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方羡妮从来不是这么好心的人，虽然她不做坏事，但至少也不会是好人好事代表，此时此刻她却违反了自己的原则，跟着虞知衡一起在百货公司里喝咖啡，而他只是问了她要喝哪种咖啡，就帮她买了一杯，然后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后就相对无言。

就这么不说话吗？

她看得出来虞知衡有点不爽，虽然他极力的克制心中的不悦，可是就算没说话，她也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情绪。

「其实……就算少了她，对你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她试着开口，同时告诉自己不是想安慰他，因为虞知衡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根本就只是挂不住面子而已，像他这种男人才不会为爱受伤，他要面子比要爱情多。

「的确是这样没错。」虞知衡连回答的时候都没看着她。

「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

「我并没有很在意。」

既然他都这么死撑了，那她就好人当到底。

「我想也是，反正你都是个订了婚的男人了。」

虞知衡满口的咖啡差点喷出来。

「拜托，订婚的事是那记者乱写的，我虞知衡可从来没有订过婚！」

什么？方羡妮瞪大了眼，那婚事是假的只是她的猜测而已，没想到从虞知衡口中得到了证实。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订婚了？」

虞知衡这才觉得奇怪。这女孩子不过就是餐厅里的女服务生，怎么连这些小事都知道？

「你不会特地去打探我的消息吧？」

他对自己的外表可是很有信心的，多的是女孩子暗地里打听他的消息，或许这女孩也是其中一位。

「我才没那么无聊，是你的假未婚妻一天到晚把你拿出来鬼扯，还逼着我今天得要去参加什么聚会，所以我才一大早躲到电影院里。」方羡妮才不想被误解成是暗恋他的粉丝。

「什么？」虞知衡一脸不解。「你也知道那个聚会？」

「算了，你一定也不知道她在背后搞什么鬼！我懒得解释了。」光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颜巧琪在背后说了什么。

「不，我想知道，因为我今天也是被颜巧琪烦到不行，才一个人跑来看早场电影。」

难道这就是同病相怜？

方羡妮迟疑了一下，「你不记得你撞过我的机车了？」

「你就是那个骑机车不小心擦撞我的车，还跟颜巧琪要钱的女孩子？」虞知衡终于想起来了。

「我才没有跟她要钱，你明明也有看到，那里那么多人，不论我怎么拒绝，她都硬要把钱塞进我的口袋！」

一提起这点她就有气，如果不是那天生理痛急着想回家，懒得跟颜巧琪在大庭广众下拉扯，她也不会就那样收下钱，但是总不能每个人都一一的去解释吧？

「但是她跟我说，你要我亲自去跟你道歉啊！所以她才逼着我今天也要跟着她一起出席聚会。」

「才不是这样！颜学姊说你说过要亲自跟我道歉，所以要我今天一定要去那个聚会跟你见面，我不肯，她还当着大家的面哭了起来，搞得好像是我很不识相似的……我真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她跟我说的都跟你说的不一样？」

「反正我可以确定巧琪在说谎，她上次也是跟记者放假消息，说我跟她有可能订婚，结果记者就直接发了我跟她订婚的假新闻。」

或许是眼前这个女孩子刚才有种在电影院里跟人吵架，所以虞知衡才觉得她是个好人，至少她拥有正义感这项确实是优点，虽然和她认识不深，但他还是宁可选择相信她，而认定那些谎言是颜巧琪扯出来的。

「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难怪……我以为你都跟人家订婚了，怎么还带着女朋友公开的出双入对！」

「你是说在餐厅里那个？」

「没错，就是刚刚在电影院里和长辈一起看电影的那位。」她刻意提醒他。

那位要真是那个女孩子的长辈，她就把自己的头摘下来给虞知衡当球踢，亏他还想得出长辈两字。

「她只是朋友。」

「你少来，她上次明明就说我男友喜欢加起司粉，我都还记得咧！」

「你记得这么清楚，难不成是因为你暗恋我？」

「又来了？！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当时我就已经认出你是颜巧琪口中所说的未婚夫了，而你又带着女朋友到我们餐厅吃饭，我只觉得你是个劈腿成性的王八蛋。」

