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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耀又多管闲事了。
在他们路经一个村落时,十耀因无法眼睁睁看着少女被推下水祭河神,所以试图说理阻止他们;但完全听不进去的村民哪肯放人,甚至还穷凶恶极地要将他们两人赶走。而眼看少女就要落河,没有办法的十耀只好出手救人。最后,他人是救走了,但也被气急败坏的村民追着跑……
幸好十耀他们骑马,没多久他们终于摆脱一直不放弃追来的村民。
直到十里外他们才停下来喘口气。
“呼……没事了!太好了……”下马,十耀拍拍胸口,大松一口气。
沙雪垂眼睇他。“好,你救完人,现在我们可以把她丢在这里了?”本来她是要到河里消热,没想到消热不成,他还意外揽了个麻烦在身边,害她跑得更热,现在她只想杀人。
而坐在她身后的美丽少女——杨珍珠,虽然听不懂这白发姑娘说什么,不过她还是可以从她的语气揣测出她的情绪很不好。她机伶地偷瞄了那救了他的俊美少年一眼,心里转了主意,她的脸上立刻多了凄楚柔弱的神色,并且一边奋力地自己要滑下马背。“对……对不起……这位姐姐生气了吗?对不起……我是不是害到你们了……”嘴里发出惶恐的泣声。
见她下马颤颤巍巍,十耀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帮忙她,同时也不忘安抚她:“没有、没这事!你千万别多想,是我们自己多管闲事,你没错!”一扶她下马站好,他退后了一步,又看了她惶促不安的脸庞一眼,他忽地想到关键问题,表情有些凝肃了。“对了,我们莽撞地把你救走,你的家人要不要紧?其它村民会找你的家人麻烦吧?”
糟糕!光想到要把小姑娘救下,他倒忘了她还有家人。
没想到她立刻摇了摇头,“我……只有一个爹,他在外地做生意,所以才将我托给叔叔婶婶,我……我一直没让爹知道叔叔婶婶不喜欢我……”眼眶迅速泛红,看来更是惹人怜。“也许因为我爹已经两年没有消息,他们嫌我累赘,所以村里要祈雨,用人祭拜河神时,被抽到签的叔叔才会用我替代堂妹献出去……”
她说的都是实话,而她原本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她命大,下不但突然有人救了她,而且救她的还是个俊帅的公子。唯一遗憾的是,这俊公子身边还跟了个凶神恶煞似的艳丽白发女人。不过没关系,现在只要能让她离开那个她早就不想待的无聊村子就好。
不管怎么样,她决定要先紧捉着他再说。
十耀忙着安慰她,一会儿才知道她的名字。
而沙雪虽然不至于看这哭哭啼啼、小可怜似的姑娘不顺眼,不过十耀对她那小心翼翼呵护的态度,却让她觉得异常刺眼。
十耀自然没忘他还有事在身,所以他原本打算给杨珍珠一些钱,让她完成她的心愿去找自己的亲爹。但得知他们要往西走的行程后,杨珍珠却一脸迷茫害怕的神情,接着一边掉眼泪、一边说不敢单独一个人上路,还苦苦哀求着要他们陪……
十耀头痛了。而沙雪则一副看好戏心态地看他打算怎么解决自己找来的麻烦。
“小雪……”最后,十耀决定找她商量。
沙雪闲闲地看着马儿吃草,头也没回,只问:“你这么想帮她?”
十耀和她并肩而立,他偏头看着她波动明艳的眼,接着微笑道;“是我们!小雪,做好事我当然不会少算你一份。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微眯了眯眼,沙雪回视他,勾了勾唇角,“总之就是要如她所愿就对了?”这小子的软心肠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是这回心软的对象是个有点装可怜过头的家伙,让她有点不大痛快。
其实她不用想也知道——他的主意一定又要拖延到时间,族里给的期限就快不够她用了。她忽然开始怀疑,要这小子带路是不是如她一开始所庆幸的明智之举!因为这小子实在太容易不务正业了!
