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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本命水晶,再将它放进袁禔焉的口中。水晶泛出一阵阵彩色的光芒,缓缓地将他圈住。
她俯身亲吻他的脸颊,轻声说:「三天之内,你会醒过来,而我会化成泡沫。只希望,你以后看着水晶丹桂时,会想到我,会想到那是一个叫展颜的美丽精灵送给你的。」
彩色光芒缓缓隐去,水晶已经在他体内。
「你爱我一定要比我爱你多一些,因为我用我的生命换回了你的生命,这样你才对得起我。」她一边笑,一边流泪,只想用这最后仅存的生命与时间,跟他说话,不管他听得见听不见。
「虽然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但你永远是我的猿人类,我永远是你的牙刷颜,这样就够了。」
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展颜返回花萐园堡,等着三天后,化成泡沫——
***
朱雪羔趁着深夜,偷偷潜入病房,她站在袁禔焉的床前,然后动手拔掉他维持生命的管子。
「虽然你现在这样子根本就不可能再活过来,但我等不及了;你多留一天,我和爸爸就多担心一天,没亲眼看见你断气,我是不会放心的。」
朱雪羔冷血无情地看着袁禔焉,忽然,她想起了她七岁那年,陪坠机后生还的袁禔焉的情景。那时的她天真稚气,或许是多了些娇气和霸气,所以她的玩伴不多,直到朱日荣要她亲近袁禔焉。
后来她去了美国,朱日荣教给她的就是大人的复杂世界,教她开始懂得人情世故,尔虞我诈,渐渐的,袁禔焉在她的心目中就变成了她取得庞大财富的工具。
她几乎忘了八岁以前的她是如何的天真可爱,她只知道她回国后,筱馥变得怕她,不敢与她接近。朱日荣不准她有任何私人感情,不论是谁,到了朱日荣的口里皆变成虚伪阴沉,包括她生病去世的母亲,也被朱日荣批评成人尽可夫的妓女。
朱雪羔从小信赖、崇拜朱日荣,相信他每一句话。在他的调教之下,她自然而然地防卫起身旁的每一个人,忘了自己也是有血有泪的感情动物。
而此刻,袁禔焉将在她面前死去,那种感觉……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
沈薏蓝惊慌失措地冲到病床前,「朱雪羔!你在干什么?」
朱雪羔被突然出现的沈薏蓝和她脸上的表情吓掉了三魂七魄。
沈薏蓝椅着她的肩,哭喊道:「禔焉已经被宣布脑死了,你还不罢休!你的心肠为什么这么狠毒?」
朱宛忻和唐娃娃也冲了进来,后面还跟了医生和护士。
朱宛忻走上前去,看了朱雪羔许久,抬起手狠狠的甩给她一巴掌。「醒醒吧!你还要造多少孽?」
朱雪羔抚着疼痛的脸颊,不敢相信一向疼爱她的姑姑会出手打她。
「医生,救他,求求你救他!」沈薏蓝哀求着医生,那语气让人闻之鼻酸。
医生摇头,「袁太太,除非有奇迹,不然他是不可能再醒过来的,既然如此,你何不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不可能!」沈薏蓝疯狂叫喊,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真情一览无遗。
「小宝,你就再看看他吧!」唐娃娃虽然如此说,但私下却已经请小宝帮她接洽葬仪社。
小宝医生只得又为袁禔焉做无谓的诊断。但,左摸摸右瞧瞧之后——
「天啊!圣母玛莉亚!」四十多岁的小宝大叫。
「她已经弃我而去了。」沈薏蓝悲伤地叹出声。
「他的生命迹象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有增加的情形。」小宝擦了擦眼镜,还一时情急误把肛温计放入嘴巴,以确定自己没眼花也没发烧。
「噢!我就知道上帝还是爱我的!」沈薏蓝又哭又笑又跳又叫。
朱宛忻拿起佛珠亲了又亲,把说得出名称的众神佛从头到脚拍了一遍马屁。
小宝医生与年轻护士大开了眼界,不敢相信这眼前的奇迹。只有一旁的唐娃娃知道,那一定是展颜!
