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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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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照雪终于解决那剩下的三大客卿,但他不是用剑,而是使毒。

「你耍诈?」卢三娘有些傻眼。

「对啊!」他回得理所当然。

「顶多再过百招,你便能将他们毙于剑下,为何要使毒?」她觉得他有欠光明。

「百招打完,我都累死了,万一再有敌人来,怎么办?毒药迅速、方便,我何必要舍易而取难?」这是他的行事作风。「况且,我也不想成天跟人杀得血糊糊。」

他这是在亏她喜欢自找罪受?但卢三娘不爽归不爽,还真有一种昨夜跟长沙帮硬拚的自己是傻子的感觉。

她本也不是古板人物,尤其这还是在保护家园,用些手段驱逐外敌,实属正常。

卢二的脑子比较不开窍。「可柳公子,你这样是不是卑鄙了点?」

「卑鄙的是他们吧?竟趁卢大侠过世之时纠结成党,图谋芦花荡,如此小人,怎么对付他们都不为过。」柳照雪义正辞严。

卢三娘螓首频点,颇为赞同。

卢大也道:「那些人以为爹过世,卢家没强人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们作梦!不过……」他口气一转,眼里射出几分贪婪。「柳公子,你似乎也给芦花荡带来不少损失喔?」

卢三娘掩嘴偷笑,大哥的小气心性又冒出来了。

柳照雪沿着卢大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满目疮痍的虾子坳。这一炸虽然有功,但损害确实也不小。

卢大摇头叹气。「可惜虾子坳本是三妹平时思索心事、闭关练武的禁地,为保它的严密,三妹用了几年时间将那里布置得如铁桶一般,结果这一炸全都没了,损失惨重啊!」

敢情兜着弯要他赔偿啊!不过这正合他意。柳照雪微笑点头。

「这一变故,确实是在下的责任,奈何在下两袖清风,不如为卢家效力几天,以为抵债如何?」

卢大欣喜若狂。「当然可以,你只管留下来,便是永远不走也没问题。」开玩笑,卢封死后,卢家庄正缺高手,这姓柳的可一人独斗三大客卿,足见本领不凡,若能延揽他效力,卢家庄如虎添翼。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如此,多谢卢庄主。」当下,两个男人笑眯了眼。

卢三娘撇嘴。从他主动对付三大客卿起,她便看出他想留下来的意图,不过他一直没找到藉口。

现在倒好,卢大自己把理由送上了。他光明正大赖下来,就不知这对芦花荡的将来是好是坏?

她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食笼,这个为了练武,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武痴,在千万紧张时,竟弃了刻有剑招的石碑,只带出她的食笼。

他如此看重她,对她、对整个芦花荡应该没有恶意吧?

她又想起他为她温了一夜的菜,那温暖至今仍煨得她心窝发烫。

她情不自禁偷看他,灰旧的布衣难掩他内蕴的风华,灼灼然然,衬出一身光彩。这分明是只成精的老狐狸,初见面时,她怎会误认他是个傻小子?

不过她也承认,他五官清雅,朴拙面容上一双黑眸宛如千古不变的深渊,一点一滴,吸尽周围光线,单看他的外表,完全无法联想到「狡猾」二字。

突然,一阵风来,她又闻到那股寒梅冷香,岂止迷人,更加销魂。

她脑子一阵晕眩,不自觉地朝他靠近一步。

这时,他转头,满是兴味的眼对上她的。

他对她挑眉,神情暧昧,竟似拿了无形丝线,勾引着她的魂魄。

她心脏狂跳,喉咙发乾,身子不由自主摇摆,有种想靠近他的强烈冲动。

为什么会这样?她眨眨眼,就觉得他的形象高大了几百分,让她忍不住想依靠。

她的眼神离不开他,一点欲望在里头悄悄燃起。

他的薄唇往上弯了起来,清俊笑颜中带着几分戏谑。

他这是在笑话她?她脑袋轰地一响,瞬间清醒了,即时停住迈向他的脚步。

她深吸了口气,娇颜浮上两朵红云。虽克制了动作,没真的扑上他,弄个丢人现眼,但毕竟失态了,她还是郁闷。

而他还在火上加油。「今后,便要劳烦卢姑娘照顾了,柳某先行谢过。」

她看着他脸上的笑,很想揍他两拳,可偏偏越看他,心里越不自在,最后却连目光也不敢传过去了。

这让高傲的她更加气恼,自己的气势什么时候输过人?只有今天、只在这人面前……

她强作潇洒,撇头冷哼。「你柳二比鬼还精,需要人照顾吗?」

他换上一抹忧郁的眼神。「卢姑娘为何突然发怒?莫非在下得罪你了?在下愚钝,行事总难周全,偶有缺失,还请姑娘海涵。」

卢大、卢二是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啦,倒是自己三妹一向任性,那脾气是说风是风、说雨是雨。