要是还读不出她眼底火花微冒是代表什么意思,那十耀这阵子跟在她身边就白混了。他仍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给了她一抹清凉降火气的笑脸。
“其实我刚才想过了,我们不用全程陪她,只要一段路就够了,我们可以去搭大船……”十耀说了他的计画。他思考过双方的方向和路径了,而唯一可以送杨珍珠一程,又不会让他们绕太远的路的办法,就是搭船……
最后,连沙雪都被说服了。而她会被说服的有力原因是因为!她没搭过大船。再说,她承认这小子想做的,她愈来愈难拒绝。意思是……她已经把这小子宠坏了!至于她原先所担心的回北方的期限呢?
好吧,其实她也不怎么在乎啦。
那些老家伙……就让他们等吧!反正他们要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于是,十耀和沙雪真的暂时收留了被他们救下的杨珍珠、也真的决定陪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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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人,男的俊、女的美又俏,再加上其中艳丽女子那头罕见的白发,要不吸引旁人的注目也难。
不过在外人看来,这两女一男的关系似乎有些诡异。其中,那年纪较小、较柔弱惹人怜惜的娇美少女,仿佛一直需要人扶持才能走似地老黏着那俊朗朝气的少年;可那俊少年,却又爱跟在白发女子身边团团转;而白发女子则一副想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情景,一路在镇上、客栈,乃至上了大船仍延续着。
沙雪惨白着脸躺在船舱的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而只要船一颠,她的表情就更接近想死了。
对,没错,她晕船了!打死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晕船!
本来还兴高采烈又新鲜地踏上船,而且她还特地在甲板上选了个好位置,打算迎风一览江上美景。只不过船才离开港口在稍有波的大江上航行,她就开始觉得不对劲,头晕和胃部的翻搅开始一波强过一波地攻击着她。起先她并不知道自己这症状就叫晕船,她也不相信自己竟会被区区的船动打败,一直到被杨珍珠缠着到船上四处晃了一圈回来的十耀发现她趴在船边狂呕狂吐的惨状,他才赶紧向船家讨晕船药来,再把她扶进船舱里躺下休息。
她在偷笑。
但那时晕到想跳船的沙雪根本没空理那丸珍珠。她被十耀半扶半抱到舱房里,又吃下了药,不过直到现在,她除了不再有呕吐的感觉外,她的头依然在晕晃,完全无力睁开眼睛。
她从没像这一刻,强烈感到人生如此灰暗过。
可恶,到底是哪个混蛋提议要坐船的!
“……臭小子……”逸出喃咒。
她的额际立即有一抹凉贴触上。“小雪,还是很不舒服吗?”十耀满是忧虑的声音近在她耳边。
她知道他一直在这里,而她的体燥并没有因为他贴来的手减轻。
“……我要下船……”眼睛睁开一道细缝,瞪着俯在她上方的熟悉脸庞。她简直气若游丝,没想过自己竟有这么病破的一天。
十耀听清楚她的低声,只呆了一会,然后毫不犹豫地连声应她:
“好、好、好,我带你下船,”移开放在她额上的手,他对她柔暖地微笑,继续低低劝哄道:“我知道你想下船,不过也得等下一个停靠的港口,很快就到了,你再忍一下……要不要喝点水?我倒水给你喝好不好?”试图转移她难受的注意力。
事实上,他也没想到她会晕船。虽然她这难过的模样让他的心跟着纠结,可是另一方面,她难得的软弱,却又可爱得令人忍不住想好好疼惜她一番。
他好像已经有很久一段时间没和她独处了,自从……把杨珍珠救起来之后……唉!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杨珍珠总刻意缠着他,他已经尽量让她有独立自主、学着不依赖他的机会,但似乎没多大成效。他当然不会不知道杨珍珠对他的别有用心,但他以为她看得出来,他的感情与痴恋全在沙雪身上,不过他却挫败了。
难怪这两天沙雪不大想理他,他还真是活该!
