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

拂月只听到这样的声音却不知是怎么回事，看不清前面的人，突然的敲锣声，人群都乱了。前面好像有很多人整齐的脚步声和一辆马车的声音，啊，还有几匹马。

再怎么听也搞不清情况，拂月看向萧落，他应该是知道的。

拂月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倒是被简烛看在眼里，简烛立刻挡在萧落和她中间，拉着拂月的手。

“怕不是有当官的，便是有人要被行刑了，看如今的情况，应该是有犯人，我们先站到两旁吧，不要太显眼。”萧落也不在意简烛的举动，解释道。

于是，简烛便拉着拂月走到一旁，完全不管萧落，拂月回头看了一眼萧落，他默默地跟在身后。

拂月站在路旁静静地听，有太多的声音，她无法听到她想知道的声音。不过。。是鱼的味道！最近哪里有餐馆吗？好久没吃了，好想吃，好想吃......

旁边的人群熙熙攘攘，大家都停下手头的事情，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看起来聊得很好，一起指指点点，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个囚犯车正在靠近。

“这回听说是因为有位大人贪赃枉法。”

“我也听说了，是左丞相吧，那么大的势力，好像听说是要帮着人造反呢。”

“可不是嘛，好像罪名还不少呢，之前都不知道，原以为他是个好官呢。”

“唉，还好皇上英明，这么坏的一个官被杀了，我们也能安心了。”

“我看呐，活该，谁让他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听说，都是听说么，你们可有亲眼看到，你们可有被他所害。活该么，一个人要死了，你竟会说出活该。他又哪里得罪你了，你竟说出这样的话。

简烛看到拂月有些异常，捏了一下她的手。

拂月回过神，刚刚是怎么了。刚刚，自己好像很生气，在气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如今的局势，不知是谁被杀了。”萧落开口。

对啊，拂月看向萧落，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会去考试，然后当官的吧。听说他还是个才子，就这样荒废了一生么？

那囚犯车越来越近，大家聊天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前方还有了谩骂声。好吵，拂月有些讨厌这些人。人就是这样，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会认真地想一下，就这样被舆论摆布着。

只是，当三人能看清囚犯车上的人时，萧落很惊讶，还有些气愤，握紧拳头，盯着那车上之人。

拂月注意到了他的样子，才想起来，啊，刚刚是有人说这是左丞相吧。只是对她来说这些日子仿佛过了很久，没想到此刻还能见到他，那时苏凌死去的时候见到的那个人。

囚犯车上之人披头散发的，头发都挡住了脸。或许，这是他想要的吧，做过太多的事，当日权倾朝野，如今当众被押送，有些觉得丢人吧。不过，这样才更让人讨厌吧，不如风度翩翩，仍然保持往常的气度，才会让人佩服吧，也是，临危不惧也不是每个人能办到的。

此刻，拂月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他也曾站在那囚犯车上，风度昂然，仍如往常一样穿着白色的袍子，君子翩翩，将头发完全挽起，很有精神的样子，嘴角仍挂着往常的微笑，只是有些凄凉。

拂月摇摇头，怎么了，自己究竟一直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刚刚幻觉里的，是陌非......吧。

陌非......

夜卿说她恢复记忆就是死，拂月觉得自己脑子可能已经坏掉了，竟在想着宁愿死也要恢复记忆。为已经过去的事情而死，只有傻子做得出来吧。

“拂月姐姐！”

一声清丽的叫喊打破拂月的沉思，确实不能再想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倒是必死无疑了。

“西妍？”好久不见，拂月看着挤着人潮朝她们这里走过来的西妍，竟很亲切，倒是想起了水邀，交情虽然不深，却也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西妍正开心着，突然看到了边上的萧落，停下脚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拂月不明白。

“怕是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吧。”简烛故意说得很大声，余光瞟向萧落。

萧落也被刚刚西妍的举动伤的不轻，西妍她，是在生气吗？还是说，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当日，言桀说，西妍必须要杀掉，她一定会告诉拂月，所以她必须死。

他做不到，萧落那么爱西妍，虽超不过他对拂月的恨，却也不至于因为这份恨伤害到她。于是就把她送回凡界了。

“萧落，我不想再看见你了，我害怕。”

