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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死了,烦死了,慕容开快烦、死、了!
回京以来,舒服日子还没过到,乌烟瘴气的事就一椿接一椿。在朝中烦,在家里也烦,让人烦不胜烦,一个头两个大。
朝中烦的是公事。山贼犹如野草般顽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从南方一路流窜到北漠跟马帮结合,近年来令朝廷非常头痛。
西疆在慕容开的领军戍守下一向坚若磐石,是最稳固的一区;但南北双方近年都在纷纷叫苦,上奏请求朝廷增兵帮助平乱。皇上震怒彻查之下,兵部也受到牵连,元气大伤;连马都调度不全了,还怎么增兵?
所以,主意动到了一向稳固的西疆头上。
本来军旅生涯都该是听命行事,兵部下了什么令,慕容开就怎么做;但这种差使,却让慕容开觉得烦死了。
这就是所谓的“有功无赏,打破要赔”的闷差;平常就常被迫代训新兵、代养军马、代运军粮就算了,堂堂一地的少将军威风凛凛,但要是到了别地方去帮忙打仗,指挥调度都矮人一截。
打赢了,是当地配合有功,马壮人强;打输了,可得全算在这个借来的将身上。
何况,将领们都有自己的精锐人马,冲锋陷阵一定派借来的兵马先上。慕容开出人出力之外,死的还都是自己带去的弟兄,这又是何必?
“南边的兵都是新征的,武力还不足;北边则是长年守关抵御外族,加上秦将军也有了年纪了,已露疲态;你西疆反正平静无事,为何不乐意帮这个小忙呢?”皇帝在跟兵部的人协商时,曾微皱着眉问他。
是,西疆最平静了,但这也是他们慕容父子多年来的功劳,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想当年他父亲被奉派西疆时,那儿还是马帮横行、来往南北的恶徒山贼都要藉机捞一把油水的混乱地区,也没看谁伸出过援手了。
“年纪轻轻的这么怕事,这就是慕容尚书教出来的好儿子?”北方回来的协将讲话可酸了。
去他的!他慕容开何时怕事过?还拿他爹来压他?
“若是少将军没有把握的话,不妨直说。”南边来的也很会拿话挤人。
慕容开真的很想一一骂回去,必要时拳头出马好好招呼一顿粗饱再说。可是他父亲——也就是兵部尚书——正黑着一张脸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慕容开就算一肚子火了,还是得硬生生按捺住。
结果,他爹居然跟各地将领再度讨论起西疆出兵的时间跟方式,他毫无置喙的余地!
奇闷无比地回到家,又是另一个战场。还没进门,慕容开的头就越发疼痛起来。
“开少爷,今日季姑娘又闹了。”才走上长廊,管家就过来低声报告,嗓音里满是不悦。
“姨夫人特地拨秦妈过来帮忙梳妆,季姑娘不依,还想拿梳子打她!”年长的管事嬷嬷见少爷回来,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告状。
慕容开浓眉一拧。季月不是随便发脾气的姑娘,但若真的惹毛了她,确实会动手。在西疆的话也就算了,但是在将军府里,这可大大行不通。
“还有,夫人令季姑娘换衣服,季姑娘大声顶撞。中午的饭菜没吃完,也不让人去收,说要留到晚上再吃——”跟在后头不的丫头也说着,语气惊恐,好像客人是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好了好了,先别说了,让我清静一下成不成?”慕容开按着太阳穴,头痛地说。
“少爷,这位姑娘实非良伴,还请少爷三思。”
“是呀,少爷。”
慕容开俊脸一冷,“我的事,什么时候要你们多嘴了?”
管家已经在将军府多年,看着慕容开长大的,他忍不住大胆进言:“就算小的不说话,老爷跟夫人也会说。何况少爷想想,这姑娘娶进门来,以后就是当家主母,看她这个野蛮的个性,适合吗?”
慕容开的头越来越痛,摆摆手让他们别说了,迈开步伐往季月的房间走。
只见廊上灯火通明,房间的门洞开,有个小丫头在门口徘徊,一见到慕容开,就像见着了救星似的,快快迎上来。
“少爷,少爷!您快进去看看,季小姐要剪头发!”
这一惊非同小可,慕容开迅速跨进门内。只见季月站在内室当中,手上果然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剪刀——
话声方落,人已经到了她面前。手势起落,快得几乎看不清,季月手上的剪刀已经被抢下,她则被推得倒退了两三步。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你干什么?”
“你才干什么?”慕容开怒道:“动刀动剪的像什么样?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他们硬是要梳我的头、强迫我戴一大堆重死人的珠花;还说只要有头发的女子都得这么着。那简单,我把头发剪短了不就成了?大家都轻松!”她还振振有词,脸上全是理直气壮。
“你……”
慕容开跌坐在窗边的酸枝椅上,一口气闷在胸口,好半晌说不出话。
季月尾随过来,站在他面前。一身应是华丽耀眼的美服被她穿得歪七扭八不说,头发也披散混乱,看起来还真像个疯婆子。
她直盯着他,率直提问:“我说话都没人肯听,你去跟他们说一声,别再这么折腾我了,行不行?”
