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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海雾藏潋潋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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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回到心爱之人怀里,白霜月魂思幽幽,与男人之间的种种浮现心头。当那双健臂从一池暖泉中抱起她,徐稳在夜雾中行走时,她感觉与他似乎回到了西塞的草海野原。

在野原上的那片玄畔,她避在高地矮柳后取水净身,而他则略带蛮气地抱高一身湿润的她,怕她洁净的足踩落,又要染泥。

“我从来不知,原来山崖底的风景可以是这般模样。”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姿态。温池中一场旖旎欢爱后,男人抱她起身。此时,白霜月侧躺在男人怀里,腰间占有意味深浓地横着一只臂膀,他的脚趾又开始摩挲她的小腿肚和脚踝。

壁上仍嵌进两处火把,多少驱散了雾气,教她约莫瞧出,他俩现下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浑然天成的岩洞。洞不深,洞口颇大,他们躺在铺着毛皮大毯的石地上,他像是怕她受寒了,一进洞便把她困在石壁和自个儿的胸膛间。

静谧的气味持续,若非他脚趾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着,白霜月还以为身后的男人已然睡去。

好半晌过去,傅长霄胸膛轻鼓,终是出声。“这处崖底是隐秀藏身的所在,终年浓雾弥漫,地热由岩缝中源源泄出,才会有那小池温泉。她以‘天枭’名义召集的手下,虽据‘龙盘山’作为巢穴,尚无人能以高绝的轻功下探崖底,更没谁有那天大胆子敢下来一瞧究竟。她隐避于此,恰能疗伤。”

这一时分,谁也没瞧见谁,两具年轻身躯自然地交缠,他的体热和气息包裹着她,在奇迷的雾中,逸漾出难言的安然。

唉,她终是寻到他,来到他身边了。

“她是伤在少林高僧掌下吧?南阳的事,我多少耳闻了,知道那个‘天枭’是她所扮,便猜救走她的人会不会是你……这些日子,江湖上鼓噪得很,大伙儿都想趁‘天枭’重伤,底下势力又四分五裂、相互争斗之际,赶来要一举歼灭所谓的魔道……”略顿,她的手悄俏覆盖横在腰间的那只大掌上。

他尽可撩拨般磨蹭她的足,她亦能扳玩他布满粗茧的指,两人纠纠缠缠,她清冷的傲心住进一个他,才知爱上,再傲也得低头。想着,她如花嘴角沉静一抿,又道:“那时,我好希望真是你出手救走傅隐秀。”

她身后的男人细长眉暗暗挑起,静问:“为什么?你该是憎恶她的,为何希望我出手救她?”

她轻“唉”了声。“重点不在傅隐秀身上,而是你有本事从众家高手中把人救走,就表示心头那处剑伤应已痊愈,功力至少也回复了七、八成。我希望那位蒙面客是你,我……我很担心你……”

粗犷大掌忽而反握住她的手,抓的力道有些过重,傅长霄仍沉默着。

白霜月咬咬唇,嗓音仍似叹息一般。“若非有傅隐秀这条线索可追探,我真不晓得上哪儿找你……不管如何,我还是得感谢她,把事情闹得难以收拾,惹得你非出面不可。她说过,你与她同是一体,以往又常让着她,她到底是你孪生姊姊,她遇难,你出手相助,而我终能找到你……”话尾消失在软呢中,即便没有面对着面,也能轻易想像出她此际淡笑的清颜,仿佛说着:“能找到你,把心里的话告诉你,很好、很好……”

傅长霄心房鼓震,一波波情潮打得他晕眩,但要他痛快说出对那一剑已不介怀、对她用情已深的话,又极其困难,便如同要他亲自摘花送给心仪女子那般,对他而言,皆是艰钜之举。

她在等他表明些什么,他心中清楚。

可,那些温柔情话他不会,左胸上的剑口也还隐约疼着。他确实气她、恨她,却明白再气、再恨也抵挡不住着魔般迷恋她的心,但要他云淡风轻地放过这一切,他执拗又盛傲的性子却迟迟不肯妥协。

