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璐，对不起。”

星期一早上来上班，萧美君一见到田小璐，马上开口代她表哥道歉。

上个周末她去高雄找男友，忘了带手机的备用电池，直到今天早上回台北的住处，换上备用电池之后，才听到表哥的留言，这才知道原来表哥并未赴约。

上个星期五表哥下班前，主管临时说要开会，他以为会议很快就会结束，哪知道一直到八点才结束，无法准时去赴约，让他对田小璐真的感到抱歉，可是他又没有她的手机号码，而她的手机则是一直打不通。

“小璐，我表哥说他真的很抱歉，想要请你吃饭向你道歉，希望你别生气。”她转述着表哥在她手机里的留言。

“不用了。”田小璐低叹了声。“美君，我没有生气，请你替我向你表哥说，不用请我吃饭了，因为他也不是故意要放我鸽子。”临时要开会嘛，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表哥没去，那后来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表哥有事无法来，所以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

“嗯。”

田小璐将认错辛允皓的事告诉了好友，并将他从大善人变成恶魔的事也说了。

原以为好友会跟她有着同样的想法，然后骂辛允皓是个坏蛋，结果……

“竟然会有这么奇特的相遇。”

“哪里奇特了？”很衰好不好？以为遇到大善人，结果却是个恶魔。“你不觉得他用威胁手段逼我当他的玩伴是很可恶的事吗？”

没去听她后面说的话，萧美君兀自沉醉在美好的爱情故事里。“前一分钟是个温柔的大好人，后一分钟却变成了邪恶的恶魔，怎么会有这种事啦，真的好刺激喔，我好想见见那个辛允皓。”

刺激？田小璐简直要疯了，她知道好友的职业病肯定又发作了。美君从大学便一直兼差当起罗曼史小说家，因此她的某些爱情观点都很天真，甚至是梦幻。

“美君，你醒醒，他要我当他的玩伴耶。”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方才的话？虽然这两天他并没有打电话给她，可是她觉得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小璐，那个辛允皓长得怎样？”

看见好友还一脸兴奋的样子。她果然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小璐，辛允皓到底长得帅不帅？”

“还可以。”没说他丑就够客气了。

“是吗？你想那个辛先生他是不是对你有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喜欢你喽。”

“他喜欢……咳！”田小璐让口水给呛了下，都怪好友说出这么可怕的话。“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很简单，你想想，一般被认错的话，不是会直接说认错人了吗？可是辛先生不但没有，在听你说了原因之后，还自愿当你的假男友，我想一般人是不会好心到这种程度，我猜他多少应该对你有点那个意思吧，嗯？”

“你错了，他只是为了缺一个玩伴才帮我的。”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那时好像是辛允皓先往她这边看，所以她才会误以为他就是美君的表哥，他该不会那时就想找她当玩伴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无疑是上了贼船。

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当起某个坏人的玩伴，她真是欲哭无泪。

“那他为什么要找你而不去找别人呢？”

“这我怎么会知道！”那得去问他肚子里的蛔虫。

“我觉得你和辛先生这样的相遇，绝对不是普通的缘分喔。”

“当然不是缘分，因为是孽缘。”

“小璐……”

“喂，你们两个，上班了，别一直聊天。”

后方传来主编的声音，原本将椅子拉近聊天的田小璐和萧美君两人，立刻将椅子各自拉回到办公位置。

在下班前，田小璐收到辛允皓传来的手机讯息。

七点，信义路，亚瑟餐厅，记住，我最讨厌迟到。

她看得龇牙咧嘴。

最讨厌人家迟到？那么她偏偏要迟到半小时以上！

田小璐来到亚瑟餐厅时，已经是七点十分，一看到这间高级的法式西餐厅，她就吓得双腿微微发软，随时都有可能跪倒在地上。

端看店里面坐的客人，不论男女，个个看起来派头、贵气十足，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小老百姓，那家伙干么找这么贵的餐厅，是想让她破产吗？

