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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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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天城之中灯火阑珊,万籁俱寂。不远处,绵延环绕的山峦暗淡凄迷。

秋风瑟瑟,巨大的山影岿然不动,山中弥漫着浓雾。突然,雾中闪出一点火光,一盏灯火在山路当中若隐若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山麓下那条逼仄的小路上,突然冒出了一只灯笼。灯笼浮在半空,慢悠悠地飘来,穿过小路尽头那座牌楼后,灯笼里亮着的火光“噗”地跳动一下,灯焰蹿起极亮的一道光线,原本隐在灯火后面的一个人影逐渐显现出来。

拨开丝丝朦胧的雾色,只见一个身着鹅黄柳裙的少女拎着那只彩绢灯笼,款款走来。她的体态是那么轻盈,如风摆杨柳,带着一股子幽香飘然而至——是情梦!

她觅着丘陵中沿路撒下的暗灰色粉末破阵而至,入了天城,未见琼台楼阁、瑶池仙树,只瞧见沉浸于夜色中的街道、屋舍,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天城之中竟是如此的祥和宁静,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普普通通的,与外面的城镇没有多大区别。

踏上平坦的石板街面,她缓缓走着。夜虽深,街旁一家店铺还敞着门户,门檐下悬着明晃晃的灯笼,灯笼上有个大大的“酒”字。突然,酒铺子里出来两个人,手中各拎着一壶沽来的酒,说说笑笑地走过来。

情梦停了步,盯着迎面而来的两个人,暗自凝神戒备。哪知走过来的两个人竟瞧也未瞧她一眼,仍是有说有笑地走远了。情梦站在原地,呆了片刻,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她看了看酒铺门前洒出的灯光,缓缓走了过去。

这间店铺不大,布置得简洁雅致,有个人正在那里抹桌子,抹得乌黑发亮的桌面上突然映出另一道人影,那人抬头望去,见自个店里又来了一位客官,赶忙招呼道:“姑娘是来打尖,还是沽酒?”

情梦盯住店家的眼睛,故意试探道:“不是!我今夜刚到这里,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有外人夜入天城,店家眼中不但没有丁点惊骇震怒之色,反而更热情地招呼道:“姑娘连夜赶路,想必是饿了,我给你弄几样小菜,你先坐会儿。”

情梦忙唤住他:“不烦劳你了,我只想打听一下,今日是不是有人抬着一顶轿子入了这座城?”

店家笑道:“有!那是贾老爷的轿子。今日他与轿子里的那位贵客还在敝店喝过几盅酒呢!”

情梦忙问:“你可知道他们今夜住在哪里?”

店家颔首道:“请随我来。”

他引领情梦穿过酒铺一道后门,入了一座庭院,院子里有一道回廊、几间厢房。他指着正中一间厢房道:“姑娘要找的人就在那里。”言罢,欠了欠身,独自返回酒铺。

情梦有几分愕然,主人把不速之客引入内宅,还如此放心地离去,真是奇怪了!

她看了看回廊当中那间厢房,房门居然敞开着,房里有一点烛光,晚风徐来,光影摇曳,一室寂静。

门虽开着,她仍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框,里面无人答应,犹豫片刻,她悄然迈入房中。

房里头燃着一炉香,淡淡的香气里隐约飘着些酒味儿,香炉旁一张梳妆台,台面搁着一对珍珠耳环,一旁圆凳上叠放着一件薄纱罩裙。此间竟是女子的闺房!贾人怎会住在这里?

情梦心中委实惊异至极,放轻了脚步绕过门侧一个花架,往里走便看到一扇屏风,杆形烛台上豆大的一粒光焰照着绢质屏风上描绘的一副幅春宫图,也照着高高挂于屏风上的几件衣物,是男子的衣物,其中一件灰色的粗布衣衫上透着一股子酒味儿。情梦盯着这些衣物,心口一紧,她知道这些衣物的主人是谁!