「三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倒是说啊N必置气?」卢二劝道。

「对啊!三妹,你有话不说,谁能帮你?」卢大也劝。

「再则,姑娘家脾气太大,将来可不好找婆家。」

「还很容易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没个停,把卢三娘心里的薄怒捣成九天烈火。

「此事与大哥、二哥无关,请你们别多管闲事!」她怒吼。

「卢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柳某的错,请勿为我与两位兄长起冲突,坏了你们兄妹之谊。」柳照雪却来充好人。

卢三娘终于被彻底惹毛。「谁要你多嘴?」

「我——」他闭口,神情委曲。

卢三娘气死了,恼他、恼两位兄长、更恼她自己。好端端的,她羞什么?又在怕什么?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恨恨一跺脚,转身跑了。

「怎么回事?」卢大、卢二一脑门迷糊。

柳照雪只是笑。其实儿女情事,人伦之常,也没什么,不过卢三娘太好面子,一时发现自己心意,柔软了性子,又觉别扭,才会闹起脾气。

所谓卢家有女初长成,如此奇妙,又动人心扉,他是不可能将这份乐趣说出来与人分享。

「我也不知。」他装傻,心思继续转动,这卢三娘就是倔性子,情思萌动时,不喜反怒,若他如对待平常姑娘那样,与她温言软语,她必不买帐。

看来,以后他得常常激她发火,如此情苗才可增长迅速。

他这边兀自想得开心,那远去的卢三娘只觉背后一股寒。莫非这秋终于要褪去,让冬来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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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八大客卿被柳照雪设计陷害,全数毙命后,芦花荡突然就平静下来了,再没有人来这里添阴风、找野火。

卢家三兄妹很顺利地给卢封办完丧事,下了葬,芦花荡又恢复往昔的热闹——

不,自从那叫「柳二」的人住进卢家庄,这儿就比过去更加吵杂三分。

「柳二,起床了!」卢三娘用脚踢开客房门。「感激姑奶奶吧!我特地让人给你打了水,你洗漱完——」

「哇!」却是端了洗脸水,跟在卢三娘身后进来的丫鬟被一条从屋顶掉下来的蛇吓到了。

唰地,卢三娘拔剑将青蛇斩成两半。

「姓柳的,你居然在我卢家庄里养蛇!」她一剑往床上微微凸起的部位捅去。

「啊!」丫鬟继续尖叫,以为会看到鲜血四溅的可怕景象。

可床上哪里有人?棉被撩开,里头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卢三娘瞪下人一眼。叫魂啊?难道她会无缘无故杀人?傻子。

蓦地,柳照雪踢开窗户,翻了进来。

「你找我?」他跟卢三娘的生活习性倒相似,都爱用脚开门窗。

「大清早的,你去哪里了?」卢三娘随手将长剑插回剑鞘,又接过丫鬟手中的脸盆。「你出去吧!吵死了,耳朵都快被你叫聋了。」

丫鬟才觉得跟着卢三娘做事,早晚被吓到死翘翘,她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柳照雪接过脸盆,便自洗漱。

「喂,你还没告诉我,一大早去了哪里?」她坐在茶几上,又拖了一张茶几垫脚,倒了杯茶,自顾自喝了起来。

「奔跑一夜,跟大清早出门是两回事。」他看着她,皱眉。「这房里得再添张茶几才行。你坐一张,垫一张,只留一张给我,我的脚搁哪儿去?」

「回头我跟大哥说一声,再搬一张给你。」这两人都是一样地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你还没告诉我,你昨晚去哪儿了?」

「卢庄主请我去赢州,看看九幽门、巨鲸帮、长孙世家聚会密谋芦花荡一事,是真是假?」他坐下来,乾脆把脚搁在她的腿上。

「喂,很重耶!」她抱怨,把一半的茶几让给他,这样两人都有地方垫脚了。「那你探听的结果如何?」

「他们的确想吃下芦花荡,但先有长沙帮的灭亡,八大客卿又一战身死,让他们很不安。现在他们分成两派,一方坚决富贵险中求,另一派则认为不妨多找帮手、集合众家之力,一举灭杀卢家庄,再来分派芦花荡的利益。」

