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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忙禄的日子,葛荣一早就走得不见了人影。
冬雪发现,再没有人敢来偷看她或冒犯她,就连珈珞也没来找她的碴。但她明显感觉到周围紧绷的气氛,并凭本能知道,这紧张气氛一定与哥哥有关。
她聪明地什么都不问,只是忙着将那身夹衣改好。
晚上,葛荣回来得较早,这时,她的衣服已经修改完工,正在用剩余的衣料,替自己缝制一条漂亮的腰带。
看到他进来,冬雪没说话,只是抬头对他笑了笑。
葛荣也不言语,安静地坐在火炉边,拿起她改好的衣服细细翻看。
“嗯,你的女红真不错。”看着整齐的针脚和细致的拼接,他忍不住开口赞美她。“是谁教你的?”
第一次听到他的称赞,冬雪很开心,乐孜孜地说:“以前哥哥找人教我,可是自从我满十五岁后,他说我都学会了,就不许人再来。”
葛荣放下衣服,注视着她甜美开心的笑颜,被她乐观开朗的个性吸引。
感受到他的目光,冬雪羞涩的低下头,专心致志地飞针走线,很快就忘了他的存在似的。这让他想起在酋帅府“雪祈坊”内看她编织羊毛裙的情景,那时她也是专注于她的活,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她真是个奇特的女人!他惊叹地想。哪怕此刻她头发凌乱,身上只披了件难以蔽体的毛毡,但她依然显得高贵美丽,淡雅安宁。他相信,自己最初就是被她这种美丽而娴静的气质吸引的。
“你总是一个人吗?”他忽然开口,让她一惊,针扎在手指上。
“呼,你吓了我一跳。”她看看手指。
“你总是这么安静和孤独吗?”他拉过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重复着刚刚的问题。
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她简单答道:“是的。”
“那你其他的兄弟姊妹呢?”对她的身世他知道得很少,因此很好奇。
她抽回被他握着的手,低头抓起针线,低声说:“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其他兄弟都不能来看我,如今就算见了面,也不认识。”
不能?!老天,这是什么样的家庭?“是尔朱天宝不许?”
冬雪点点头,眼睛注视着手里的针线活。
“看自己的姊妹都不行?”他震惊地问:“你那些兄弟为何不跟他争呢?”
“他是长兄,也是最狠的一个,如果谁敢违逆他,他就会杀他。”
“那你爹娘呢?他们都不管吗?”
她沉默了,秀气的眉眼布满阴霾。
“冬雪?”他拉她,希望听到她的答覆。
“我很少见到爹,我十岁时他就死了。”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那你娘呢?她为何不照顾你?”
“我十一岁时,娘也死了。”她垂下头,语气十分低沉。
对她这样淡漠的回答,葛荣很不满意,于是信口问道:“是生病死的吗?”
不料她的双肩骤然紧绷,脸色发白,不动,也不说话,手里的针线落在腿上。
知道那是引起她痛苦的话题,葛荣赶紧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不想回答就别回答,我不问了,你别难过。”
接着他试图转移话题,可她却忽然推开他,抬起头来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声音急促而尖锐。“我恨他,是他杀死了我娘!”
葛荣一惊,随即明白她说的“他”是她的哥哥尔朱天宝。“他杀了你娘?”
泪珠滴落,她看着他的眼神空洞,他知道她眼里此刻看到的并不是他,而是让她痛苦的往事。
“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是那天我在娘的屋里,听到他来,娘把我藏进木箱里,我从木箱缝隙里看到他杀死我娘,他是个大魔头!”
