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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乌云翻滚着自黑漆漆的夜空中往天际另一方移动,其他的云层也在不安地相互推挤,就像水漾儿的心情一样,七上八下,左飘右移,忐忑难安,元家别庄的大门就在眼前,她却不敢上前敲门,因为……
此刻正是夜深深正好眠,离着天明还有一大段时间的三更半夜。
无奈,她只好硬生生按捺下混乱的心情,坐到一旁的石墩上,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又担心、又着急、又生气,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相处了十年的大师兄,她也要说……
太忘恩负义了,真正可恶!
不管牵涉到何人,或者危机降临在至亲的亲人身上,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这是师父一再教导他们的,但大师兄却全然不顾是与非的准则,罔顾恩与义的情分,无视正道行事的信念,一心只为他自个儿着想,使身为师妹的她也为之羞愧不已。
更何况,她也可以算得上是「罪魁祸首」。
自夺魂坡一路赶来,她紧张、她担忧,也纳闷月影门等帮派为何甘冒惹怒夺魂谷之险,非得除去蔺殇羽不可?
不用很久,她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虽然她从没想过要利用蔺殇羽为师父报仇,但月影门等帮派会兴起这层顾虑也是很正常的——杀人者,必然也会害怕人家来杀他,也因此,他们才会意图先下手为强。
一想到这点,她就歉疚万分。
当时她只想到可以仰赖夺魂公子的威名来保住他们师兄弟姐妹,却没考虑到是否会替蔺殇羽带来困扰,结果一时的轻忽,竟造成今天这种结果……
唉,如果他真的死了,她也只好把命赔给他了!
就这样左思右想,胡思乱想,好不容易终于熬到天光微微亮了起来,但她还是不敢上前敲门,直到庄内仆人开门出来打扫庄前空地,她才赶紧上前去询问。
「请问蔺公子在吗?」
「在啊,昨儿个就来了,」那仆人认得她,便毫无戒心的回答她。「不过蔺少爷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浑身血淋淋的,还是被上官大公子提回来的呢!」
一听,水漾儿一整个心都揪紧了。
「那么,可否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下,我想见蔺公子。」希望他不会气得不想再见到她了。
「好的,小的马上去为您通报。」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后,庄院的仆人并没有来请她进去,反而是上官风出来见她。
「水姑娘,你来啦!」
「蔺公子伤得到底多重?」一见到上官风,水漾儿便脱口急问。
「这个嘛……」上官风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回答。「少爷说他没受伤。」
水漾儿呆了呆。「胡说,庄里下人明明说他伤得很重的!」
上官风的表情很滑稽。「可是,少爷说他没受伤。」
少爷说?
终于听出不对来了,「那你说呢?」水漾儿马上就换个方式问。
「我说啊……」上官风搔搔后脑勺,很为难的苦笑了一下。「我说少爷说他没受伤。」
他说少爷说?
现在是在绕口令吗?
水漾儿有点哭笑不得。「那事实呢?」
「事实啊……」上官风深深叹了口气。「事实就是,少爷说他没受伤。」
水漾儿瞠圆了眼瞪他半天,超想捶过去一拳头。
「那我可以见他吗?」
「不可以,」上官风摇头。「少爷说他没空。」
又是少爷说!
「他在生气,所以不肯见我吗?」这应该是唯一的解释。
「没有,少爷没有生气。」这个回答就很明确、很迅速了。
水漾儿愈来愈糊涂了。「那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上官风又叹气。「因为少爷说他很忙,没空见水姑娘你。」
少爷说、少爷说、少爷说……
听得不耐烦了,「能不能请上官大哥你不要再加上少爷说那三个字?」水漾儿没好气地说。
上官风无奈地两手一摊。「没办法,那是少爷说的嘛!」
恨恨地咬了咬牙,「好,那我就在这边等,等到他有空见我为止!」水漾儿也拗上了。
上官风反倒笑了。「那我最好去告诉少爷一下,说水姑娘就在这儿等着呢!」
于是上官风就回头进庄里去了,又过了比之前更久的好一会儿,上官风终于又出来了。
「水姑娘,我们少爷说他有空见你了。」
「谢谢。」太好了,他肯见她呢!
