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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载雅立到眼镜公司,找了好久才找到停车位,两人下车后,他对雅立伸出右手。
雅立迟疑的看着他的手,喃喃说着,“我看得到路,没关系的。”
齐天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迳自牵起她的左手紧紧握着。“我不介意当你的导盲犬。”
说完,他便带着她穿越马路。
那是一个很奇妙的经验,阳光下,她置身在白色模糊的世界中,却有一只厚实的手坚定的拉着她,带她穿过重重晃动的模糊影子。那一瞬,她想都没想,就把自己交出去了,她相信齐天。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走进眼镜公司,因为公司已有她的视力资料,雅立只要挑镜架就可以了。
为了不耽误太多时间,雅立决定要配副跟上次一模一样的镜框。
齐天不敢置信的瞠大眼睛,道:“杨雅立,难不成你的座右铭叫三成不变”?拜托你换个花样吧!”
雅立白了他一眼。“我重感情舍不得换别种样式的镜架行木行?”“你真有那么多感情?”齐天像研究外星人那样看着她。
“如何?”敢情他是要跟她抬杠是吧。
“我可以牺牲自己接受你的感情,你放马过来吧。”
他一句玩笑话,说得店员抿嘴窃笑:雅立却一脸尴尬。
“你可不可以正经一点?”雅立睐他一眼。
“可以啊。”说完,他指着展示柜上的几组镜架,要店员拿出来让雅立试戴,雅立无可奈何的二试戴。
齐天站在她前方打量着,然后用手指着那些试戴过的镜架对店员说:
“这个、这个,还有那三支都配起来吧。”
“等一下,我不需要配那么多支眼镜。”雅立赶紧阻止他。
“你配一支就好啦,其它是我要的啊。”齐天一脸正经道。
“你要那么多眼镜干嘛?”雅立又问。
“喔,你生日的时候送一副,年底当年终奖金再送一副,春节摸彩再送一副,大约到明年就全部送光了。”他很认真的扳着指头说着
“你又来了。”又在发挥他那无敌的热情。
齐天轻轻搂着她的肩,道“何必受制于眼镜呢,多准备一些不就得了,我不愿看到你因这种小事遭受不便。”
“就算如此,我也可以自己配。”
“每次听你这样说我就有点火,你非得在这种非常时期和我比谁赚的钱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严正否认。
“那你是要收下的意思喽?那也可以,但从现在起到明年底,你可再没有任何福利喽。”他笑,一脸诡计得逞的得意表情。
雅立无言的望着他。唉,她好像常被他要得团团转,却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无法反驳的理由是:她真的不知要如何拒绝他这样拐弯抹角、迂回曲折的好意。
就这样,不到三天,她接收了一件洋装、六支眼镜、一屋子的狗食,和他一个晚上又几个小时的陪伴。
她的大丰收全拜他的热情慷慨所赐,可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她心中的天平正在严重倾斜;不过一天,他已经赢得了莎拉的信任和友谊,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还会从她这儿拿走什么。
她已所剩无几,没有什么可以再给,因此他这特别的友谊,她实在有点消受不起。
所以当她戴上重新配好的眼镜,世界再度变得清楚熟悉,他们回到她家,她没再邀他进屋坐坐,反而主动和他道别。
齐天扬眉,微笑看着她的举止,没半点介意,只淡淡的说:“我走啦。拜!”
