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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致书房里,祁晏坐在桌前,一叠小山似的公文就摆放在一角,那全是有关西北军民相关事宜的呈报,然而此刻他却望着烛台出神,公文连一行都没看。
「睡了吗?王爷?」
门外突然传来潘恩略显气虚的嗓音,他顿时回神,连忙起身快步走去开门,就见潘恩在另一名小厮的搀扶下站在门口。
他帮忙小厮一起将潘恩扶进来坐下,小厮将手上的那匹云锦放妥后,恭敬的退了下去。
「怎么还没睡?这块布是?」祁晏认得它,那是靖闵要刺绣的上好云锦,可怎么会落到潘恩手里?
潘恩的目光先是移到放在书桌另一侧的床榻,这才答非所问的说:「王爷真的很在乎王妃。」
祁晏怔了下,明白潘恩所指,自己这近乎幼稚的赌气行为确实全是因为她。
只是对于这句话,他直觉的摇头否认,毕竟一个不在乎他的女人他却在乎她,这不是自虐吗?
真是这样吗?!他的心里忽地冒出另一个不以为然的声音。
当然是——
不!你忍不住的想她,一个晚上公文也没瞧上一卷,这全都因为在想她……
不是——
你是!你想念她那双带着慧黠又充满魅力的眼眸,你还想念她让你沉迷不已的美丽同体,而她那张娇俏无邪的脸庞更是吸引你的目光。尤其是昨天,她那么大方地在皇亲贵胄面前表现对你的崇拜及她的满足、幸福和快乐,令你的心也不禁融化……
不对!那不过是他要那些妄想英雄救美的皇亲贵胄别再上门打扰,一切都只是假装!
祁晏静下心来,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他疯了不成?竟然因为一个不在乎他的女人而心思分裂?!
他转而看着潘恩,伸手拿来那块云锦,一看眉头不由得一皱,上面的刺绣怎么见人?
她不知在绣龙还是绣花,怎么看就是四不像,刺绣功夫完全谈不上不说,左右也全没对齐,惨不忍睹,一旁还有一个奇怪的图形……
「你怎么会拿到这块云锦的?」他问。
「实不相瞒,这块布是郡主拿来给我的。她非常关心你,知道你跟王妃的感情愈来愈好,更让她忧心……」潘恩顿了一下,「郡主说,王妃这些日子以来琴棋书画没做过一样,唯一的刺绣成品却是如此……」
「她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自己来说?」祁晏的口气隐含着不悦。
「她知道由她来说,王爷一定会认为她刻意挑拨离间,毕竟她对任何接近王爷的女子都不喜欢,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所以?」他浓眉一挑。
潘恩表情转为凝重,「她请我来,是怕你连听都不肯听她说,而她担心的则是王妃是否被人操控了……像是反皇党?你也知道反皇党在外的下属分堂甚至亲族相当繁乱,上回你拿到的名单也只是一部分——」
「因此,王妃可能也是叛乱分子的一员,要不然以绣工闻名的她却绣出这种连孩子都不如的刺绣,心思实在可议,是吧?」他口气极冲地接下话。
潘恩点顽,「小心驶得万年船。王爷,这送礼的对象可是太后啊,动辄得咎,务必要慎重。」
这点祁晏当然明白,事实上,他心里也早觉得事有蹊跷。就他所知,靖闵格格从小就好学,端庄温婉、柔顺知礼,但这些特质几乎全都无法套在现在的这个靖闵身上。
只是,他也发现自己居然不想刻意去探究,反正这世上虚有其名的人事物不知凡几,就算她真有不好的意图,他也不认为自己愿意让她离开他身边……
「王爷,你的生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肩负太多的责任,不能只顾自己的喜乐。意图不明的人确实是不该留在你身边,那太危险了。」
「够了!」祁晏口气一沉,但在发觉自己竟因靖闵而对救命恩人动怒后,他脸色稍霁,「这事我会好好斟酌,请回房休息吧。」
「是。」潘恩低下头,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随即在小厮的搀扶下离去。
书房中,祁晏一手捏着那块被绣坏的云锦,神情复杂。
书房外,靖闵正悄悄躲在花窗的边缘,身后是有湖石花台的庭园,当潘恩与小厮从前方的回廊要回去西园时,她还得将自己的身子压得更低,隐身在树荫的阴影下,免得被他们看见了。
潘恩这家伙,不好好养伤居然跑来挑拨离间、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也太可恶了吧!
还有窦茵,自己都已经远离她的视线范围了,她还来找麻烦?!
不过就是不会刺绣而已,有那么严重吗?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对,这样的小人自己也不该继续让她留在祁晏身边,免得空气不好、气场不佳,老联合潘恩来找她碴,会影响他们夫妻的身心健康。
「对,我得反击!」她不禁低声说了一句,没想到下一秒,整个人便被揪着领子提起,吓了她一大跳。
但更没料到的人是祁晏,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听到声音出来后,揪出的人会是她!