老实说,他有点儿庆幸她晕船了,否则他根本找不到时间仔细看看她。
沙雪又闭上眼,呻吟一声:“……那个药……到底有没有效?该死的、为什么……我还是这么不舒服……臭小子……你干脆一棒把我打昏算了……”
混蛋!她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是最强壮的,她错了!
在半个时辰前,她根本还不知道世上有“晕船”这种东西,现在她已经惨痛地体验到了。
十耀轻柔地抚着她的脸,要她放松。“小雪,没事……要不,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我记得好像有人说,只要听我的声音就会想睡,你要不要试试?”为了哄她,他连这都搬出来了。
沙雪正努力抵抗晕眩和砍人的欲望。“我比较想被直接打昏……”咬着牙。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在她毫无防备时,一阵柔似春风的低低吟唱滑过她的耳际。她一呆,而这宛如天籁的声音则继续滑进她的脑子,让她的头皮发麻,却也沉进她的心,使她身体的某处柔软角落被触动……
没有歌词,只有旋律的纯粹男性低吟,却能奇异地镇定不安的魂魄,平静躁动的躯体。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时,她蓦地张开眼睛,盯住他发出魔魅似吟声的唇。
十耀仍在继续吟唱,他凝视着沙雪已逐渐褪去苍白与痛苦的脸。
沙雪着魔似的盯着他,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头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而等到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时,她已经拉下他的颈子,用自己的唇封住他的。
直入心魂的吟唱嘎然中断——四片唇瓣相碰的两人同时一震。
两人的目光交缠片刻,接着,也分不清是谁先动。而在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粗重的喘息和无法压抑的醉人低吟成了房中唯一的声音……
许久许久之后!
“……臭小子!不准叫我负责……”某女从九重天外飘回人间的第一句话。
“……”什么都没说。
“……喂!你的手……”一惊,正打算踢人下床。
“我负责就好了!”充满男子汉式的结论。然后,他打算在这张床上继续和她纠缠到她同意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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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商船往来各大江河,既安全可靠价钱也公道,所以向来是必须乘船远行的旅人商贾的最佳选择。
而由十耀选搭的这艘宋家商船,属于完全载客用,所以船上的人多,组成的份子也复杂,基于保护之心,十耀在上船前曾再三警戒杨珍珠,要她没人陪时最好别随便到甲板上露脸。不过,好不容易逃离村子出来见世面的她,又怎肯听十耀的话?更何况,在上船时,她就已经偷偷注意到几个衣着华贵、有仆役簇拥的富公子,自然,他们看向她的惊艳眼光,也令她不禁再次得意。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美丽的,所以她才不肯将自己埋没在那毫无生气的村庄中。只可惜她爹总是不愿带她出门,似乎嫌她累赘,不过她隐约也猜得到原因——因为他在外地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她不怪他,事实上他还想到回家,没将她完全抛弃就算了不起了。
她其实也看得出来,救了她的十耀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他的眼睛和心,只对那白发女人。
她不甘心,也用尽方法想霸占着他,偏偏她就是斗不过沙雪。
虽然她还不愿放弃十耀,但总得为自己找个后路,所以她才积极地注意起这船上的其它男人——她根本没像她对十耀说的,有去找她爹的意思,她只想借口跟着他而已。明白靠自己无法生存下去,她必须找到一个足以供应她未来生活衣食无缺的依靠。
而且凭她的条件,她相信能和她匹配的男人肯定是个翩翩贵公子。
她如此深信。
她更相信,机会是可以争取来的。