雅立优雅的和他道别,目送他的白色敞篷车消失在社区的道路上,转头时,撇见邻居小女孩正坐在客厅里用橡皮擦用力擦着她的作业簿。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两天发生的事,不能也用周一,她刻意装着一副淡漠的样子去上班,努力要将和齐天之间有点荒礁走板的关系调回最初的样子。
齐天一眼看穿她的意图,也没去招惹她,存心想看她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秘书急切的脚步声,让齐天收回对雅立的注视,转而看着她拿进来的传真。“什么事这么紧张?”他自言自语,低头看着传真上标明特急件的内容了——
桃园游乐区东侧第一一次土地增购案,因大业百货公司董事长吴霖介入号购,地主拟退回订全转售大业百货。董事长请总经理尽速处理本案,并随时向董事长报告本案处理进度及情形。
此事非同小可,他们已投入六千多万元的资金在这件游乐场扩建案上,土地没买成,他铁定会被家里的太上皇给轰出去。
他的神情已透露出此事的严重性,雅立早已察觉并走到他身旁,看过了董事长传来的指示,她异常冷静的说:“先把当初承办这案子的相关主管找来,再调当初的契约书看看,再决定如何因应。”
齐天按内线给秘书,“叫吴品辉、廖昌平到我办公室来。
还有,把游乐场第二次上地增购案的合约书调出来。”
三十分钟后,吴品辉终于赶了过来,四个人一起在总经理室商量对策。
雅立仔细研究吴品辉拟的那份松散的合约书,看得冷汗直流。区区一百八十万的违约金,哪能阻挡大业百货竞购的决心?连订金一并收回也不过二百八十万,对照于华福集团为此案投入的六干多万,这根本是一纸对买方极不利的合约。
“如何?有没有谈判的空间?”齐天问。
“如果官司我们打赢的话,跟地主拿回二百八十万元不成问题,当然也可以另外提出民事赔偿,不过对照于我们已付出的庞大金额,最好的方法还是请地主履行这项契约。”她建议道。
闻言,齐天的心凉了半截。
“你当初怎会弄出一百八十万违约金这种小儿科的契约书来着?”齐天质问吴晶辉。
“我请事务所的小姐代拟的,那阵子我太忙,没细看,你不也批准了?”吴品辉忙说。
真不该相信自己的人马!如果那时候请公司的法律顾问再看一下,也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但现在想这些都太迟了,想想如何补救比较实在。
“廖主任,请你用最快的速度去打听一下,大业跟我们竞购这笔上地的用意是什么。”廖昌平一脸为难。大业百货啊他要找谁问呢?
“董事长特助应该会知道。”雅立替廖昌平指出一条明路。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跟地主见个面?”齐天征询雅立
的意见。
“不,我们先按兵不动,让他来找我们。”雅立想了一下后说。
仿佛回应她的说法似的,秘书走进来通报大业百货的业务经理和律师想见总经理。
齐天扬眉。“行动倒满积极的。请他们先到简报室,我这边开完会就过去。”
秘书点头离开。
齐天一脸无奈地看着三人,“我们走吧!去看看这票凑热闹的有何话说。”他刚站起来,廖昌平便起身帮他开门。吴晶辉则拿着他的茶杯紧跟在后。
杨雅立摇摇头。他们这套逢迎功夫若用在公事上,事情也不致搞到如此。
收拾好桌上的契约书、计算机、和桃园游乐场支出明细总表,将其放进公事包里,她才走进简报室。
雅立走进简报室时,宾客两方人马已互相介绍完毕。
齐天毫无避讳的注视着雅立进来、入座、抬头望向来宾,然后也无法避免的看见雅立那张惊愕、僵硬及随后故作镇定的不自然表情。
见她像要掩饰什么似的低头打开公事包,发现拉链卡住。
她不惜用他从不曾见过的粗鲁动作扯着拉链,最后还把拉链_的拉片拉断,她随即拿原子笔卡住已拉开一半的拉链将公事包划开。
是谁让她失去她惯有的冷静?
齐天抬头望向客人,只见一个长相斯文俊帅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望着雅立。他咳了几声,提醒那不顺眼的家伙收回对雅立那种露骨的注目。
“请问今天各位来是?”他直截了当的问。
“齐总,事情是这样,我代表大业百货公司吴董事长及林·文栋林桑来跟您谈谈桃园那块地,看是不是能转售给吴董。
林桑表示,他愿意全额赔偿违约金及贵公司已支付的订金和第一期款,如果贵公司还有其它附加条件,林桑也愿意尽全力配合。”
齐天低声询问坐他右边的吴品辉,“他是谁?”
