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既然不想要他走，就用力留他下来啊！这有什么难的？

这是唐小婳听完孟可橘的话后，最直接的反应。

留他下来？！她可以吗？她对他有这样的影响力吗？最重要的是，这句话她说得出口吗？

当年她是他的女友，那句希望他别走的话梗在喉间，取而代之的变成封分手信；如今，她最多只能算是他的老朋友，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走在蔚蓝海洋馆的椰林步道，阳光细细碎碎洒落她清丽的脸庞，却照不进乌云密布的心房。

说吧！什么也别想，就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她不要他走。

心中想过好多种说词，没一种让她有勇气说出口，孟可橘站在办公大楼下，秀眉拧紧。

可恶！就连上场比赛都没现在紧张。

「孟小鸭！我总算找到你了！」身后传来柴曼真尖锐的嗓音，她回过头，看见她恼怒地瞪着自己。

「我已经想通了，说吧！你要多少？」柴曼真脚下用力踩着拍子，似乎很不甘愿跟她说话。

「什么东西要多少？」对她没头没尾的问法，孟可橘完全不解。

「就是沐宇啊！你开价多少？」柴曼真瞪她，彷佛气她存心装傻。

「夏沐宇不是物品，既然不能让，当然也不能转售。」对她这种啥都金钱化的想法，孟可橘生气了。

「胡说！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有价钱，或多或少而已。」柴曼真勾勾手指，卫林立刻拿着支票簿出现。「快开价，别浪费我的时间，我对沐宇势在必得。」

「我说他非物品，不能转售。」怪了，柴公主是火星人吗？听不懂她的话？

「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穷人以退为进的态度，」柴曼真双手环胸，像是耐心耗尽。「三百万够不够？不要？那五百万。五百万已经很多了，我想你这辈子还没见过五百万吧？」她鄙夷的挑眉。

孟可橘额角青筋爆跳，快忍无可忍。

她十分确定柴曼真是住在火星里的外星人，完全听不懂人类语言。

「你到底为了什么非要买下夏沐宇不可？」几乎咬碎一口贝齿，她用仅存的理智问道。

「沐宇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完美的男人，说什么我也得把他纳入柴家收藏。」柴曼真骄傲地扬高下巴。

「只为了这个？没有其它理由？」

「这个理由就够了。」柴曼真眯细美眸。

「你疯了，就算你给我一亿，我也不卖。」真是荒谬，她还以为柴曼真爱夏沐宇到无可自拔的地步，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结果……结果居然是为了……

这个疯女人！

「孟可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给你一亿也不卖？」柴曼真彻底被激怒了。「那你说，你又为何非要夏沐宇不可？」

「我——」

「全世界的男人这么多，你为何非要夏沐宇？」柴曼真拔高八度音，咄咄逼人。

「我——」

「你说啊！」

「……因为我喜欢夏沐宇，这世上只有一个夏沐宇，所以我非他不可，不卖！」被她逼到极限，孟可橘恼怒地说出心底话。

世上的男人有很多，可是讨人厌又滥情的夏沐宇却是唯一，所以——对不起，无论价格再高，她都不卖。

「是我出现幻觉吗？我听到有人说喜欢我耶！」不知道已经听她们争执多久，夏沐宇掏掏耳朵，无视众人惊愕的目光，大剌剌搂住孟可橘的纤腰。「是你吗？橘子。」他笑意盎然的问。

完蛋！这么丢脸的话居然被当事人听见？孟可橘娇躯微僵，粉颊瞬间烧烫。

「不是我，不是我说的，是她！」打死都不愿承认，孟可橘把头一偏，指向柴曼真。

「干我啥事？明明就是你说的！」就算是好话，柴曼真也不愿帮别人背黑锅，她立刻反驳。

「……」请问现在是啥情况？方才为了他争得头破血流的两人居然没一个肯承认喜欢他，让他无言到极点。

「曼真，」夏沐宇叹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教他的魅力无远弗届，他自己勾来的烂桃花，他还是自己解决吧！以免夜长梦多。「你对我死心吧！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为什么？就为了这个没胸部又没女人味的女人？」柴曼真不敢置信的低吼。