可是一路往里行,水漾儿注意到上官风不断欲言又止地瞟向她,那表情是想跟她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的模样。
「上官大哥,想说什么就直说嘛!」
「呃……」上官风迟疑一下。「待会儿不管水姑娘见到什么,请千万千万别说出来。」
水漾儿怔了一下。「我会见到什么?」
「这……」上官风犹豫着。「总之,不要说出来就是了,不然少爷一定会生气的。」
蔺殇羽会生气?
那她最好听话一点。「好,我知道了。」不是害怕引燃他的火气而杀了她,而是她已经够对不起他了,不想更惹他不高兴。
她真正烦恼的是,要如何补偿他才够?
****
他的背影,很挺拔,隐隐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高雅,但在高雅之中却又透着一种令人战栗的邪魅,两种相互矛盾的气质,竟能融合得如此自然,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一人吧!
「太好了,蔺公子,你真的没事!」水漾儿漾开欣慰的笑容。
「我会有什么事?」蔺殇羽并没有转过身来,依然负手背对着她。
「就……就我大师兄出卖你的事啊!」一提到这,水漾儿就羞愧地澡深垂下螓首,连他的背影都没脸看了。「我真的没想到大师兄会那样,要是我早知道,拚了命也不会让他那么做的!」
静默一晌,蔺殇羽徐缓地回过身来。
「你来就是要说这些?」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下巴贴在胸前,两眼盯着自个儿的鞋尖,水漾儿嗫嚅道。「我只想到可以仰赖夺魂公子的名声,避开月影门他们的追杀,却没考虑到后果,早知如此,我绝不会请你帮忙的!」
「……是吗?」他不相信吗?
难道他怀疑她是「帮凶」之一?
一想到这,水漾见心就急了,「真的,请你相信我,」她猛然抬起头来,想为自己解释,「我真的……喔,老天!」她骇然一惊,窒声噎住,为眼前所见到的深深吓到了,剩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也咽不回去。
现在,她终于明白上官风在暗示她会看到什么了。
她从没见蔺殇羽这么「丑」过,白惨惨的脸色,凹陷的双颊,双眼下是两大片青黑,下巴一大片未剃的胡碴子,憔悴衰弱得像是病重弥留的老人家,就差那么半口气就要嗝儿屁了。
她真怀疑他怎还能站得住?
「你……你……你……」终于她挤出声音来了,眼角却瞥见上官风对她拚命摇头又摇手,于是她舌尖儿一转,用力一扯,硬生生将嘴型拉成别的词。「呃,我是说,你的脸色好苍白。」
「……我的皮肤天生就白。」
最好是。
「但上次见你并没有这么白呀!」
「我最近比较少晒太阳。」
「……」
他在搞幽默吗?
两条黑线。
「可是,你的嘴唇也很苍白。」
跟脸色一样灰白。
「我的嘴唇天生也很白。」
他绝对是在搞幽默!
「没有人天生嘴白的。」
「我就是。」
「……」
这也幽默得太离谱了吧!
四条黑线。
「你在咳嗽……」
「我没有咳嗽,我是被茶呛到了。」
茶?
他明明就只是站在那边而已。
「我没有看到你喝茶。」
「我偷喝的。」
「……」封顶的幽默,可惜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八条黑线。
「你头晕吗?」不然为什么晃来晃去的?
「我被门槛绊到了!」
「这里是亭子,哪里来的门槛?」
「那就是石头。」
「我也没有看到石头。」
「一定有,很小的石头,躲在我的脚底下。」
「……」不,他是在耍白痴!