「提出第二种建议的人,一定是个白痴,多找帮手,将来得手后,利益怎么分?」

「再打一场喽,了不起同归于尽。」

「人心不足蛇吞象。」卢三娘只觉得,他们是在找死。

「反正他们一时还不会行动,我们有的是时日做准备。」他放下茶杯。「喂,大清早的,不会只有水喝吧!」

「就是来找你去吃饭的。」她放下茶杯站起身,瞧见地上的蛇尸,才想到有笔帐忘了找他算。「喂,你好端端的在房里养蛇,想干什么?」

「吓人啊!谁若未经我许可擅自入屋,肯定被吓。」

卢三娘不敢相信,怎么有人恶作剧还说得这样理所当然。

但转个念头,她又得意。「我可没被吓到。」

「这个自然,你又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小姑娘。」他心里也很乐,自此而后,她要再给他端茶送水,必不会让丫鬟下人来,而是亲自出马。

他能得卢家小姐亲手伺候,还不快活似神仙?

「卢姑娘,你不是说要吃饭,到底走不走?」他问。

「当然——」卢三娘话到一半,被急匆匆闯进来的卢大打断了。

「三妹,我找你半天了。」卢大一头一脸汗。

柳照雪倒了杯茶给他,让他缓口气再说。

卢大喝了口水,迫不及待又道:「三妹,大事不好了,知府大人派人上门来找他儿子了!」

「知府大人的儿子关卢家庄什么事?」

「三妹,你忘了,前些日子你在爹的灵堂里杀了那欺负管家外孙女的男子?」

「那个采花贼就是知府大人的儿子?」对喔!她杀人的时候似乎听大哥、二哥喊过。「那家伙奸淫妇女,罪该万死,知府大人莫非还想替他讨公道?」果真有此糊涂官,她手中三尺剑绝不饶人。

卢大跳脚。那死的终归是知府公子,卢三娘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她真以为单凭她手中一把三煞剑,就可以横行天下?

「三妹,那家伙再混蛋,也不该由你来杀。」

「大哥是以为我该放走他,让他再去欺负别的姑娘?」

「我不是那意思,他……他毕竟是知府公子,杀了他,会给芦花荡惹麻烦的!」

「人是我杀的,让知府有本事冲着我来!」

「你——」卢大气死了。「总之,这件事你别再管了!我找你就是要通知你,最近你不要外出,一切等风头过后再说。」

「大哥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点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卢三娘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其实不必问也知道,卢大肯定是要给知府大人送钱,请对方高抬贵手放过她。

但她根本不以为自己有错,为什么要卢家的人服软?就因为对方是官?

这种只论权势、不讲公理正义的事,她是不会认同的。

知府大人要想找麻烦?哼,先问过她手中的剑再说!

至于柳照雪,他当然不会留下来陪卢大叹气,卢三娘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跟上去了。

卢三娘看他跟屁虫似地跟着自己,以为是卢大派他来看管她,二话不说,拔出三煞剑便朝他招呼过去。

柳照雪知她在气头上,也不与她斗口,只是退。

卢三娘紧逼不舍,显然拿他当出气筒,他连闪两回,没闪过,只得拔剑迎上。

两人沈默,一路从卢家庄打到湖面上,让一堆捕鱼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又从湖面打回卢家庄,劈碎半座假山后,她收剑后退。

「不打了,姑奶奶饿了,要去吃饭。」跟个闷葫芦斗剑,未免郁闷,她不耐烦,索性甩了他,自往芦花荡外掠去。

「你吃饭也得带着我啊!难道放我一个人饿死?」他却下放过她,又像块牛皮膏药似地贴上。

「偌大的卢家庄,难道还会找不出一顿饭食?你自己去吃,别跟着我。」

「卢家庄有好东西吃,你怎不吃?还要往外寻?」

「我今天想改变口味,你管我?」

「我也想改变口味。」

「好,那你进城吃,我去找渔娘们,看她们有没有研发出什么新菜式。」她就不信甩不脱他,身子一踅,便往东行。「还有,你别说想跟我一起去试新菜,因为我不想带你一起去。」

「早上明明是你来找我的,现在又说不想和我一起,你这人怎地变得如此之快?」他冲着她的背影喊。

「我就是这种个性,不高兴的话,你走啊!」她得意洋洋地寻了艘渔船,钻了进去。

晨光下,柳照雪笑得也十分满足,没半点被抛下的怨气。

「就是要你得意忘形,这样你就不会立刻去找知府算帐了。」而他,便利用此时去探听一下知府的为人和官声。若是个好宫,且与他摆事实讲道理,一场大祸,也许就消弭了;倘使知府为恶一方,民不与官斗,还是不好与知府直接冲突,得想几招歪点子,替她将麻烦摆平了。