透过朦胧的绢质屏风,隐约看到里头有一张床,两幅薄纱蚊帐遮住了躺在床上的人影。她绕过屏风,一眼望见床前地面摆放的两双鞋,一双水绿色的绣花鞋,还有一双是男子的布鞋。

这时,床上突然冒出“嘤咛”声,纱帐内一个女子翻身侧卧,被褥半掀,露出半片酥胸。女子身旁拱起的被褥里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情梦怔怔地站在床前,怎样也想不到入这房内看到的竟是如此暧昧的一幕!盯着床前一双布鞋,她已猜到与床上女子同枕而眠的是哪个薄情郎,胸腹间一股酸气直往上冲!她怔怔地站了片刻,双足往后一挪,竟退出了屏风。

坐到房中一张圆桌旁,她竟将桌上一支蜡烛也点亮了,隔着那扇屏风,目光凝视着里头那张床上躺着的人影,良久良久,她微微眨动了一下眼睛,一只手缓缓伸向桌上那支蜡烛,手腕一抖,“咻”的一声,燃着火的蜡烛竟被她掷了出去,撞在屏风上。

四溅的火星引燃了绢质屏风,一股青烟蹿起,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床上响起一阵呛咳声,纱帐内倏地甩出一条薄被,挟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罩向火源,光线一暗,火光被罩灭了,焦黑残损的屏风砰然翻倒在地,情梦便看到床上那女子已坐了起来。这火一烧,对方果然沉不住气了。

“你好大的胆子!”一声冷叱,纱帐内射出两道尖锐的视线,直指情梦,“深夜闯入我房中,还纵火毁物,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情梦四平八稳地坐在房中,未语先笑,“我瞧你一直在那里装睡装得很辛苦,这才好心燃一点火光催你起床。你既已睡不着了,何不出来招呼一下客人!”

“客人?”床上女子冷哼道,“半夜闯人房间的也算是客人?”

情梦诧异地睁大眼问:“不是你自个敞着房门请我进来的吗?”

“胡说!你没瞧见本姑娘正与人春宵共眠吗?又怎会请个人来大杀风景?识趣的,还不快快出去!”女子又气又恼,大声呵斥着,生怕旁人不知道她身边还睡着个男人似的。

情梦笑笑,起身就往门外走。

见她当真要走,床上女子竟又慌了起来,疾呼一声:“站住!”

情梦依言止步,回眸笑问:“还有事吗?”

床上女子目光闪动,沉默片刻,忽然娇笑道:“情梦宫主既已来了,就别忙着走,不如先坐会儿!”

情梦神色微微一变,“你、你知道我是谁?”

床上女子缓缓道:“你以为天城里头的人都是傻子吗?你以为贾老爷的轿子是这么容易让别人乘坐的?你所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去冒充杜家人!杜家人的去向,贵人庄的主子早已了如指掌,此刻又冒出个‘杜家人’,怎能不令人生疑N况,扬州城里已有人为你画了一张像,眼下江湖道上人人都认得你的长相了,只有你自个蒙在鼓里!”

情梦暗自心惊:这些人早已识破她的身份,居然还不动声色地将她引入天城,不知是何居心?

“这倒有趣了!”情梦嘴角居然还是带着笑的,“你们明知我的来意,也任由我入了城,天城里头的人何时变得如此好客了?”

“你与不败神话要来,我们如何阻止得了?倒不如大方些,让二位入城玩个尽兴N况,天城绝非天下第一楼的门户,你们纵然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也绝对找不到天下第一楼!”

情梦笑笑,“今夜,我只想在这城里头找一个人。”

“宫主想找的人,我已猜到几分。”床上女子吃吃发笑,“宫主也不妨来猜猜,此刻躺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是谁?”

情梦盯着床前那双布鞋,微微一叹,艰涩地启齿问道:“果真是他吗?”

“原来宫主早已猜到了,不错!今夜是我盛情挽留叶公子住下的,而他……也没有推辞!”

情梦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他是不是喝酒了?”

“不错!”

“那他还能出个声吗?”

“他已醉了……”女子倏地住口不言。

情梦展颜一笑,“哦?他已醉了!你彻夜不眠,陪着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想必是无聊得很,难怪你要敞开房门引我进来,此刻我陪你说说话儿,你心里可觉好受些?”

女子冷冷地道:“他只不过醉了七分,方才还清醒得很!方才……你可知道这房里发生了什么?唉!只可惜你来晚了些,没瞧见方才那妙不可言的事儿,此刻你心里只怕正难受得紧吧?”

情梦悄悄往床前靠近些,温温绵绵地道:“怎么会?他喝醉了,还有人照料着,不是挺好的吗?你都不在乎自个的清白名声了,我自是无话可说!不过,我只瞧着你一人在做戏,实在无聊得很!”

这话里夹着刺儿,床上女子听来心里可不舒服了,“你倒是大度得很!既如此,你也该出去……”突然,一道寒芒掠来,截断语声,垂在床前的纱帐倏地倒卷而起,一柄利剑已架在了她的颈侧!女子脸色微微变了,抬眼便瞧见持剑立于床前的情梦。

情梦略微瞄一瞄床里头,这张床颇大,里头卷着一条被子,床上却只有一个人,一个杏目桃腮的少女,她身上仅挂着一片肚兜,一双狡黠善变的眼睛里露着几分惊骇。情梦笑微微地以剑指着她,问:“你的戏可演完了?”

