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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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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击乐,盐和蜜,

两股间一阵战栗;

他又让我全身震颤,

无法被推倒的爱神,

他四肢直立逼近,

像头兽。

Sappho的这首诗,以女人甜润的音调飘出红唇,就成了使男人心猿意马的性感诱惑。

欧阳荷庭睡不着。连续几日彻夜未眠地工作之后,想好好睡上一觉,变得有点困难,脑海不断重复演示平晚翠读Sappho。她是不是太大胆了?在一个男人面前吟咏那些句子,他哪能不变成兽!

欧阳荷庭翻身,脸庞半埋两颗枕头中间。他的床多出一缕幽香,甜甜的、淡淡的,仔细闻,像葡萄酒,使他微醺。那大胆小女人上来参观他的房间,曾坐在床畔,说他的床很舒服,是不是水床?她一直想睡睡水床的滋味……

“该死。”欧阳荷庭坐起,长指揉捏鼻梁,皱眉头。

睡不着!焦躁!他等不了晚上,现在就想去找她。他好几天没睡觉,精神反倒好。

他跳下床。他的床不是什么水床,是被她的香味侵占的魔床!搞不好他今后,难以在上头独眠。

有必要换一张床!钢铁般冰冷的床!

欧阳荷庭披上睡袍,立刻走往与起居间相通的书房,找了纸笔,坐入桃花心木船形桌后,开始画草图。

一张铜制大床,用伍尔坎捕捉美神与战神的意志冶炼,才能阻断欲念!

笔尖唰唰唰地在纸上勾画,欧阳荷庭越是专心,越是想象平晚翠躺在床上的模样。

我想睡睡水床的滋味……

你的床很舒服……

“可恶!”画不下去。他揉掉纸张,把笔丢开,仰头躺在皮椅里。

“铃铃铃铃……”三天前装好的电话第一次响了,回音在这尚未填满书的空间,撞击这墙反弹那墙。“铃铃……”

这电话来得是时候!欧阳荷庭转移心绪,接起无线话筒,离开椅座,靠向窗台,按下通话键。

“通了吗……”对方在说。

“请讲。”欧阳荷庭出声。

“荷庭吗——”

“嗯。”欧阳荷庭眼睛盯着窗户纱帘外朦胧紫红——奇怪的天色——一边拉开纱帘,一边听着电话里男人的嗓音。

男人说:“Enzo啦——”

“我知道。”对方是父亲的老员工——义大利出版社里的总编辑,比姓皇的更像他的家人,很关心他。

“荷庭,你的那些书籍行李,已经寄出去了,这几天差不多可以收到……数量很多,你有没有请个佣人或助理在家待命整理——”

“你放心吧,Enzo,既然要在这边住下,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若苏。”他知道Enz0在担心什么。父亲的那些老员工,接受他所做的每一项决定,并不代表支持。

“荷庭。我认为……”Enzo那头传来语重心长的声调。“你还是带着若苏回来吧——这儿毕竟是你们原来居住成长的地方,你的朋友也都在这儿,你父亲遗留的出版社也等着你回来坐镇经营,不是吗?”

“Enzo,”欧阳荷庭注视窗格中的霞光,眼帘闪了闪,说:“你是父亲最信任的人。有你在,出版社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现在不可能回去……”欲言又止。

不可能回去是什么原因?厌恶皇家?担心他们纠缠?

欧阳荷庭盯着窗外。临海大道路边行人区,有个捧花的女人走过,从他家门前走过,她头发微波长浪地飘在背后,身上是一袭麦绿宽罩衫,整个人融入扶桑花色的街景中,她当然不是平晚翠,他知道她不是,她是个孕妇,邻家先生在等的太太,他却还是看得分了神。平晚翠说,要庆祝他定下来。他在这儿定下来,有一天,是不是也会迎接那样的她……

“我在寻找我的宝石地——”

下意识的一句,低微得几近梦呓,被Enzo的声波撞开。

“好吧……暂时别回来也好,皇家已经有人来打探你和若苏——”

欧阳荷庭一凛。“他们又想干什么?”倏地拉回离散的神思,大掌用力握话筒的程度像要将它捏碎。

“那个年轻人我看过几次,”Enzo的嗓音清晰地传过来。“以前常来找你和若苏去度假……”。

皇夏生吗?欧阳荷庭脑中窜过一个五彩缤纷疯子形影。

“那年轻人斯斯文文……”

斯斯文文?不对,不是皇夏生那个疯子。斯斯文文跟他搭不上边,况且皇夏生在父亲的出版社有乱七八糟不入流系列作品,是个惊世骇俗名人,Enzo不可能用“斯斯文文”形容他。

“彬彬有礼的,很容易让人对他无防备,听说最近成为律师了——”

“宇穹吗?”欧阳荷庭打断Enzo,十分确定那人身分了,直接问Enzo。“他说了什么?”

