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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康宁八年秋,李大人死后三天,翻书房里学士各自在译文时,有太监扶着周文进来。
「周大人怎么了?不是上朝了吗?」有同僚接过周文,一看那臀后都是血迹,不禁骇然。「皇上赐打的?」
那太监点头,道:
「喜公公也挺生气的,周大人不是在翻书房译文吗?怎会连点番话都不会讲?」
庞何打着呵欠,自屏风后现身,她一脸困意,看看已经痛得晕过去的周文,她也不记得周文会讲番话啊。
有同僚低声道:
「往年各国使节来访,都是李大人去搞定的,这机会也是不多,通常都是其它小国学天朝语言,天朝人学其它小国语言是很丢脸的……这使节难道一句天朝话也不会说?」
那太监看着翻书房的七八个年轻学士,最后锁定自己的鼻子,平板说道:
「皇上有旨,立派翻书房的大人上朝。」
这句话让向来安静的翻书房炸开了。
「上朝干什么?」有人失声叫道。不用问也知道,上朝要跟它国使节沟通,之前周文的义父喜公公看这是在皇上面前出头的机会,立刻进言说周文精通数国语言,周文硬着头皮上场,掉了屁股肉回来,谁还敢去啊?
谁会讲啊?
有人喃喃道:
「那使节不会讲天朝话,来天朝干什么?」
太监继续看着鼻子,道:
「奴才扶着周大人回来时,喜公公要奴才转告各位大人,那使节分明是存心看天朝笑话,泱泱天朝怎会连个人才都没有,皇上正火着呢,无论如何,翻书房是得摆平这事的。」
学上们面面相觑,只恨李大人早死了三天。以前,李大人就算遇有不的语言,一半比手划脚也能猜出来,周文想必要用这方法却失败了,谁还敢不要命的去比手划脚啊?这一比是断手断脚的回来吧!
「皇上下令找哪位大人啊?」庞何问道。
同僚个个回避着太监。
那报讯的太监瞄了眼庞何,赶紧收回目光,看着鼻子道:
「皇上没说,只要派个大人过去。」
因为皇上根本不了解翻书房的人才吧,庞何又随口问道:
「哪个国家啊?」
「是东阳国。」
「东阳国?」有人低叫:「十万八千里远的小国呢……我只懂小楚国的啊……」
庞何正打着呵欠呢,忽地一顿,精神来了。她来到太监面前,又问:
「除了皇上,还有谁在?」
小太监觉得自己鼻子很好看,继续看着答道:
「还有恭亲王与摄政亲王都在,一朝大臣也都在。」
师父也在,师父懂东阳国的话却不吭声……她眨眨凤眼,举手。
同了们瞠目结舌,看着庞何高举的手。
小太监又在观察自己弧度很美的鼻子道:
「皇上悄悄跟喜公公吩咐了,庞国舅可不必来。」
扇子立即击向小太监的后脑勺,但见这小太监意志坚定,绝不因暴力屈服,庞何遂及时住手。她眼珠一转,咭咭怪笑道:
「改明儿,本国舅要喜公公拜我为义爹。」
小太监一呆,终于把目光自圆鼻上移开,停在庞何刚睡醒但很灿烂很容易迷乱人意志的丽容上。
庞何再微微一笑道:
「你说到时候,我要他做什么他还做不做啊?」那言下之意就是,到时要喜公公整死他这个小太监,喜公公也绝对会整下去就是了。
庞国舅的名声,这刚进宫的小太监早就一清二楚,他立即见风转舵答道:
「皇上有旨,宣庞大人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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惺帝目瞪口呆了。
满朝大臣也目瞪口呆了。
东阳使节更是目瞪口呆了。
坐在惺帝左侧的恭亲王垂着眼,嘴角扬着隐约的笑,他并没有目瞪口呆。
坐在惺帝右侧的摄政亲王也没有目瞪口呆。
时间回到一炷香前,当惺帝见到上朝的人是庞何时,他直觉就是要这混蛋退下。
庞何呐!他可以罩庞何一辈子,前提是,私下。庞何当众丢他的面子,他有心要保也保不了啊!