好不容易等到她落坐，辛允皓立即开口，“你迟到了。”

“路上塞车。”才十分钟而已，她本来还想晚个半小时才到咧。

“也许我不该勉强你当我的玩伴，我想我还是告诉于超……”

一听他要打电话给于大哥，她的气势马上软下去。“对不起，你大人有大量，小女子我下次绝对不会迟到。”

“真的吗？”

“真的。”她如捣蒜般的直点头，就怕他不相信，然后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于大哥。

“好吧，看你一脸真诚道歉的样子，我就相信你一次。”辛允皓接过了服务生递上的菜单。“你想吃什么？”

田小璐手上也有一本菜单，她看不懂里面都是些什么菜，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这么高级的法式餐厅。

虽然她不懂法式料理，但上面的价格却让她瞠目结舌，同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看了一个零。

“份套餐要……她忍不住地从价格右边默数起。个十百千万，要命，真的是万元价！

“你已经决定要吃什么了吗？”

田小璐瞄了下一旁的男服务生，尽管有点丢脸，可是她还是不得不说。

“我想我们就点最便宜的来吃好了，不然我会破产。”她决定下次吃饭的地点由她来决定，否则再到这么贵的餐厅，她真的会破产。

“破产？”辛允皓抬起目光看着她，“我应该没有说要叫你付钱吧？”

“难道这顿你请？”

“不只这顿，以后都一样，你只要陪我吃喝玩乐就行了。”

“真的吗？”一听到不用自己付钱，她的一双大眼几乎要比灯光还要来得更为闪闪发亮。

看见那张圆圆小脸终于露出笑容，他也不禁嘴角微弯。“你要自己点餐，还是要我帮你点餐？”

“你帮我点就好了。”她很快就将菜单阖上，交还给站在一旁的男服务生，反正她也不懂法式料理。

“你想吃什么？”

“只要好吃的我都想吃。”田小璐一张小脸笑得可开心了，完全忘了今天还在向好友抱怨自己是他玩伴这事，此刻她心里想的都是大餐。她最喜欢吃好吃的东西了，而且不用她出钱，真是太棒了，呵呵。

她直率可爱的回答，让辛允皓忍不住低笑了声，就连一旁的男服务生也抿嘴偷笑。

“终于知道你那胖胖身材是怎么来的。”他笑着轻嘲。

“我一点都不胖，只是有点圆……润而已。”不是她爱计较，胖和圆可是差很多耶。

“好好，不胖只是有点圆的小姐，你真的很能吃吗？”

“对，我的食量很大。”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大快朵颐一番了。

还对咧，真是的，一点也没有女孩子家该有的矜持。他轻轻摇着头，但笑意加深。

一顿饭下来，辛允皓发现，她说她食量很大似乎是真的，因为她吃到最后，连他那份烤布丁甜点都讨去吃。

而他也吃了不少，可说是来台湾之后，吃得最愉快的一餐，看来找她当玩伴是很明确的决定。

这时服务生已经将他的餐具收走，他优雅的端着酒杯喝酒。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你会没有男朋友。”

“嗯？”田小璐正用小汤匙舀了一口烤布丁进嘴巴。

“因为你太会吃了，所以男人都被你给吓跑。”

也许是东西太好吃，心情很好，因此她对他的嘲笑不以为意。“才不是呢，在喜欢的人面前，我向来都只吃三分之一而已。”

“这么说，你不喜欢我？”

田小璐想了下。“应该说我们彼此都不是对方喜欢的菜吧！”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这种只有外表能看的恶魔咧，而他这种大帅哥当然也不可能会喜欢她。

“是吗？但我觉得我还满喜欢你的。”

她困惑地抬眸看他。

“如果你那张胖胖的脸可以再瘦一点，手臂再细一点，屁股上的肉再少一点，我应该会喜欢上你。”