听她用他们咒骂尔朱天宝的语气骂她哥哥,葛荣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感到痛心,他有个感觉,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他沉默地搂过她,用一个个不带情欲的亲吻表示安慰和同情。
过了好久,冬雪的情绪才稳定。她靠在他的胸前幽幽地说:“他从来不许娘带我出去玩,却要带我离开家到晋阳去,娘不同意,他就掐死娘,可他却告诉别人娘是得急症死的。将娘葬了后,他就把我带走了。”
她的语气平淡,却让他看到了一个孤独彷徨、伤心无助的女孩,他后悔去揭她痛苦的疮疤,连声阻止道:“别说了,那都过去了。”
可是记忆的闸门一旦开启就很难关上。许多年了,她从不敢去回想当年那场亲眼目睹的惨剧,因为每一次想起,娘临死前的惨状总会缠绕着她的白天和黑夜,让她惊恐不已。可是这次,在他的怀里,她觉得她不仅可以回想,也敢开口诉说,这还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不再那么恐惧。
“他像鬼魅一样跟着我,他从不打我,可是我怕他,他说等我十七岁时就会成为他的女人,可是我不要他……”她忽然反身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大哥,我不是他的女人,你得相信我,他从来没有碰过我,因为我告诉他要是敢碰我,我就自杀!我是说真的!”
她急于证明自己清白的神情揪痛了葛荣的心,他一把抱住她,让她的面颊紧贴着他的心窝。“我知道你不是,我知道!”
“真的吗?你知道?”她欣喜地扬起脸来问。
“是的,我知道。”因为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他的嘴贴在她颤抖的唇上。
这本是一个安抚的吻,却点燃了他们双方的激情之火。
冬雪从不知道,他深情的吻能抚平她心头的创伤,他慷慨的言辞能驱散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他强壮的双臂能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以从未有过的热情拥抱他、回应他,渴望永远在他的怀里,并且远离往日的忧伤和恐惧!
毛毡被拉掉,他紧紧抱着她光滑柔软的身子,久久沉醉在她的体香中,感受着她如烈火般燃烧、如山泉般清澈的情,他惶恐又无法自制地发现,无论愿意与否,她已经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柔情和从未有过的需求,他的心正与他的意志相悖,愈来愈深陷于她的柔情中。
大鲜卑神助我,别让我迷失在这双美丽的眼眸里!
他向他最崇拜的神灵祈求,却苦恼神灵是否也察觉到他矛盾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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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如和风的碰触唤醒了沉睡的冬雪,她张开眼睛,看到葛荣衣着整齐地坐在床边,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拨开挡住她视线的头发。
“大哥,天亮了吗?”她惊讶地问,为自己竟然沉睡到不知他何时起身而惊讶不已,她以前可不是这样深眠的人。
“还没。”他略显内疚地说:“我知道你很累,可是我们必须上路了。”
“上路?”冬雪立刻坐起来。“你应该早些叫醒我。”
“现在叫醒也不迟。”葛荣拿起床边她改好的衣服对她展开。“来吧,伸出手来穿上。”
炉火已经熄灭,房间内显得很冷。见他如此体贴,冬雪很开心,掀开被子跪在床上冲动地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柔软地擦过他的面颊,只不过如同清风拂过,却令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她看见他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一把抱过她,在她只着内衣的身上轻轻揉捏着,警告道:“别惹我,姑娘,不然我会让你更累。”
说完,他放开她,抓过衣服塞进她怀里。“快穿吧,我先出去。”
看着他仿佛害怕她似的逃了出去,冬雪甜蜜一笑,为自己能造成他那样的反应而高兴,她越来越喜欢他,因此也更渴望证实她对他付出的感情不是单方面的。
“你会骑马吗?”就在她来不及藏起笑容时,门开了,葛荣问道。
“会,我会。”她赶紧收敛起笑容,以一贯的平静回答他。
而他则给了她一个让她心动魂销的笑。“不要太得意,姑娘,以后我有的是时间扳回那一城。”说完,门再次被关上,可是冬雪的心不再平静。
呃,何须等到以后,你现在已经扳回一城了。
她轻抚怦然跳动的心,看着紧闭的房门想。
当她整理好离开房间时,看到院子里有两个她没见过的士兵正等候着。
一见她出来,其中一个拉过一匹已经上了鞍的马对她说:“姑娘骑这匹马。”
她看着那匹精神抖擞,腿长身健的赤色蒙古马,当即心里喜欢,接过缰绳赞美道:“真是匹好马!”