「你现在应该很清楚被劈腿的人是我。」

「但是你带着我离开电影院，不也为你扳回了颜面吗？」

「你又怎么知道我带着你离开电影院是为了讨面子？」

「猜的。」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难道你就只有这个烂答案？」

「这答案一点也不烂，而且应该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了。」

「你难道就不会想，也许我对你有意思，所以刚好把你带走？」

「我一点也不那么想，而且我觉得今天的巧合已经够多了，再加上你刚刚几次暗示我对你有意思，我可不敢再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才不会自不量力的以为虞知衡真有可能对自己有意思，他们这几个人的感情世界那么复杂，她一点进去演配角的兴趣都没有。

「那你今天打算怎么过？」

「就东逛逛西晃晃，反正晃过了时间就好了啊！那聚会不知道会耗到什么时候，所以我只要那段时间不要待在家里就行了。」

她可不希望看到凯蒂带着一群人冲到她的租屋处去狂敲房门，所以故意早早就离家看电影。

「既然我们有相同的困扰，何不结伴同行？」

「拜托，你是问题的根源耶！你知道吗？那天我只是跟她说我怀疑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她就哭了起来，还有人跑来问我为什么把她弄哭，我可不想把我的生活弄得太混乱。」

「那是她的问题，怎么我会变成问题的根源？」

「因为她是为了你而哭的。」

「她那么爱哭，我也没办法，你不能把她的哭泣推到我头上，而我更不会将这种奇怪的罪名扛在自己身上，我早就很清楚的跟她说过，我跟她之间不可能发展出什么，她要幻想我跟她有可能性，你觉得我能用什么方法阻止？」

「我不知道，那是你跟她之间的事，我才不要插手。」

「喂！看在刚刚我在电影院里插手管了你的闲事的份上，你就不能对我产生一点同情心吗？」

方羡妮想想也是，刚才他的确是在电影院里出手相救了，如果那个矮胖又没礼貌的男人真的打中她，她可能会被打伤……

「好吧！我已经有同情心了。」

「那我们可以当朋友了？」

「嗯哼。」方羡妮点了点头。

总不能这样就跟人家结仇吧？听起来虞知衡也满无辜的，他不过就是个刚刚发现女友劈腿，还被颜巧琪栽赃订了婚的衰鬼，她的同情心的确被激发出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方羡妮。」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知道啊！」

「那你饿不饿？我们再去吃点东西？」

「不要，我没钱了，我连电影票都是同学送的。」

她只想在百货公司里吹吹冷气，看看漂亮的新货品，可没兴趣吃喝玩乐，进行那种消费行为。

「我又没说要你付帐。」有他在，哪可能让女人付钱？！虞知衡一脸的凯子相，要她放心。

「你别忘了我吃过颜巧琪的闷亏，上回她硬塞钱给我，后来甚至问我要多少钱才肯出席今天的聚会，好像我真的可以用钱打发，我可不想旧事重演，吃了你一顿，以后还得背负吃人嘴软的阴影。」

「好吧！不能用钱收买的方小姐，我很饿了，让我请你吃顿饭吧！待会儿我们就去不用花钱的地方。」

「有什么不用花钱的地方吗？」

「总会有的。」

虞知衡哪知道有什么不用花钱的地方，他只想在这段时间和方羡妮在一起，反正她很有趣，长得也是带得出去的那款样貌，他承认当朋友只是幌子，但能不能发展还是要等感觉出来才能判定，而感觉是需要由她点头才有机会培养的。

和他吃顿饭也不是什么太为难的选择，也许是这家伙身上没有让人太反感的成分，所以她也就答应了。

在百货公司里吃过了饭，方羡妮开始觉得虞知衡似乎还不算是个讨人厌的人，他说话有时挺有趣的，大概是平常就习惯和女孩子相处，她不能分别虞知衡是不是有意，但他所说的话总能得让女生心花怒放，就连她自认够聪明了，偶尔还是会被他逗笑。

「我实在不应该表现得太开心。」在一个笑话过后，方羡妮突然这么说道。

「为什么不行？你不觉得刚刚那个笑点很好笑吗？」

「是啊！但是我现在跟你走在一起，听你讲笑话，就是会有一种奇怪的罪恶感。」

「你想太多了啦！我们走在大街上，又不是上宾馆，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虞知衡一点也不在意的说。

