果只是“一色”,也就算了,青菜飞过劳又乐对面那人的头顶,且热滚的汤汁亲密无比地吻上了他的手臂。
撞,飞,溅,一气喝成,快得令人叹为观止。
只能说,意外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它是乐观与悲观的孩子,并得到父母的全心宠爱。
沉默一秒,劳又乐快步绕过桌子,拉起倒霉的那人往厨房冲。其他人多沉默了两秒,不约而同跟着冲进厨房。
她拉高那人衣袖,将烫到的手臂放到凉水下冲刷,一边叫饭馆小弟拿烫伤膏。凉水冲刷三分钟后,她关掉水喉,取面纸吸干水珠,将烫伤膏一点一点涂到手臂伤部。
淡淡的棕榈油混合着一些中药的气息,渐渐混合到两人呼吸的空气中。
整个过程,居然没人尖叫?!
一切处理完毕,劳又乐抬头看倒霉的那人,“……先生,刚才……”
“我姓柳,柳秋沐,你可以叫我Dano。”倒霉先生看了眼涂上一层油膏的皮肤,脸上挂着微笑,“没事。又乐小姐对烫伤的急救处理非常到位。谢谢。”
“应该的。为了表达歉意,三位今天的晚餐就由小饭馆招待。”漂亮的脸上挂起人际间的礼貌微笑,劳又乐将客人请出厨房。
储奉封瞥了友人一眼,出声:“又乐小姐,我的朋友虽然不介意,可他这身衣服基本上报废了,清洗费用怎么算?”
对于他的咄咄逼人,劳又乐表情不变,“柳先生的衣服清洗费用,也由小饭馆负责赔偿。”
“又乐小姐的意思是,我这朋友清洗完衣服后,可以将账单寄到你这儿来?”
“是。”
“那……又乐小姐,可以把你的联系电话给我的朋友吗,我想他清洗完衣服会打电话给你。”储奉封开始翻柳秋沐的口袋。
“……”
“又乐小姐?”
劳又乐叹口气,瞪着储奉封从倒霉先生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挂着意图不轨的奸笑递到她面前。
这人还没打算放弃?她想了想,在手机上按下一串数字,直到她衣袋里传出一道弦乐铃声,她将手机直接还给柳秋沐,“柳先生,如果清洗账单出来,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如果我没接,你也可以打小饭馆电话,我的伙计会帮我付账。”
柳秋沐歉意地冲她笑了笑,接过电话,瞥了储奉封一眼:你搞什么鬼?
储奉封此刻的表情,就像男版的蒙娜丽纱。
意外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晚餐时间到了,小饭馆的人渐渐多起来。饭馆小弟走出厨房前,回头看了螺旋垂丝发的邻家大哥一眼,叹气,“鱼腩哥,你要倒霉了。”
“为什么?”
“因为那桌客人的晚餐费用以及清洗费用,全部从你的薪水里扣。”劳又乐将油倒进锅里,头也不回地给出答案。谁叫他像被鬼追杀一样冲进来。
这位长得见义勇为、一身正气的邻家大哥叫虞叔南,头街是“小饭馆主厨”,大咧开朗,不拘小节。因为他自幼以吃为业,又没什么上进心,所以一直混在她母亲开的这间小饭馆里,直到母亲过世,他又跟着她混,常常自称“两朝元老”,又自称“美食魔人”。
他的“睁眼三件事”听起来实在很颓废——看漫画,玩游戏,混厨房。
他习惯叫她“小老板”,饭馆小弟和饭馆小妹通常叫他“鱼腩哥”。
哦,对了,饭馆小妹叫顾山山,俏丽温柔,有点婴儿肥,圆圆的脸很可爱,爱好煲汤,也很有一套煲汤手段。
饭馆小弟叫顾牧,俊美的年轻小型男一个,兼作虞叔南的学徒。虽然他们都姓顾,不过一点关系也没有。没办法,这边小区姓顾的人家太多了。而虞叔南,因为名中有个“叔”字,山山和小牧都不愿意叫这个字,于是很干脆地将中间的字去掉,直接叫他“虞南哥”。叫多了,音没变,意思却变了。
天天缩在厨房里,由人名联想到菜名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会吧,小老板?”虞叔南尖叫。
“会。”
“小老板你偏心,明明是他们不怀好意。”虞叔南戴上厨师帽,血泪控诉。
“你害我把菜倒在了客人身上。”这是事实。
“他们很明显是趁火打劫要你电话。”
“要付赔偿费嘛,没什么关系。”
“不,和我有关系。”
“什么?”她将一盘炒好的菜分倒进两个盘子。
“你刚才说,赔偿费从我微薄得可怜的薪水里扣。”他开始倒油,丢菜,恨恨地,炒炒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