杨珍珠看似纤弱无依地站在船边,美目迷离地眺望远处滚滚大江上的夕阳余晖!她知道怎么引起男人的注意力和保护欲,而且在经过半天不声张的打采后,她已经镇定了目标。现在,她就只等那目标出现了。
她当然也查清楚了,那个人会在什么时间出现、还有从哪里出现。
她无畏而勇敢地为自己的未来争鳃会。
但,猎人?或是被猎?答案即将见晓。
杨珍珠的眼角余光觑到目标现身了,她的唇角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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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晕船简直像一场噩梦。
幸好是一场已经远离的噩梦——此时正迎着晨光,神清气爽地享用早餐时沙雪,也没想到她的晕船噩梦竟在一觉醒来完全消失无踪,就连今天的船颠得比昨天大,她也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出现。
“来!小雪,多吃一点,你昨天都没吃到东西。”坐在她对面的十耀同样神清气爽,且心情好得不得了。他不断将盘里的菜往她碗里堆。“对了,我刚去向船家打听好了,他说要是风速不变的话,我们明天一早就可以抵达港口。”本来他还担心她的状况会持续到下船,但现在看来她已经没事了。
想起昨夜的一切,他的唇间不禁泛起细腻的、神秘的微笑。
沙雪发现他像偷腥的猫一样的笑了,昨夜的画面也猛地跃上脑海,她的心跳稍失序,但很快回复正常。她承认,他的身体抱起来很让人销魂,她也进一步证实,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但即使经过了昨夜,她可不以为两人之间该有什么改变。
那只是一场稍脱出控制的男欢女爱,她不会为此负责,更别说把他要负责的蠢话当一回事了。
“怎么没看到杨珍珠?她不是一直跟着你吗?”吃饱了,她才忽然明白她老感到不大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原来是少了个在她视线内晃前晃后的女人。
十耀经她一提,神情微敛,他搔了搔下巴,考虑着要不要把他才向船上其它人打探到的事如实告诉她。不过他还是很快对她漾起笑脸,“我也不清楚她到哪里去了,也许是待在舱房里休息吧。”
沙雪没怀疑,也没空想她的事,反正她又不是那家伙的奶娘。
起身,懒懒地舒展四肢后,她朝房外定去。
她得出去外面透透气,把昨天错过的补回来。
没有头晕、没有呕吐,接下来,沙雪在船上度过了还算愉快、惬意的一天。当然,只要她不把那些目瞪口呆盯着她看的人当回事;只要她没将趁机偷摸她的家伙揍趴在地上,再把他的保镖打挂,接着引发船上群架事件当一项记录;只要她不把稍晚神秘现身且满脸春风的杨珍珠又缠着十耀的画面放在心上……今天真的可以算是不错的一天。
傍晚,满脸胡子的船长忽然跑来替人传口信给她。
沙雪一听,想也不想地回应他:“我不认识那家伙,为什么他要跟我吃饭?”莫名其妙。
在她身旁的十耀早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而杨珍珠则在听到那想请沙雪吃饭的人是谁后,脸色蓦地一变。
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姑娘,小的只是帮我家四少爷传话,他说很心服姑娘的风采,所以才想以主人的身分请你和他共餐。”船长如实转达宋四公子的意思。
宋家四少爷刚好乘坐自家的商船出来游玩,船上员工自然个个战战兢兢,唯恐怠慢了这位娇贵的少爷。而下午那桩由这白发姑娘引起的打架事件,宋四少爷正好就在现场,原本他以为他会被吓到,并且依船规将闹事的元凶赶下船,没想到四少爷不但阻止他这么做,还要请她吃饭?可老实说,他是不怎么意外啦,毕竟这白发姑娘长得实在太艳、太引人注目,连他这把年纪都看得心怦怦跳了,何况是那本来就风流成性、猎艳行动不曾断过的四少爷。
不过,呃……
他忍不住偷偷瞄了另一个娇美柔弱的少女一眼,发现她青笋笋的脸色了。
昨天四少爷才把这姑娘带回房呢,现在就马上换人,而且两人还是同伴,四少爷……会不会太残忍了?
匆匆转开视线,他不敢再看向那快哭出来的姑娘。
“我管他是谁!滚!”沙雪毫不掩饰她上升的火气。
一旦克服了晕船症状,她才发觉坐船真是享受,因为不断有凉风的吹拂,她根本少再想到热这件事,所以她自早上踏出舱房以来,就一直待在甲板上舍不得离开。她甚至打算晚上就在这里睡,这绝对是个好主意。但现在这人是怎样?以为他是船主人就了不起吗?
