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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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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樊世站在酒馆前的人群中,看着昂士伍公爵把毫无动静的妻子抱入马车。几分钟之内,到处都在耳语,朱里巷的老鸨杀了公爵夫人。

毕樊世非常不快乐。

他并非为公爵夫人哀伤,而是为他自己。布克蕾肯定会被问吊,但是她肯定也会找一些垫背的人。她会说很多故事,其中不少故事的主角都是毕樊世。

他很后悔没在去年春天的巴黎就把她杀死,反而帮助她逃走。但是他当时脑筋不清楚,不只家里有些问题,还有某些压抑不了的欲望。

今天他在老皮生蚝屋听见那母狗做的事情之后,决意来杀掉那女人。他没花多少时间就猜出她会躲在哪里,一位替《警察公报》工作的画家告诉他有个疯妇被杀,而根据那描述,毕樊世立刻知道疯妇与凶手的身分。

不幸的是,昂士伍公爵夫人比他更早找到那老鸨。地狱之门打开时,他离那栋泥砖屋不到二十码。听见她对克蕾说她的人比较多时,他立刻退开。克蕾只需叫出他的名字,他就会被列为罪犯了。如果,他早知道公爵夫人的帮手只是三个男孩和两个没有牙齿的妓女,他就不会这么谨慎了。

然而,在浓雾和混乱中,谁有办法知道那么多。

现在,他计穷了,警方在昂士伍与手下之后几分钟抵达,整个事件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多分钟。不久,克蕾就会被关起来,对着愿意听的人嚷嚷她所知道的每个人的每件坏事,而这对他是很不利的。

他应该立刻离开,但是他不敢回家拿钱或衣服。每个人都知道毕樊世住在哪里,他的妻是位着名的画家。

她不会想念他的。等着取代他的人,排着好长的队伍,最前头的是一位金发的法国伯爵。这景象带来与绞绳不相上下的痛苦。

但是不管痛苦与否,这是毕樊世必须承受的。

他有足够的钱雇车,如果早些出发,他应可在任何人察觉他逃走之前赶到海边。

他小心地掩饰着身影,不让自己显出匆忙的样子,这时警官们带着用临时的囚车押着的克蕾出现。

“该死的母狗!”附近有个妓女喊道。

“可惜她没死!”另有人这样喊。“公爵夫人只打碎她的下巴。”

这个消息加上警官的证实,引起一阵失望的叹息。

这让毕樊世发现《阿格斯》的葛莉缇在这地区有不少朋友,连两个早已半死不活的妓女都愿意去帮她拯救昂士伍的受监护人。他转头四顾,看见几个心冷肠硬的妓女正一边诅咒布克蕾,一边为公爵夫人哭泣。

连一些混街头的流浪儿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他立刻知道情况可以加以利用。他擅长激发哀痛、在人的思想里下毒,以及如何把一般的单纯心灵转成怨恨与愤怒。所以,他一边走一边说出一些煽动的言语。

不过几分钟,水手、妓女、皮条客、乞儿和河边混混变成一群暴民。

他们的怒吼引发出椅囚车的声音,警方人员的喝止,以及宣称要执行暴乱法的警告。

不过几分钟,暴民推翻了要将布克蕾运往雪威区的囚车,推走想要保护囚犯的警官,开始攻击囚犯。

不久,现场只剩被打得面目全非、惨死当场的布克蕾,以及随即流血身亡的米克。等暴民散尽,毕樊世也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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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后,继坐在伯父、查理、罗宾床边握着他们冰冷的手之后,维尔再度坐在另一张病床边,握着另一只冰冷的手。

他妻子冰冷的手。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葛莉缇,”他的声音梗塞。“你的职责是镇守家中,指挥大局,不是亲自去打仗。你这样要我怎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一分钟?我发誓,我简直是几个月前就死了,而且是直接进入地狱——这就是我没有吊死我自己的原因,因为那根本多此一举。”

“我的天,听你胡说些什么,”莉缇赏他一个假笑。“她只是咬了我一下。”