她就知道他只有一张脸能看！

虽然很想讲点话反驳，可是她被他戳中死穴。她的确脸圆了一点，手臂粗了一点，当然屁股也大了一点……

田小璐一生气，呼噜的一口气将盘子上的半个烤布丁全吞下肚去。

“要再帮你叫一份烤布丁吗？”

“好。”谁跟他客气了，最好吃穷他。

又吃了两盘烤布丁，在她喊饱了之后，两人才离开餐厅。

“虽然我还想续摊，不过看你这个样子，好像快动不了了。”他很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完全不怕伤了某个少女的心。

她难得一次没有立刻回话，因为她真的吃得太饱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她才刚说完，辛允皓已经拦下一辆计程车。

“快点，上车了。”

算了，吃太饱，没力气跟他争。

送田小璐回家之后，辛允皓直接便回饭店。

等他洗完澡，一派悠闲的打开笔记型电脑，开启网路摄影机时，乔治已经在线上等他了。

“这是最近找上门的案子。”乔治将资料传送给他。

会想要聘请他这合伙人当律师的案子，一定都是大案子，不然就是很复杂的，所谓的复杂，就是原告或被告的身分不简单。

辛成名得很早，早在他还是哈佛大学的学生时，就以实习生的身分进入美国最大的律师事务所，他就是在那时候认识辛的。

虽然辛的外表看似温和无害，但他脸上时而可见的超自信浅笑，以及上了法庭后，犹如一只等候猎物出现的老鹰，幽深的黑眸里闪烁着慑人的阴沉与锐利，一出手便会让对方无力反击，至今从没有输过任何一场官司，那样的他，实在太优秀也很可怕。

后来他决定自己成立事务所时，以合伙人的身分邀请辛加入，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不过有个条件，案子接与否由他自己决定。那有什么问题，他一口应允，目前他的事务所规模不小，有近三十位的律师。

后来他才知道辛的另一个身分，而那个身分说明了他的高傲气势和自信从何而来，那是与生俱来的。

“最近日本方面上门的至少有五个案件。”

“我看到了，‘他’还真是大费周章呢。”

“你决定怎么做？”

“再想想，等台湾这场官司结束后再说。”那个人既不是原告也不是被告，还真是不好对付呢，一个偏差，他可是会损失惨重。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前几天他还打电话向他抱怨待在台湾太无聊。

“是呀。”他心情的确很好。“最近我找到一个玩伴。”

“玩伴？”

“一个非常有趣的女孩。”想起田小璐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辛允皓忍不住笑了。对她而言，似乎没有不好吃的东西。

虽然辛的心情很好，但他却不免感到担心，因为现在是非常时刻。“那个女孩的身分没问题吧？”

辛允皓知道好友的忧虑。“你放心，她是个单细胞生物，单纯无害。”

“那就好，看来你在台湾未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再无聊。”

“对。”

之后两人又针对工作谈了会儿，才结束对话。

看着萤幕上那几个日本的案子，辛允皓脸上刚刚那副吊儿郎当的浅笑自嘴角隐去。

他知道那个人已经失去耐性，有可能不想和他再浪费时间下去，看来他该好好认真想个应对办法才是。

他喜欢律师这份工作，也喜欢目前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不想改变。

星期六上午，不断响起的手机铃声，吵得床上的田小璐一直变换睡觉姿势，被子也拉得高高的，将整个人盖住，就是不想起床。

但打电话的人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她不接，对方就拼命拨打，手机铃声一直没有间断。

“啊──”

她要疯了啦，到底是谁一直叩她呀？难道不知道每到假日，她都要睡到中午过后的吗？

心不甘情不愿，田小璐不得不起床接听，因为对方存心不让她好好睡觉。

一看到萤幕上所显示的电话号码，她喷火的喊道：“喂！”

“声音很有朝气，看来你已经醒了，正好，陪我去打网球。”