她这样说，说完便纵身飞走了。那个时候，萧落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了，没想到，这么快又再次见到了。

“萧落，你的前世是薄染吧，你知道吧。”拂月轻声说道，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

萧落点头，他知道，而且，他不是转世，他就是薄染。

“可是西妍不知道啊，萧落，在我看来，若不是精心设计，能碰到便是缘，虽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连续错过两世的话，就太遗憾了。”

这样的缘分，应该是月老头脑不清，不小心犯下的美好的错误。

萧落思考了片刻，转身离去。

自逃出封印以来，拂月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过去噩梦的延伸。如果说陌非是想让她重新开始，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拂月总是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便会很少去计较一些小事情，反正总会忘记的，此刻不管多生气，日后想来，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而生气了。可这一回，她不得不认真一次了。

凡是皆有因果，像是花开花败，叶落归根一样正常。拂月看着眼前这个人被压往刑场，突然觉得或许自己确实应该想起一切，她不怕死，怕的是浑浑噩噩的活。

“简烛，你有什么办法让我恢复记忆？”

“花玥。”

“她......”当日花玥说过，她帮不到她，但是简烛却不知。

可，花玥的说法只是怕她伤害到拂月，而不是说完全没办法。若是怎样都是死，或许，就没有什么好担心顾及的了。

“如果死，你也要恢复吗？”

“嗯。”

毫不犹豫。

这次换简烛摇摆不定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拂月若是恢复记忆便会死，不管是夜卿的危言耸听还是事实就是如此，他都没有把握去试试。若是走错一步，怕是再也见不到拂月了。

刚刚那一阵热闹过去了，他们二人继续在集市上逛着，一个面具吸引了拂月的注意，不知为何，见到它的次数好多，还是它本就这么普通，只是以前不知。

简烛也看见了，上次他见过，他知道，这个面具对拂月的意义不简单，便拉着拂月走过去。

以前未曾细看过，这一次，仔细一瞧，倒是美得不凡。

面具上雕刻着婉转迂回的曲线，像是勾勒谁的面容，是男是女，却看不出。不过，若是女子，便是倾城，若是男子，便是出尘。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勾出的容颜，有些幸福，又有些惆怅。

“客官，您眼光真好，这个面具啊是面具中的上品呢！”千篇一律的推销。

“怎么说。”简烛接话。

“这个面具，有个名字，叫画骨。还有个传说，亦真亦假，不过，它预示着终成眷属。看你二人郎才女貌的......”

“什么传说。”拂月好奇。

“这个......”

不是他不愿，只是这个故事有些长，你花几文钱，我给你讲几个时辰的故事怎样都是不划算的。

简烛了然，将随身的玉佩给他了。

这等贵重的东西，倒是把老板吓得不轻，但还是一本镇定地收下了，然后开始说这个故事。说起来，他讲了很多次，可每一次都被这段故事感动，不管是真是假，倒也是司命做的一桩好事了。

相传，很久之前，有一个女子，她很普通，普通到扔到人群中便再也找不到她，普通到别人见过她很多次，却还是记不住她。她很善良，善良到别人对她做了再多的坏事，笑一笑便原谅了，善良到看到有人受伤便担心地为他治愈伤口。

若是这个女子一直都是如此，那这之后的故事也不会再发生了。所有故事的起因，都是从意料之外的某件事开始的。

人们都说善有善报，不过是个美好的寄托，真正善有善终的，屈指可数。而意识到这一点，能继续善良下去的也是屈指可数，不是傻了便是太蠢了。

这个女子叫做浣纱，大家都不清楚她的身世，只是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村子里的，自己过着自己的生活，乐于助人，但大家对这个外来者不是很友善，她也未曾在意过。

直至有一日，村里发了大水，死了很多人。有人请了风水师来，那风水师说，这是因为一个天煞孤星降落在他们村，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很显然，大家都觉得一定是因为浣纱，所有的矛头指向这个善良的女孩子。

浣纱也未曾责怪和惊慌，毕竟，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她已经在尽力做一个不麻烦别人的人，可到最后，还是因为她，她到哪里都是罪孽么，可，她不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