方羡妮想了想，他说得没错，怎么说他们两个都是清清白白的，她实在不应该背负不该有的罪恶感。

「不过我就是觉得跟你们这种人在一起很复杂……」

她还是觉得自己似乎涉入了什么麻烦的情境，虽然现在什么麻烦事也没发生，而跟虞知衡在一块也很轻松自然，但就是有种山雨欲来的不安。

「我哪里复杂了？」

「我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是跟颜巧琪同伙的关系吧！他们那群人总是……」

「总是怎样？」

「总是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就像那天你的车撞到我的机车的时候一样，我根本什么也没说，以为把车子扶起来走人就好了，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硬要把钱塞进我的口袋，完全不管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别人的自尊心，用着看似善意的行动勉强别人接受别人不需要的东西。」

「你的自尊心被伤到了吗？」

「多少会有一些吧！你想想看，在众目睽睽之下硬要我收钱，那感觉本来就不好受，我头一次发现她力气也满大的，我还以为那种富家千金都应该手无缚鸡之力才对。」

「原来你也是个自尊心容易受创的人。」

「这创伤还不算太严重，反正我也习惯了，像我们这种贫户，本来就容易被你们这种人践踏。」

「我可没有喔！」虞知衡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别忘了，我刚刚还请你吃饭示好。」

「你这是在邀功吗？」方羡妮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绝对没有，我请你吃饭前不是已经说过，绝不会因为请你吃了顿饭就对你做出任何要求，不是吗？」他重申。

「最好是。」

「你就不能卸下你的心防吗？我想多交一个朋友应该很不错吧！而且我相信我会是个好朋友。」

「我相信你的朋友应该已经够多了。」

「但是像你这样的并不多啊！」

「我怎样？」

「你很与众不同。」

「我有吗？」方羡妮皱了下眉。「我从来不觉得我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而且我一向都很低调。」

「有些人天生容易受到注目，再怎么低调都没用。」

「那我该怎么办？」

「放宽心接受啊！」

「你就是这样处理的吗？」她反问，因为虞知衡也是个容易受到瞩目的人，他应该也有一套方式。

「对啊！我可没闲工夫整天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如果那样的话，就活不出自我了。」

「活得这么自我，难道就没有坏处？」

「至少我到现在还没发现坏处。怎样？我有个朋友在附近开了一间咖啡店，我们可以去喝免费的咖啡，很符合你不花钱的风格吧？」

「不好吧？人情债更难还，为了一杯咖啡害你欠别人人情，那更糟。」

「那我们要去哪里？」他们已经在同一家百货公司里耗得够久了，他很想换个场地。

「我们去公园，你觉得怎么样？」

「公园？」虞知衡的表情很怪。

「是啊！去亲近大自然。」反正她连休好几天，是应该出去走走。

「你要亲近大自然，那好啊，我绝对奉陪。」

＊＊＊凤鸣轩独家制作＊＊＊＊＊＊

换作是二十四小时前，方羡妮绝不会相信自己可以跟虞知衡成为朋友，他比她年长了好几岁，也不是学生，生活环境相差那么多，他们应该不会有任何话题才对，可是说也奇怪，他们两个就是有种默契，一个简单的话题也可以聊得很开心。

方羡妮头一次发现原来她可以跟异性做朋友，因为虞知衡不像是对她这个人有兴趣，至少他们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候，虞知衡不会让她感觉他是别有企图的，她告诉自己一定是他平常见多了美女，所以不会受她的外貌吸引，但也可能是她的长相不是吸引虞知衡的那一型吧！

不论如何，跟虞知衡在一起真的很有趣，他们跑到阳明山上闲晃，开着车子聊着音乐，她还发现他们欣赏同一位歌手，他甚至拥有那位外国艺人的专辑，因为那专辑很冷门，她一开始还怀疑他是随口附和的，怎知虞知衡竟然当场在路边停下车子，打开后车厢，从里头的CD盒里拿出了那张专辑，这可真让她哑口无言了，因为那张专辑是很多年前出的，现在想买还不一定买得到，最后他还把那张专辑送给了她。

想到两人之间好笑的对话，方羡妮经常嘴边含笑，她不见得是对虞知衡有兴趣，只是她并没有这一类可以谈天说地的朋友，有时候大家总觉得她很严肃，脑袋想的就只有赚钱和念书这两件事，可是和虞知衡在一起的时候，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他总是能不着痕迹的将两人的对话引导至有趣的部分，就算她想板起脸孔，还是很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怪了，怎么都隔了几天了，她还是不时的回想起那天两人说了些什么，只不过是个认识一天的人，竟然就这么占住了她的思绪。

