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阿姨，你今天过得如何？”抽出了一点时间，韩洛梵在黑幕刚降临的时候出现在医院里。

“洛梵，你来啦！”原本穷极无聊躺在病床上的李明洛，一看到她捧着花束进来，立刻露出笑容。

“我来看看你。”四处张望，然后找了个花瓶将花束给放好，“你今天的气色很好。”

“看到你当然好！”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来，我什么病痛都没了。”

“阿姨，你别说笑了，我又不是医生！”她露出腼觍的神情。

“只有你一个人来吗？”李明洛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二少呢？”

“他今天要加班。”基本上，靳偌云根本不知道她来医院的事，她是趁着工作的空档跑出来，在希璃找人之前，她就得赶回去。

“加班哪有陪你重要！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体贴。”李明洛忍不住叹了口气。“等会儿我打电话给他，叫他送你回去。”

“不用了！”连忙摇头，她一点都不想麻烦他。要他放下手边的工作接送她，实在说不过去，再来就是她得要回去工作，若让他送她回去，被希璃撞见就“代志大条”了。

“没关系！反正工作永远也做不完，放着也不会跑。”说的一点都不负责任，“不然，你留下来跟我一起吃饭。”

“我也很想，不过我赶着回去。”

“还要工作？”李明洛问。

韩洛梵老实的点头，“现任希璃正在跟经纪人开会，等一下，他们会去吃饭，所以我只能出来一下子，等会儿就要赶回去。”

闻言，她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情。

“美女！今天好吗？”丁悠推开半掩的病房门，闪着阳光般的笑容出现在两个女人的面前。

一看到他，韩洛梵立刻起身，有礼的对他点头。

“别这么客气，”他平易近人的对她挥了下手，“我只是来看看我的病人。”

她连忙让出一个位置，让他靠近病床。

丁悠优雅的翻动着病历。照手中这份检查报告看来，李明洛至少可以再活二、三十年。

“阿姨的情况怎么样？”她难掩担忧的问。

“很……”他顿了一下，最后做作的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叹得韩洛梵的心直直往下沉，“不好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方便借一步说话吗？”丁悠瞄了她一眼问。

韩洛梵的目光迟疑的看向李明洛，就见她微微一笑，“没关系，可能是我的情况不好，所以丁悠不想让我知道吧。”

听到阿姨的话，她的心头沉甸甸的。

“阿姨，你别想太多，”丁悠温和一笑，然后看着韩洛梵，“洛梵，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她点了点头。

“你先去外头等我一下，”他说，“我还有一些例行检查。”

“好。”深深的看了李明洛一眼，她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美女，”一等到她的身影消失，丁悠抛了个媚眼给李明洛，“现在你要我怎么做？”

“能多严重就说多严重！”

听到这个，他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有必要玩这么大吗？你以为诅咒自己很好玩吗？”

“诅咒自己怎么会好玩？”李明洛摇了下头，“要不是因为二少自视甚高，个性太冷，从不主动，我有必要这样吗？若我不做点什么逼他的话，他跟洛梵可能一辈子都相敬如‘冰’，要等他们有结果，我可能真的得等到我进棺材！”

“不会，”丁悠扬起嘴角，“你太健康了！照你健康检查的结果来看，你比你那三个儿子还要健康，说不定，他们还会比你早进棺材。”

“呸、呸、呸！”毕竟天下父母心，她可以诅咒自己，但却容不得任何人诅咒自己的儿子，“听你胡说八道！总之，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对洛梵说的，听说这几天，二少已经带她搬回靳家，现在就只差临门一脚，全看你的了。”

丁悠拨了下头发。这点小事包在他的身上准没错！应付韩洛梵比应付狐狸般的靳偌云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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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不需要工作？”

原本忐忑的等着丁悠告知李明洛身体状况的韩洛梵，全然没有料到他劈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问你，需不需要工作？”他仔细的看着她，“你得去配副隐形眼镜，我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彩妆及打扮技巧，只要用点心，你整个人绝对会焕然一新。”

“谢谢……”她有些不自在的在他审视的目光下欠动着，“但是我不需要。”

“别这么见外，”丁悠拍了拍她的肩，“改天抽个时间到我的俱乐部谈谈，你可以到我的俱乐部工作。”重点是，二少肯定会气死！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有些搞不清状况，“你不是要跟我说阿姨的情况吗？”

