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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纪晚樱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月色皎洁、微风徐来。她要回房休息时遇上杜香椿,和她同行的还有朱序涛,以及另一名着正式服装的女子,这名女子盯着她猛看。杜香椿热情的叫她,她只是站在原地回以一笑。杜香椿并不以此满足,她大剌剌地冲向纪晚樱,将她往朱序涛的方向拉。
“跟你介绍大名鼎鼎的爪哇国公主,你看看她是不是和我形容的一样刁蛮。”
朝露闻言,不平的大嚷:“杜香椿,谁刁蛮来着?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师哥你已经认识了,我就不再介绍。师哥,纪晚樱纪姑娘我也不用介绍了对不对?”
朱序涛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
“王爷高高在上,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平凡的女客人?”朝露臭着脸道。
“师哥,你快点告诉鸡爪公主你认识晚樱,她是你的小姨子耶!”香椿催促道。
朝露嘟起嘴。“王爷,你看她啦,又叫我鸡爪公主。”
“爪哇和鸡爪差不多啦,反正大家都知道我说的人是你,而且你的生肖也属鸡嘛!”杜香椿挑衅。
“杜香椿!你太过分了。”朝露气得双手叉腰。
朱序涛出声制止:“好了,你们两人都闭嘴。”
纪晚樱转身往来处走,既然回不了房,她可以去看看杳儿睡了没。
朱序涛看纪晚樱离去的身影,飘逸的姿态在月光下美得令人屏息。
“晚樱,等等我啊!晚樱,等等我嘛!”杜香椿在她身后叫嚷着。
翌日一早,纪晚樱独自去上坟,她上回跟着杜香椿去过一次,并不难寻。
一路直走上山头,她心里想着要向姐姐说的话。不意在走近纪晚娴的坟时,瞧见朱序涛也在坟前。
“人在时不好好珍惜,人走了就算怀念也于事无补。”纪晚樱将香烛和水果、糕点搁在坟前,点了香往坟上拜了又拜,然后把香插上,叹了一口气。
半响之后,朱序涛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珍惜她?”
“若是珍惜,姐姐为何会躺在这冰冷的黄土之下?”她相信这就是铁证。
他像是自问又像是解释地说:“珍惜她就能改变事实吗?”
纪晚樱忍不住指控:“如果姐姐不是因为郁郁寡欢,她就不会这么早死。”
他哼了声。“你懂什么?你亲眼看见我们俩相处吗?不过是道听途说,凭什么指责我?”
纪晚樱仰首打量他,仿佛在试着了解他。“要教一个王爷讨妻子欢心,根本不可能吧?”
他皱眉。“你是以什么身份跟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
纪晚樱一时语塞。是啊,她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问他?小姨子吗?还是一个无聊的女人?
“行得正的人就不怕人问。”她心虚地道。
“你以为夫妻之间一个人痛苦,另一人会快乐吗?”朱序涛反问她。
纪晚樱显得有些仓皇。“我想这要问王爷自己了,姐姐已经去世,你和姐姐之间到底是谁辜负谁,只有你知道。”
他嗤笑。“听你的语气,好像已判定是我辜负了晚娴。”
她一愣。“晚樱不敢。”
“不敢吗?我看你是什么事都敢做啊。”朱序涛忽然微笑。
“王爷——”
“好了,别把我当瘟神,看见我不用急着回避。”
“我没有……”
朱序涛敛住笑,定定地审视她。“我知道你对我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我不在乎。”
“王爷,请你别赶我走。”她怕他真会这么做。
朱序涛恶意的说:“这得看你的态度了,我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哀求我是没有用的。”
纪晚樱咬了咬下唇,“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看着她的目光中杂着一抹教人觉得莫测高深的诡谲。“我还在想,让你留在王府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她不解。
“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作用,连奴仆都有他们的责任要负担,你呢?”他挑眉问道。
“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她真的越听越迷糊。
“很简单,你说你要留在王府,可王府不养闲人,你不思贡献、只想白吃白住,不是很奇怪吗?”朱序涛故意刁难她,因为她对他的轻视让他心里不甚舒坦。
“我可以照顾杳儿。”这是她留下的目的。
“杳儿有奶娘照顾,你不曾生养过孩子,有奶水可以喂养杳儿吗?”他问得很直接。
纪晚樱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没有。”
“你以为本王是呆子吗?花银子请两名奶娘照顾杳儿,哪还需要你?”