柳照雪寻了艘渔船,请渔夫送他离开芦花荡,自己去了赢州城。

至于卢三娘,她运气不错,她钻进去那艘渔船,渔夫、渔娘正在用早餐,看见她,便招呼她一起吃。

卢三娘从小在芦花荡里摸爬打滚,和众人早混熟了,有人请客,她也不客气,接过碗,吃将起来。

她心里琢磨着,那知府必然逼得紧,否则卢大不会这样生气。

她也生气,记得知府公子在面对被害者哭诉时说过一句话:他肯玩那姑娘,是给姑娘面子,可见知府公子为非作歹惯了,这样一个人渣,杀他是为天下谋福,就算知府大人要追究,她也不后悔。

不过堂堂知府,却养出如此恶霸的儿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思虑着要不要好人做到底,把那恶官也除了,还赢州百姓一个清静?

但这事要做得隐密,否则卢大、卢二非念得她耳朵流脓不可。

「唉,大哥、二哥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顾全大局,这大局岂有公理正义重要?」尤其……她想到柳照雪,他竟也觉得她错,帮着两位兄长看管她,她心里的怒火再飙三丈。

当他设计八大客卿时,她还以为他是不拘小节之人,谁知竟也迂腐不通,让她好生失望。

心里有什么期待落空了,她感到虚乏,还有一点委曲。

「最坏的就是柳二了。」旁人不理解她就算了,他怎能不懂?亏她还当他是知己,看错他了。

她气鼓鼓的,让吃进口里的饭也变成白蜡般,索然无味。

又硬吞了两口,她实在咽不下,便搁了碗。

渔娘问:「可是不合三小姐胃口?我给你重做。」

「不必麻烦,我临时想到有事,得先走了,下回再来叨扰大婶。」拱拱手,她飞身出了船舱。

茫茫大湖,烟波浩渺,景致如画,此刻在她眼里,也成了无趣。

「该死的柳二!」他若真是个傻子,她也不计较,偏偏,他是千伶百俐,独独脑子不开窍?

「气死我了!」她一路过去,一路的芦花都遭殃,被砍得零零落落。

漫天的白絮扬起,让她鼻子一阵痒,连打了几个喷嚏。

「混蛋柳二!」这帐也要算到他头上。

自从他饿倒虾子坳,被她发现,她对他多好啊!送饭、送酒,她可没有亏待过他分毫……嗯,其实他待她也不错啦!

她又想到他身上的冷香、他为她温了一夜的菜、他主动揽下八大客卿这个大麻烦……他,其实人很好。

她脸上一抹红,心绪乱了,却是想他、念他、恼他、气他也欢喜他。

「可不管怎样,他这回不站在我这边,就是个王八蛋。」她长剑直指天空立誓。「臭柳二,等姑奶奶解决完那笨知府后,咱们走着瞧!」又砍完一蓬芦花,她转身奔向赢州城。

这辈子,她跟他是没完没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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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三娘在赢州城外藏到日落星起,才使轻功翻过城头,跃入城里。

她也不是没脑子的蠢人,知道大白天,不好光明正大找知府麻烦,月黑风高,才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

进城后,她没做停留,踩着旗杆、屋顶,就直朝衙门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行为都落到了早在这里守株待兔的柳照雪眼里。

「真是好功夫。」疾如风、迅如火,若非那一身雪衣太抢眼,他还不一定发现得了她。「不过,做贼也得专业,你穿这样来衙门找事,不是存心让自己成为箭靶吗?」

他抢快一步,在她进衙门前拦住了她。

卢三娘一见他,两眼便冒火,怒气腾腾的。

「你以为你挡得住我?」她握紧了手中长剑。

「我是来帮你的。」在别人屋顶上聊天,实在太张扬,他朝她打个手势,两人飞入衙门,他在前方领路,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这里不会有人来,咱们可以好好说会儿话。」