「对我而言，橘子是这世上最有吸引力的女人，从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夏沐宇非常平静地述说。「这次回国我们旧情复燃，而且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你还是放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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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气很好，碧空如洗蓝天白云，窗内的气氛却极度尴尬。

孟可橘不安地绞着素手，看着男人宽厚的背影，好几次，她欲言又止。「夏沐宇，关于刚才我和柴曼真所说的——」

「我可以说开心吗？这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你说喜欢我。」轻轻地，夏沐宇打断她的话，漾在唇边的温柔笑意能让人融化。

「喜、喜欢……」粉颊烫得可以煎蛋了，孟可橘脑中嗡嗡作响，停止正常运转。

她可以凶狠地跟夏沐宇吵架，可是一旦遇到甜腻氛围，她就开始全身不自在。

这到底是啥原因？难道他俩不适合在一起？天生只适合当死对头。

「唉！告白的时候你不曾说过，就连交往时也不曾。」夏沐宇浓眉微蹙，像是无限懊恼。

由此可见，橘子的个性有多《一厶多倔强，不过没关系，迟来的告白总比啥都不说好，他既往不咎。至少代表他们的关系已有进步。

喜欢。有她这两个字，他宁愿不回英国，继续陪她友达以上情人未满的关系，直到她开心。

「那是因为柴曼真咄咄逼人，我一时情急所以——」思考能力急速退化，尴尬到无地自容的孟可橘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等等，你说一时情急是什么意思？」听见其中语病，夏沐宇倏然眯眸。

满心欢喜像被兜头泼盆冷水。

他才刚偷偷感谢柴曼真的出现才能激出橘子的真心话，现在已经有人要反悔吗？

「因为我答应过要帮你，不让柴曼真继续纠缠你，所以才会……」完了，她好像越描越黑。

「言下之意，刚才那句不是你的真心话？」是他的错觉吗？自认总能平心静气的他此时额角青筋狠狠爆跳，随时有理智绷断的可能。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有此能耐可以惹怒他，就是孟可橘。

「柴曼真一直想把你纳入柴家收藏，却不顾你的想法……」

「我不是问柴曼真，我是问你，刚才那句喜欢，是你的真心话吗？」向来温和爱笑的桃花树脸色微变。

他太过直接的问法让孟可橘语塞，她扬眸望他。

「我想知道那句喜欢，你是怎么想的？」他尽量用最冷静平稳的语气重问。

那句喜欢当然是她的真心话啊！但她不能承认，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每当午夜梦回，她会想起当年告白时夏沐宇为难又震惊的脸，她常常在想，倘若她别莽撞的向他告白，或许他们不会如此结束，就算只是没有交集的学长学妹，也比不想相遇的两人好吧？

当时的情景让他不得不答应，所以造就现在无法坦然的他们。

不！她不会重蹈覆辙了。她不要他再为难一次，破坏他们好不容易才出现的平和相处气氛。既然说好是扮演情人的游戏，没理由因为自己假戏真做又为难了他，更何况他就要回英国，就让他无牵无挂的离开吧！

这是唯一对他最好的方式。

「橘子？」迟迟等不到回应，夏沐宇耐心耗尽。

「你放心，我话是故意说给柴曼真听的，不会让你为难。」孟可橘深深吸口气，笑了。「演趁戏而已。」

为难？！她现在说的话才让他为难吧！

夏沐宇面色铁青，深不见底的黑眸深深望住她，只瞧得见她甜美的笑靥，却看不见她的真心。

难道，到头来这才是她的心底话吗？

好无力，真的好无力。

「所以你并不喜欢我。」再开口，夏沐宇的语气冷了几度。

「就像那天你帮我大忙一样，我只是回报你。」孟可橘话说得好轻松。

听着她一点都不在乎的语气，夏沐宇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既然她真的毫无感觉，那么他说要离开的那天，她为何又要露出快哭的表情？