他用着眼神对着进殿的庞何如此诉说:
混蛋,你看见周什么的下场了吧!
庞何凤眸弯弯,眼神道:
看见了!
看见了你还来?翻书房是没有人,还是你怨朕母后,所以要让朕没面子?
这眼神肯定太复杂,庞何竟然看不懂,还全身洋溢着欢喜的笑意,上前作揖道:
「皇上万岁,臣,翻书房庞何。」
惺帝又气又怒,狠狠地瞪了庞何一眼,又看向那令人发恼的东阳使节。
那东阳使节早就傻眼,显然从未看过如此绝色的人儿,可惜,天朝文武大臣熟知庞何之恶,早就对庞何美色麻痹了。
惺帝扫过一朝大臣,赫然发现大臣们都目露异色直看着庞何。
他内心轻讶,又仔细一看庞何,这小子,不,这舅舅眉开眼笑,像春天开了花一样,春色满景,他心一跳,平常庞何不是这样的,难怪大臣都傻眼了……他又瞄瞄神色自若的恭亲王,再看向庞何。
这舅舅真是女人么?竟然对他眨眼!他的面色微红,咳了一声,眼色微眯。
既然如此,舅舅你不要令我失望。
庞何眼眸大张。快来快来,我等着接招呢!
惺帝暗骂一声,这时就看懂他眼神啦!
他深吸口气,沉声道:
「东阳使节,庞何乃是朕最为倚重的译官……」他很言不由衷地说着,但面色还是要维持稳重,当皇上的时常要言不由衷的,他早已体会。
庞何是他最看重的舅舅,但绝不是最倚重的人才,晚点他就要丢脸了……
东阳国分明看他年幼,故意欺他。晚点,他该如何保住庞何的屁股呢?
晚点……他就一直维持目瞪口呆的表情到现在。
因为,他从不知这个时常无事生非的舅舅竟然会东阳国的语言,听起来很流畅……虽然他不大懂,但似乎比李大人说得还好,甚至庞何还很跩地负手拒绝去比手划脚。
最后,庞何以东阳国与天朝语言各说一次:
「天朝如庞何这等人才,多不胜数。本来以天朝威名,是不必学尔等小国言语,但吾皇向来尊重各国文化,特要天朝青年学子多学些异国语言,方便交流……以庞何为例,不过二十出头,就学会了……」她来回数着十指,一时之间数不清到底学了多少国的言语。
太扯了,舅舅。惺上掩嘴咳一声。
庞何有点遗憾,收敛道:
「等我算清楚了,我会上东阳使节府上再交流交流,顺道请教贵国文化,它日庞何若能出海,必想一访那女人跟男人一样高大强壮的东阳国!」
那东阳使节大喜,没料到天朝竟有人注意远方小国的特性。
惺帝马上收拾善后,送走使节。他怕再不收拾,就真的要露馅了。
庞何笑咪咪的。
惺上沉默地看着她。
庞何还是笑咪咪地,然后补上一句:
「皇上,臣不辱命啊!」打赏打赏!
「……」惺帝终于笑了,难得哈哈大笑。他看看恭亲王,故意问道:「皇叔,你道该赏什么给庞何呢?」
恭亲王沉吟半天,温声回道:
「今天庞国舅算是替天朝解了围,自然该赏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才好。」
惺帝叹了一声:「正是啊。」他没有问摄政亲王的意见,直接对着庞何道:「朕一向自以为天下事哪有能难倒朕的呢,哪知,一个小小东阳使节竟让朕说不出话来,朕连他的国家女人跟男人一样高大都不知情,庞何,你说,你怎么学会它国言语的?」
庞何笑道:
「臣自幼多病在床,无聊时先父曾跟臣形容书上各国风俗民情,也有其它小国定居在天朝的百姓,仰慕先父之名而来,教会臣几句,因此引起臣的兴趣……」后头为了师父努力学各国话就不必多说了。
「朕倒不知,你竟会东阳言语……」他有点恼儿。
「因为,臣向来主张韬光养晦嘛。」她理所当然道。
世上任何人都懂韬光养晦,唯独庞何最不懂吧!惺帝想笑骂她又不能当场发作,只好憋着笑改口:
「好了,领赏吧。」
庞何连忙撩过袍摆跪地。「谢皇上!」
「你……想要什么呢?」
「李大人生前尚有陌凤国的译文没有完成,臣想接下李大人的工作,在皇上大婚前完成此事,亲将这七册书籍交给皇上。」
惺帝一愣。「你也懂陌凤国文字?你还懂哪些?」
庞何数了数,再数了数……
「好了好了!晚点再问你这事。」惺帝瞪着她。
她笑得眯起眼。
以为朕不知道吗?你根本是以退为进。惺帝扫过满朝文武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也不可置信啊!庞何呢,打赏时不讨个好东西,却来搞尽忠职守这一套,可能转性吗?他又瞄瞄身边的恭亲王。
恭亲王虽是垂着目,但惺帝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这皇叔唇角挑了起来。庞何,你真能让皇叔笑得如此开怀吗?