“他想知道你和若苏在哪儿。”Enzo答道。

“你没告诉他吧?”欧阳荷庭知道Enzo不会,倒是皇宇穹教人大意不得。

“是啊,差一点就说溜嘴了。”Enzo叹了口气。

欧阳荷庭沈眸,旋身坐回皮椅里。“Enzo,下次,他再出现,你们别让他进门,那家伙在皇家是个没任何权力的小晚辈,尽管赶他走就是了。”

“了解。”Enzo在那头敲着桌面,发出细响。

有点令人怀念。他知道Enzo是用父亲送他的象牙烟斗在敲,那是Enzo陷入沈思的习惯动作。

“荷庭,你是我看着长大的……”Enzo换上长辈口气。“你啊,样样优秀,规矩守礼,但是,不要把自己绷紧了,偶尔要放松,知道吗?我可是当你在加汀岛度假,度假要有度假的样子,好不好?”

欧阳荷庭躺靠长椅背,闭着眼,大掌覆额,没回话,默默听着。

“我送了一个礼物过去给你,差不多也快到——”

“Enzo,谢谢你。”没等Enzo说完,欧阳荷庭起身离开椅座,嗓音低哑地道:“Enzo,我这边还有事,得切断了,你保重。”

“Arrivederci——”

结束和Enzo的通话,欧阳荷庭把话筒放回基座,从抽屉取出打火机和烟匣,拣了根烟,点火,推开窗,望着外头霞光。

是晚霞。那紫红云海浓浓稠稠,压叠地平线,交互卷滚,落日被削得剩一层橘子皮。固定航班正在起锚鸣笛。他以为他睡不着,看来他是睡过了,或者,他其实把时间花在画新床上,弄了一个下午,没结果,伍尔坎意志远离他,晃眼已是令人心痒的向晚时刻。

他想见她!想再听她吟咏Sappho!

好吧!他也许会买张水床,让她躺在上头吟咏Sappho!

他要成为兽!成为四肢直立向她逼近的兽!

欧阳荷庭心头热热的,沉沉吐出最后一口白烟,往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捻熄烟蒂,迈开长腿,快步走。

回卧室,他梳洗一番,换上三件式西装,打好领巾,别上她说的“葡萄绿”领带针,穿了一双与西装相近的淡梨色孔纹皮鞋。

“哥哥,你要出去吗?”走出房间大门,妹妹刚好上楼。

欧阳荷庭行至楼梯口小厅,拿起电话分机,拨往旅店订餐,挂完电话,他对着站在顶阶楼板的欧阳若苏说:“哥哥帮你订了晚餐,你自己吃。我今晚有重要的事,会很晚回来。”

欧阳若苏点头,看着兄长走下楼,开口说:“哥哥,之前旅店管家送的葡萄酒,你要不要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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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把酒包得像一束花——以为他要去赴什么重要约会——用粉橘色绸布缠裹,再绑缎带蝴蝶结,看起来万分慎重。

这样行吧?现在还不算晚,天空不见银月,星子寥寥无几,夕晖余彩未散尽,鸥鸟叼着鱼依然盘旋海面。

欧阳荷庭走在临海大道路边,一排灯没亮半盏,路中行车也没点大灯的。会不会去得太早?欧阳荷庭忖度着。平晚翠只说今晚,没说几点。他是等到日落,才出门,不过,两人住得太近,他到她那儿,恐怕称不上晚。

他的表在她身上,时间全在她身上,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什么时刻称作“今晚”?是说——无论早、晚,她都等他吗?所以,几点几分也就变得不重要了!这么一想,欧阳荷庭不禁加快脚步,拐进情侣巷,下阶速度畅畅如奔流。尽管时间变得不重要,他反而心急,想立刻见到她。

门上的扶桑花环没变。欧阳荷庭探出手,朝向藏在蔷薇花影里的门铃,碰着不按,收手改用敲门。这敲门声必须穿越一大座庭园,方能到达她的屋子,假使她听得见他的敲门声Enzo!那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或许正是命运的安排——在他敲门后没几秒,门板动了。平晚翠听见他的敲门声。为他开启门板。