“近几个月,隐秀在中原掀起不小的风浪,我避在宅中密室里养伤,两个多月后,伤痊愈七、八分,我启程回西塞,与太叔公见过一面,他说,他曾领着你进沧海之地寻我踪迹。而后我又赶回‘傅家堡’,娘同我提起你,亦提及隐秀……她要我再入中原带隐秀回去。”

母亲其实是要他把自个儿的媳妇儿和孪生姊姊一并带回,他倒暗中和妻子赌气起来。以往他常是拿她没奈何,此次竟狠得下心肠见她痛苦忧伤。

伤她亦是自伤,她痛他也痛,但痛得好,如他这般性情,本就爱得痴癫野蛮。

闻言,白霜月低笑了声。“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前去南阳,后又与傅隐秀来到这儿。你想让孪生姊姊从这踌乱中全身而退,所以便乘机制造出‘天枭’已死的假象,让那些武林人士不得不罢手……”

稍顿了顿,像是将脑中凌乱思绪慢慢整合了,她幽叹般的笑音依然。“从太叔公和娘那儿,你定是早知我在寻你,却一次次避开,把我抛下、不理睬,飞身远遁而去。你要我痛,要我忧心难受……你全办到了,那真的好痛,痛你身上带伤,更痛自己误伤你、教你恼恨。你全办到了呀……”

那便如何?

他办到了,然后呢?傅长霄暗暗自问,心中并无欢意。

“你可以不在乎。”他低沉地抛出一句。

“不在乎……”怔了怔,白霜月似乎没料及他会这么说,背贴着男性胸膛的身子不禁翻转过来,在淡蒙中凝望他分割出光影的深沉峻容。

“什么意思?”温息拂上他的胸。

傅长霄不语,流光颤烁的眼似有若无地扣住什么,教人好难猜测。当四目一瞬也不瞬地相凝好一会儿,仅余呼息交错后,那张薄而有型的唇才淡淡又掀。“你可以选择不在乎。”

未搁置在心,即便失去,亦不觉疼痛。

她的指抚触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眸底的傲气蒙上一层柔意。

“我也想不在乎,偏偏心里有了一个人。他在我心版上凿得好深,如何也抹灭不去……霄,没得选择的,那人是我心中的魔,我打开始便陷深了,没法儿选的,你难道不知吗?”

他拙于说爱,不安的心却急于向她寻求相属的保证。

定定望着臂弯中沉静的脸容,滚在胸臆间的热流喷爆而出,猛地,他拢紧双臂,牢牢箍住她。

他听见她讶呼了声,随即温驯地放弛身子由他捆抱。

他的脸贴紧她耳畔、埋入她丰厚的发丝里,浓烈呼息清楚无比地激荡着她的耳鼓,亦重重敲击她的心房。

“霄……”肤上淡散着情动的暖意,是他的、亦是她的,肢体与发交缠,两两紧偎。在男人的熊抱下,白霜月勉强挪动细臂,环住他的腰,不动了。

她轻敛眼睫,软软逸息,在彼此的臂弯中沉浸。

像是过去许久,久到她几要懒懒睡去,他忽而低语,说了些什么,她没能听清楚,直到那双铁臂缓缓松下力道,她终于捕捉到那些荡在耳边的话——

他说,语气持平地说:“明日,我带隐秀回‘傅家堡’,你回‘白家寨’去吧,别再跟来。”

“啊?”她再次怔然,掀唇欲说什么。

他打断她的话。“你找到我了,不是吗?你该回西塞了。”

“我、我……你……你要回‘傅家堡’?”喉头不由得发干。

“嗯。”

且,不要她相随。

她想问为什么,方寸一扯,又觉自个儿何必多此一问。

他的眼冰中有火、暖中泛寒,她望入,在当中跌荡。他心里或者有她,却不愿轻饶她的……这性情,她早便明白的,不是吗?

尽管胸口闷闷的不太好受,她仍是笑,爱叹气地淡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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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姑娘,您这笑……呃……好古怪啊……”

一大把的紫黄楔随着少年尚未全然转嗓的嘶涩语音递到白霜月眼下。

她未抬睫瞧向来人,仅瞄了眼那把楔,随即又振笔,徐缓且仔细地在一张巴掌大的方纸上写着小字,边道:“我没在笑。哪来古怪?”