“法网事务所的杨文涛律师,他老婆是大业百货吴董的外甥女。”吴晶辉回道。
齐天转头望着左侧的雅立,只见她面无表情的在纸上迅速抄写着资料。
他冷冷望着杨文涛,淡然说道:“锖转达你的委托人,我们没有转售那块地的计划与必要,所以这件事就不必再谈了。”
“齐总真是快人快语,不过我们还是要把林桑的意思带到。这张是林桑的委托书,以后有开本案的协议与诉讼则由本人代理,下面那张是解约通知书,请过目。”他把文件送到齐天面前。
齐天看都不看,便将文件移到雅立面前。
“关于这件案子,我们还是希望林桑能履行契约,杨律师”应该清楚,片面解约违反法律精神,如果诉讼,你的当事人不一定能获得最大利益。”雅立冷若冰霜的看着解约通知书说。
“我想,我们的立场已经表明得够清楚了,请你回去转达林桑,请他再仔细考虑考虑。”齐天说完,站起身表示会议结束。
杨文涛和大业百货的业务经理对这样的结果表示遗憾。
站起身对齐天颔首后,先后走出简报室。
齐天让吴品辉和廖昌平先离去,他站在一旁看着雅立收,拾着文件。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杨文涛?”他问。
杨雅立楞了一下,才道:“没错。”他们岂止认识。还一度论及婚嫁呢。
不过她不打算多说什么,抱着文件就走回办公室。
杨文涛和雅立两人的眼神几乎不交会,他们的交情恐怕不寻常,他一定得弄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决定一回办公室就邀杨雅立去喝下午茶。一进办公室,杨雅立的座位竟是空的,他只好问秘书,“杨特助人呢?”
“喔,她刚有访客,说要离开十五分钟,让我跟您说一声。”
秘书答道。
“访客?”齐天喃喃自语。
“是,好像是一位姓杨的访客。秘书补充道。
那么巧?好吧,下午茶喝不成,那就一起吃晚饭吧,他总会知道她和杨文涛的关系的。
撇开心中的疑团,正要打电话向祖父报告地主已委托律师送出解约通知书的事,雅立的手机忽然响个不停。
他走到她的办公桌拿起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苏阿快。
咦,这不是雅立的合伙人吗?他接听后未及开口,就听见对方雷阵雨般说着,“你知道我刚接到谁的电话吗?杨文涛!”
“杨文涛那家伙刚刚竟然跟我要你的手机号码!我当然没给他,但我就想不通,他要你的手机号码干嘛……”
“对不起,雅立出去了。”齐天好不容易才插上话。
“喔?这样啊……”
“我是齐天,方便和你见个面吗?”希望雅立曾跟她谈过他,不然,他应该会被一口回绝。
“喔,我知道你,见面可以啊,可是得约在我们的事务所喔。”她暂时走不开。
“贝!我马上到。”雅立的好友真不错,够爽快。
齐天匆匆忙忙拿了车钥匙,对秘书交代,“我出去一下。大约一个半钟头回来。”说完,便风似的离开办公室。
苏杨联合律师会计事务所的会客室里,苏阿快帮齐天泡了一杯咖啡,带着询问的眼神望着他。
“很冒昧这样打扰你,我来是想打听雅立和杨文涛律师是不是认识?”他说。
“你直接问雅立不就得了?”他们认识会碍着你吗7阿快不解。
“她承认他们认识。”老实说这是旬废话。
“嗯哼。”那不就得了,还找她干嘛?
继续这样聊下去,他很快就可以告辞了。
于是,他耸耸肩,道:“我想追杨雅立,可是有一道我不知道的无形障碍横在我们之间,今天我看到雅立和杨文涛见面的情形,我强烈怀疑他们不仅仅是认识而已,所以,我想知道雅立过去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当然,这种事本来应该由她告诉我,可是,雅立这人固执起来就跟石头一样,让人没辙。”
唉呦,早承认不就得了。
不过雅立有时候的确跟石头一样强硬,他应该碰了不少钉子,却还敢追她,可见是真的有心。
阿快很快打量起齐天,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家伙虽然俊朗得不太保险,但眼神中却有种真诚开朗的气质,让人很有好感,忍不住想跟他攀谈。
最后,她决定出卖好友,将雅立两年前那段感情娓娓道出。
“念大学的时候,雅立和我是室友,她念会计我念法律,杨文涛是我大学同学,大二那年追到雅立。可能因为他爸妈都是律师吧,优渥的家庭环境使他的个性自负骄傲不切实际,仗着自己长得还不错,背着雅立到处追其他学妹,外人告诉雅立,她仍坚决相信杨文涛。
大三、大四两年多,他的生活起居都仰赖雅立,他像个废人似的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一点都不夸张。雅立是系里的高材生,一毕业就考上会计师,他竟异想天开的诓骗雅立,说她如果能考上律师执照,他家里便会答应让他们结婚。于是雅立白天工作,晚上陪着他念法律,结果上补习班、做笔记、录重点全都是雅立一个人来,他少爷就等着雅立的笔记和录音。
隔年,他们两人都考上律师特考,雅立第二名,他第十六名,他一个人带着背地里交的女友去饭店庆祝,好死不死被雅立的教授撞见,打电话叫她来,隔天,她对他提出分手,不到半个月他就娶了大业百货老板的外甥女,事业感情两得意。那一场情变,雅立嘴里不说,但我知道她伤得很重,后来她狂热的投入了流浪狗救助活动,才又慢慢恢复了生气。所以,如果你不是真心的,我劝你别去招惹她,她的倔强,外人无法想像,我不希望你们两败俱伤。”
“我一定是她的真命天子,只会让她幸福不会让她伤心,你放心吧。”齐天自信满满的说着。
苏阿快痴望着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兄弟?