惺帝撇撇嘴,朗声道:
「庞何,你对朕对天朝的心意,朕真是感动……既然如此,朕,愿允你一个愿望。」
她笑得差点没满朝春花飞舞了。
「皇上英明啊,臣自幼听先父说各国故事,心里总想着能到各国去见识,当然,最主要还是想宣扬天朝威名,哪怕是天边的小国也要让他们知道咱们天朝咱们皇帝……」
「够够够,你想要海令?」惺帝直接挑明,拿她没辙了。她再笑下去,谁都腿软了,他也不想腿软地爬下龙椅。他发怒地瞪着那真的腿软的大臣们,就没一个人禁得起庞何的笑吗?
他又偷瞄身边的喜公公,喜公公站得笔直,果然是太监,已经无动于哀……他眉目上挑,看着喜公公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地上,不敢抬头看向庞何。
惺帝叹息。
她咧嘴一笑:
「皇上圣明,臣确实想要海令!」
「这海令,已经有十多年没人拿过了,联想让它回到适合它的人手里。」惺帝嘴角浮起温柔的笑,甚至连语气都有点柔了:「朕允你长年心愿……」
「太后驾到!」
惺帝一怔,也看见恭亲王长孙励终于抬首。
庞何暗捶一下膝。早知如此,刚才多邀什么功,速战速决,生米煮成熟饭,太后来了也是白费工夫!
喜公公附在惺上耳边低语什么,惺上点头,面无表情道:
「回头,你解决吧,朕的身边不需要通风报信的人。」
那喜公公低声说:「是。」
天朝后妃不能走上金殿,遂在皇上龙椅后搬过玉锦帘子,未久,有人在帘后坐下了。
惺帝起身对着帘后道:
「不知何事,母后怎来殿上呢?」
「今日听闻庞家国舅为天朝立下功劳,正好,哀家有先帝秘密留下的遗诏,正与庞家国舅有关,趁此宣诏吧。」
惺帝不以为然道:
「父皇有遗诏,儿臣怎会不知情呢?」
「此事自是极属机密,原该皇上大婚时示诏,但若是让庞家国舅远走海外,那就来不及了。喜公公,还不快来宣诏。」
庞何一脸疑惑看向长孙励,长孙励依旧坐在椅上,摄政亲王也在位上,仿佛太后只是闲话家常而已,没什么重要事。哪来的遗诏?
惺帝淡声道:
「诏书拿来,朕看看。」
帘子后面迟疑一下,而后太后道:
「交给皇上。」
喜公公连忙接过,垂着头来到惺上面前摊开。
惺上看着这诏书,神色自若,并无任何惊讶,只道:
「父皇临终前真是神智不清了,竟然写下如此诏书。」
「皇上念诏吧。」
「既然都已神智不清了,又何必去公诸于世呢?喜公公,收起来。」
「皇上!这是先帝遗诏,你身为儿臣,岂能不从?」
「母后!」惺上也加重语气:「现在是朕!是朕在龙椅上,难道母后想要干涉朕?还是母后曾经干涉父皇写下这遗诏?」
一朝大臣暗自互看,个个一头雾水,最后群臣一块跪下。
「请皇上息怒。」群臣齐声道。息什么怒都不清楚,只知那份遗诏里有问题,事关庞国舅。还有什么问题?自先帝在世,庞国舅就在京师闹事,先帝看在老太傅以及恭亲王面上,始终没有说话。现在要一个个挖出来了吗?但挖出来也绝对罪不致死啊!