下午展颜进去看袁禔焉之后就没有再出来,等到大家觉得有异开门察看,才发现早没了展颜的踪影。袁禔焉在展颜来过之后便奇迹似的恢复生命迹象,除非是展颜,否则绝不可能会有这种奇迹;但,展颜为什么要在救了袁禔焉之后又悄然离去?唐娃娃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展颜,你一定要再回来……」
***
「展颜!展颜!你在哪里?」袁禔焉双手在空气中挥舞,但马上就被一双冰冷的小手握住。
「猿人类,我在这里。」
他睁开眼睛,果然就看见展颜在他面前,他抱住展颜,把她圈在臂弯里。
「你别走!我梦到你要走。」他喊着,像一个孝子依赖母亲般地不让展颜离开。
「噢!原来我行情这么超,这么快就有人想念我。」她嘻嘻哈哈的笑着,跟之前没两样,但声音却无力而虚软。
他仔细端详着她,才发现她脸色苍白,身体也更加瘦弱,「展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事!」才怪!她靠进他怀里,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样子而担心。「我太想念你,想念得茶不思、饭不想、为情伤风、为爱感冒!」她胡诌一堆,闻着他身上令她熟悉的气味。
已经过了两天半了,袁禔焉的身体已恢复正常,他就快要痊愈,身上一切病痛也将消失;而她,只剩下几个小时的生命。
「猿人类,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啦!」她故意装作不在乎,以免袁禔焉起疑心。「有一天我离开你了,没在你身边调皮捣蛋,没在你身边陪你做运动,你会想念我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否定。
让可怜的小展颜心碎成片片,天知道她只要他一句好话,她就会觉得不枉此生。
「如果你离开我身边,我就会诅咒你被车咬到、被狗撞到、走路掉进下水道、吃饭被汤呛到饱!」
她摇头叹气,「暴力男就是暴力男!」
「展颜,你答应过我会回来,而你真的回来了,没想到你信用度还满高的,以前错看你了,小牙刷。」
我虽然回来了,但我马上就要走了,而且还是永远的消失。她在心里低叹,怎么也没勇气将它说出口。
「别叫我小牙刷,总有一天我会发育给你看!你这只歧视非哺乳动物的笨蛆!」她骂着他,眼泪却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感觉到她的泪湿了他的衣裳,他急急地问:「你怎么哭了?你以前明明就不在意我取笑你的身材,而且我那男人婆的妹妹比你还牙刷。」真不知道女生为什么那么在意胸部的大小,又不是说那个太小就不可以「做运动」。
「我难过!我伤心!我悲哀!我凄怆!」真惨,一发不可收拾,哭得像死了儿子的寡妇。
「展颜,」他脸色沉重了起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真的没事,你也不可能哭得这么伤心。」他敏锐地嗅出异样。
展颜咬了咬牙,考虑着到底要不要说出真相。说出了怕他难过,不说只怕他会更难过。
「展颜,你要是不肯说,我就永远不理你,也不跟你做运动。」真够狠的!把展颜曾经拿来威胁他,搞得他痛不欲生的话,又如法炮制地丢给她。
言「我们恐怕永远都不会再有一起做运动的机会了。」她难过的当然不是不能「做运动」的问题,而是两人已不能再相见。
情「为什么?」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那个又没坏。」拜托,千万不要说出他无法接受的话。
小「朱日荣找人害你,让你发生车祸脑死,我用我的本命水晶救活了你,但是不用多久,我就会化成一堆泡沫,被太阳蒸发……」
说「不!」他紧紧地抱住她,深怕她从他怀中消失,他不愿相信她所说的,却又不得不信。「你不可以,你真傻,为什么要救我?」
独「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没有了你,再美的日子也变得黑暗。你是袁家的命根子,如果你死了,那些姨姑妈,表姐妹,还有娃娃奶奶和妈妈,一定会很难过,你怎么忍心让那么多人为你难过掉泪?」好一个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家「那你又怎么忍心看我为你难过?」他反问,眉头拧得紧紧的。
「看你为我难过总比我看着你死去好吧!?」她牵强地漾开笑容,那笑容仍是美丽得令人着迷,但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展颜!」他生气了,气她把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看得如此轻微,她难道不明白她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吗?
「十三年前你救过我一次,十三年后你又救了我一次,展颜,我要如何还你这份情?」此时他反倒宁愿自己在十三年前那次坠机中丧命身亡,也不要展颜救了他,让他从十一岁就开始爱着她,却又在他终于想起她就是他心中那道鲜明又模糊的影子时与她分离。他宁愿当年就跟着袁天磊一起死亡,这样袁家四姝就可以在同一天为他们父子俩作忌辰,他就不必发现朱日荣和朱雪羔那丑陋的面目。
「猿人类,我要走了,你要记得帮我照顾楔园里的花。」她叮咛着,不愿在这个时候说出太多伤感的话。
「你敢走我就让它枯死!」他威胁着,企盼她会与他一样出现奇迹。
「你这死家伙!」她离开他的身上,走到窗边,打开一扇窗。风吹动她紫红色的长发和雪白的霓裳,这是她在他心中最后的记忆。
她不愿在他面前幻化成泡沫,她不允许自己在他心中最后的记忆只是一堆肥皂粉似的泡沫。她要以最美的姿态离开,一如她以最美的姿态出现——虽然重逢时她的姿态并不怎么优雅,但她总是美丽的。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