“打网球？”瞄了下桌上的闹钟。六点半？夭寿喔，就算是上班日她也没有这么早起，这个男人果然是个魔鬼。

“这个星期你每天晚上都吃了很多东西，应该胖了不少，趁着假日去好好运动一下，消除热量。”辛允皓说得理所当然。

谁教他都带她去吃好吃的东西，她才会每天晚上都吃撑了，可是就算她胖了不少，此刻她也只想窝回床上去，继续呼呼大睡。

“我要睡觉，我不要去。”

“那好吧，我看我打电话约于超好了……”

“我五分钟后下去。”

恶魔！魔鬼！

田小璐关上手机，立即冲进去浴室刷牙洗脸，完毕之后她换上一套休闲服，拿起放在房间角落旁尘封许久的网球拍下楼。

搭电梯时，看着自己的网球拍，她不禁诡笑起来。打网球是吗？嘿嘿嘿，待会她会把他杀得片甲不留。

虽然她已经许久不曾打网球了，但她以前可是网球校队呢，她会让他尝尝什么叫惨败，让他下次不敢一大早就叩她起床打球。

一走出公寓，她看见辛允皓双手环抱在胸，背倚靠在计程车旁，神情轻松自在的等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穿休闲服的样子，浅灰色的棉质衬衫，搭配同色系的休闲长裤，看起来非常的洒脱随性，却又不失优雅气质，似乎是人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

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迷失，田小璐不禁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就算那家伙长得再怎么帅，别忘了他内心是邪恶的。

在她拍打自己的脑袋时，辛允皓看见她了，同时也看到她手上拿的网球拍。

“我有点讶异你居然有网球拍。”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没什么。”她忍不住窃笑，不想让他知道她曾是网球校队的事，因为待会她会让他在球场上死得很难看。

“你的头发后面翘起来了。”

“头发？”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她忽地大叫，“啊！我刚刚太急着下楼，忘了梳头发了，看起来会很乱吗？”

“还好，后面有点翘，拨一拨就好。”辛允皓伸手梳弄着她的头发，她的发质很细很柔顺，只是发尾有层次的地方微微翘起。

因为太在意自己忘了梳头发这件事，因此田小璐没有意会到此刻他帮她梳弄头发的动作有多么亲密。

站在阳光微洒下的两人，有着一股无形的契合度。

一会儿后，辛允皓微微一笑。“好了。”

“谢谢你。”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坏到一无是处。

两人上车之后，他好奇的问︰“对了，你刚刚低头在偷偷笑什么？”

“没有。”

“没有？难不成我看错了，总觉得你刚刚像是在好笑，好像是在计划做什么坏事似的。”

“哪、哪有。”她紧张得差点结巴，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会承认的，因为她要让他毫无防备，然后再杀得他求饶，呵呵。

“还说没有，你明明就是在偷笑不是吗？”

“我没有。”田小璐摇头。

不笑了，她会憋住。

到了球场上之后……嘿嘿嘿！

不，不能笑，她深呼吸。

“干么憋得那么痛苦，想笑就笑呀。”

“我没有想笑啦。”不承认、不承认、不承认。

明明一张小脸不停在偷笑，还硬说没有，她在计谋着什么几乎可说清楚得写在脸上了，还真是单纯哪。

辛允皓也不想戳破她的“诡计”，兀自欣赏起她忍笑的可爱模样。

他的身边很少出现像她这种单细胞生物的女孩，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他忍不住伸手摸着她的头，温柔抚触。

田小璐抬眼。“怎么，我的头发又翘起来了？”

他的动作顿了下，然后朗笑。

她不明白他干么突然笑了起来，好吧，他也只能现在笑而已，因为待会……嘿嘿，她低头想着等一不会发生的事，又忍不住窃笑。

前方的计程车司机由后照镜瞄了下后座的两位乘客，看他们笑得甜甜蜜蜜，他也忍不揍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