“你来了。”她抱着亚当,耳上仍留那朵他为她簪上的小猩花,一见他便说:“我一直在等你……”等在门后、等在心上——就怕他不来。

欧阳荷庭往门里跨一步,视线无法从她脸庞挪开。“晚翠……”他叫她,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平晚翠对他笑着,放开亚当,接过他手上的葡萄酒。“好漂亮!要送给我的吗?”没等他回答,她踮起脚尖,啄吻他。“谢谢——”

欧阳荷庭不再当绅士,臂膀一伸,紧紧地拥住她,双唇密贴她的小嘴,舌头勾撩她甜软的舌尖。

平晚翠回吻他,柔荑抱着他送的酒,身子轻颤着,她在他唇里低吟:“先吃饭……我做了很多菜,还有你喜欢吃的葡萄派……”

欧阳荷庭慢慢离开她一点点,又吻回去,轻柔咬吮她的唇。

“喵——”亚当吃醋了,在扒他的裤脚、她的裙摆,它要两个大人注意它。现在是用餐时间,它饿了!“喵——”这个叫声凶狠狠。

他们分开,默契地低头看脚边的恶霸。她笑了起来,美眸娇瞅他一眼,旋身离开他的臂弯,往里走。

灯亮了,白天里的多彩庭园,蒙了一层夜魅,恍若从天真开朗的活泼女孩,蜕变为性感神秘的成熟女性。

沈眸凝望那优雅倩影,欧阳荷庭长腿迈开两大步,将她揽回身前,俊颜埋在她柔嫩馥郁的颈侧。平晚翠微转脸庞,他的唇又衔住她。

怎么也吻不够!他就是来当兽的!他放不开这个女人,他想要她!

“别走。”他对她说。

平晚翠举起一只手,朝后摸他的脸颊。“你不饿吗——”

他没回答她,封住她喘息的嗓音,将她抱起,往她的屋宇走。

亚当的叫声无法让他们再分开,不够尖利的小爪子抓不破男女世界绮情门。

他知道从哪儿进去。她的房间位在客厅,后门,与厨房交相通的十字廊道,外头有个入口小厅,很静谧,不受干扰。

房里那张笼罩在春情暖泽中的床,不大,铺着亚麻色的被单,缎质丝线暗绣荷花纹。欧阳荷庭知道这一切是为他准备,为这一刻准备——她愿意,很愿意——他将她放在床中央。他们的鞋先落地,接着是他的西装外套。他俯首吻她一下,拿开她抱在胸前的葡萄酒,往床畔桌摆。

平晚翠拉住他的掌,美眸迷蒙。“那是我的礼物……”

“嗯。”欧阳荷庭轻应一声,摸着她身上长衫裙,找到细长的拉链,一寸寸拉下,揭开文明的遮羞布。

他要当兽,要和她原始地相拥、交缠,成为一幅米开朗基罗或柯雷吉欧的《丽达与天鹅》!

她白皙的柔荑探往他背心衣扣,一颗一颗解开。他脱完她的衣物,换她脱他。

欧阳荷庭摸着平晚翠的美颜、摸着她戴葡萄绿耳环的耳垂,每摸一处,亲吻一处,同时任她脱解他身上剩余的衣服和配件。他闭上眼,微微仰颈,让她扯开他的领巾。

一件一件,像她种花时除草一样,那日,她也是这样对待中暑的他,拔掉他身上所有的负担,使他一身轻,心也轻,束缚全离。他抱着她翻滚一圈,要她坐在他身上。

他张眸,看着她长发微掩的赤裸胴体。

平晚翠沁汗了,娇躯湿透一片,染濡他。她从来没有这样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让他将她看尽,看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又晕陶陶。她双手往他俊颜覆,遮盖他灼烁的琥珀色瞳眸,说:“不要看……”