那真是天下最轻描淡写的“咬”了。要不是一层又一层的内衣、结实的紧身褡,以及“士帝叔公的怀表”,昂士伍公爵夫人早就没命了。怀表使刀刃滑开,未曾造成直接刺入的伤害,即使伤害终究造成。

医生刚为公爵夫人缝好伤口并加以包扎,几分钟之前才由丹恩侯爵送他出去。

“等你一复原,”维尔说。“我要非常用力的打你一顿。”

“你不打女人的。”

“碰到你,我会开例。”他对着握住的手咆哮。“你的手冷得像冰。”

“因为你握太紧,循环不良。”

他连忙放松原本死紧的抓握。

“好多了。”她喃喃地说。

“对不起。”他要放开她的手。

“不、不,”她说。“你的手又大又暖。我喜欢你可恶的手,昂士伍。”

“等我把你按在腿上,让你尝到该受的处罚时,再告诉我你有多喜欢吧。”

她微笑。“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高兴看到你的出现。克蕾打起架来,跟我一样不择手段。而我一边担心两个女孩,实在很难专心。我好害怕等我解决克蕾,我会来不及帮助她们。愤怒与疯狂真正发挥的时候,会使人拥有超人的力量,我知道,我也不想跟那种状态下的她缠斗。可是我真的没有选择,我不能让她逃走。”

“我知道。”

“我确曾派了一个男孩去钟瓶旅店求救,”她接着说。“但是,我不能冒险,等救兵来到才展开行动。依照当时的情况——”

“如果你等救兵来才行动,丽姿和艾美早就死了,”他打断她的叙述。“她进储藏室,是要去杀她们的。”他把丽姿抓住老鼠丢向克蕾的机智行为告诉她。

“但是,她们的诡计也只争取到几分钟的时间,”他继续说。“幸好你在那几分钟之内赶到。你数了她们的命,葛莉缇,你和你的乞丐兵团。”他弯身亲吻她的手。

“你说得太夸张了,”她说。“要不是援军及时赶到,我们也不会赢。即使,我有办法制伏克蕾,我告诉你,那场仗非常不容易;我们还得对付米克。等我赶到,他可能已经对你的受监护人造成可怕的伤害了。”

“我知道。汤姆用石块打到他的头,但是那家伙几乎没有感觉。不过,他对苏珊毫无办法,”他把眉头一皱。“老天,我一点力量都没有出,只命令狗儿对付米克。然后,好像观赏冠军拳击赛那样,看着你和那个老鸨展开殊死战。”

“你又能做什么?”她让自己靠着枕头坐高一点,质问道。“在那种情况,任何有一丁点脑筋的人都知道不可以插手。你的行动完全正确。但是,你绝对不知道你的声音带来多么大的鼓励。我承认,那时我已经快没有力气了,既泄气又焦虑。你叫我快解决她、别再贪玩,好像让我灌了一口烈酒。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在你面前吃个败仗,对不对?那种羞辱,我怎么吞得下。”她与他手指交握。“你很清楚,那时你什么都不可能做。有的时候,人必须知道,他能给予的只有精神支持。我不是需要抱抱和保护的那种人,我的仗我自己能打;但是,我会需要你相信我。”

“相信你。”他摇着头。“你只需要这样,是吗?”

“你的信任,对我意义重大。想想你对女性的轻视,我必须认为你能尊重我的智慧和能力,是最为珍贵的礼物。”

“最为珍贵?”他放开手,站起来走到窗前。瞪视花园未久,他又走回床边。站在床尾,他的手握着。“那么,爱呢?是否有那么一天,你愿意下凡来接受我的爱?或者,爱只是我们这些能力不足的凡人之间的傻事?而超凡入圣的柏家人,完全不需要爱,一如奥林匹亚诸神并不需要马车便能前去特耳菲古都、也不需要帆船就能去特洛伊?”