本该被激怒的人却笑微微地站在那里,反倒是床上的女子自知黔驴技穷,心中委实恼火至极,冷哼道:“你不要得意,他若在我这儿倒还保得住性命,他若在别处,此刻只怕命都要没了!”

“他在哪里?”情梦脸上终于失去了镇定从容的笑意,手心微微发汗。

女子斜睨着她,唇边泛起恶意的笑,“你不知道吗,凡是闯入天城的外人都要被活活烧死的……”颈侧微微刺痛,一缕血丝蜿蜒而下。

情梦持剑的手,指关节已渐渐泛白,她一字一字地问:“他、在、哪、里?”

水蚨不吭声了,伸出一只手来遥指窗外。

情梦顺着她所指的方位望去,不远处竟有火光冲天而起,半片夜空已被映红!

水蚨笑嘻嘻地看着她骤然发白的脸,道:“你此刻赶去,只怕也晚了!”她只说了十个字,房中却不见了情梦的身影,房门一侧的花架已撞翻在地,零落的花瓣卷在风中……

黑夜中的火光极其醒目,阵阵热浪翻腾在天城以北的一块空地上。空地中间一个巨大的土墩上竖着一根铜柱,柱子上绑了一个人,土墩下一堆堆的干草、木柴已燃起熊熊篝火,一群腰系红绳、打着赤膊的人正围着篝火,一面跳着类似祭神的舞,一面将手中一个竹筒里的油泼向土墩。

缠在土墩上的火苗淋上油后,轰然爆出一个个火球。火焰烈烈燃烧,铜柱已被烧得微微发红,绑在铜柱上的人,身上的衣衫也被烙得冒起了青烟。这个人纵然不被烧死,也要被活活烙死!

空地外一座临时搭建的凉棚里摆放着一桌宴席、两张椅子。

贾人依旧穿着一袭员外服,大腹便便地坐在左侧那张椅子上,阔老爷的架子十足。

右侧那张椅子上则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身上虽穿着一袭普通的素色长衫,但这个男子眉目间蕴含的绝代风华,无可比拟!他的眉淡淡的,如迎风的竹叶,脱俗灵秀;眉下一双眼眸似蕴含了万物灵气、天地精华,乌黑透亮,勾人心魄!此刻,他微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坐在那里,冰玉般近乎透明的脸颊染着一层醉也似的膘,竟有一种淡然而又绝艳的美!凉风入怀,他似乎快要睡着了。

贾人兴致却好得很,手里头正端着一盏香茗,一面喝茶,一面观看空地上热火朝天的景象,看到篝火越烧越旺,他站了起来,一击掌,道:“火已旺了,大伙儿快敲起鼓来,为叶公子助兴!”

空地四周立刻架起了十面大鼓,几个壮汉手持鼓锤,在那里狠命地敲。鼓声震耳欲聋,妖艳的火蛇舞动,浓烟阵阵,火光冲天!

面对如此热闹的场面,凉棚里坐着的男子依旧眯着眼,昏沉欲睡。贾人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问:“叶公子,今夜我为你精心安排的接风宴,你瞧着可满意?”

叶飘摇微微睁眼看了看绑缚在火场内的那个人,风中卷起的火苗已蹿到那人的脚边,奇怪的是,铜柱上的人自始至终没有叫喊一声,耷拉着脑袋,似乎已吓晕了。主人在接风宴上安排这么一出火烧活人的戏幕供客人观赏,他瞧着虽很不是滋味,却没有一丝力气开口阻止——今日他只饮了四杯酒,此刻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浑身的骨头仿佛变成了棉花,人虽清醒着,却已无法动弹,身上的衣衫是由别人帮他换上的,刻意涂抹在脸上的泥巴也被人洗净了,打扮得体面些了,就被人抬到此处呆坐着,看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戏宴。

说是接风宴,他的双手双脚却都被绑在椅子上,这一桌宴席是怎样也无福消受的。桌上大半的美味都落入了贾人的肥肠里,他吃饱喝足,精神也就旺了,嘴巴咧得大大的笑个不停:“叶公子可得睁大眼睛瞧仔细喽,这出戏是越到后头才越发精彩!”