“您是在笑啊,可又似笑非笑,唔……眼睛瞧起来在笑,但再这么端详一下,又觉笑得有点……嗯……不太开心。大姑娘是在想大爷吧?”

精瘦伶俐的牧民少年名叫格里,从小随着爹娘在西塞高原上来去,“白家寨”与高原族人的关系向来友好紧密,而格里更是得空便往寨子里跑,以往是缠着白霜月习武,后来与傅长霄结下一段缘。傅长霄见他资质颇美,便开始点拨他几套功夫,却不准格里以师徒相称。此时,他口中的“大爷”指的正是傅长霄。

执笔之手略顿,若非白霜月立即反应,笔尖一滴墨险些要在纸面上渲染开来。

见大姑娘没伸手来取,格里干脆把楔搁在桌边,搔搔已会冒出胡髭的下巴,皱起两道粗眉,道:“大爷也真是的,都许久没回‘白家寨’了。先前他教过的那套掌法,咱就是有几个地方想不通透,这么盼星星、盼月亮地想他快些回来,他却把咱们撂在这儿,回沧海之地的‘傅家堡’去。您都回寨子里一个多月了,还不见他踪影!唉唉唉,大姑娘,大爷不是一向最听您的话吗?他不回,您催他快些回嘛!省得咱盼得心痒痒,一套功夫怎么练都不对味儿!”

白霜月唇角微勾,蜜色的清容在透入屋窗的天光中显得格外宁静。

她何尝不是在盼着他?

“龙盘山”的麻烦事解决之后,傅长霄便与她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他偕同孪生姊柹返回沧海之地,她则策马往西塞高原。

回到高原上时,冬季的狂风大雪早收住势态,天候却仍旧冻寒,但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候以近尾声。

寨中事务交由其他几位当家管着,虽诸事繁忙,一切也都有规有矩、毫不见紊。她返寨后,花了几日时候便进入状况,随即把心力投注在来年开春的准备上头,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尽管这般,她每日仍固定写一封小信,信里写满小体字,说的都是寨里发生的琐碎事儿,提东家的母牛生下几头小牛、提西家的羊只卖给汉商挣了多少银两、提矿区生活的改善、提寨子几处老旧屋房要拆掉重建等诸如此类的事儿。

她从“延若寺”故悟大师那儿相借了五只雪鸽,雪鸽认得飞往沧海之地“傅家堡”的路,它们能轮流为她带信过去,把那张小小方纸传递到那男人手中。信里,她未曾提过自个儿,说的尽是旁人之事。

实话说了,她不晓得该为自己写些什么。

他不要她相随。

他该还恼着她。

他从未让飞回“白家寨”的雪鸽,带来关于他的一丝消息。

多情却也无情。他心中的怨恼倘若无法平息,即便两人身躯再如何亲近契合,仍是不够。

就分离一段时候吧,未尝不好。只要知晓彼此身在何方,想寻他、见他,有个确切的方向,不再如无头苍蝇般莽撞盲从,她可以静默地等待,该在意的仅是每每念及他时,心口发胀般的闷痛。

深吸了口气,平缓那份紧窒,抑压下胃中翻搅的不适,她淡道:“时候到了,他便会回来。”

格里夸张地叹气。“真不知大爷哪根筋不对了?以往黏您黏得厉害,赶也赶不走,现在转性啦?竟舍得一走不回?就算‘傅家堡’是他老家,也理应带着大姑娘一块儿回去呀!”

“我忙,没能同他久待的。”不想再继续这话题,白霜月轻捏笔管,试着将注意力放回未完成的信上,嗓音微揉笑味。“你既是摘花,怎不送给心爱的姑娘,总拿来我这儿搁着,成什么事了?”

“嗄?!啊?呃……咱哪里有啥心爱姑娘?”黝脸竟红得能瞧出暗紫。

“没有吗?”秀眉略挑,她在纸上写落几个小字,随口道:“那好,改明儿个我跟芬娜说一声,要有别家儿郎对她献殷勤,她也瞧得上眼,那就好在一块儿,没什么得顾虑了。”

“啊?!这这这……”格里这下子不止脸红得发紫,更是瞠目结舌,声音全打在舌尖上,无法顺溜地说话。毕竟白霜月口中的“芬娜”与他可是青梅竹马,打小一起在高原上生活的,他喜欢那小姑娘很久喽,少男少女间一直是纯纯的爱恋,从未真正表达过。

见他发窘的傻样,白霜月忍俊不禁便要笑出,哪知他却用力把头一甩,唉唉胡叹了声后,豁出去地道:“这紫黄楔早就有人交代过,非送大姑娘不可,咱不过代劳罢了,怎胡扯到我头上来啦?”