他已经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真的不懂。．

他，夏沐宇，此时不得不承认失败。

「对了，你何时要回英国？」夏沐宇的沉默让她难受，孟可橘急忙转移话题。

其实说出违心之论，最难过的人是她吧！不过这样也好，她不要见他又为难一次。

因为喜欢他，所以她珍惜他们之间得来不易的友谊。

「明天。」敛下黑眸，他冷淡回应。

这么急着问他回英国的日期，是迫不及待要他离开吗？他可以订明天的机票马上走人。

「明天……」听见他的回答，孟可橘愣住，原以为还可以有几天相处时间。这么快，连让她心理建设都来不及。

她不要他走，她不要。

想起明天以后再也见不到夏沐宇，就觉得好难过心好痛，她宁愿每天和他吵吵闹闹，也不要永远见不到人。

孟可橘不懂为何自己会落到这种情境，早知道又会伤心难过一次，不如别相逢吧……这一回，她不知道又要疗伤多久？

小婳话说得简单，要她开口留下他，可是要她怎么说？拿什么样的身分去说？

这句话，她真的说不出口。

「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无法再在这样沉窒的气氛中待下去，夏沐宇淡淡开口。

或者该说，他现在无法面对她。

「你还会进办公室吗？」明知道问这句话很蠢，她还是忍不住问。

「不会，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夏沐宇清冷的眸光落在她微白的小脸上。

既然希望他离开，为何又要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

最后一次见面。这句话像把利刀割裂孟可橘的心，让她连说再见的力气都没有。

在她眼前，他轻轻带上门，就这样离开。

馆长办公室里冷寂的空气将孟可橘紧紧包围，窗外明明是三十五度的高温，她却觉得好冷。

如今脑中纷乱闪过的，满满都是再遇见他的画面，惹她生气的、故意逗她的、若有所失的……

我发现你变漂亮了，橘子……

谁教我救了你，所以你要许我一个愿望……

我以为依我们的交情，什么话都能直说……

说实话，我还满常想起你，不曾忘记……

如果我们还在一起，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泪水冷不防冲进眼眶，再也无法克制的坠落。孟可橘捂住嘴，尝到眼泪苦涩的味道，刹那间，她好像什么都看清了。

不管夏沐宇喜不喜欢她，她都不要他走，再错过这一回，或许他们再见面时已经白发苍苍齿牙动摇。

她不想再一次因为自己的不坦率而留下遗憾，只是一句要他别走，不会这么难说出口。

不会这么难的。

心念一转，孟可橘霍然旋身，她要留住夏沐宇，最起码这一次她要说出心底话，坦率面对自己，别让它又变成无法面对的伤疤。

小手才握住门把，不料办公室门已经先一步打开。

「……夏沐宇？！」见到是他，孟可橘怔然，悬在眼睫的泪珠滚落。

他不是已经离开了？

见她泪眼婆娑，夏沐宇不禁有片刻错愕，好半响才找回声音。「你怎么哭了？」

「我——」想说话，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他还没走，幸好还来得及。

「橘子？」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没见她掉过半滴泪，她总是开朗又好强。这滴泪，是因为他而落下吗？

他掬起她的泪，感觉到眼泪在他心底留下的重量。

「夏沐宇，你……别走好吗？」终于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愿望，孟可橘话一出口，泪水便像断线珍珠般滚落。「我不希望你离开。」

这才是她的真心话，七年前的她不够坦率，自以为递出分手信就不会受伤，才发现这伤整整痛了七年，不会痊愈不会好。

「如果你不希望我走，我就不会走，我保证。」将她搂入怀里，夏沐宇轻声保证。

他本来就没打算要走。

当他负气走出馆长办公室的那一刻，他感到无比挫败，但他不愿再一次离开，所以他又回来了。

就算橘子个性太过倔强又如何？他当初不也是爱上她的倔强？若她还学不会温柔，那么就由他学会体谅吧！

「真的？」没想到他居然答应得如此爽快，不！应该说，对于她孟可橘的要求，他一向答应得非常爽快，从不犹豫。

「真的。」他颔首。

「我不希望让你为难，所以我……」孟可橘有些迷惑地看着他的俊颜。「我总是很努力的克制自己，因为你以前已经因为我而做出很为难的决定。」

「什么决定？」他皱眉。

他对橘子做出的任何决定，从来不觉得为难啊！

「……跟我交往，当时我的告白，肯定让你很为难吧？」这一直是她心里的结，过了好多年，她终于能说出口。

「我让你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不是吗？身为学校风云人物的你，被一个全然陌生的学妹当面告白，难道不为难吗？」