“喔，对！”他仿佛这才想起有这么一件事，脸色立刻转为沉重，“你该知道情况不太乐观。”

韩洛梵对他跳Tone的转变有些无所适从，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却在下一秒如丧考妣。

“怎么不乐观？”

“阿姨的癌细胞扩散很快，最多只剩三个——不，是一个月的寿命。”丁悠忙不迭的在心中比了一个十字架。这是李明洛的交代，有多严重就说多严重，他可不算咒人死亡，造口业。

“一个月？！”她忍不住尖叫。

丁悠连忙安抚她冷静，“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就连靳家三胞胎也是。二少更怀疑我是个庸医，认为我在骗他！”他戏剧化的叹了口气，“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们三兄弟可是阿姨含辛茹苦一手带大，这个恶耗是来得太突然了点。”

经历过父母双亡的日子后，韩洛梵比任何人都深刻的体会到生命的脆弱，但一想到像阿姨这么好的人却只剩一个月的时间，她的眼眶一红，晶莹的泪珠滑落。

看到她的反应，丁悠不禁佩服自己的演技。这个女人真的比靳偌云那只狐狸捧场多了！

“阿姨一直挂心三兄弟的婚姻大事，靳少结了婚，有志敏陪他，可是二少跟三少……”他又状似沉重的叹了口气。

“二少他们的条件很优秀，一勾手指，女人就轻告投降，”韩洛梵哽咽的说：“要找对象不难。”

“是不难，可是阿姨中意的媳妇人选是你啊，”他一针见血的点出重点，“不如你跟二少结婚吧！”

结婚？！她吓了一大跳，一颗泪珠被吓得停留在眼眶里。这里有谁提到婚姻——没有吧？！

“他……他怎么有可能娶我！”就算他喜欢她，但是应该还不到愿意跟她承诺永远的阶段吧。

而且他那么优秀，条件那么好，喜欢他的女人满街都是，就算现在已经跟他形同同居，但是她韩洛梵凭什么跟他走入婚姻？

“你去跟他求婚看看嘛！”俗话说的好，提供意见要比实际去做来得简单多了，所以丁悠讲得脸不红气不喘。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求婚？！她跟靳偌云求婚？！

一想到他冷得像冰的神情——不好吧！他搞不好会因为她出乎意料的举动而气得掐死她……

“我不要！”她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她可不想要自取其辱。

“想想阿姨的情况，”丁悠幽幽的提醒，“她没多少时间等待了。”

这个事实使她沉默了！她或许可以骗尽天下人，但是却无法欺骗自己，对靳偌云，她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希冀，不去幻想编织两人的未来？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她没有勇气！

“希璃很喜欢他。”

“希璃？”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想了一会儿，“喔，那个模特儿，长得还不错，不过这跟你和二少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老板，”韩洛梵挤出一个笑容，“我是她的助理。”

“那又如何？”丁悠不以为然的反问，“因为她是你老板，所以她喜欢的人，你都不能喜欢吗？”

“当然不是，而是……”她心烦意乱的看着他，“希璃帮了我很多！她有恩于我。”

“人生很长，”他不带感情的回答，“放心，你一定可以找到机会回报的！”

丁悠的话令她感到泄气。这个男人长得帅也就算了，口才还真不赖，不论她说了什么，他都有办法反驳。

“其实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拍了拍她肩膀，“如果你真的不爱二少的话，就当我今天没说过这些话吧！毕竟，我们谁也无法要求你因为一个行将就木的长者而把自己的一生给赌上去。”

他的话重重的打进了她的心房，方才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无措的流下来。

丁悠伸出手，搂了搂她，无声的安抚她。

“他来了。”突然，他状似亲密的在她的耳际说道。

韩洛梵的身躯一僵。他？！靳偌云吗？她在丁悠的怀中猛然转过头。

“偌云？”她轻声的唤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看她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靳偌云佩服自己竟然还能冷静的开口说话。

她这才发现自己暧昧的依在丁悠的怀里，她连忙推开他，拔下眼镜，胡乱的擦去自己脸上的泪。

“我告诉她有关你妈咪的情况，”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可以谈笑风生的人，“她很善感，哭得梨花带泪，所以我安慰她。”

“谢谢你，”靳偌云近似冷淡的一笑，“你可以走了！”