站在门前平台上,面对明明暗暗的山影水光,她深深呼吸着寒冷的空气。
这是自她被绑架后第一次走出屋宇,极目远望,晨曦初现的山峦白雾轻绕,半明半暗的天光给四周的层峦叠嶂覆盖上一层朦胧的面纱,再看身后的屋宇,她惊叹居然有人选择了这样如梦般幽美的山岭为定居之所。从围墙和门区斑驳的字迹中,她看出主人是个非富即贵的前朝遗老。只是不知道,如今的主人到哪里去了?
“姑娘,你可以走了吗?”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定睛一看,是那个年纪很轻的宇文少将军。葛荣呢?怎么没看见他?她暗自惊讶。
“可以,我可以走啦!”她爽快地回答。
“太好了。”宇文泰满意地指指她身边的两个士兵。“他们是王上的侍卫,路上负责照顾你。”
冬雪看看那两人问:“那我可以跟他们说话吗?”
“当然可以。”丰文泰看起来很惊讶。“难道王上不许你跟人说话?”
“不,他没有。”冬雪摇摇头,没跟他解释她以前的经历,转身轻抚马鬃,对着马的耳朵轻声说:“马儿,我叫冬雪,今天我要骑你啰,我不会鞭打你,你也不要把我甩下背,好不好?”
对她孩子气的言语,三个男人都忍俊不禁,可马儿却很配合,它低头顶顶冬雪的肩膀,轻轻喷了下鼻子,冬雪立刻感激地拍拍它,然后踩着马蹬上了马。
看到她上马轻巧熟练,黑泰和士兵们都很高兴,这说明她是个骑马好手,那样路上会方便许多。
他们先后上了马,带着冬雪往树林中狭窄的小道跑去。
冬雪很想问他们葛荣在哪里,想知道他们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可是想起自己不过是他们的人质,便沉默不语。
转过山道,前方出现不少人马,但看到葛荣熟悉的身影,她立刻心情舒畅,情绪高昂,无法自抑地向他奔去。
而葛荣在看到她轻松地驾驭着骏马,由山坡向他奔来时,同样眼睛一亮。
那身暗红色衣服穿在她身上果真好看,而她优雅的马上英姿让他看了不得不对尔朱天宝有了另一种想法。那魔头看来对他的小妹妹确实用情至深,不仅将她保护得很细,也教得用心。让她会读写,善女红,并拥有如此精湛娴熟的骑术。所幸冬雪天性善良,没有沾染上她哥哥凶残冷酷的个性。
“大哥,我来晚了吗?”冬雪策马来到葛荣身边,将奔马稳稳地控制在他的战马旁,急切地问。
晨光中,她显得英姿焕发,秀丽异常,葛荣看着她,胸中涌出一种自豪感,可是他克制着所有的情绪,淡淡地说:“不晚。”
“怎么不晚?都像她那样,我们三个月也走不到瀛州。”女人尖刻的声音让冬雪的好心情消失无踪。原来紧挨着葛荣的那名骑士是珈珞,都怪她眼里只有他,忽略了其他人,冬雪暗自责怪自己,一言不发地拨转马头,退离葛荣身边。
身后传来珈珞气哼哼地声音。“王上,为何把我做给你的新衣服给她?”
葛荣声音平淡地不答反问:“她的衣服被人撕破了,羊毛裙子被人抢走了,你说该怎么办?”
“那、那是她活该!”珈珞蛮横无理地说。
她没能听到葛荣的回答,因为一骑快马从山谷外奔来,葛荣立刻迎了上去。
“王上,尔朱军已经转往博野去了。”前来报信的士兵翻身下马,在葛荣身前跪下报告。
“太好了!”葛荣眉头一扬,在马上挺身高喊。“黑泰!”
宇文泰立刻在马上应声。“末将在!”
“传令启程,全速前进,重返瀛州,两日后围献城!”
“末将听令!”宇文泰从腰间扯出马鞭似的长杆一摇,旗上黑底黄字布卷迎风展开,他顺手插在背上,那书着巨大“齐”字的旗帜在他身后猎猎飞舞。随即他口中吹出一声悠长锐利的口哨。
令冬雪瞠目结舌的是,幽暗的山林里立刻涌出黑压压的兵马,他们跟随着宇文泰往山谷外奔去。
不久,远方的谷口,出现一道醒目的白色烟柱,冬雪知道,那就是宇文泰燃放的“启程”信号。
看到烟柱,葛荣一抖马缰,大声暍道:“走!”