彻底无言,满头黑线。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的时候,毫无半点徵兆地,蔺殇羽突然整个人往她这边倒过来,她惊叫一声,反射性的双臂一圈抱住他,踉跄退后两步差点摔到亭子台阶下,幸好上官雨及时自后扶住她,而上官风也抢上前来将蔺殇羽接过去,打横托起小主子疾快地飞身离去。
「没想到……没想到他伤得那么重!」水漾儿喃喃道,一整个心沉到了海底,愧疚都不足以说明她的心情了。
「呃,少爷说他……」上官雨咳了咳。「没受伤。」
「……」
别苑的寝室里,在大夫为不省人事的蔺殇羽诊脉又换过药离去之后,水漾儿就愤怒的揪住上官风质问。
「上官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明明说蔺公子没受伤……」
「不是我说的,是少爷说的!不过……」上官风飘开视线。「如果水姑娘你要问的不是少爷,而是那天在夺魂坡上独斗月影门等帮派的人……」
「不都一样吗?」水漾儿气闷地嘟囔。
「不一样!」上官风一本正经地否定。「少爷说他没受伤,但那天在夺魂坡上独斗月影门等帮派的人伤得可重了,内伤重,外伤也重,倘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恐怕少爷,呃,不,恐怕那人就要完蛋大吉了!真的好不及时……」
因为心有余悸,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要知道,一般人不提,就算是练式之人中了软筋散,顶多也只能支持个一炷香时间不倒,而少爷,不,那人在数百人的围攻之下,竟然能够撑持那么久,实是出人意料之外,我只能说少爷,不,那人的意志力实在太惊人了!」
「那蔺公子为什么……」
「不,其他的请别问我,要问就问二夫人……」
「咦?二夫人?」
「对,一救回少爷,我们就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二夫人了,相信二夫人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
结果,当夺魂谷二夫人赶到时,蔺殇羽仍是昏迷未醒。
夺魂谷二夫人,一个姿色端秀的中年妇人,凝视蔺殇羽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慈祥、怜爱痛惜,但一转过头来,她的脸色瞬间焦黑了,轰隆隆的当下就掀起了滔天怒火,下定决心要翻江倒海了。
「潇湘卫、燕青卫的人马都跟着我来了,上官风,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知道,二夫人。」
「那还不快去,事情没办好,别让我瞧见你!」
上官风当即领着三个弟弟离去,然后二夫人回身坐上床沿,怜惜的手温柔地抚上蔺殇羽灰白的俊容,看着他几乎扎满了全身的绷带,心疼不已,眼眶红了、湿了,声音也哽咽了。
「可怜的孩子!」
水漾儿瑟缩一下,就像犯下大错,等待惩罚的孝子一样,低头龟在一旁,完全的不敢出声。
人家的宝贝儿子因她而伤得只剩下一口气,她怎么有脸说任何话?
好半天后,二夫人才拭去泪水转向她。「你,就是水漾儿水姑娘?」
「对不起,夫人,一切都怪我,」二话不说,水漾儿先认罪再说,「倘若不是我请蔺公子帮忙,他也不会成为月影门他们歼杀的目标;」先全盘招供,稍后再画押。「还有,是我大师兄忘恩负义出卖了蔺公子,他才会受到如此重伤,我……」
「等等,等等……」二夫人眼底浮现笑意。「老实告诉我,水姑娘,你为什么会请羽儿帮忙?」
水漾儿怯怯地偷瞟二夫人一眼,「我……我是想说夺魂公子的名气很大,江湖上的人都怕他嘛,」她嗫嚅道。「那我们是朋友,请他帮个忙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是我没考虑到后果,才会……」
没让抛说完,二夫人又问:「你赞同你大师兄的做法吗?」
「当然不!」水漾儿愤慨地大声否决。「如果我知道大师兄会那么做,拚了命也要阻止他的!」
二夫人颔首,再问:「那你大师嫂和孩子怎么办?」
「那是另一回事。」水漾儿不假思索地道。「我师父说过,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把错的硬掰成对的!」
「既是如此,你就没有错吧?」二夫人轻柔的笑着。
「可是……」
「好了,别再说这个了,我还有别的事想跟你说呢!」