秀容微讶,笔已顿下。“有人交代过?送我?”

格里使劲儿点头,肚里的话一股脑儿全倾吐出来。“不就是大爷嘛!他也真是的,知道大姑娘喜爱紫黄楔,他自个儿不送,还得我三不五时地摘花代他送,又不准泄漏口风。他说了,只要咱乖乖按着他的意思去办,便把他那手绝顶轻功教到我会为止!”

指中的笔“咚”一响掉落,避无可避地在方纸上印染墨点,迅速渲开的墨色把适才花心思写下的字字句句给弄糊了、弄脏了。

然,她的心却如许澄明。

格里又道:“大姑娘,您又不是不知,这时节要在雪地里寻到一簇花团有多媳,这束楔咱可是从雪原北端的温泉地带找来的!去年冬,大爷领着我去过几趟,那儿地底下冒热气,近池畔的地方还能在大雪天里长出一团团的花花草草。大爷交代要送花,咱为了那套轻身功夫——呃……不是,呵呵……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怎么也得两肋插刀拚上了!”

澄心静起浅波,情如涟漪,白霜月举手轻压左胸,问:“所以……你这一年多来动不动便摘花相送,是受了旁人指使、威胁、利诱兼教唆了?”

“威胁、利诱?教、教……教唆?”没这么严重吧?格里搔搔头又抓抓下巴,乌亮的眼珠子溜转了圈,再想想……唔,好似有那么点味道啊!“那个……大姑娘可别跟大爷说呀!”

白霜月抿唇一笑,不语,面容似有若无地镶上一层幽光。

“大姑娘……”格里头皮陡凛,以为自个儿说错话啦!

“嗯?”

“您、您还好吧……没事吧?”

“嗯……”她很好,也很不好。

她窥见那男人柔情似水的一面,很好。

她思念他,那双琉璃眼底的辉芒早如攀爬大树的藤蔓,密密地、如魔一般地抓牢了她,她亦想以同等力气将自己留在他心里,却得面对与他分离两地之苦,这很不好。

将那束楔捧在掌心里,秀气的花办犹沾润意,鼻尖嗅到的是揉进清雪气味的淡馨,如花的唇将笑抿得更深浓。

“大姑娘?唉唉唉,您这信得重写了,字都晕开啦!”少年在旁叹气。

她扬眉,瞅了年轻黝脸一眼,又瞥向桌上那张小信,眸光略顿,最终仍回到手中那团楔上。

“不写信了。”还能写些什么呢?想说的,哪里是小小一方信纸便能道完?

他气不消,那好,她也不要他原谅了。

她偏要出现在他面前,时时提醒他胸口那处剑伤,让他气炸了、怒翻了,也胜过现下两地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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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鸽没来。

今日的天际因残雪蒸腾出淡灰与沉碧两抹主色,云层不厚,仍有几缕金光穿云而落,这诡异的天光与他的心情颇为相合。

静伫在堡中石楼的最高点,风时而凌厉、时而沈徐地摆弄着他的袖底和袍摆,发丝凌扬,他银蓝交幻的琉璃眼像是看痴这一片天,以为如此凝视下去,那幕透光的云层后便会出现什么珍奇的景象。

前天、昨日……还有今朝,雪鸽都没来。连续三日,渺无踪影。

为什么?

心头有股说不出的闷气,傅长霄几要不可理喻地怪起今日不够澄澈的天,害他没法看得更远、更透彻。

为什么雪鸽不来?

他没回信,所以她不肯再写了吗?

回到“傅家堡”一个多月,每日会接到她写来的小信,读着信中琐事,望着方纸上她挺秀的字迹,他便能想像出她持笔专注的模样,那认真的神态总教他心湖荡漾,不能抑制。

信中,她极少写到自个儿的近况,也不曾提及对他是否有思念之情……她最好得想他、念他,最好是思之欲狂,为他消瘦憔悴,要不然,他可伤了。

难道是因天候不好,雪鸽中途出事,才没能把信送至?

