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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后苏简走出昌明宫门,双手背后,刚站立于门口,便听得古朴悠远的钟鼓声传来,余音绵绵。苏简神情略动,回忆起这钟声是承天门城楼上传来的,是第三波鼓声了。太极宫承天门的钟鼓报晓可以说是全城的报时器,等到第五波钟鼓响,有工作的则全都要出来上班了。
苏简看着宫殿上方天空壮阔的云层,转头对站在自己身旁跟看犯人似的纪忠道:“蓝芳、林征两人何在?”
纪忠听言,脸上露了个笑,这笑放在她阴冷的脸上难免古怪,就像那阴暗黑沉的泥潭上突然荡了条波痕,瘆人:“皇上是又想要蹴鞠了?这蹴鞠的确是有意思,比在朝堂上听大臣们唠叨有意思多了!只是,皇上这伤……”
苏简假装没有听明白纪忠明里暗里的意思,商量着道:“朕想把他们两人叫来,可以吗?”
纪忠见苏简对她说话恢复了以往商量式的口气,心里好过了多,又是叫这两个粗鄙无礼之人,自然愿意。或者说,一切能把苏简弄得越来越坏的人她都是乐意欢迎的。
“奴婢这就让人把他们两个叫来!”
苏简点头,没有闲逛,又转身回昌明宫。等待这两个人过来。
趁着空隙,她走进屏风之后,床榻之前,看向躺在自己御榻上的那个男子。男子一身瘦削,一张面孔说不得多英俊,只看着顺眼罢了。他此刻一头冷汗,还在梦呓着,似乎很痛苦。
苏简眉微挑,看向一旁站着的宫人,吩咐道:“找块手绢,给他擦擦汗!”宫人猛的睁大眼,很是吃惊,苏简以前从来不会也不敢这样关心除了皇后以外的人的,她几乎可以预想到要到来的暴风雨了。但她也不敢多想,很快就拿来一方帕子为潘淑君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冷汗。
擦着擦着那潘淑君潘岳猛的一把抓住宫人的手腕,死命攥着,凄厉的叫道:“阿爹,阿爹,我好想你,你带我走好不好,我在这里好苦,好苦……”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滑落,流过太阳穴,浸湿墨发,流至绣花枕上。
那宫人想掰开潘岳手腕又不敢,只局促的攥着手帕,温声叫道:“潘淑君,潘淑君?您醒一醒?”
苏简二话不说,阔步上前,执起他另一只手握着,温声道:“潘岳,潘岳,不用害怕了,以后都不会再苦了,朕在这里,会护着你,以后你的日子都是明媚的。所以要坚强一点,挺过来,你爹也希望看到你好好的……”
那温暖的手掌似乎带来了力量,那温声的话语似乎带来了勇气,他眉头渐渐展开,像是接受她传递的信息,握着宫女的那只手也渐渐松开,垂下来。
苏简慢慢放下潘岳的另一只手,把它放好,用锦被盖住,掖好。
接着苏简又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转过屏风走出去。
宫人已经在等待,见她出来便向她禀报:“皇上,蓝芳、林征两人不见了,有人见这两人昨夜就潜出宫门,而且看起来神色很慌张!”
苏简唇角扯出一个冷笑,既然逃跑那不用质疑宿主就是她们害的了!她抬了抬手道:“全国缉拿蓝芳、林征两人!”
待宫人领命退下去之后,纪忠阴毒讽刺的看了她一眼,苏简以前可不会这么快的下命令的,每个命令都要踌躇那么三四回。
苏简表情讪讪,对纪忠道:“昨天就是这两人刺伤了朕,朕差点就因此死了,所以今天才迫切下令要抓这两个人,没跟你商量,你不会生气吧?”
纪忠拂尘拍了拍袖子,半昂着头道:“不敢,皇上是九五之尊,当然可以自己下决断,不过皇上年轻不更事,容易受妖言蛊惑,为免造成什么弥天大错,下次下决断的时候还是跟老奴商量商量为好。”
这前后矛盾的话苏简自然能听出来意思,她脸上一副懦弱讨好,小心翼翼的样子:“你所言极是,朕下次一定会注意。朕在屋里呆的闷的慌,可以出去走走吗?”气节什么的都见鬼去吧,保住小命才是重中之重。
纪忠点头:“老奴跟皇上一起!”
……
今天一天苏简很是悻悻,心里膨胀着盛盛怒火,但在表面上没有泄露出来。
她本意是去外廷,去官员办公的地方看看或者是去史库查查资料,为自己明天上朝做准备。可是纪忠硬是不让她上这边走,要么是把她往太液池那边带建议她游船观景,要么把她往后宫带。一双阴毒冰冷的眼睛跟致命的毒蛇一样。
苏简为了表现自己的懦弱和昏庸,就没有忤逆纪忠的意思,在游船上郁闷的呆了一整天,闲的发慌,还吹了个头疼。
傍晚揉着疼痛的头,苏简回到昌明宫。只还没进得昌明宫门,便听到了噼里啪啦清脆的交响乐。很是刺耳。
从敞开的门进入,便见一个满头珠翠,皮肤黝黑,表情凶狠,双手叉腰,状如泼妇的男人双手提着瓷器和金银器接二连三的往下砸,连带蹦着指着床上躺着的潘岳,声音粗犷的野蛮的叫:“把他给本宫打死!打死!”
提溜着潘岳就把他连带着被子从床上拖拽了下来,毫不留情的掷在地上。任潘岳再昏迷,这样大的动静也把他惊醒了,睁开眼的一瞬只见床周围围了七八个宫婢,又见凶神恶煞、如一座山的谷皇后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炯炯的瞪着他,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喷着怒火。
潘岳立即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变得惶恐不安。只见他慌张的跪在地上,朝谷皇后身边爬,拽着谷皇后的裤腿,不停磕头,声音害怕的祈求:“皇后饶命,求皇后饶命!臣侍真的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
那谷皇后一脚狠揣在他脸上,直把他踹了个口吐血:“本宫说你干什么了吗?!你个贱货,骚蹄子J上的昌明宫是你能呆的吗?!敢爬到这里睡!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他杖毙!别让本宫在这儿看着糟心!”
潘岳一听,当即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头上,沾着脏污脚印的脸上,眼泪立即就落得稀里哗啦,磕头如捣蒜,不迭的道:“求皇后饶命!臣侍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在这儿,若是臣侍知道一定不敢的,皇后明鉴笆后!”
“不敢?_!你是长了这贼心没这贼胆!”
苏简站在他们背后看向这个凶神恶煞的谷皇后,脑子中的记忆快速的倾倒出来,别的男妃苏简没什么印象,但是对这个谷皇后谷南风的印象则是深入骨髓的。
谷南风是武将之女,缺少家教。在宫中横行霸道,肆无忌惮,整天弄得宫中鸡飞狗跳。因为他实在太过嚣张太过会闹,苏简拿他丝毫没有办法,还很怕他,宫中其他的男妃宿主连说句话都是不敢的。这也使得谷南风越发跋扈和变本加厉。甚至常常欺辱宿主。一个皇后欺负皇上,一个宫女也欺负皇上,苏简觉得自己真是长见识了!她这个皇上,当得不是一般不容易。
眼看那木板子就要朝潘岳身上落,苏简眼一眯:“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