“姑娘,可是……”船长也很为难。
沙雪双眉挑起。
“船长,抱歉,她向来不习惯和陌生人同桌用饭,请你回去转告你们的四少爷,他的好意心领了。”十耀适时在沙雪做出莽撞的动作前,赶紧温和地回应船长。
他当然知道宋四少爷邀沙雪用餐的真正动机,同时他也已经打听出了这位宋四少爷是个怎样的人——为了杨珍珠——他在心里轻叹口气。
虽然沙雪可以断然拒绝他,不过他可不希望她拒绝得太“火爆”,以致他们被提早踢下船。
事实上,船长面对眼前这美艳不可方物又气势凌盛的白发姑娘也有些心惊肉跳,尤其在看到她忽然不善地挑起眉时!她稍早揍人时的场面,他已经见识过了。
摇摇头,最后他也只好如实回去传达。
“喂;你晕船啦?”不经意转回目光,却发现一直没出声的杨珍珠脸色难看,沙雪稍露同情心,因为她知道那比死了还让人难受。
没想到被她这一问的杨珍珠,却像被吓到似地跳起来,倏地张大眼睛看向她。“什……什么……我……不是……我没有……”竟结巴了。
十耀黑幽的眼里掠过一丝奇异的光。
“没有?”沙雪忽然怀疑地朝她跨近一步,仔细盯着她苍白又慌张的脸。“你没事吧?真的不是晕船?”
杨珍珠的心又一跳。“我……”并不想让她发现她的恼怒与嫉妒。“对……我忽然觉得很不舒服,也许……真的是晕船了……”临时编出谎言,她还煞有其事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对眼前令人可恨的女人道:“我先回房去休息好了!对不起!”匆匆转身。
不过就在她特意往一旁的十耀望去一眼时,对上的,却是他那双仿佛看出所有秘密的眸。
她的呼吸一乱,有些狼狈,心虚的,她赶紧离开甲板。、
不!她不相信那个男人会这么对她!
她要去找他!
“她不是晕船吧?”逮到十耀看着她离去时的古怪眼光,沙雪无法不理会心的骚动!她一手压上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向她。
十耀呆楞的时间只是一刹,回头,他灿烂笑了,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黑眸忽然狡猾地眯起来,“我很高兴你只喜欢和我一起吃饭。”
两个人完全不在意尽显亲昵、关系不匪的举止引人侧目,尤其是沙雪,连想也没想过两人的举动有什么不对,所以她突然倾向他说话,在外人看来像两入耳鬓厮摩,令人有些脸红的景象,她仍然没半点意识。
“你在搞什么鬼?”眼睛瞪着他的眼睛,心思还在杨珍珠身上。
“宋家四少爷可是个风流公子……”像答非所问。
“你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不忘她离开时看向他的哀怨眼神,活像被抛弃一样。不过这小子昨夜可是一直和她在一起,应该没机会和其它人搞鬼吧?
怪了,她竟莫名其妙开始在意起十耀和“其它人”的事?
十耀虽然发现他们身旁不时有人朝他们投来各种暧昧、偷笑、看好戏的眼光,但他只唯恐船上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那怕他们看啊!
“她昨夜……是和宋四少爷过的。”他终于将两人的鸡同鸭讲兜在一起。
“她昨夜……什么?”顺口说下去,但猛地察觉不对劲,沙雪瞪大眼睛。
杨珍珠和那个要邀她吃饭的宋四少爷……中原女人的动作都这么快吗?
脑子乍然浮现杨珍珠那可怜兮兮的形象,沙雪一时无法消化这事实。
“她什么时候和那个人认识的?”她昨天根本就没余力注意其它事,更别说注意杨珍珠。
“应该就是昨天。”老实说,他不是没从杨珍珠搜寻、渴望的眼中看出她的某些企图野心,但他也真想不到她的行动如此迅速。那傻女孩——她知道那男人是怎样的人了吗?