她本能地策马尾随他,但很快就发现要跟上他几乎不可能,因为从山谷各个方向涌出了大批黑衣士兵,或骑马,或步行,长戈短戟,青剑赤刀,伴随着马蹄激起的尘土在她眼前形成一道障幕,她很快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那两个士兵忠实地紧跟着她,珈珞也策马来到她身边,给了她一个含意不明的警告。“你不要以为王上真的对你好,记住自己的身分!”
说完,她双膝一夹,坐骑往前奔去。
“她的孩子呢?”看着她模糊的背影,冬雪情不自禁地问身边的士兵。
“送人了。”那个为她牵马的士兵回答。
“送人了?”冬雪的这一惊可不小,她无法想像,身为母亲,怎么舍得将自己的骨肉送人了呢?
她的面色一定很吓人,因为那个士兵神色慌张地补充道:“姑娘不要担心,其实那孩子不跟着她还能活得好一些。”
呃,这倒也是。想起那孩子脏污的小脸和枯瘦的四肢,以及被抓举到她眼前时痛苦的神情,冬雪虽然为那个失去娘的孩子心痛,却赞同士兵的话。珈珞绝对不是一个好母亲,也许收留孩子的人家会多给那孩子一些温暖和爱。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珈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她竟舍得抛弃。
想起珈珞充满恨的眼睛,想起她因恨而做出的种种疯狂举动,冬雪心悸地想,难道是恨将她变成那样的吗?是恨让她连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都不要吗?
那么葛荣呢?他的内心同样充满了恨,也像珈珞一样因为恨而曾做出疯狂的事,例如绑架她,毁掉她的贞洁,猎取她的心……那么下一步呢?他会怎么做?
恨应该是可以化解的,可是,她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化解珈珞对她的恨,用什么样的感情去化解葛荣对她的恨呢?
用真心,是的,用真心应该能化解他们的恨。葛荣对她的恨不是已经比刚开始时淡了很多,他的脸上不是偶尔也会出现笑容了吗?
虽然他没有对她所付出的感情做过任何承诺,但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恨正在消失,也许有一天,她能化解他与哥哥之间的仇恨,恢复平静的心境。
带着各种不确定的希望,她跟随着齐王——她哥哥的死对头的队伍越过了一座座山梁,中午只是在山林里简单吃了干粮,然后继续赶路。
太阳暖暖地照耀着大地,在郁郁葱葱的山岭里走了快一整天后,冬雪终于看到一片开阔的平野,一条哗哗作响的激流挡在前方。
春季积雪消融,河水冰凉浸骨。不谙水性的冬雪看着湍急的河流心里直发沭,她从未骑马膛河,以前遇到类似情形,她总是坐在马车里,现在看到大家井然有序地策马过河,就连珈珞也轻松地渡过了激流,她很害怕,但不愿示弱。
“等一等,让他们先过去吧!”她在河边踌躇不前。
士兵看出她有怯意,便不逼她。
可是将士们很快都过去了,而她还在河边徘徊不前。看到越来越多的将士聚集在对岸向他们张望,冬雪知道她的迟疑引起了大家的猜忌,她实在没有理由再耽搁,于是壮着胆子对陪伴她的士兵说:“你们先走,我跟着你们。”
牵马给他的士兵对另外一个说:“松子,你走前面吧!”
那年轻人立刻点点头,一夹马腹下了河,看到他走了,冬雪的心略咚地跳,她手心全是冷汗。她学着松子的样,往河水里策马,可马蹄才沾上水,她就往后退。
“不行,我不行。”她小脸苍白地看着身后的士兵。
那士兵鼓励她。“前有松子给姑娘带路,后有我强子替姑娘护驾,没事的。”
“喔,我们走吧!”看着河水中等待她的松子正努力控制着性急的马,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只好苦着脸策马下河。
清澈的河水在阳光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芒,水中形状不等的石头被水流冲磨得滑溜溜。看着那些杂色石头,听着越来越响的激流声,冬雪紧张地伏在马背上,对它说:“马儿,别让我掉下河啊,别让……啊!”