「皇上,你向来亲庞何不亲母后,难道你也被庞何迷惑了吗?」
「朕一向敬重母后。不管母后心中想什么,不管母后曾令儿臣失望几次,母后都是儿臣最敬重的母后。」一顿,惺帝语气渐温:「现在,已经是朕掌天下,跟先帝无关了。朕有权决定这遗诏的去留。喜公公,将这遗诏密封,永不得见天日。」
「奴才遵命。」
「皇上,庞国舅颠乱朝纲……」
「母后曾窥看过遗诏,明白遗诏里说了什么吗?遗诏未开,母后怎能看?你真的看了吗?」
帘子后沉默了。
惺帝暗叹口气,朗声道:
「后宫一向不得干政,太后,你回去吧。」
「皇上未及大婚,尚需摄政王辅政。」帘后,冷冷的声音响起。
惺帝闭上眼,而后张开时,看向一朝文武,再看向庞何。庞何虽不知那遗诏里说什么,但隐约知道必是毁掉她的可怕方法,她张口欲言,惺帝微微一笑以眼神暗示她别开口,那笑容竟是早熟不少。
他又侧头看着长孙励,长孙励回看着他,励皇叔一向如此的,若有重要决策,一向不会干涉他,就让他磨着练着,他又转头看向摄政亲王。
庞何之事,他本就避着摄政皇叔,摄政皇叔终究跟母后是一起的……
「朕,要赏庞何。」他一字一语地说道。
那眉目与惺帝有些许神似的摄政亲王看着他,答道:
「那么,皇上就赏吧。」
惺帝呆了呆,帘子后的太后吸了口气。
「你……」太后一时之间想说什么,却无法在满朝上对着摄政王说话。
惺帝又回头看向长孙励。
那与自己同样有些相似的皇叔,眼里竟有几分笑意。
励皇叔一直不干涉,是因为他知道摄政皇叔心是偏向他而非父皇吗?
父皇,您的兄弟都……背离你了,却一直替儿臣稳住这片江山啊……
惺帝慢慢坐回龙椅,头也不回道:
「请太后回宫吧。」
「皇上……」
「父皇已辞世多年,母后也在宫里养老了,朕必会将祖宗传下来的江山一代一代传下去,母后,你回去吧,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再进殿一步。」
那帘子被撤下了,遗诏被小心地密封起来,虽然惺帝知道后者很有可能随着日子淡去而偷偷被人毁个彻底,但样子总要做做的。
他又看向庞何,也没要让她起身,笑道:
「庞何,你猜,方才先帝遗诏说些什么?」
「自是怕庞何不小心败坏朝纲,惹怒皇上,要请皇上赐个免死金牌给臣……」她答得顺溜。
惺帝忍了忍,忍不住,轻笑了声。
这舅舅怎么老想着免死金牌?她也知道坏事做太多,怕有一天皇叔跟他都保不了她吗?