虽然他只是意外救了她一命,并没有责任负起她往后的人生,可她若因此出了什么事,他也难以心安。
惊讶过后,沙雪倒是冷静得很,她睨了十耀皱眉的表情一眼,转身面向大江。“她又不是孝子,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应该很清楚,你也不是她老妈子,管不了她那么多。”冷眼旁观。
十耀揉了揉自己不觉蹙深的眉。
“是这样没错……”低叹。
他只希望她不会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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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间,宋四少爷不死心地又派人来邀沙雪,沙雪同样一口回绝。没想到隔没多久后,换宋四少爷亲自前来。这回,坐在甲板上昏昏欲睡被打扰的沙雪二话不说,双掌提起宋四少爷的肩就将他整个人甩到船外。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全呆住,但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是宋四少爷!
“哇……救……救命啊……你……你快拉我上……上去……”被这白发魔女丢到船外,脚底下就是怒水滚滚的大江,他尖着嗓音大叫,平日潇洒的形象早已消失无踪。
就连十耀也没料到沙雪会这么做——真是又好笑又无奈,他很快反应过来地安抚一脸困倦又想揍人的沙雪。
“小雪,快放了他,要是他掉下去可不好玩了。”
而船上的船员回过神是回过神了,但惧于少主子在她手上,他们根本不敢靠近她,只不过他们的面色已经白得跟墙壁差不多了。
“这位公子……请你快劝劝姑娘把我们四少爷放回来吧!”船长简直是哀求地对十耀请托。因为连他都看得出来,那白发姑娘的神智似乎不大清醒。他的心脏已经快被吓停了。
沙雪直直瞪着面无人色的家伙,情绪恶劣、语气恶劣地道:“你再说一次你要干嘛?”
“……我……吃饭……不是……没有、没有……我没有要……要干嘛……你……你快放开我……我再也不敢了……”被吊在外面的宋四少爷只余一分神智,剩下的全是惊吓,他只恨自己没干脆晕死过去了事。
呜……他真的惹上魔女了!救命啊!
“小雪……”十耀轻拍着沙雪的背。他瞄了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末四少爷一眼,满脸同情。不过,他也不由得开始担心起他和沙雪在这艘船上的未来!看来就算他们不敢把他和沙雪丢下船,但恐怕今晚也会加足船速好尽快抵达下一个港口吧。
沙雪哼了哼,突然双手一提,把宋四少爷从船外甩到船里,接着一抛……
“啊!”觉得自己的身子晃了晃,以为自己要被丢下船的宋四少爷大叫一声,然后在半空眼睛翻白,真的昏死过去。
“哇!”另一群船员则一边发出惊呼、一边忙着跑上前伸长手去接人。
幸好,人安全地被他们接住了,众人松了一口气。
“快快!快把四少爷抬回房去!”船长赶紧下达指令。一群人就这样东忙西窜地把人抬走了。
然后,乱糟糟的一阵声响渐渐远去、消失,甲板上再度恢复安静。一种过度紧绷的安静——
“那个……公子,姑娘……”身为船长不得不留下来面对这一对黑白双煞,他也心惊胆跳得很。
“对不起,船长,给你们添麻烦了!”闯出了这么大的祸,十耀也知道沙雪的行动是骇人了点,所以他立刻对着船长深深一鞠躬以表达歉意。
船长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弯身道歉,他也是楞了楞。“呃……啊……没……没什么啦!”本性敦厚的他忙摇手。“其实……其实我们四少爷也有不对的地方……”小声嘀咕,就怕被其它人听见。
十耀不禁忍住笑,明白这人,也明白他的难处。“船长,你晚一点有空吗?”他突然开口问。
“咦?”船长的眼皮又一跳,仍然心有余悸。
十耀很小声地说:“我请你喝酒。”
沙雪看了看这两个忽然对望着笑起来,一副相见恨晚又像孝子一样的男人,她摇摇头,知道这小子又轻易收买到人心了。
更深夜,船下涛声汹涌。一个不安宁的夜。
微弱的呼叫声,断断续续干扰她的睡梦。
原本就被舱房的闷热和阵阵吵杂的浪涛声弄得难以安稳入睡的沙雪,这下更是别想睡了。
陡地张开眼睛,在黑暗的舱房中坐起身,她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
果然,有人在呼叫!但那声音太模糊,她甚至辨不出那是男声还是女声。
这船上怎么会有人在呼叫?