纪晚樱接不上话,朱序涛说的话每一句都是那么的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回去想想你能为王府或本王做什么,有求于人就要有自觉,不要等别人开口。”他这么说是要提醒她,做人身段要低、要软,尤其在他面前。女人不能太好强,他受不了。
“晚樱会好好想想。”她当场不知该如何回应。
“走吧,时候不早了。”朱序涛往拴马处走去。
“我想再待一会儿。”她要跟姐姐多说几句话。
他没再理会她,只道:“随便你!”
倔强的女人最后往往只是自己吃苦,有的时候得让她尝尝苦头,这也是驯服她的妙方。是的,驯服。他想驯服纪晚樱,让她像所有女人一样,一见着他便会化为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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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颍浪怕纪晚樱在王府受委屈,特别拜托张潮舟替他探风声。
“听说三王爷府近日来了位女娇客?”张潮舟自然地开口问朱序涛。
朱序涛平日和张潮舟只是点头之交,所以对他主动打听消息的行径有些讶然。“你想问什么?”
“小官与纪姑娘是旧识,多年不见,不知她可好?”张潮舟对于这个三王爷一向是采取保持距离的策略,人说伴君如伴虎,这三王爷虽非一国之君,但也差不多,比当朝圣上还难相处。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湖南来的状元。”
“王爷还记得小臣的籍贯,小臣受宠若惊。”张潮舟诚恳地道。
“纪晚樱乃本王亡妻的亲妹子,现下确实是在本王府邸作客。”朱序涛心高气傲,但对于各届状元心底仍有一丝敬佩,毕竟十年寒窗苦读,能中状元还得有些真本事。
“王爷可否允许小臣改日至王府与纪姑娘一晤?”
朱序涛顿了一下。“有何不可?以后你大可自由进出本王府邸,想见哪位姑娘就见哪位姑娘。”说完,他便不慌不忙的离去。
留在原地的张潮舟,紧张得一身冷汗。
见张潮舟回到尚书府,程颍浪立刻问道:“怎样,三王爷可有刁难你?”
“没有,这种小事三王爷是不管的,是咱们俩白担心了。”张潮舟摇头一笑。
“真的?”程颍浪没想到会是这样。
“是啊,王爷说咱们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同晚樱见面。”
“这么顺利?”程颍浪喜出望外。“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他性急的提议。
“你们为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刚走进小庶厅的程颖静一边拿着水瓶浇花,一边问着他们俩,神情愉悦。终于盼到与张潮舟相见的程颖静,现在连作梦也会偷笑呢!