她的紧张传染给胯下的坐骑,因此当她过于用力地夹住马腹时,马在湍流中失蹄打滑,她身子随之一歪,险些坠马,幸亏身后的强子赶上一把托住她。
可是两匹马相撞,激起巨大的水花。
为了不让她落水,强子只好跳下马,站在水中的石头上,让自己的坐骑嘶鸣着奔上岸去,而他高举双手稳稳地托着冬雪,前面的松子也迅速赶来抓起冬雪坐骑的辔头,将失蹄的马带出湍急的水涡,拉上岸。
一到岸上,冬雪不顾自己湿透的双脚,滑下马背,扯下马鞍上的毛毡跑向刚从河里游上岸的强子。
“强子,都是我不好,害你落水……”她内疚地将毡子披盖在强子身上。
“不、不怪姑娘,我没事。”强子抓紧毡子哆嗦着安慰她。
“怎么不怪她?哪有骑马的人不会策马过河的?”珈珞撇嘴插言。
原来她也在这里!冬雪心里一沉,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冻得嘴唇发青的强子说:“你起来跳一跳,那样能让你温暖些。”
强子裹着毡子站起来,跳了几下,笑道:“姑娘说得不错,这样好多了,我没事了,倒是姑娘照顾一下自己的脚吧!”
珈珞又不满地冷哼。“强子兄弟啥时学会献殷勤了?”
“喂,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赶路!”一个粗鲁的声音让冬雪和众人一惊,回头看,是那个被她伤过胳膊的郑武。
见她看着他,郑武眼一瞪。“你好好跟着强子、松子走,别惹事!”
众人纷纷上马,冬雪也懒得开口,随强子、松子上马继续赶路,冬雪看到珈珞策马凑到郑武身边又说又笑,她知道她一定会对那个武夫乱说一通,但她不在乎。
“强子,还很冷吗?”她骑马靠近裹着毛毡的强子问。
强子双手紧抓着毛毡,用腿控制着马速回答她。“有姑娘给的毛毡,已经不怎么冷了,可是姑娘的毛毡都被我弄湿了。”
冬雪见他的嘴唇不再那么青白,也安了心,笑道:“毛毡事小,太阳晒晒,大火烤烤就好了,人要是冻坏了可就糟了。”
然后转头又问沉默寡言的另一个。“松子,你呢?你没事吧?”
松子看她一眼。“我没事,倒是姑娘的靴子全湿了,要不要脱下来晒晒?”
冬雪经他提醒,才发觉自己的双脚早就冻得麻木了,试着动动脚趾头,却引来一种钻心的痛。“嗯,你说的对,是湿透了。不过现在我们没时间耽搁,还是等扎营以后再说吧!”
不久,他们再次进入山地,浓密的树木形成天然顶棚,挡住了阳光,让冬雪觉得由脚底窜上心窝的寒气快要将她冻僵。
看看强子面色凄惨,不由得对他深感抱歉。
“强子,你不如伏在马身上,让它温暖你。”她建议他。
“不用,我能忍受。”强子勉力笑着说,可是冬雪仍为他担心。
总算,当太阳的余晖尽染山林时,一座庙宇出现在峡谷山坡上。
似曾相识的尖锐哨音传来,冬雪皱眉,强子告诉她,那是扎营的信号。
强子的话让她松了口气,虽说她爱骑马,可是像这样整天在马背上奔跑,还是让她吃不消。她望着起伏的山峦叹道:“我还以为会永远骑在马背上呢!”