她凝视他良久,叹口气。“昂士伍,让我跟你解释一件事,”她说。“如果你想对你的妻子宣示你的爱,一句简单的‘我爱你’,我就会接受了。不必摆出打架的架势,绕着场子跳来跳去,一下挑衅、一下威吓。原本多么温柔的时刻,都被你破坏了,害得我只想拿装煤炭的篓子丢到你头上。”

他的眼睛专注起来,下巴往下压。“我爱你。”他严肃地说。

她举起手按着胸口,闭上双眼。“啊,我已被征服——我想我快要昏倒了。”

他回到床边,抓起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我爱你,葛莉缇,”他更为温柔地说。“从你在醋坊街打得我坐在地上,我就爱上你了。可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直到我们结婚那天晚上。可是,我说不出口,因为你并没有爱上我。那实在很愚蠢。你今晚很可能被杀,而我会因为我甚至没有告诉你我多么爱你,而后悔到发狂。”

“你其实早已告诉我,”她说。“用你自己独有的几百种方式。我不需要那神奇的三个字,虽然听到了还是很让人高兴。”

“高兴?嗯,好一些了。我也为你高兴。”他放开她的手。“也许等你的身体好一些,你能聚集更多的热情。无论如何,只要你稍微恢复,我会开始追求你。也许,十年或二十年后,你会足够软化,并把我的爱还给我。”

她看着他退开,开始解开衣物。“我当然不会。”她说。

他停下动作,注视着她。

“我为什么要还给你?”她说。“我打算留着那些爱,珍藏在我的心中。”她指着自己的心。“把它们跟我对你的爱放在一起,因为那里写着:‘我爱你’,逗点,后面你那一长串的名字和爵衔。”

他感觉到微笑使他的嘴角上扬,还有心里那微微的刺痛,那被她偷走的心。

“你的眼睛一定瞎掉了,”她接着说。“竟然没有看到它写在那里那么久了。”

微笑扩大,变成大野狼的笑容。

“唉,让我脱好衣服,上床来看个清楚,我亲爱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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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伦敦的暴动都会激发大量的愤怒,和类似听到外国军队入侵时的慌乱。但是,几乎每家报纸都刊登了老鼠崖公路发生的暴动,然而根本没有人理会。因为,另一场更可怕的大灾难发生了。

《底比斯玫瑰》的女主角兰妲,果如崔博迪的猜测,在地窖里把汤匙磨成尖锐的武器。然而,星期四早上,让博迪惊惧万状的是,当他好不容易找到时间拾起昨天的《阿格斯》,竟然发现兰妲并没有用这汤匙挖一条地道。她竟用这自制的武器攻击狄洛,而且逃走了。

这一章的最后一段,故事中的坏蛋帅哥“注视着兰妲飞奔而去的走廊,直到死亡的阴影使得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即使到这个时候,他依旧痴望着那扇门,一边听着他伟岸的身躯流出的宝贵液体一滴、一滴地,打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在这声音里面,听到他的生命也一滴、一滴地逐渐逝去……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此的浪费、如此的——永远失去。”

伦敦陷入了疯狂。

这个虚构的事件,刊在几家报纸的头版,只有最道貌岸然的《泰晤士报》选择不予理会,只在报纸的小角落提到:“星期三傍晚,《阿格斯》杂志社外发坐暴乱。”

“暴乱”源自愤怒的读者聚集不去,有人恐吓要烧掉杂志社,有人建议把编辑抓出来撕成碎片。

麦安格于周四中午刚过抵达昂士伍公爵府报告,木白先生已经在斯特兰街的刑场被人吊死。麦安格兴奋得不得了。

他宣称昂士伍公爵夫人是个天才。

昂士伍早先抱着莉缇下来,把她安置在侧厅的沙发上,现在她的身边围了一群人。可想而知的,丽姿和艾美当然听到了麦安格的宣布,还有亚契、博迪、棠馨——以及在门口附近工作的所有仆人。这位主编没有注意到莉缇皱起的眉头,继续他狂热的赞颂,弄到再也没有人怀疑木白先生究竟是谁。