他不算粗暴地将她抱进房内,随即放开她,表情不悦,口气更差,「你躲在那里偷听我们说话?」
「我不是偷听,我是有事来找你——咳、咳咳……」她突然呛到口水,咳到粉脸红红。
对,她就是为了那个吻而来,虽然知道古代女子要矜搏、要被动,可她更知道在爱情面前别耍骨气、别死要面子,她愿意跟他交心、握手言和。
他原想不理会她,但瞧她咳个不停,终究还是伸手拍抚她的背,力道之温柔,令她不由得眼眸含笑,咳嗽也停了。
见状他立即收回手,「你的话还没说完。」
又变冷漠了!唉,她早该习惯了。「我说,我来找你,谁知道正巧看到潘恩还有小厮手上的那块布……」她瞟了桌上的云锦一眼,摇摇头,「知道大事不妙,所以我先躲起来,想听听你们谈什么。」
他绷着俊脸,走近桌旁拿起那块布,指着一个一直让他匪夷所思的四脚动物图样,「你绣猪给太后?」
她凑近一看,瞪大了眼,「拜托,这是龙凤的凤好不好!」
他瞪着还敢表现出一脸受辱模样的她,无法置信,这两者差很大,她竟也能混为一谈?
他又直指另一个地方,「那这个呢?」
「金黄色的云朵啊!虽然看来一坨坨的像黄金大——咳咳。」她连忙将下一个不雅的「便」字吞进喉咙,不然眼前这张臭得像粪坑里石头的脸绝对会更臭。
他狐疑的瞠视她,她应该不致「出口成脏」才是吧。
他放下布匹,双手环胸,「好好的一块上好云锦,照理该绣出图案、色彩都富丽丰满、匠心独具的作品才是,怎么全成了四不像?」
「你想要我解释吧?我早跟你坦白过了,我什么都不会。」
「所以你的才气确实全是谣传?言过其实?」
「是,你现在可以面对事实了吧?你娶到的不是才女而是草包女。」她坦然却也紧张,双手不由自主的绞扭着,就怕他又认为她在刻意找麻烦。
见他定定看着自己,她也望着他,希望她眼眸里的真诚能说服他。
没想到——他冷不防转身走到门口,叫来一名小厮去将屈总管请来。
不一会儿,屈总管来了,祁晏立即吩咐他办一件事,靖闵则静静的听着。
接到任务后,屈总管傻眼困惑。王妃的绣功明明闻名天下,怎么主子竟还要他找人代绣?!
难得看到精明能干的老总管露出讶异茫然的神态,靖闵觉得很好笑,也对他很抱歉,因为这件事是她「前身」捅下的楼子,而她这名附身的现代人却又做不来。
「奴才明白,但时间上——」
「这事十万火急,来不及也得来得及,用任何你想得到的方式去办。」
瞧见主子凝重的神情,屈海拱手一揖,「知道了,奴才马上去办。」他再向靖闵行礼后退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带上。
屋里又剩下两人后,她皱皱鼻子,「真有这么严重吗?太后收不到这件贺礼就会不高兴?那我还是一人做事一人担,别麻烦屈总管了,届时我去跟太后负荆请罪就好。」说着,她就要出去追屈总管。
但他拉住她的手,「不用,屈总管能办好的,我对他有信心。」
「可是——」
「就这样决定,你别自作聪明,听到没有?」
口气很凶哪,不过当中有着难得的忧心……她突然眼眯眯地笑,「你会担心我啊?伴君如伴虎,太后也是万人之上,一样难伺候,所以你才要求屈总管找的人,绣品务必要做到典雅贵重、图纹案严谨,绣功更要精巧绝伦?」
他不得不承认,她还不笨,可她一直把身子靠过来是怎样?他屏住气息,敛容不发一语。
「谢谢你。那我们和好了好吗?」
她美丽的脸庞靠得更近,近到他可以轻易俯身吻住她,这个诱惑很大,令他的欲望开始燃烧起来。
然而,他可没有忘记她曾说过的话,「为什么要和好?你不是不在乎我、不打算爱我?只要夜晚可以跟我在一起就行了?」
咦?这话怎么好耳熟?她眨巴着眼眸,突然想起来了,「是窦茵跟你说——」
「不是,我自己听见的。」
她蓦地笑了,「好,那便扯平了。但为什么强调夜晚?我记得我没那样说。」
「你说在一起,但我们在那个时候,也只有晚上行房时才在一起。」
她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错了,我说的才不是那个意思。何况那是为了气窦茵,其实我对你可是动了心的。」话说得很大方,她一张粉脸却突然红了起来,就连他也怔住了。
吓到了吗?她深吸口气,真真切切、诚恳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讨厌女人,但你可以开始学习喜欢吗?一丁点也成,反正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可以等。」
还是不说话?她噘起红唇再道:「我都这么剖心的说真心话了,你也动动口——唔!」
祁晏动口了,他吻了她,黑眸也闪动着炽烈的火花。
然后,他又动手了,一把抱起她,再动脚大步将她抱到床铺上放下。
再然后就是……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