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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徐子江为什么建议把公仪饰关起来?”
公仪佩脸上愈发难堪,说:“成婚后不久,饰就借故去了趟尉城。我知道,她想找徐子江问个清楚。她后来偷偷来看我,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她告诉我,徐子江一家已经家破人亡了,连他那个七岁的儿子徐景桦,也惨遭毒手。”这些人命,也有公仪佩的功劳。若不是她助公仪饰逃脱,怎么生出这么多事?难怪公仪佩表情难堪。
我皱了皱眉,说:“她没说,徐子江是怎么解释的吗?”
公仪佩眼神变得飘渺,说:“徐子江当年和父亲说,饰眼中媚态毕露、红颜祸水,有一天会毁了莘城。所以他设了地下室,想囚住饰,让莘城逃过一劫。听了徐子江的解释,饰动了杀机。可是凭她一己之力,她没有能力杀人。她瞄上了宾丘贾,他是医药世家,却擅长制毒。宾丘贾帮她害了徐子江一家,而她主动为宾丘贾出谋划策,联合尉城前城主的弟弟,毒害了尉城前城主,使宾丘贾成了锡城城主。”
我的声音寒了下来,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我父母也是被毒害的。我几乎可以肯定,我父母的死,和公仪饰有很大的关系。
公仪佩抬眼,胆怯怯地瞥了我一眼,说:“哥哥一家出事后,饰来找过我。她说,她已经让徐子江和我父亲预言成真;莘城已毁,以后就是她公仪饰的了。”
公仪佩说,当年公仪饰写信,让宾丘贾捎到我家。在信中,公仪饰将宾丘贾好好夸赞了一番,希望我父亲能好好招待。宾丘贾此人本就好吹牛,聊天的时候把巴掌大的锡城,说成了比莘城还大的城池。而我父母之前确实没听说过这个城池,就被糊弄了。父母大摆筵席,还未动筷子,就饮下宾丘贾敬的第一杯酒,在席间毒发身亡。
我的姑母杀了我的父亲,这样的事实,我一时难以接受。就在几天前,我还和公仪饰饮过酒,冲她笑过。罪魁祸首,居然是她!
我越想越窝火,看着公仪佩只会不住落泪,我气不打一处来。
公仪饰远在莘城,我把对她的恨意,发泄在了公仪佩的身上。
我站起身,冲着她吼:“你明明知道我父母是她害的,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
公仪佩眼神躲闪,说:“她毕竟是我的妹妹……”
我急红了眼睛,一把抓起茶杯,狠命摔在地上,说:“妹妹?我父亲还是你的哥哥呢!”
瓷质茶杯摔在地上的清脆声,让我的魂神稍稍清醒了下来。我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当年一出事,我千里寻姑母,却不曾想,自己的姑母居然是杀人凶手。这是多大的讽刺?幸亏我当时没有认亲,不然,岂不是死无全尸?又或者,认贼做恩人?我的心一颤,联想到了徐公子。我想,他该不会是徐子江的儿子徐景桦吧?天哪!
有人慌慌张张跑过来,门被猛得推开了,是南郭彬。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知道些什么。他看见一地的残碎瓷片和茶水,一声不吭,就过来拽着我往外走。
走到屋外,冷风一吹,我清醒了过来。我狠命甩开他的手,自己跑去原来的房间,趴在床上,用被子盖着头,想哭,不知该先哭哪一桩。也许我该怪徐子江事多,没事为什么要预言;也许我该怪我的祖父狠心,把自己的女儿困在地下室;也许我该怪公仪佩,多情又懦弱;也许我该怪我的父母,过于轻信人……我更怪自己无能,到现在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知道南郭彬在屋里。他刚才跟着我进屋,点燃了屋里的油灯,然后过来,站在床边。
我抬起头看他,声音沙哑,说:“你知道二夫人是公仪佩吗?”
南郭彬微微一愣,油灯火苗闪闪烁烁,亦如他的眼神。这么说,他知道公仪佩,应该也知道公仪饰。想想也对,堂堂融城护城将军世家,怎么会娶不明不白的女子。
我又问:“你当年有没有想过,我究竟是谁?”
南郭彬犹犹豫豫,说:“朗城主年轻的时候,曾来过融城,到过南郭府。我那会还小,却见过你父亲。你走后,我曾想到,你的眼神,长得有点像你的父亲。”南郭彬那会还小,可是南郭言可就不小了,他一定和我的父亲有过更深的接触。这么说,他可能早就猜到了,我是脱逃的公仪敏。
即便是这样,他依然赶我出府,让我流落街头。好一个融城护城将军!果然事事以融城的利益为重。若留我在府中,难免以后身份暴露,得罪宾丘贾和公仪饰;得罪了他们俩,就是间接得罪了南宫肖。
枉我自认为聪明,却不知早就被别人一眼看穿。
我的脑子在快速旋转,眼睛死盯着南郭彬。南郭彬愣愣地看着我,脸上有些悲凉。我回过神来,缓缓开口,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会。”
南郭彬轻轻出门,并带上了门。
我重新倒在床上,趴在被子上,双手紧拽着被子。我很想去问问公仪饰,是什么样的心肠,让她忍心害自己的亲哥哥家。
我问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做。我是否杀得了公仪饰,她如此聪明绝顶;而我,又是否真的下得了手去杀我的亲姑母。
事情的真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有那么一刻,我后悔自己还活着,若当日我和家人一起死去,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痛苦了。我原以为宾丘贾一死,大仇得报,却不想……
不知不觉,我想到了毁城。那么,公孙乔是否知道我就是公仪敏呢?我父亲曾经走遍大江南北,他说不定也到过毁城,见过公孙乔;公孙乔可能早就认出了我是公仪敏,难怪从来不问我身世。
想到毁城,我的心微微变暖些。我就着那点暖意沉沉睡去,看见了我的父母,他们说:“敏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听见小小说:“敏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猛得惊醒了,发现天已经蒙蒙亮。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的父母,还有小小,只让我好好活着,从不说让我替他们报仇。难道,他们早就知道了,害他们的是公仪饰,是我父亲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