欧阳荷庭眯眼,昂挺下颊,吻她的掌心,大掌抓住她腰侧,将她往上托送。

“你怕吗?”欧阳荷庭回到她脸侧,躯干压叠她。她的腿被他的腰臀从后方凿开,试探着。

平晚翠摇着头,她不怕,她也想和他在一起,好想。否则她不会采了葡萄还绕远路,从临海大道回家,她想看他,想帮他种一池荷花,想把他的时间统统占据。

“别走……”欧阳荷庭嘶哑地出声。

在疼痛之中,被欢愉撑开。这是第一次——

他像兽,用野蛮的姿势,逼近她。

平晚翠低泣的嗓音,犹若一只脆弱小雌猫。欧阳荷庭搂着她,吻她的肩、吻她的发,仿佛小舟在狂浪港湾中,不敢太躁进,缓下动作,慢慢来。

“对不起……”吻不断落在她这儿那儿,他温柔至极地呢喃:“对不起……”他并不想弄痛她,但没办法。

平晚翠摇着头,耳畔的猩花掉在枕头上,压碎了,残瓣粘贴她泪颜,她的手往下抓住他,不是阻止他的进犯,只是想碰触他,像他碰触她一样,她找到炽热的男性根部,怯怯而挑逗地摩着他。

欧阳荷庭抽了口气,握住她的小手,律动起腰臀。

无法再忍耐!这真的太美好!他们还没喝酒,先醉晕。空气中萦漫葡萄与汗水的气味,隐然置身酿新酒的大橡木桶,他们奋力地踩踏、跳跃,让成千上万的果实流出汁液来。

她要他轻一点。

葡萄压汁力要细腻,最好以拇指食指一颗一颗捻挤。

怎么等得及?他就是等不及要品尝,品尝发酵后,柔软、圆润、微带激烈的绝妙滋味。

欧阳荷庭托高平晚翠的臀,在她背后撞击着。这对她而言,太狂暴了,几乎昏厥过去。

“晚翠……”欧阳荷庭翻转她身躯。

“别离开我。”他吻她的唇。

她回吻他,也对他说:“别离开我……”

他们紧紧相拥,融入彼此身体里,潮湿而滑腻,像海水的浪潮一样,也舒缓也狂烈地起伏跌荡。

她像是一艘船,船对他而言,是极重要的存在。他写的小说里,就有艘船,那是艘带人冒险、给人在漂泊时安定的船,是他系列作品里的灵魂。现实生活里,他有一片海,正需要一艘指引的船,他认为——就是她。

他想在她身上定下来!

他是水手,在她提供的温暖船舱安眠,醒来,走过爱的回廊,去寻找海底深渊中的宝物。

“晚翠——”欧阳荷庭不再压抑,迸裂似地喊出她的名。

平晚翠浑身颤栗,攀附他精壮力感的躯干,体内深处仿佛敏感的绳子绞锁他。他顽固地冲到底部,挺腰拉背,昂首低吼,摆荡的身躯、摆荡的灵魂,定了下来,随着涌进女性圣域的暖泉,栖靠在她的温柔里。

“要吃饭了吗?”喘息稍定,她微微笑,在他怀里撑起身看他。

欧阳荷庭抚着她沁染情欲的绯红芙颊,吻吻她的唇,又吻她的双眼,她的鼻尖,大掌移往她绵软的酥胸。

平晚翠娇懒地枕回他胸膛。“你就想这么庆祝吗?我做了一桌菜,都凉了……”她轻声抱怨,柔荑摸着他结实的胳膊。脱了衣服,他一点也不像海英说的作家文人,除了皮肤白了点,不是加汀岛男人常见的古铜色,他的体魄其实比岛上的帆船运动员、冲浪好手、潜水专家和船匠都还好。

纤指细描他肌理线条,美眸瞥着他皮肤上有小小的压印,她摸了摸,起身,背对他,坐往床沿,将长发先拨至一边,取下左耳的耳环,再换边,连同腕上的男表,也解下,放至床畔桌。

欧阳荷庭一把抱住她的腰,像是担心她离开床,不再回他身边。

平晚翠抓着他缠在她腹前的大掌,瞧着他左腕上的淡淡红痕。“这是烫伤吗?”抑或,他们肢体交缠忘情之际,被表压烙的?

“是烫伤。”欧阳荷庭回道,将她拉上床,罩在宽大的胸膛下,看着她的眼睛。

平晚翠也凝视着那熏染深邃欲望的琥珀色,柔荑抓取他的左掌,亲吻掌心,又吻腕上的淡淡红痕。

“是烫伤。”他嗓音沈哑地又说了一次,降下唇,吻她的嘴。“菜凉了,再弄热就好……”

他是被她烫伤了——打从第一次相遇——被她的声音烫伤、被她的眼神烫伤、被她说的每一句话烫伤……遇上她,他的热病注定不会好!