水漾儿迟疑一下,方才颔首同意先不提这件事,接下来,二夫人饶有兴致地先上上下下的把她仔细打量个够,然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水姑娘,你会怕羽儿吗?」
「为什么要怕?」水漾儿奇怪地反问。「蔺公子或许任性了一点,但他并不是不能沟通的人啊!」
「是吗?」二夫人眸底笑意更深。
「嘿啊,像江湖上传言,夺魂公子都会杀了向他挑衅的人,其实都是谬传,根本没那一回事,他就是废了对方的武功和双腿,除了这回之外,压根儿就没杀过人嘛!」水漾儿忿忿道,很替蔺殇羽抱不平。「虽然那样也是狠了一点啦,不过我有在劝他了,现在他都只废了对方武功,没有废人家的腿了……」
二夫人双眼粲然一亮。「怎么,他听了你的劝?」
「这……」水漾儿搔搔后脑勺。「也不完全算是啦,我跟他讲理,他原是不听的,那我就骂他……」
「骂他?」二夫人失声惊呼。「你敢骂他?」
「任性的孝就是欠骂咩!」理直气壮的说完,水漾儿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表情赧然,「我师父说的。」嘿嘿傻笑着又搔着后脑勺。「就像我,师父老说我太皮了,时不时对我碎碎念,念不听,他老人家就开骂了!」
二夫人掩唇轻笑。「然后呢?」
「然后啊,我就……」
水漾儿把第一次成功阻止蔺殇羽废了对方双腿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二夫人也很仔细的听,还不停的笑,但听完后,她反而不笑了,若有所思的凝视水漾儿好半晌。
「原来如此,应该就是这样吧……」
「呃?」水漾儿一脸范然,听不懂二夫人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胸脯马上高高的挺起来了,「二夫人请说,无论任何事,就算要我的命,我也办得到!」水漾儿毅然道。
二夫人又笑了,「没那么严重,不过……」不知为何,笑容又消逝了,「我得先说件往事给你听,或许你会知道该如何帮忙,因为……」她脸色黯然地轻轻叹了口气。「我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夫人请说,漾儿听着了!」水漾儿立刻摆出一副专心聆听的模样。
二夫人徐徐转注仍处于昏睡状态的蔺殇羽,片刻后……
「谷主,就是羽儿的父亲,他的发妻是我的亲姐姐,虽然他们夫妻十分恩爱,但我姐姐因身体过于孱弱无法生育,于是就想让她的陪嫁丫鬟凝月替她生……」
她苦笑。「虽然姐夫万分不愿意,但熬不过姐姐的苦苦哀求,也只好允了,后来,凝月也果真替姐夫生下了儿子——就是羽儿,不幸的是,凝月也因难产而过世了……」
其实夺魂谷主是很讨厌凝月的,他认定凝月早就有心要以子为贵,意图窃占谷主夫人之位,于是暗中怂恿夫人,迫使他不得不「背叛」心爱的妻子,因为如此,虽然凝月过世了,他还是把所有的不满都转嫁到儿子身上,以为孩子是凝月生的,必然遗传了凝月的劣根性,就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最重要的是,那是他「背叛」妻子,活生生的证明……
因此,他十分痛恨儿子,即使在妻子的央求下,不得不把蔺殇羽视为唯一的传人,将毕生所学全数传授给儿子,但他总趁传授武功的时候,极尽残酷之能事,凄虐儿子、蔑视儿子,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贬低儿子……
「一个才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二夫人喃喃道。「但姐夫还是硬逼他开始修习内功,羽儿不懂,姐夫就又打又骂;开始习练外功时,姐夫更是严厉,孩子不小心受伤了、哭了,姐夫就耻笑孩子是娘儿们、是废物、是垃圾……」
「太……太过分了!」水漾儿不可思议的喃喃道。
「这样数年下来,也就养成了羽儿格外好强的性子,他……」二夫人无奈的叹息。「就算病得快死了,或者伤得只剩下半口气,也不会承认自己病了、受伤了,若是外伤他还会自己偷偷的包扎,但竪决不肯喝药,因为……」再叹气。「他没生病,也没受伤!」
水漾儿顿时恍然大悟。
想起先前蔺殇羽那种近似要白痴的幼稚言行,明明摇椅晃得就快倒塌了,还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身体有恙,也许是因为当时他已是神智不清了,但应该也有大半因素是为此。
幼时被伤害的创伤,到现在都无法痊愈。