丁悠很识趣，看出了他的怒火一触即发，于是扬起嘴角，“人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离去前，像是故意似的又搂了下韩洛梵，“记住！只要你有需要，我的肩膀永远等着你。”

干么讲这么暧昧的话？她惊恐的看着丁悠帅气的挥手离去。他真的会把她给害死！

靳偌云双手抱胸的打量韩洛梵。

她被盯得有点心虚，但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他干么一副好似捉奸在床的看着她？

“你不是说要加班吗？”他们中午通电话时，他有跟她提过这件事。

他没有回答她，反而冷冷的问：“你不也说要跟着傅希璃开会，现在怎么在这里？”

“会议我可以不参加，所以就来医院看一下阿姨。”她不自在的搔搔头，“你看过阿姨了吗？”

靳偌云点点头。

想起李明洛，韩洛梵沉重的叹了口气，“她的情况真的很糟！”

关于这点，他与她有很大的认知差距。

就他看来，他妈咪吃好睡好，离“很糟”两个字有段不小的距离。

“然后呢？”

看到他一脸平静，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真的怀疑丁悠骗你吗？”

他对她一挑眉。没错！他是怀疑。

韩洛梵露出荒谬的神情，“谁那么无聊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妈咪跟丁悠。”靳偌云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只有没脑子的人才会信以为真！”

“你——”她会被他给气死，这个人真的没血没泪，阿姨真是白生他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要理你了！”

她掉头就想走。

他的长手一伸，把她拉向自己。

她惊呼了一声。整个人被抱在他怀中，耳里听到他沉稳的心跳，虽然心头还有点气愤，但是脸上却因为两人的贴近而泛起红晕。

“下次若让我看到你被别的男人抱着，”他呼出来的热气轻拂过她耳际，“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他是在吃醋吗？这可令她受宠若惊了，不过吃这种飞醋，实在有点无聊！

“丁悠只是安慰我。”她抬头直视着他专注的黑眸。

“你需要安慰可以来找我。”

“找你？！”她的音调不自觉的扬起八度。找他？！他除了骂她没脑子、笨蛋、白痴之类的话外，要找他安慰她，还是省省吧！

“有意见？”他陡然不悦的压低自己的声音。

“不敢！”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靳偌云冷不防的吻住了她的红唇，仿佛惩罚似的加重力道。

韩洛梵惊诧的瞪大眼，无法动弹的留在他怀里，被迫的承接他的热情。

“等一下等打电话给傅希璃。”

她没好气的看着他，很清楚他又要她请假，只因为要她陪着他回家。

“不打？”他瞄她一眼，“不然我打好了，顺便把我们之间的关系说开来。”

“好！你赢了！”她连忙说：“电话我打就是了。”

“这才乖。”他面露满意的神情，再次吻了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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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李明洛的激动，靳偌云显得平静而冷淡。

“二少，”她终于发现自己一直在跟空气说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是听到我说的话没？”

他的膝上搁着电脑，没有反应。

一旁的韩洛梵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

靳偌云分心的看了她一眼，空出一只手，将放在他身旁的水杯推到她的前头。喉咙不舒服，喝点水就好了。

她没好气的瞪他。她根本不是在跟他讨水喝，而是阿姨看来生气了，偏偏他还是一副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的样子！

“阿姨在跟你说话，”韩洛梵无奈的开口，“你是听到没有？”

闻言，他随意的点了下头，但注意力依然在电脑上。

“靳偌云！”李明洛从病床上猛然坐起来。

看到她的举动，他终于有了反应，不带太多感情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妈咪，你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像只剩下一个月寿命的样子。”

这女人最好差不多一点，至少演什么要像什么，像她这个样子，要怎么让人相信她就快要行将就木？偏偏这种烂演技还能骗到人！他瞄着一旁紧张万分的韩洛梵——真是应了那句话，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

李明洛听到儿子的话，不由得气弱，忍不住在心中低咒了一声，“你这不孝子懂什么？你妈咪我这叫回光返照！”

靳偌云瞪了她一眼。敢情是咒自己咒上瘾了吗？

“阿姨，你别激动！”韩洛梵紧张兮兮的拍着她的后背。“你先躺下来嘛。”

“怎么了？”靳偌文一进来就看到这个画面，他连忙走到母亲身旁，就见她一脸的不快，“妈咪，谁惹你生气？”