「你几时成了衙门的走狗?对衙门如此熟悉?」她嘴里讽刺他,心里却也相信他,便放下了戒备,听他想说什么。

「今天,」他在布满尘土的台阶上扫出一块洁净之地,邀她一起坐下。「我在城里探听了一日,这知府的确是个笨蛋,他做人不差,为官却是一塌糊涂。」

「怎么说?」她坐到他身边,肩膀和他挨着,又闻到那寒梅冷香。时已深秋,夜风带上了凉意,再闻冷香,应该会觉得寒,但很奇怪,她靠着他,心窝却暖暖的。

情不自禁,她微眯了眼,煞怒的五官染上温柔,别具一番风情。

柳照雪瞧得心湖潮涌,一直知道她美,张扬夺目,是盛夏最亮的一道光,却不知道,原来她也能美得如春花秋月,爽怡人心。

他悄悄地更往她靠近,两人互相挨着,双眼都在偷瞧对方,目光对上了,又迅速移开,两张薄脸皮被不知哪儿传来的热气蒸腾得赤红一片。

一时间,却是谁也开不了口破坏这难得宁静又温馨的一刻。

好半晌,还是卢三娘先撑不住羞恼,嘟起了嘴。「喂,你不是要跟我说知府的事,怎么不说了?」

「喔……」他恍然回神,伸出一只手,碰了她的几下,她先是挣开,他也不气馁,一次牵不成,便试两回,再失败,又去牵。如此反覆,还是她被磨去别扭,乖乖地任他将手牵入掌中。

「我探得知府为人不差,待下人也算慈和,却不擅为官,几次断案,都判得教人啼笑皆非。比如:有人告隔壁的公鸡不分早晚啼叫,扰人清静,他便命差役将那些鸡都砍了,害养鸡户差点活不下去。」他说着,忍不住笑。一个糊涂官啊!

卢三娘也是茫然,这案子能这样断吗?

他又续言。「不过知府溺儿成性、纵子行恶,却是真有其事。这一日,我听下来,以为这知府不算大奸大恶之人,即便有罪,也不致死。」

她嗔他一眼。「你说来说去,就是不要我去找他麻烦。」

他不反驳,也不承认,只问:「你可听说乾坤门被官府剿灭一事?」

「官府的海捕文书都出来了,乾坤门夜劫大镖局、杀人放火、损毁官银、罪在不赦,这么大的事,我可能不知道吗?」

「乾坤门曾号称将继九大派后称霸江湖,其势力非同小可,但对上朝廷大军,一样灰飞烟灭。三娘,你以为卢家庄与之相比,有几分胜算?」

那「三娘」二字,直喊得她骨酥体麻,但他言语间隐隐透露出卢家庄比不过乾坤门的意思,又令她愤怒。

只是她心里也清楚,自家实力确实无法和乾坤门较量。

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怒哼一声,别开头不看他。

「三娘,江湖事,江湖了。对于长沙帮、九幽门那些家伙,你想怎么做都无所谓,宫府手再长,也管不到你头上。但有一句话却是千古名言——民不与官斗,你非江湖游侠,你有家有业,做不到一击之后,远遁千里,你的亲人朋友都在那儿,就算他们个个拥有一流高手的实力,朝廷千军万马来攻,你当如何?」

忠言虽然逆耳,但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兀自闷了半晌,嗔道:「你们只知让我避,要我别找知府麻烦,但现在寻衅的是他,就算我肯揭过这笔梁子,人家愿意吗?」

「自然有办法让他同意。」

「什么办法?」

「你得先答应我,不寻知府碴,我才告诉你。」

居然威胁她,真想揍他两拳,但好奇心又挠得她心里发痒,卢三娘恨恨瞪他一眼后,语带憾恨道:「我答应,你说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她。

「什么——啊!」居然是知府公子近些年犯下的几件大案,里头苦主、人证、物证都写全了。她疑惑。「你怎么有这东西?」

「打听来的。」可见他今天多累。为了她,他只差没跑断腿。

「你想用这东西威胁知府,若他继续找我麻烦,就告发他教子不严之事?」

「远大的前程和一个死掉的儿子让他选,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柳照雪笑得很贼。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卑鄙。」她撇嘴。

「那你做还是不做?」

「当然做。」她又不讨厌卑鄙,相反地,她很欣赏他呢!「不过我问你,若让你见着知府公子犯案时的景况,你会怎么做?」

「杀。」他冷哼,最恨奸淫妇女的恶徒了。

她展眉,从心底笑了出来,就知他不是畏怯权势的小人。本来嘛,路见不平而不拔刀相助,枉费一身好功夫。

「我们走吧!」她甜蜜蜜地牵着他,哪里像是要去解决麻烦,根本是要出门踏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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