“可以进王府找晚樱了。”程颍浪恨不得召告天下,他喜欢纪晚樱。
程颍静愣了下,敏感的注意着张潮舟的表情,她怕从他的脸上读出她不能忍受的思慕。张潮舟只是笑着,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
“是吗?我以为晚樱自己会来找咱们呢。”程颍静淡然的说,要她表现出高兴的态度,她实在做不出来。在尚未确定张潮舟情归何处时,她对任何可能破坏她好事的女子,一向怀有戒心。
“她是来找过我了呀,那日我们还一块儿去上晚娴的坟。”
“既然不是没见过面,哥未免也高兴过头了吧?”程颍静没好气地道。
张潮舟笑道:“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颖浪这样也是正常的啊。”
张潮舟纯粹是对事不对人,可是这话听在程颍静耳里却非同小可,她感觉到的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她把这几句话当作张潮舟的心声,一时妒意难消。
“有什么好见的?还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她将水瓶中最后一滴水倒在地上,脸色微愠地道。
“阿静,你怎么这样说话?”程颖浪对她的态度有些意外。
“本来就是这样,你们干嘛一讲到晚樱就这么兴奋?”她情绪大坏。在道州时,纪晚樱这个名字代表着秀外慧中,每每将她给比了下去。
“阿静,早知道你这么刻薄,当初我就不会答应带你来京城了。”程颍浪不悦地道。
“刻薄、刻薄,说实话也叫刻薄吗?我知道哥哥喜欢纪晚樱,你们全喜欢纪晚樱,可是纪晚樱懂得你们的一片深情吗?她根本不会懂的,她现在住在王府里,天天与那些王公贵族应酬,哪还会理你们?”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是残忍了些,可她不能不替自己的未来打算,万一她的潮舟哥也让纪晚樱勾了去,那怎么得了。
“你胡说!”程颍浪斥道。
“我才没胡说哩,不信你自己去问纪晚樱。”程颍静回吼。
张潮舟见两人越吵越大声,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们兄妹别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啊,晚樱也不会愿意见你们这样。”
“纪晚樱最虚伪了!”程颍静不屑地撇了撇嘴。
“颍静,你少说两句!”张潮舟忙不迭地拦着,兄妹吵架谁也不让谁,可是容易闹僵的。
“纪晚樱本来就虚伪,她的笑是假的、哭是假的、好心也是假,害人不浅倒是真的。”她一口气地说。
“阿静,晚樱哪里得罪你了?”程颖浪摇着头问道。
程颍静看了一眼张潮舟。“她没得罪我,是我天生反骨、和她相冲,可以了吧?”
“阿静!”
“够了!不说了,我要去做花肥了,满园的花全过了花期却开得零散。”嘟着嘴,程颍静不甘心的走人。
“潮舟,你看阿静是不是被宠坏了?”程颍浪懊恼地道。
“她只是妒忌罢了。”张潮舟一笑。
程颍静看着自己的目光代表了什么,张潮舟怎会不明白,每回只要有他在之处,她的一双眼总是追逐着他,所以她妒忌纪晚樱、介意他说纪晚樱的好。
“妒忌?”怎么会?
“你不信?”
摇摇头,程颍浪知道自己粗心惯了,女孩儿怀春时的心思总是曲曲折折的,他连自己的情事都搞不定了,怎么还有心力体谅妹子的少女情怀。
“改明儿个去你问问她。”张潮舟提醒道。
“潮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阿静看上了谁?是不是京城里的哪个公子哥儿?”
张潮舟叹气。“别问我,这件事我不好说。”他没这么厚颜无耻,自己跳出来承认。
“有什么不好说的,只要对方不是坏胚子,阿静中意谁我都赞成,她何必大发小姐脾气?”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他真的不方便说太多,他是个男人,男人岂可如此长舌。
程颍浪搔了搔脑门。“莫非阿静对三王爷有兴趣?”
张潮舟耸耸肩,就是不肯说。
“不可能啊,阿静又不认识人家,也没见过人家,怎么会对三王爷有兴趣?”程颍浪自言自语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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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爷府碧水青山,鸟声啁啾,风和日丽。
“师哥最讨厌了,说好今天要教我玉女剑法的,偏偏突然要陪十二皇子去打猎。”杜香椿玩着手上的枯草,有些不平的道:“师哥明明先答应我的。”
“也许是十二皇子年幼,需要王爷的保护。”纪晚樱随便答道。
“什么年幼,根本是小到不适合打猎,他才七岁耶!去年冬天也是这位皇子吵着要去打猎,结果被一只鹿追得满林子跑,要不是师哥射中野鹿的左眼,十二皇子早死在野鹿的蹄下了。”
“皇上很重视十二皇子吧,所以愿意满足他的各种需要。”
“十二皇子是皇后所出的幼子,师哥是为了皇后娘娘,所以才这么处处维护十二皇子。”
“为了皇后?”纪晚樱敏感的问。
“是啊,皇后和师哥本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玩伴,如果不是因为太后指婚,皇后和师哥会是一对人人称羡的鸳鸯爱侣。”
“皇后为什么不争取?王爷为什么也不争取?”朱序涛不像这么轻易就让步的软脚虾。
“皇后就是太乖顺了,所以只能听任太后的旨意。至于师哥,他说王妃嫂子和皇后的外貌有七分相似呢。”
“真的?”难道朱序涛之所以娶姐姐,是因为姐姐可以做皇后的替身?