然后,她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曾有过类似的创伤,那应该是永远都无法痊愈了,但他,还是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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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蔺殇羽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一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当下就挣扎着要起身,但四只女人的手一齐把他按住。
一个说:「你……」舌头转了一圈。「呃,还没睡够,再多睡一会儿吧!」
另一个就说.,「你瘦了好多,二娘看了好心疼,这……」递上一碗药。「呃,不是药,是补汤,补身子的,你快喝了!」
「我没生病……」
「羽儿……」
「也没受伤。」
「但这只是补汤……」
「不需要。」
才几句话,二夫人就没法再坚持下去了,但眼眶又红了,泪水悄然坠下,她知道再坚持也没用,他向来都很听她的话,唯独这件事不行,他从来不听。
而水漾儿,她深深凝视蔺殇羽片刻后,突然将二夫人那碗药端过来。
「我说蔺公子啊,有这么关爱你的二娘,你真的很幸运ㄋㄟ!」若无其事的吹着汤药上的热气。「其实我原本也有个同样关爱我的亲娘,可是……」
她感慨的轻叹。「我爹啊,脑子底的观念是根深柢固的重男轻女,在他心里,儿子是宝,女儿是草,不,连草也不是,根本就是垃圾,倘若不是我娘坚持要留下我,我早就被卖掉了……」
二夫人吃惊的咦了一声。
「没办法,我们是穷人家嘛!」水漾儿耸了耸肩。「总之,虽然我没被卖掉,但爹很讨厌我,他嫌我浪费家里的粮食,便想尽办法奴役我——想留在家里头,就得自个儿赚自个儿的粮食,爹是这么说的。所以啊,我刚会走路没多久,就得学着喂鸡、喂鸭、喂猪,常常一个不小心就跌进喂猪的馊水里去,差点淹死了……」
二夫人抽了口气。
「再大一点,差不多……」水漾儿想了一下。「四、五岁吧,我就得学煮饭,光是点个柴火,就烧得我全身都是伤,爹还嫌我动作太慢,总是要甩我好几个耳刮子,而我娘呢,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我受苦,看我被爹责打,从来不阻止。但是……」
她的眼神恍惚了,蒙蒙胧胧的。「每当过年过节时,餐桌上会加菜,我爹必然会把最好的菜全拨给哥哥和弟弟吃,而我只能用菜汤拌地瓜饭吃,不过只要哥哥弟弟吃不下了,娘就会偷了他们剩下的好菜,譬如半只鸡翅膀、一个鱼头什么的,在半夜里把我叫起来吃,可我却……」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甩手就将那些好菜全扫到地上去了!」她无限懊悔的低喃。「因为我生气,为何哥哥弟弟什么事都不用做,我却得像奴隶似的被操到死?为何爹打我骂我的时候,娘从来不护着我?为何我哥哥弟弟可以吃好的、穿好的,我却连坐上餐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像狗一样蹲在一边喝掺米糠的稀饭?我恨我爹,也气我娘,我……」
激昂的控诉忽地一顿,她猛然垂下螓首,好半晌都没声音,直到激动的呼吸平静下来,她才又继续。
「当时我娘只是哭个不停,说她是不得已的,说她全是为了我,那种话我从来都不信。直到那年大饥荒,我家人都死了,我被师父收养,逐渐长大了、懂事了,终于慢慢了解,娘所做的一切,不管是任由我像奴隶一样苦干,或者任由爹打我骂我,真的是为了我,娘知道只有那样,爹才会让我继续留在那个家,虽然日子过得苦,但起码,我是留在家人身边的。可是……」
她苦笑。「我了解得太迟了,娘已经过世了,我好想跟她说一声谢谢,谢谢她费尽苦心让我留在她身边,也谢谢她偷了哥哥弟弟吃剩的好菜给我,倘若能够回到当时,我一定会心怀感恩的品尝那份……」
轻轻的,她哽咽了一下,唇瓣细细的抖着,「娘亲的爱。」俏丽的双瞳中,晶莹的泪水盈聚满眶,「但是你还不迟,蔺公子,你还有机会可以向二夫人说一声谢谢,谢谢她对你的无尽关爱、对你的无限疼惜,也还有机会亲自品尝这份……」伸长手将那碗汤药递到蔺殇羽眼前。「娘亲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