现在是半夜了吧?
眼睛适应了黑暗,她低头没发现床边有十耀回来睡过的迹象!那小子真的去找人喝酒?
回过神,她忽然察觉那个呼叫声消失了,心头有些古怪,皱了皱眉,
她不再多想地套上外衣,下床朝门外去。
踏出房外,走道尽是一片静悄悄,不过她记得声音传来的方向,所以没怎么迟疑地往左边甲板走去。
甲板上,冷风飒飒。但这时,风也送来了那个细微却清楚的呼叫声。
这下,沙雪毫不犹豫地往船后方走。
天空无星无月,大地一片暗黑,不过由船舱下隐约透出的一盏灯光;已足够让她辨出船上大略的位置和事物,所以没多久,她就发现了在船缘的一抹黑影。
她走近,这才看清是一个一半身体被挂在船外,眼口被蒙住,满身酒气,正危险地不断在船缘上挣动的船员——这一身衣服,的确是这船上的船员。
这似乎喝醉了酒,却不知为何被绑挂在这里的船员,嘴里仍不断咿呜发出声音。
到底是谁将他绑在这里?不可能是恶作剧吧?
沙雪一时没想到,被蒙住嘴巴的船员声音再怎么大也不可能传到她房外让她听见,她只是赶紧伸出手捉住差点翻下船的船员,也就在这时,她在他腰上摸到了一条牢牢绑着他的绳索。
她又是一愣。
这是……救命绳索。果然不是要致他于死地,那就是恶作剧了?
忽然——
一个轻微的声响使她回过神,不过她才要回头,她的后脑勺便已受到一下重击,接着她被人从后方用力一推……
“十耀!”头一痛,整个人从踩着的木箱子栽出船外的她,反应不及地只能够从喉咙唤出这个名字。
很快地,她的头碰到冰冷的江水,然后整个身子往水底沉。所幸,也是冰冷的水让她原本昏沉的脑子一醒,她憋住气,努力忽略掉脑子的抽痛,开始手脚并用往水面上游。没多久,她终于冲出水面,用力地换了几口大气,好一会儿之后,她急促的喘息才渐渐平息下。而她一抬头,很不可思议地发现大船已经远在数百尺外了。
顺流且湍急的水势,正以极快的速度将她和大船的距离拉开。
沙雪几乎在下一刻就知道,现在就算她再怎么大吼,船上的人也听不到了。而且才一下子,夜行在大江上,宛如幽灵的庞然大船已经只剩下她眼中的一个小点。
摇摇头,她试图保持脑袋的清醒,不过当她伸手在自己持续作痛的后脑勺摸了摸,感到手心黏稠的血腥液体时,她就知道那攻击她的家伙下手毫不留情。
因为在船上结下了不少仇家,所以她根本想不出书她的是哪个家伙。
“混蛋!”
沙雪不禁咒骂出声。离开北方这么久,她第一次感到冷。
水很冷、风很冷,她脑子的晕眩和疼痛更厉害了。她知道,她要是再不赶紧游上岸,再不赶紧处理脑袋上的伤口,她要不是溺毙江底,就是死于失血过多。
暂时没空想凶手和十耀察觉她失踪的反应,她在黑暗中眺目望向四周。一会儿,勉强认定其中一个方向后,她开始奋力往前游。
她一运力,血气循环更快,头也更晕了。再加上大水强劲的冲力不断将她继续往下游带,没多久,她渐渐感到筋疲力尽,甚至有一两次,她还差点整个人沉进水里。
她当然不想死在这里,所以她即使逐渐抵抗不过大自然的力量,即使意识逐渐模糊,她仍是咬着牙努力往岸边游,一直到最后——
一直到最后,终于失去意识的躯体,就这样载浮载沉地被大水往下推。她被推离开了那艘早已不见踪影的大船,也推离开了那个正焦急寻找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