太过兴奋的麦安格,为时已晚地发现他泄漏了什么。他惊骇地掩住通红脸上的大嘴,手部上方张大的眼睛看向莉缇。

她挥挥手。“算了,反正我其他的秘密全世界也都知道了,再增加一个又有何妨。”她摇摇头。“在斯特兰街被吊死,我的天,大家对虚构的故事也未免太认真了吧。那只是——”她看看身边那些脸,他们的表情从难以置信、恍然大悟到礼貌的面无表情都有。“滥用感情的馊水,可是大家喜欢;而且,那是我的。”

“噢,可是那多教人失望啊,”艾美说。“狄洛是我的最爱。”

“也是我的。”她姊姊说。

“也是我的。”博迪说。

棠馨对莉缇有信心,她没说什么。

昂士伍站在房间角落的窗前观察着他的客人,他是面无表情的人之一,只有眼睛闪着魔鬼般的光芒。“我认为武器的选择很可爱,莉缇,”他说。“能比被汤匙刺死更可耻的死法,大概不多了。”

对这模棱两可的赞美,她很有风度地点个头接受下来。

“更重要的是,”她丈夫接着说。“你让读者激动起来。当作者的身分泄漏,接踵而至的要求将会压过目前这一个。所有对兰妲的故事毫无所知的人,都会被迫急着弥补缺憾。”

他把注意力转向麦安格。“我若是你,我会开始集结几个章节出一个合订版,一个低价版卖给大众,一个烫金的精装版卖给自视高人一等的有钱人,趁热潮结束前赚它一笔。”

莉缇连忙掩饰住她的惊讶。她从没想到昂士伍会重视她的“胡言乱语”,更别提开发它的经济价值。然而,他终究是唯恐天下不乱、酷爱起哄的人。

“那正是我的想法,”她说。“但我没想到精装本,多好的主意。我想我们仍然应该打铁趁热,虽然大家的最爱正走在前往地狱的路上,也不要让他们忘记前面的故事。”

她想了一下,对麦安格说:“你明天早上刊个启事,下个星期三,《阿格斯》将要出一个特刊,刊出《底比斯玫瑰》的最后四章,如果卫乔伊要抱怨他来不及画插画,找几个人帮他。”

麦安格早已拿到接下来的两章,最后两章锁在书房的抽屉,她让棠馨去拿。

编辑很快地拿着他宝贵的文章离开了,甚至比他来的时候更为兴奋,因为他很快就要大赚一笔了。接着,昂士伍把大家从侧厅赶出去。

他把莉缇身后的靠枕弄得舒服些,也把她的睡袍再拉好。然后,他拿一张脚凳坐在她的脚边,下巴靠在支于膝上的手,责备地看着她。

“你真邪恶。”他说。

“跟你正是绝配。”

“你这一招太阴险了。”他说。

她装出无辜的样子。“哪一招?”

“我不是那么确定,但是,我了解你,你使了诈,但是我看得出来。”

“你得是个贼,才看得出贼的心思。”

他微微而笑,那足以致命的微笑。窗外的阳光无力透过层层的灰云,然而,她的每个细胞都在他那微笑的阳光里,那暖意偷偷进入她的头脑,将它们都化为糖浆。

“没有用的,”她虽然说着,却也忍不棕以愚蠢的笑容。“我不会把结局告诉你,你这样只是让我热情难耐。”

他接着用大野狼的目光从她的头顶看到缩于睡袍内的脚趾。

“如果我能让你因为热情而无法喘息,你就会告诉我了,可是那违背医生的吩咐。”

“他只说我应该避免用力,不可以压到伤口,”她横他一眼。“至于怎样做到,那就要看你的想像力咯。”

他起身走开。

“看来你一点想像力也没有。”她说。

“再多看一下,”他头也没回地说。“我只是要去让人无法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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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维尔和妻子仅有很少的时间在他们亲热之后迅速穿好衣物,因为显然不懂得隐私为何物的丽姿和艾美,就在他开始要逼问兰妲的下场时,开始拚命地敲门。

“走开!”维尔命令道。

“你在做什么?莉缇没事吧?”