「好了好了,刚才说到哪了,朕赐你海令。」
「谢皇上恩典啊!」她快速答道。速战速决将成为她人生中的行事准则之一。
惺帝瞪她一记。「用不着这么快谢,朕还没说完呢。」见她面色一垮,他心里就高兴。「朕封你为天朝使节,要你带着这海令,出海宣扬天朝天威,维护天朝名声,每到一国,便将该地风俗传回天朝,懂么?」
「是,臣懂……」
瞧那有点不情愿的样子,想也知道她是偏向当野蛮的海盗。惺帝又轻声道:
「明年朕大婚后再走吧。」
「谨遵圣命。」
惺帝一顿,微微一笑:
「庞何。」
「臣在。」
「朕虽然不能赐给你免死金牌,但,朕还可以允你一个愿望。」
她抬头。
「最后一个愿望。你出海时,可以带走,这朝堂上的任何一个人,当然,除了朕。」他慢慢地说着。
群臣错愕惊讶,同时看向惺上与庞何,又赶紧埋首在地,就怕庞何一个恶恶作剧便指了他们。
出海呢?一出海就是没有未来了。明为使节,但到时会有多少人折损都不知道,天朝历史有一年就是有官员带着海令出海,六年后回来时不满三十人……
庞何又笑弯了眼。
惺帝也笑了。
庞何实在忍不住,掩住了嘴,发出古怪的笑声。
惺帝笑容僵住。这个笑声,实在不好听。
他又转向恭亲王长孙励,看见皇叔也在笑。
这般温柔宠溺的笑容,只有庞何能拥有吧。
「皇上,君无戏言?」庞何再三确认。
「废话!君无戏言!」惺帝又恼又笑。
「那皇上,臣……」庞何伸出手,指着惺帝左边的长孙励,笑得十分灿烂。「臣指名恭亲王长孙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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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看见庞何笑容的臣子都恍神了。
惺帝并没有恍神,但一直到很多年后,他还是记得庞何这天如春神降临的笑靥。
他明知这一出海,也许头几年皇叔会联络,但日子一久,一定断绝联络,以防庞何女儿身被揭露,可是,他并没有后悔这个决定。
一直到老了,都不曾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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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代明君,最为人称道的一件事是,在他退位为太上皇前,颁下旨令,自他开始,天朝从此不以人命殉葬,皇帝驾崩,妃嫔全数移至慈寿宫养老。
他的后宫也不如他父皇那般充盈,选妃多以贤德为主,美貌并不重要……曾有亲近的太监脱口问了原因,当时那皇上说道:
「朕曾见过世上最美貌的女子,再看其它人,就再也不觉得什么了。」
「皇上以贤德为重,后宫之福啊。」
皇上大笑两声。「那是因为,世上已经找不到那样横行霸道又合朕心意的人了,不如就去亲近贤德妃子吧。」神色之间颇有怀念。
同时,后宫宫女在皇上的明示下,衣着趋向保守端庄。经历两朝的太监深感父子的不同,先帝喜色,有时看见宫女诱人体态便召寝,当今皇上却大不相同,曾有太监想问,最后却又没问出口,他想,到时皇上必会说:
「朕的记忆中,已经有最适合那宫女衣着的人了,那就够了。朕跟先帝不同,并不需要这些过度的美色来刺激朕,朕幼年有两位皇叔辅政,方有良好的根基,朕岂能辜负他们?」
虽然他颁旨不准殉葬,但在他死时,仍然有主动殉葬的妃子,只是人数并不多,直到几代后,才完全杜绝这样的祖制。
他也是第一个,引用小国风俗,以人偶为陪葬的天朝皇帝。
因为他活得太久了,所以长辈早就离开这世间了,当他临终前,虽有千百人偶陪葬,仍是特定了几个人偶附上生辰八字,将它们做得跟真人有些相似,盼死后这几个人都能千里回来看看他。
「母后……摄政皇叔……励皇叔……庞何……你们都会出现吧,我很想你们哪……」他喃喃着:「庞何,但愿你捎回来的习俗是真的……」能在他死后,这些他思念的人都能凭着人偶,回来找他看他,哪怕是一眼都好……
他一生,都很好,都没有后悔过,只是时常回忆,在大婚前那段孩子的愉快光阴。
那时,他还可以有孩子气,还可以跟庞何胡闹,还有励皇叔的身教。只怕当年母后怎么也无法理解,明明是父皇的孩子,怎会向着励皇叔跟庞何?
他虽是父皇的孩子,但跟两位皇叔的关系更密切,时时刻刻他俩身教言教,他们达成了父皇临终愿望——辅政至他成人,他们确实做到了。他彻底成为一个真正明君,父皇该感到高兴才对。
甚至,他心里有着不敢说出口的万幸。幸亏父皇早走,要不,今天他就是第二个父皇,害死他最喜欢的庞何、害死两位敬重的皇叔……
他轻轻抚过那些眼熟的人偶,闭上眼让思绪回到十二岁前,一点一滴慢慢地回味着……
终有一天,会再相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