她稚气又不失幽默的口气,让两个年轻士兵笑了。
“怎么会?就算姑娘想,马儿也受不了。”
“呃,是喔,我怎么忘记马儿了?”她俯身轻轻拍拍马头。“对不起,你驮了我一天,我却忘记了你,真不该。”
营地烧起一堆堆篝火,士兵们纷纷在火堆上烤食着各种野味,火和食物很快就让强子恢复了活力,他为疲惫不堪的冬雪带来一钵大锅熬煮的鹿角菜羊肉汤。
冬雪吃完后,看到他仍然裹着毛毡蹲在火边,这时恍然大悟,因为她在这里,他怎么方便脱下衣服烘烤呢?而自己也有隐私待办,于是起身对他说:“强子,毛毡就给你了,你快脱下衣服烤烤吧,穿湿衣服会生病的,我到那边去了。”
说完她蹒跚地走过纷乱的士兵,独自走进树林。
等她从树林中出来时,看到葛荣正靠在一棵树上。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她吃惊地问。
“等你。”他淡淡地说,神态如同他们初次见面般冷淡和疏离,一点都不像昨夜温柔地安抚她,热情如火地对待她的男人。
“等我干嘛?”她戒备地看着他。今天一路上她几乎没见到他,就算见了,他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她还以为这一路上他不会再理她了呢,为何现在来找她?
“跟我来。”他对她一招手,转身往庙宇走去。
她试图抗拒他。“不行,我还没有照顾马。”
他返身瞪着她。“你得先照顾好自己,马,他们会照顾!”
看到有不少士兵正偷偷看着他们,冬雪不再挣扎,跟随他进了大庙,这里很宽敞,墙壁上排列了许多残缺不全的罗汉,地上有个大香炉,但此刻香炉内烧的不是香,而是木柴。
“坐下。”他将她压坐在香炉边,背靠着壁龛。而后他盘腿坐在她面前,将她的脚抬起放在腿上,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前,俐落地脱掉她的鞋子。
“我会自己弄。”她面红耳赤地想抽回腿,但他的手指紧紧钳制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你这双脚都像冰块了,还不想脱掉湿鞋?”他低声斥责着,先将她的湿鞋放在香炉边烤,再将她的另一只脚抬起来,做同样的动作。
然后他将她两只冰冷的脚抱在怀里,用手搓揉按摩。
“不要,你是大王,让人看见会笑话的。”他的手比火炉更温暖,他的按摩让她舒服得想呻吟,但想到外面有他众多的部将和士兵,她无法坦然接受他的照顾。
但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用一对足以媲美火焰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让她不得不放弃坚持。
“是你要照顾我的,可不是我要你做的。”她小声嘀咕着。
温暖的抚摸从脚心向小腿移动,带着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往上延伸,贯穿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的心也暖暖的,四肢变得慵懒无力。
在这融融的暖流中,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睑越来越沉重,喔,她好想就这样沉睡不醒。可是蒙眬中,总是有声音干扰着她的宁静。那些声音熟悉也陌生,好像是独孤如愿,还有宇文泰、还有那个曾经让她很害怕的郑武,另外是不熟悉的声音。
喔,怎么珈珞的声音这么大,她又在生气了吗?生谁的气,孩子,那个她不想要的杂种被送人了,她是为这个生气吗?
而且她的脚——老天,难道他就这样抱着她的脚跟那些人说话吗?
她好想知道,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嗡嗡的蝇吟,她再也分不清哪些声音是出自她的梦境,哪些是源于真实。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漂浮在空中的云朵,飘飘浮浮,悠悠扬扬……
忽然,她被托起,并往下坠,迷茫间觉得身下是望不到底的悬崖峭壁,而她正从马背上坠落,她仓惶大叫。“啊——我掉下去了!”
“不会的,放心睡吧!”身边有温暖的声音。
她猛地惊醒,眨眨眼睛,看到葛荣熟悉的面容,这下真的清醒了。
“大哥,我睡着了。”她羞涩地说。
“睡吧,你累了。”葛荣将毛毡盖在她身上。可当她发现他正将她放在墙边一张铺了兽皮的临时床铺上时,她神色一变,坐起身往四处看,发现有不少相似的临时床铺分散在火炉四周,于是想起这里是宿营地。
她转头看向临床,竟看到一臂之隔的毡子上,珈珞正躺在那里用极其不善的目光望着她,这让她刚放松的身子再次紧绷。
葛荣为她拉好毛毡后,起身回到了火炉边,那里还有几个将军在等他。
冬雪躺在毛毡下抱着身子,一时并无睡意,只是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