“汪!”苏珊助纣为虐。

他听出她们声音中的恐慌,想起罗宾生病时,她们被关在门外的惊慌失措。他走过去,把椅子从门把下移开。两张苍白而焦虑的脸出现在眼前。

“我只是在打我的妻子,”他说。“用一种友善的方式。”

两对海绿色的眼睛飞向半躺在沙发中的莉缇,后者朝她们微笑。

“你怎么可以这样——哇!”艾美哭了起来,丽姿赶快用手肘顶她的肋骨。

“他是吓你的,他其实正在做‘你知道的那件事’。”丽姿悄声说。

“噢。”

苏珊怀疑的嗅嗅他,再到沙发去闻闻它的女主人,咕噜了几声,在沙发前趴下来。

两个女孩勇敢了些,也向沙发前进,在苏珊的旁边坐下来。

“对不起,”丽姿说。“我刚才没想到。桃茜姑妈和强恩姑丈不会为了那个目的把侧厅的门锁起来。”

“任何的门都不会,”艾美说。“至少我从没注意过。”

“卧室应该会吧,”丽姿说。“他们总要做吧,不然那九又四分之三个孩子是哪里来的。”

“当你有九又四分之三个孩子的时候,“维尔走过来。“大概也只剩下卧室能有些许隐私,还得把门栓起来。”

“你要在哪里做都可以,”丽姿宽宏大量地说。“我们以后不会再打断你们了,我们刚才只是没有想到。”

“现在我们知道了,”艾美说。“我们不会再干扰——但是,会设法想像。”她格格笑起来。

“她太幼稚了,不要理她。”她姊姊说。

“我们喜欢苏珊。”艾美对莉缇说。两个女孩疼爱地搔着獒犬的耳后,狗儿立刻把它的大头搁到女孩的腿上,闭上眼睛,安逸地进入狗儿的天堂。

“它没在追捕坏人的时候,非常甜美可爱,”丽姿说。“隆澜庄有六只獒犬。”

“我想念它们,”艾美说。“可是我们不能带它们去布列斯雷庄,因为桃茜姑姑说它们流口水,而且舌头会伸到不该去的地方。她喜欢不那么会流口水的狗,她说那样比较卫生。”

“她相信罗宾的白喉病是狗传染给他的,”丽姿宣称。“那些男孩带着狗去抓兔子,谁也不知道狗儿去碰了些什么,当时还是小狗的来福浑身粪便和臭味。但是,村子里也有两个女人染上白喉,可是她们并没有跟狗在一起。”

“其他的男孩也没有罹患白喉,虽然他们跟罗宾在一起,”她姊姊说。“这实在没有道理。”

“没有人确实知道那种病是怎样传染的,”莉缇说。“没人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一整村的人都受害,有时候又只有几个人。即使得病了,也没人知道哪些轻微、哪些会致命。这真是非常的不公平。”她温柔地加上一句。

“至少他很快的去了,”丽姿说。“两天内一切结束。他几乎都是昏迷的。护士说,他应该没有感觉,即使有,也非常的少。他非常虚弱,甚至感觉不到害怕。”

维尔早就转身走到窗前,暮色掩了上来,若非如此,他迷蒙的视线也看不到什么。

“我知道他最后一定不害怕,”大的女孩在他身后说。“因为维尔堂叔陪着他。”

“其他人都很害怕,”艾美说。“医生说桃茜姑姑绝对不能靠近,因为她可能会生病,就算她不生病,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得病而死。强恩叔叔也不能靠近,因为他会传给桃茜姑姑。他们也不让我们去见罗宾。”

“他们只是要保护你们,一如保护他们其他的孩子。”莉缇说。

“我知道,可是那好困难。”丽姿说。

“幸好维尔堂叔赶来了,”她妹妹插进话来。“而且,他什么都不怕。谁也不敢叫他不要靠近,当然所有人都叫他不要靠近。他冲了进去,一直陪着罗宾;就像他陪着爸爸那样。他握着爸爸的手,一分钟也没有放开过,他对罗宾也一样。”

“维尔堂叔不会对你说这些,就像我们每次想要跟他道谢,他都假装没有听到。”