身体很快又烧了起来,与她合为一体。这个晚上,他要她几次都不足,直到她真的累了,美颜显出疲态,他才甘心放开她,拥着她,只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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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真的太放肆了!撒野过了头!

亚当这个坏家伙,抓破丝纱铺巾,弄翻他们没时间吃的晚餐,把餐桌当作运动场,玩累了,大剌剌睡在正中央。

还翻白肚皮!

平晚翠不可思议地呆望着摆在十字廊道通口的餐桌。

熹微的光粒子忽隐忽现,从小天窗斜筛而下,正好洒在小家伙呼噜起伏的肚皮上——它是不是以为自己是狗啊?平晚翠越来越怀疑自己领养了一个怪东西,除了爱伪装盆栽,这会儿,睡相一副狗模狗样。

人家都说,猫优雅。怎么亚当就是一整个不优雅?莫非,是因为小公猫比较野?

平晚翠有点生气,把懒洋洋、梦周公的小家伙抓起。小家伙惊醒了,挥动四肢,喵喵叫。

“安静。你这个械蛋!”平晚翠娇怒地道:“你看你弄得满桌!我还期望你当个优雅绅士——”

“喵——”小家伙不服气地叫着,身子敏捷一扭,挣脱女人的素手钳制,跳向客厅。

“回来!”平晚翠追出去。

小家伙又一跳,跳上刚进门的海英怀里。

“干什么呀!”海英反射地接住顽皮小家伙。“我知道你弹性奇佳,是猫界的鸟人,不过,不需要这样欢迎海英叔叔啦……”难改“医者仁心,时时关怀”的话多毛病,他喃言个不停,视线撇向面露愠色的美人儿,啧啧出声对猫说:“你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了?你妈咪很生气喔……这样不行啦——就说不要改名嘛,改什么亚当啊——‘亚当’是闯祸男人的代名词,一点都不帅,你知不知道?”前一阵子,听晚翠说有个男人多事帮小盆栽改名,他到现在还不爽得很。

说完一长段落,海英对住平晚翠,问:“小盆栽干了什么好事?让你一大早就生气?”

平晚翠摇摇头。“也没什么。它只是把餐桌弄得一团乱。”她回身,走往餐桌边。动手收拾。

海英跟上前。一瞧——全是没吃的餐点!他猝地抓高手里的小家伙,大叫:“可恶的小盆栽!那是海英叔叔的早餐,我非扒了你的皮——”

“喵——”小家伙下肢往男人的脸一踢。

“欠扁!”海英哀骂一声,双手捣脸。

“亚当!”平晚翠嗔怒喊道。

小家伙矫捷地穿出客厅虚掩的门,溜得不见猫影。

“海英,你没事吧?”平晚翠拉下男人捣脸的手,蹙眉审视着。

细爪痕,像红线,从海英的两道眉毛划至雨颊,连眼皮都有!“痛死我了……”海英咬牙切齿,相信自己的睫毛肯定也被猫爪扒掉了一半,掉进眼睛里,让他眼泪流个不停,睁不开。“晚翠……我眼里有异物——”

“你坐下,我帮你看看。”平晚翠拖出一把椅子,欲扶他坐下。

“让他到水龙头底下冲冲水就行。”突如其来的嗓音,有点冷酷,带着一串沈稳幽微的脚步声靠近。

平晚翠扬眸,看着欧阳荷庭走来廊道通口。他俯下俊颜,亲吻她,一手抓开她扶祝英手臂的柔荑。她想问他何时醒来?肚子饿不饿?她起床时,他还熟睡着,她没敢叫他,轻轻吻了他的嘴,帮他把衣物整理好烫好,放在床尾凳,让他醒后穿上,来找她。她贴靠着他西装笔挺的身躯,纤细的手臂环住他腰杆,仰起美颜的此刻,什么都不必问不必说,只须承接他的早安吻,并且回以同等的热情。

他们相拥着,静静吻了好久。

海英睁不开眼,大掌胡乱瞎摸。“晚翠!谁来了吗?”隐约感觉是个像今早小盆栽一样的可恶家伙。

欧阳荷庭徐缓离开平晚翠的唇,深深看她一眼,转而扯起海英的衣领,单手拽着他,走往厨房。

“谁啊?干么啦?”海英脚步踉踉跄跄,双手握住拉着他拖行的“恶意魔爪”。“放手l帐东西!”