老天爷啊,您有没有看到我今天于了件什么事?是您老人家最喜欢,但我觉得超蠢,蠢到近乎伟大的好事耶。
牺牲自己的幸福,把这样的极品往好友身上推,有谁会这样笨的?没有啦!唉,越想越后悔,希望人家说好心有好报是真的。如果再不赏个好男人给我,放我在人间闲荡,呜……就太没天理了啦!
正当苏阿快在为自己的义行感动得一塌糊涂时,齐天起身对她致谢并告辞,而她只能不住的傻笑目送他离开。
华福办公大楼对面的咖啡馆里,杨文涛望着刚落坐的雅立,心中有许多感触。虽然两年前雅立先提出分手,一度让他感到自尊受创,但比起现任妻子的娇纵泼辣,他仍忍不壮念起雅立的明理和曾对他无怨尤的付出。
他相信雅立对他也是一样的心情,不然两年了,她怎还穿着当年他要她穿的衣服样式,甚至连他建议的颜色她都没换过。
“雅立,你……好吗?”他终于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声音里有浓浓的感情。
雅立望着他,不觉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生命中曾有的难堪,她期待的是流水逝去般的永不回头,这种故人,唉,真是相见不如不见。
她极冷淡的答着,“我很好。”
胡说!失去他,她怎么可能过得很好?也难怪,这么多年了,她一定对他怀着很大的怨怼。
“你是……恨我的吧?”
雅立尤其不想提及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她应该让他明白这点,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杨律师,你有什么事请直说,我还有许多公事要忙,恐怕无法奉陪了。”
也好,早点把事情说开,也许……也许他们还有机会重来。
“你什么时候到华福上班的,事务所结束了吗?”他问。
“我到华福快三个月了,事务所还在营运。”
“当齐天的助理很辛苦吧?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
“我不清楚你所谓的大家是指谁,但在我眼里,他是个很有潜力的企业领导人。”
她称齐天好,让两人的对话几乎无法继续。
于是他认为那是她负气才故意这么说。
他口气一转,用着极沙哑的嗓音说:“雅立,我知道你有理由恨我,我知道当年是我辜负了你,是我该死,但只要你能说服齐天放弃那块地,我们可以重新来过,真的!”
这些话简直让雅立忍无可忍,她注视着他,道:“不,杨文涛你错了,你真的错了,我没恨过你,从来没有。我一直认为我们会分手,是我眼光有问题,但这与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性格有缺陷,才会被这样的你吸引,错在我,但让人欣慰的是那些都过去了。还有,你太高估我的影响力,华福绝不会因为我而放弃那块地,而且只要我在华福一天,我就会尽全力帮助齐天,哪怕对手是你,我的决心也不会有所动摇。”
“不要说你全然不在意我们的过去,如果真是如此,为何到今天你还是穿着我建议你穿的黑色裤装不曾改变?”
雅立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是,这件事真的是她的错,她不该让人误以为她的习惯是源于对旧情的依恋。
“我倒觉得这不该是你关注的重点。重点是我在感情上尽管表现得像个白痴,但在事业上我一向全神贯注,更何况我们那一点过去根本不值得一提。我觉得与其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你不如回去准备诉讼比较实在。”
杨文涛注视着她,久久不发一语。他怎么都无法想像,他们有天会需要对簿公堂。
当年他为何要鼓励她考律师?不就为了图个方便。可如今,她却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齐天执意要和他杠上,他说什么都很难接受。
杨雅立毕竟死心场地的跟了他五年,说感情变淡有可能,说对他不再有丝毫眷恋,打死他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