全然陌生？！她错了，大错特错，可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他从不曾对谁提起过。

「橘子，我对你从来不觉得为难。就像我喜欢你，就算你到现在仍无法坦然说出喜欢，我也不觉得为难。」他叹气。

「你……喜欢我？」听见他的告白，孟可橘愣住，怔怔看着他。

原来假戏真做的人不只她，还有他。

原来……

「是的，我喜欢你。」夏沐宇当然不会傻得供出自己的心机，不过他选择部分坦白。「当我再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希望我们能重来一次。」对她，他可真的用尽心机啊！

「夏沐宇，其实我、我……」他的告白让她很感动，想同样坦白自己的心情，无奈话到嘴边就是无法吐出口。

「没关系，我不急着现在听你说，能听见你希望我留下来，我已经很满足了。」夏沐宇轻吻她的颊，吻去她的泪痕。「反正我会有很好的耐心，缠在你身边，直到听你心甘情愿说喜欢我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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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恭喜您出院——」清朗的男音在病房里响起，老教授闻声回头，看见手拿海芋花束、一脸粲笑的夏沐宇。

「原来是沐宇呀！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院？」老教授开心地问，满是皱纹的脸庞出现孩子气的笑容。

「安琪拉已经在我耳边念了一星期，我怎么可能忘记？」夏沐宇将海芋花束随手插进花瓶里，他笑。「教授，需要帮忙吗？」他指着整理一半的行李。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更何况我还有好帮手。」老教授突然压低音量，显得神秘兮兮的。「沐宇，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要帮你介绍女朋友的事？」

「教授，帮我介绍女朋友的事您就别忙了。」夏沐宇有种想叹气的冲动。「我——」

「嘘，小声点，人就在外面呢！」老教授挤眉弄眼。

「在外面？」夏沐宇心微惊，他可不希望到时被橘子误会用情不专，又乱放电。「教授，我真的不需要，其实我回来的这两个多月，我……」

「对方年轻漂亮身材好，个性独立头脑聪明，是难得一见的辣妹喔！」老教授继续游说。

「对方就算条件再好也一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样啊～～」老教授一脸懊恼。「可那女孩真的很好，打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要将她介绍给你认识……」

「教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就算老教授说得天花乱坠也无法动摇夏沐宇的决心，因为他已经有可爱的橘子。

「你真的不看一眼？」

「不用了。」他毫不犹豫。

「你不见她，我怕你会后侮，我看你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老教授非常认真的说。

老教授的话不禁让夏沐宇莞尔。

看来老教授除了当蔚蓝海洋馆馆长之外，还想兼职当媒人吗？

「教授，我先走了。」他挥手。

「沐宇，你等等，你——」老教授还想多说两句挽留夏沐宇，不料病房的门突然打开，走入一名高跳清丽的年轻女子。

她和夏沐宇的眸光对上了，年轻女子秀眉微挑，粉唇勾起难解的笑。

唉！原来你就是老馆长口中所说的极品男人！真定百闻不如一见喔！

她的态度明显失望。

看见是她，夏沐宇说不出心中究竟什么感觉，有惊讶、有无奈、又好笑。

你就是那位传说中年轻漂亮身材好、个性独立头脑聪明，难得一见的辣妹？

他用怀疑的眼光看她。

怎么？有意见？

收到他挑衅的眼神，孟可橘危险的眯细猫眸。

她都还没嫌弃他，看看他那是什么表情？！

当然没有意见，你是全世界最温柔可爱的橘子。

就算是昂藏七尺之躯也深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他干笑两声。别忘了后天我们还要一起回英国，顺便探视其它夏氏成员，我怎么可能觉得你不好？

虽然急救站非常近，他也不想在医院挑衅恶女。

「……」看着一进门就深情对望的两人，被抛在一旁无人闻问的老教授很无聊的摸摸鼻子，索性开始整理起行囊。

还说什么不需要帮忙介绍，结果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连让他发话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的年轻人喔＿哼！

真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