欧阳荷庭不理会海英的抵抗,直接将他压向流理台洗涤槽,扭开水源,冲他的头。

“啊!”海英大叫,觉得自己像只要被割喉的鸡,脸和脖子遭外力扭仰朝上,身体也翻了半圈,快要变成可笑的下腰动作。“他妈的……”鬼叫和着咕噜咕噜声,水不停流过他的脸,他一说话就喝了好口。

平晚翠跟进厨房,吓了一跳。“不要这样子。”她走到欧阳荷庭身边,关掉水源。

海英已经被冲得神清气爽,双眼晶亮,脸上的爪痕也淡了不少。“可恶的家伙!我今天犯了什么瘟神!”野蛮的外力消失,海英马上站直,看清“瘟神”是谁。

欧阳荷庭冷眄着他。“眼睛好些了吗?”

海英愣了一下,拨拨湿发。“这笔帐我会记得!”

他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的疑问,是一簇心头火,在平晚翠做早餐的期间,不断地升温。

“又中暑路倒吗?”海英占据小天窗下圆形餐桌、背对后门廊道的位子,一脸讥讽地看着欧阳荷庭。他很不开心。为什么这家伙会来?为了这个怕热的贵族,他和晚翠只能在室内用餐,不是像常日一样悠然于楸子树下,听晨风、海声和鸟鸣。

“喵——喵——”逃犯出现。

“小盆栽!”海英站起,看着那企图毁他俊容的小家伙散步般地从客厅走来。“看我怎么修理——”

“过来,亚当。”欧阳荷庭发出嗓音。

小家伙喵一声,走到欧阳荷庭脚边,乖乖伏卧着。

海英没好气地坐下。“什么亚当……它叫小盆栽!”

欧阳荷庭坐在海英斜左方,完全忽视海英的存在,双眼专注厨房里移动的身影。

平晚翠端着托盘走出来,有些抱歉地说:“没什么时间,三明治和咖啡,可以吗?”

“好吧……”海英起身接过托盘。“原本想说昨晚没来,今早要补回来,竟被不识相的家伙给破坏——”铿地将一组咖啡杯盘摆在欧阳荷庭前方。

男人说昨晚没来,是什么意思?她和他有约?欧阳荷庭凝起眉头,琥珀色双眸瞅向女人。

平晚翠注意到欧阳荷庭的视线,侧过脸庞,弯扬红唇,对他甜甜一笑,帮他倒咖啡。

“那家伙搞得我没什么胃口……”海英又把小餐盘用力地摆定在欧阳荷庭眼下。“就随便吃吃吧……”放妥一篮三明治、一壶咖啡,提醒叮咛地道:“晚翠,你啊,今早外门内门都没锁……幸好加汀岛治安良好,不会有什么怪家伙乱闯入门——但是,还是得当心注意那些隐姓埋名的外来客……”

欧阳荷庭面无表情,没吭声。

平晚翠拉开欧阳荷庭身旁的椅子。“啊!”轻呼一声。“亚当回来了。”垂眸看着小家伙睡在男人脚边,她柔柔一笑,忘了它稍早的捣蛋,小心将椅子移开一点,才落坐,递三明治给欧阳荷庭。

欧阳荷庭仍旧静默不语,浅啜咖啡,吃了口三明治,皱眉,把三明治放回自己的餐盘里。

“醋渍苹果取代腌黄瓜,味道更好!晚翠,你真是厉害,什么都能做!”海英说没什么胃口,却是越吃越起劲,扫空篮子里的三明治。

这是为那男人准备的早餐!

咖啡不是他嗜好的重度烘焙粗研磨,三明治加了他不喜欢的苹果!

欧阳荷庭猛地站起身,挪开椅子,往外走。

“荷庭!”平晚翠跟着离座。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客厅门口,站在廊庭。今早,雾露很厚重。他走进蒙蒙庭园中,头发一下就湿了。

“荷庭——”她陪着他走,长发和他一样湿,嗓音也湿湿的。“你要去哪里?”

他停下脚步。“我一夜没回去,家中只有我妹妹一人,我不放心。”这个理由不充足。

但她很体贴。“那你带一点葡萄派回去,你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吃——”

“海英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背对着她,冷硬地切断她的声调。“你们昨晚有约是不是?”

她愣了一下,摇摇头,绕至他面前。“海英昨晚有重要的手术——”

“你们是什么关系?”

“吃饭的朋友。”

雾露太浓,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她只感觉他点了点头,高大身影擦过她肩侧。她回首,什么都看不见,听到大门关上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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