“我听到了。”维尔说,他的声音从灼烧的喉间硬扯出来。他从窗前转身,发现三双充满眼泪的眼睛望着他。

大侠般的表情随着她往下说时越来越紧张。“纯真的小姐不可以看别人的信件,也不可以看不应该看的东西。你们的调皮和大胆,已经到了会出事的界线。乖女孩不应该懂得如何逃出保护森严的家,还在半夜里真的逃出来;不只逃出来,还逃了一个多星期都没被发现。我佩服你们的创意,我也理解你们盲目地崇拜这位可恶的堂叔——”年轻的脸上开始出现希望。“但我同时明白,你们这两年完全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监督。我希望你们明白,这样的状况已经结束了。”

莉缇的严肃,甚至使得苏珊都坐起来注意听讲。“汪!”它同意地叫了一声。

希望从两张天使般的脸上逝去,她们双胞胎似的同时转向维尔。

“我们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麻烦。”丽姿说。

“我们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艾美说。

“我知道,可是我们是一体的,和你们有关的事,她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维尔说。“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莉缇和我。”

一番毫不优美的训话,立刻产生预期的振奋精神的功效。眼泪被拭去,两个女孩把注意转到莉缇身上。她们尽职的道谢,并保证将来会听话。

“谁相信你们这些鬼话,”她轻快地说。“听话小姐的表情只骗得过麦尔斯爵爷夫妇,你们想要跟我要花招,可没那么容易。”

丽姿说:“那没关系,我们要跟你在一起,不管莉缇怎样严格,起码她不会胆小怕事。”

“也许她会教我们怎样打架。”艾美高兴起来。

“她绝对不会。”维尔说。

“以及要怎样抽雪茄才不会反胃。”丽姿又说。

“绝对不可以!”维尔大声说。“女性抽菸是最让人讨厌的。”

“那你为什么把为你特制的烟给她?”丽姿状似纯真的问。

“因为她——她不一样,她不是正常的人,”他瞪着两个女孩。“我倒想知道你们从哪里听到这种事?”

“《耳语报》上写的。”艾美说。

“专门刊些没价值之流言辈语的小报,”莉缇对表情茫然的维尔解释。“你是他们一年到头最爱写的人,不过,他们的记者都很杰出,消息通常都很正确。我经常采用他们提供的线索,然后加以美化。”她若有所思的视线看着两个女孩。“我不认为年轻女孩应该完全不知道世界的现实面。我阅读的东西,她们都可以读,但是要在家人都在一起的时候阅读,而且要有所讨论。至于,怎样打架——”

“不可以,葛莉缇!”

“即便是年轻淑女也应该学习保护自己的技巧。如有适当的伴从、如在大部分美好的世界,她们不会需要这些。然而,世界是无可预测的。”

两个女孩立刻跳起来拥抱和亲吻公爵夫人。

他看见她的眼中出现如许温暖的光芒。

她很清楚她们不会容易应付,但是她甘之如饴。

死亡使她无法拥有母亲和妹妹的爱,但是,她仍打开她的心。她让需要她的女性,无论多少,成为她的家人。她让丽姿和艾美成为她的家人,毫不吝啬地爱着她们,一如爱他。在这方面,他比较不聪明。失去所爱,使他把依然爱他、而他也可能会爱的人赶开。

那是愤怒,几天前那场跟罗宾有关的噩梦让他明白这一点。他气男孩以死亡背叛了他对他的爱,对查理也是一样。维尔因此把罗宾关在门外,包括跟罗宾有关的所有人和事。

但是,这疯狂的哀伤与愤怒,并不是唯一的原因。

维尔知道其中还有害怕。他不像妻子那么勇敢,他不敢再冒险:他不敢再爱。

这害怕必须在他未觉察前被去除,而那也正是她一再、且一直在做的事:偷偷的、拐弯抹角地、不遵守运动规则的做——出于对他的爱,因为爱就是这样运作的。

而,他是如此该死地喜欢这个结果。

他做出一个深受伤害的表情,哀怨地说:“噢,你就是这样,葛莉缇,把所有人的喜欢都带到你身上。只有你们女生能这样吗,我都没有吗?”

“过来过来,”她说。“大家都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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