“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在这儿待几天吗?”他反问,一面疲倦地拿手抹一抹脸,“我朝中公务真的很忙,回家来还要听你今天做了哪些荒谬事——”
“我荒谬?你说我荒谬?”她的嗓门突然拨高,“到底是谁荒谬?女人家哪儿也不去的,每天只坐在房里闲聊吃零嘴,为什么要换那么多衣裳,还要梳头戴珠花?一个人明明吃不下那么多的菜,为什么每天三餐外加点头宵夜,全都要做超出太多的分量?还有,你娘为何从不理会我,就算当面问我话,也要丫头帮忙转达?至于管家跟嬷嬷……”
“够了!”慕容开耐性告罄,他又累又烦,脾气也直,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吼她:“说完了没有?自早到晚就是吵,哪家的姑娘像你这样?”
季月突然静了下来,睁着一双明眸望他。
嫌她吵?是,她就知道,京城的姑娘个个端庄安静,他心底的仙女,就像雁依盼那个样子。
“我说过了,等我几天,待朝中公事告一段落之后,我会带你出门走走。现在先忍耐一下,别给我添乱。”他说,“现在我要吃饭。你今晚吃什么?”
在门外等候顺便偷听的管家,此刻抓紧时机,俐落地现身传话:“少爷,夫人说,若没吃饭的话,过去她那边吃吧。夫人有话跟少爷谈。二夫人也在那边。”
光想到他亲娘跟姨娘要说的话,慕容开就没胃口了。他摇头,“我不去。就在这儿开饭。”
“可是夫人说——”
“我知道夫人说了什么。我就是要在这儿吃饭!”他再度提高嗓门怒吼,“我讲话没人听了吗?是不是要我拿军令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全说好似的跟他作对?
连季月都不例外,她还是站在他跟前,眼睁睁地瞪着他。小嘴儿紧抿,脸色很不友善。
慕容开更火大了。他累了烦了一天,她就不能乖乖的,善解人意的安抚他一下吗?过来撒个娇,亲亲他就好,或是给他一个甜美笑容,好像很开心看见他回来,这样很难吗?
一定要这样兵戎相见,闹翻天?
“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他开口了,口气跟心情一般恶劣,“都来这些天了,底下人没伺候好你,你也不肯学?难不成是学不会?”
这摆明了是找麻烦的口气,要是过往,季月不扑上去一阵拳脚给他好看,那才真奇怪;不过这一回,她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没反应,也不开口。
是,她又吵又笨,什么都不会,又长得奇怪,哪有京城闺秀、官家千金的端庄美丽模样?
转过身,季月低头开始整理自己乱七八糟的衣裙。
她这么不声不响的,慕容开说不上是恼怒还是失落,只觉得更闷了。他粗声道:“那带子系错了,先打开再重绑会不会?我看丫头都绑得挺好的。”
她还是没回头,闷着头与不擅长的衣带搏斗。拉扯得太用力,都打成死结了,她还是猛扯、猛扯——
看她那样子,慕容开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他嘀咕着起身走过去,伸手就想帮忙,“你这个扯法,只会越扯越糟,让我来。”
啪!
清脆声响让外面的丫头全傻住。季姑娘居然、居然动手打了少爷!
慕容开手背挨了一记,其实不痛不痒,不过莫名其妙地,他被打了一下,反而心里松动舒服了几分。
这刁蛮姑娘,看他怎么好好“整治”她]狠吵一架,再抓到床上狠狠啃她疼她一回,他心里的闷气一定可以好好发作一顿——
“别碰我。”她凛然道:“我自己会处理。”
别的不会,绑衣带难道有多难?
“哼。”慕容开冷笑,“要我别碰你?那你当初就不该跟我来京城。”
说完,他已经迅速把人狠抱进怀里,嘴也咬住了她玲珑的耳垂。
她自然是不依,奋力挣扎;但怎么挣得开慕容少将的箝制?三两下就给转正了,小嘴给封住,狠狠吮咬亲吻,折腾得红艳艳。
两人纠缠了好一会儿,直到管家领着丫头来开饭,才暂时分开。
怒气烦闷都消解了几分之后,慕容开这才坐下吃饭。他习惯了被伺候,坐下就吃。季月站在一旁,想帮忙也不对,不帮忙却又是呆站,身分尴尬。管家和丫头来来回回的,还不小心撞着了她几次。
最后是慕容开看不下去,一把拉她过来坐在身旁。“傻站在那儿干嘛?你不吃饭了?”
季月没多讲什么,由着他拉她坐下。低垂眼眸依然纯净得像是西疆上的池水,映着天光,此刻飘过了一缕云影。
☆☆☆
一日一日地,时光流逝。慕容开还是忙,没什么改变。
但季月慢慢的在转变。她整个人静下来了,不再闹得天翻地覆。开始学穿衣、打扮、梳头、戴花。大半时候练习发呆,吃饭时安安静静,令下人都松了一口气。
慕容开也松了一口气。在这时候,他真的需要这一点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