才想踏出校门，看见凯蒂急急忙忙的朝她跑来。

「羡妮、羡妮，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方羡妮莫名其妙的问。

亏她心情那么好，哪有什么事情会不好？

「颜学姊哭得好惨，虞知衡来了。」凯蒂没头没脑的说。

虞知衡跟颜巧琪怎么又扯在一块了？他不是说他跟颜巧琪没关系吗？方羡妮拉下脸，突然有种被骗的感觉，但随即又要自己别在意，虞知衡要说什么，都跟她没关系，她不应该为这种事生气。

「所以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虞知衡是来找你的！」

「他来找我？」

方羡妮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因为经过相处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满喜欢跟虞知衡在一块谈天说地，问题是，虞知衡怎么会跑来学校指名找她？这样可是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对啊！颜学姊看到他来，好高兴的过去找他，结果他竟然说是来找你的，学姊当场下不了台，立刻哭了起来。我看你当初说的真的是实话，他不是学姊的未婚夫吗？结果他竟然这么说，显然他们根本就不是男女朋友嘛！」

「那我不清楚……」

对于他和颜巧琪的事，她不想多说什么，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虞知衡，问问他是哪根神经不对劲，怎么跑来学校找她？

她可以感觉到一路上大家看着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她跑到外头，找到了虞知衡的车，弯腰敲了敲车窗。

他直接打开车门。「你先上车吧！我们边走边说。」

「上你的车？我……」

她的确是没骑机车到学校来，但是并不想就这么直接上虞知衡的车，这样大家都看得到。

「你还想编什么谎话啊？你那天说你休到今天，明天才开始打工，所以我想你惯用的打工理由应该不能成立吧？」

糟！那天她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跟虞知衡说了一堆，没想到他竟然全都记在脑子里。

「这里是校门口，如果我上了你的车，那大家会怎么想？」

「他们要怎么想随他们去啊！反正我刚刚都已经当着大家的面说我是来找你的了，而且我还说了其他的……」

「什么其他的？」

「你上车之后我再跟你说，快点！」

或许是他脸上出现了一点点的不耐烦，加上他的那声催促，方羡妮竟然真的上了车，因为她不希望两人相处的欢乐时间被破坏，在她心里，虞知衡或许真会成为她的好朋友，她并不想让这难得的友谊生变。

但一上了车，她就开始后悔了，她知道自己上车的动作将会引发一连串的大麻烦，当车子一启动，她的脑海也跟着浮现「完了」两个大字。

「你怎么会跑来学校找我？」

「因为我突然想找你，而我只有你的电子邮件地址，加上我看你今天都没上MSN，所以我来不及问你的手机号码，就直接跑来了。」

他们可是最E化的朋友，直接用电脑联络，却很少看到对方留在线上，而虞知衡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毛病，连着几天每天都想见到她，所以就这么自作主张的找上门。

「你怎么不早说？我可以跟你约个地方见面啊……」

「反正我们现在都已经见到了。」

「可是大家也都看到了。」她有点抱怨。

「那又怎样？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怎么那么怕跟我扯上关系？我以为你应该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朋友关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学校里一堆人都认定了你是颜学姊的未婚夫，你想想看，我当着大家的面搭乘她未婚夫的车离开，我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她根本不敢多想，光是想到那群明明都还不到三姑六婆的年纪就已经很有八卦天分的学子，方羡妮的头就忍不住痛了起来。

「那就更没问题了！刚才颜巧琪来找我，我说我是来找你的，结果其他人就问我，我不是她的未婚夫吗？我当场就告诉她们，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订过婚，更何况我也没有跟颜巧琪交往过。」

这下他可是说清楚了，所以根本不怕还会有人误解什么。

「你真的这么说？」方羡妮瞪大了眼，终于明白学姊为什么会哭了。

「是啊！我可不希望以后还有什么奇怪的误会传出，至少我不会让你背负莫名其妙的罪恶感。」

「听起来是很感人啦……但我的罪恶感怎么还是在？而且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她怀疑的看着他，虽然见到虞知衡让她很开心，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又将是快乐的时光，可是就是没办法抛开那些顾虑。

「我觉得你的毛病就是想太多了，你还不如先想想我们今天晚上要看哪一部电影吧！你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可以考虑，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吃饭。」

他决定了一切，而方羡妮发现自己没有拒绝，她明白她也喜欢有个人陪，而跟虞知衡在一起的愉悦，她愿意用一些小代价去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