轻哼了一声，李明洛说：“还有谁？”

他的目光立刻射向没有任何反应的靳偌云，“二少，妈咪病了，你怎么还惹她生气？”

这种指责的口气最好省省！靳偌云依然沉默的盯着电脑。

“总之，我要洛梵当我儿媳妇！”李明洛豁出去了。

她的话像炸弹，巨响之后，病房里鸦雀无声。

“阿姨……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韩洛梵不自在到了极点。

“我很好。”李明洛拍了拍她的手，“这辈子我看了那么多人，从没看走眼！我真心的希望你嫁进靳家，成为我的儿媳妇。”

靳偌文来回看着不表意见的二少和一脸惊慌失措的韩洛梵。看来有趣的事要发生了！

“对啊！洛梵，”他在一旁扇风点火，“二少虽然冷了点，但还不失为一个好男人，更何况，你们现在不是已经睡在一起了吗？为了你的未来着想，你不妨考虑考虑。”

转洛梵为难的看着靳偌云，就见他依然事不关己的不发一语。似乎不打算介入此事。她诅咒他死后下地狱！她没好气的心想。

“洛梵，”李明洛也不管没有反应的儿子，反正早知道求他不会有用，转而对她采取柔情攻势，“我快死了，就当完成我临终的愿望吧！”

这么沉重的愿望……她再次求救的看着靳偌云，这次他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表情透着一股神秘诡异的气息。

“对啊！”靳偌文帮腔，“我妈咪很喜欢你，你就答应吧！”

这种事哪是她说了算？她噘起了嘴，进退两难。

“还是二少不同意？”他故意瞄着靳偌云，“不然——我娶你好了！”

韩洛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娶你好了！”靳偌文的脸上满是阳光的笑意，“反正我跟二少长得一模一样，看着我跟看着他差不多，至于我妈咪——”他伸手搂了搂李明洛，“反正她只是要你当她儿媳妇，至于是哪个儿子要娶你，对她来说，应该没什么差别。对吧！妈咪？”

李明洛好像也被他这天外飞来一笔给吓住了，不过她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没差别、没差别！”

靳偌云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一副算计的神情，他实在懒得跟他们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

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他的反应，他动作优雅的关上电脑，将东西整齐的放回公事包里，然后站起身，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平淡开口——

“走了。”他微侧了下头，对韩洛梵说。

“走？”她一楞，“走去哪？”

“回家。”他的长手一伸，拉过她。“我累了！”

“可是……”韩洛梵的目光迟疑的看向李明洛。

“妈咪有三少照顾！”再继续留下来听这母子俩的疯言疯语，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情绪失控。

“你跟二少回去吧，”靳偌文挥了挥手，“不过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其实我不错！真的很不错喔！”

靳偌云强迫自己不要回头揍小弟一拳，置若罔闻的拉着韩洛梵离开。

“妈咪，看来家里要办喜事了！”一等门关上，靳偌文的脸上有着一抹迷人的笑容。

“是啊！”李明洛也一脸欣慰。“再来只剩你了。”

“我？！”他面露惊恐，“关我什么事？”

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也是我儿子，没看到你有归宿，我死也不安心！”

这个任性的女人！靳偌文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已经很配合的尽可能沉醉在她的剧情里，她现在是怎么样？真当他靳三少是白痴吗？

癌症？！以他这种不正常的作息，说不定等他自己哪天不幸得了癌症，他妈咪还健康的活蹦乱跳咧。

对天一翻白眼。他只是想让妈咪有点希望，让她看看至少生出的三个儿子，有一个是有人性的，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对……

“妈咪，我现在没有对象，”靳偌文一副很中肯的神情说：“丁悠说，你只剩一个月的寿命，这么短的时间，我要去哪里找个好对象？”

李明洛一楞。这点倒是她疏忽了！不过改正错误不会太难，等会儿就打电话去跟丁悠说一声。

她总可以突然好转，变得可以多活个三、五个月吧？等达到目的之后，再活个三、五年，然后等一切顺利之后，就再自在的活个三、五十年，听起来挺完美的。

他不喜欢妈咪现在嘴角上的笑容！靳偌文撇了下嘴。看来，他得要先替自己找出路了。

一老一少各怀鬼胎的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