但连着三日全没消息,很不对劲。他憎恨这种不确定感,有种似要抓不牢她的隐忧,如芒刺在背,扎得他浑身都刺疼起来。

那个在他心头扎根的女人,绝非随意便放弃、做事虎头蛇尾的脾性,她既坚持一日一张小信,便会日日如此,不会毫无预警地停顿,除非……除非她病倒了、受伤了,没法提笔。

想像着这可能性,傅长霄冷峻面容倏地白了白,不再等待那只该来却不来的雪鸽,旋身便跃下石楼高点。

他身形落在石板平台上,正打算施展轻功往马厩去,挑一匹好马赶回“白家寨”时,幽然若梦的笑音忽而在斜后方荡开。

他闻声侧目,瞥见孪生姊姊立在石栏边,风同样打过她的发、她的颊、她的宽袍大袖,乍然一见,确实十足肖似他。

“赶得这般急,要上哪儿去?”傅隐秀笑着,墨瞳都眯起细细两弯。

傅长霄不想多理会,举步要走,身后的奇迷笑音又起——

“你终于要回‘白家寨’了吗?好啊,咱们一块儿走!”

他步伐陡顿,冷声道:“我们谈过,我助你疗伤,你从此不再觊觎我的女人。”

“嘿,我只说要上‘白家寨’瞧瞧,又没要夺你所爱,你紧张啥劲儿啊?”

“给我离‘白家寨’远些,那地方不欢迎你!你敢踏进‘白家寨’一步,别怪我不念情分!”说到这儿,他又一次诅咒自己的心软。若要一劳永逸,他就该趁她重伤之际废掉她的武功,而非与她谈那个该死的条件!

傅隐秀还是笑,边笑边叹气,有几分无辜味道。

“好吧好吧,不去就不去,反正也不是啥了不起的事儿,我只是要同你说,今儿个我在沧海之地的沼泽地,遇见一个好教人心动的姑娘,她不小心掉进暗沼里,我好心要救她,她却怎么也不肯,任我费尽唇舌,她就是不依。唉唉唉,如今只剩下这把银溜儿短剑,你要瞧瞧——”

她话还没说尽,傅长霄便已车转回身。

银蓝光芒交进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瞪住她把玩在手的短剑,银鞘上的玄晶石一闪一烁,几要夺去他的呼息。

他一个飞身窜来,快得不可思议,出手便抢到那把银剑。

近近端详,再确定不过,真是妻子的贴身兵刃!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她没乖乖留在寨子里写信给他,怎孤身闯进沧海之地了?她脑袋瓜里究竟在想此一什么?

胸骨被过剧的心跳震得发痛,他利目一扬,直锁住面前仍笑盈盈的女子脸容。

“她人呢?”巨掌猛抓对方单腕,指劲惊人,厉声再问:“说啊!她人呢?”

傅隐秀也不呼痛,反倒笑容可掬,道:“我说,只要她乖乖陪我睡几晚,如同那夜在‘龙盘山’崖底,你对她做的那些事,我便救她出暗沼,她不肯。我又说,不然让我好好摸几把、亲上几口,她也不肯。后来我一再相让,要她献上红唇香我几下,我便救她出来,她还是不要。唉,她不要我相救,我只好见死不救,你说她现下还能怎么着?八成睡到那片沼泽底下了。”

“你——”傅长霄暴怒,五官扭曲,骂也骂不出来,掌中运劲,立时发狠打向她膻中地方。

傅隐秀反应迅捷,早拟要挣脱他的钳握。

他掌劲刚聚,她也蓄势待发。

他朝她击去,她立刻摆脱他的铁掌钳制,不待他掌风袭至,她身已倏退,撤得远远的。

“我会杀了你!”傅长霄恶鬼般的狂吼响彻整座“傅家堡”。

然,此时尚有比杀人更要紧的事。

撂下话,他拔身而起,直接跃下好几丈高的石墙,如满弓所射出的飞箭,直奔堡外的沧海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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