叶飘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总觉那张圆脸上的笑意很刺眼,笑容里似乎透着几分算计!对方费尽心思用“千日醉”麻痹了他的手脚,难道只是想让他安静地坐在这里看一出戏宴?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转眸看了看火场四周,突然,他看到空地南面出现了一道人影,正飞速往火场扑来!这熟悉的身影似乎是……“情……梦?”

贾人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看着远处奔来的人,慢悠悠地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叶飘摇脸色骤变,忽然发觉情梦竟是冲着火场内直扑而去,她想做什么?他就坐在这里呀!她为何不转过头来看一眼?他希翼的事情没有发生,情梦仍在往前冲,飞掠的身形甚至不做任何停顿。此刻,心急如焚的她两眼只瞧准了被绑缚在篝火上的那个人,身如离弦的箭,以惊人的速度往火场扑去,没有一丝犹豫!

人影激射,怒箭般冲入火焰之中!霎时间,场内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数十双眼睛看着那惊心的一幕——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疯也似的冲入一团炽烈的火球中,以血肉之躯劈开一条火道,火花一蓬蓬地恣意绽放,风中飞扬的乌发上跳动的点点火星,那摄人心魂的美,在这飞蛾扑火的瞬间强烈地震撼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究竟需要怎样一种意念才会让一个人将生死置之度外?

贾人看到此时也呆住了,嘴巴微微张开,良久才叹息一声:“女人、女人!水蚨说得没错,一个女人要是动了情,那就好比是染上了不治之症,简直已无药可救!”

叶飘摇看着情梦冲入火海,火光吞噬着佳人无限柔美的身影,冰封已久的一颗心突然像火烧一样地灼烫,心弦狂颤,一种痛由体内蔓延出来,像是要把整个灵魂都烈烈地燃烧起来!他的手指在颤动,喉咙里堵着一块很酸很硬的东西,眼眶里涩涩凉凉的,似乎是心中融化了的冰水流到了眼睛里。他想阻止,想冲入火场,想将篝火边泼油的那些人狠揍一通,心头有一把火越烧越旺,这种愤怒里夹着一种深切的震撼与感动,这种复杂的感觉,竟像是从未有过的。看着火影中毅然努力向前的人儿,他整个人像是要爆裂!他拼倦身的力气去呼喊:“情梦!我在这里、在这里!”无奈,他的喊声如同蚊鸣,任何人都听不到这声呼喊。

情梦仍在往前冲,脸上满是焦灼和担忧之色,温润的眸子里却迸射出坚韧之芒,竟比这火光更亮更炽烈!袖中剑已弹了出来,如星空最美的光华流动在无情的火海中,剑芒怒斩着妖艳舞动的火蛇。

火无情,人有情!这火恰恰燃旺了她心中滋生不久的那份情,看到绑在火海中的人影,那种揪心的感觉逼得人几乎发狂!这一刻,似乎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他,只有他是最重要的。

炫目光华劈开火海,烈焰之中破出一道人影,怒矢般激射而上。“飘摇!”情梦呼喊着,扑向铜柱上绑着的人,手已伸出,指尖微微触及那人的身子,她陡然一惊:绑在铜柱上的压根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不过是一尊穿了衣服的陶俑!

她上当了!

这时,忽听空地外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声,有人大笑着说道:“情梦宫主亲自赶来为叶公子助兴,叶公子也别光顾着看,好歹也得给人家鼓鼓掌,让人家再表演些精彩的功夫,助助咱俩的酒兴嘛!”

情梦闻声望去,这才发现空地外还搭着一座小小的凉棚,里面摆着一桌酒席,有两个人坐在席旁,其中一个圆圆胖胖的身影正是贾人,另一个人是……是他?怎么是他?

情梦瞪大眼错愕不已地望着坐在凉棚中的叶飘摇,心中惊疑不定:他为何与贾人一同坐在酒席旁?方才看她扑入火中,他为何不出声制止?

火焰蹿动在眼前,她站在土墩上,此时才感受到灼人的热浪,胸腹里闷得很,像是堵了什么东西,有种闷热窒息的感觉。烟已熏红了她的眼,透过火光看到的人儿朦朦胧胧,似乎与她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叶飘摇也远远地凝视着火海中的她,看到她此时惊疑的眼神,他才真正明白了贾人为何要设这样一个宴席。虽已洞悉了对方的险恶用心,但他仍坐在那里无法扭转这危险的局面。对着情梦那双眼睛,他的胸口突然痛了起来,那种无声的质问与猜疑,生生剜入他的心。无力解释什么,只恨此刻绑在火海里的人为何不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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