“至多像个五分吧,没有师哥以为的那么相似。”杜香椿偏着头看着纪晚樱。“你就没这么像皇后了。”
纪晚樱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这样我就放心了。”她并不想成为谁的影子。
“什么?”
“没什么,我要去陪杳儿玩了。”
“我也去。”杜香椿真的太无聊了。
“你们俩等等!”朝露态度嚣张地挡在她们面前,准备阻拦两人的去路。
“公主有何贵事?”
“你们竟敢在皇后背后说皇后的坏话!你们可知这种行为是得掉脑袋的?”
杜香椿推开朝露。“我就爱背地里说长道短,如何?”
朝露踉跄了下。“你想死!想推了我就一走了之吗?”习武之人,力道自然不会太小,朝露知道自己若想以武力解决,绝对占不了便宜。
“我是怕有人不小心跌个四脚朝天,所以自动走人,免得被冤枉。”
“杜香椿,你最好别管我的事,倘若将来我成了王爷府的当家主母,头一个轰走的就是你!”她本不想发脾气的,更不愿泼妇骂街似的有失闺秀风范,但这个杜香椿的恶形恶状,她真的受不住。
“你没那个机会!”
“谁说的?王爷待我温柔多情,若我没这个机会,难不成你有?”她臭美!
杜香椿看向纪晚樱。“她有。”
一旁的纪晚樱无辜的指了指自己。“香椿姑娘,你怎么把我拖下水?”她哭笑不得地问。
“鸡爪公主,你看清楚了,汉人王爷会娶的妻子怎么样也会是汉人。”
“哼!你们是井底之蛙,喜欢以管窥天,王爷会是这么古板的人吗?我们爪哇国的女人能旺夫益子,想生多少孩子就生多少孩子,年头一个,年尾再生一个,你们汉人能这样生吗?”
“又不是母猪。”杜香椿嗤笑。
“你们最好对我客气点,要不然王爷娶我之日就是杳儿被送走之日。”朝露气极了,忍不住口出恶言。把想说的话说完后,她傲慢地转身就走。
纪晚樱把她的话听进耳里,也刻进心上,眼前这位刁蛮的公主确实有本事实行她说的话,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留在世上的骨血像花朵一样凋零下去,她得尽力呵护她。
见她陷入沉思,杜香椿好奇地问道:“晚樱,你还因为鸡爪公主的话而耿耿于怀啊?”
“说一点都不担心是骗人的,杳儿还小,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可有些事也未必真的那么糟,师哥不是胡涂人,不管他再娶的妻子是谁,他不会不顾杳儿的。”
“在这种现实的人世,我不知道有什么是不变的,杳儿不是男孩,王爷能疼她多久?能爱她多久?当他有了自己和新妇所生的孩子,会记得多少与姐姐之间的恩情?”她想过许多次这个问题,可不知该如何解决。
杜香椿也陪她一起苦恼。“我现下若是向你保证师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恐怕也不会信。”
“他无法令我相信他。”就算相信也不能保证什么,人情冷暖,她见多了。
“不如你就嫁给师哥如何?”杜香椿在无计可施之下,突发奇想地道。
“什么?”
杜香椿点点头。“我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以由你亲自教养杳儿。这么一来,以你对杳儿的爱惜之情,就算今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会亏待杳儿。”
纪晚樱闻言,心头不禁揪了下。这根本是不可行的,她压根儿没想过成为朱序涛的妻子,她从来不喜欢他。和他结为秦晋之好?多奇怪啊!
杜香椿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这真的是最佳的结局,师哥得美妻,你得杳儿外甥女。”
纪晚樱的心被这个建议震了一下,一时无法清楚的思考。她突然觉得什么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