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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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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西娅手里的书跌落在地上,她吓了一跳,“是谁?”

斯柯赫斯特爵士从壁炉旁的椅子上转过身来。他在椅子上喝酒、瞪着空空的壁炉已经有段时间了。他把剩下半杯的白兰地放在隔手的桌子上,向她走过来。

塔西娅感觉心脏狂跳起来,她指责地问道,“你干吗不出声?”

“刚才不是出了嘛。”看来斯柯赫斯特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一天了,他的白衬衣上有斑斑点点的墨迹,最上面的扣子松开,露出黝黑的胸膛。几缕黑发疲倦地散在前额,柔化了原本刚硬的脸部线条。

他深潭般的双眼亲昵地浏览过她的全身,让她后背兴奋地窜起一阵战栗。再次想到白天……当俩人争执时……他在狂怒的时候紧紧地抓着她的情形。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希望他没有看到自己绯红的脸颊。

“怎么了?你的镇静上哪儿去了?”他突然开口说。

“换做任何人都会被你吓一大跳的。”塔西娅艰难地回答,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还欠他一个道歉,“爵爷,南儿来找过我—”

“我不想谈这事了。”他一口打断她。

“可我误解了您——”

“不,你没有误解我。”

“我逾礼了,抱歉。”

斯柯赫斯特不置可否,只是挑眉看着她。她感觉紧张起来,站在此地……昏暗的房间里,单独面对着一个男人。

塔西娅鼓起勇气说,“谢谢您帮助南儿,爵爷。她和孩子都会感谢您的。”

“是啊,你认为有个丈夫总比没有的好,他一点也不想娶她。”

“可是您告诉他,男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至少孩子不会成私生子。”

塔西娅偷偷地打量他,吞吞吐吐地问,“先生,那么,您还会解雇我吗?”

“我有考虑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还是决定不解雇你。”

“那么,我可以继续留下了?”

“暂时可以。”

“谢谢您,”塔西娅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她的膝盖都发软了。她弯下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书本。

令她担心的是,斯柯赫斯特弯下身来帮她。他把书一本本拣起,搁在臂弯里。他们俩同时拣了同一本书,塔西娅一碰触到他温暖的手指,反射性地马上缩回手。她觉得羞愧极了,这可一点也不像她呀。她从来没有这么不好意思过。而她窘迫的表情落在了斯柯赫斯特的眼里,他扬起了一抹无声的微笑。

“你想看哪本书?”他的目光透露着趣味。

塔西娅看也不看地拿起最近的一本,放在胸前说,“这本挺好。”

“很好,晚安,布琳斯小姐。”

“先生,”她犹豫着说,“若您有空,有件事我想告诉您。”

“是哪个女仆又怀孕了?”他讽刺地问。

“不是的,爵爷,是爱玛的事。她知道了南儿的事,所以她问了我一些问题。先生……我想……我问爱玛以前是否有人告诉过她相关的知识……您知道,她已经长大了……您知道的。”

斯柯赫斯特看来没明白她的意思,他困惑地摇摇头,但警觉地看着她。

塔西娅清了清嗓子。“我说的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她再次尴尬地停顿,真希望自己消失在地板下面。她从未和一个男子谈论过这样的话题。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不自然。塔西娅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也是即尴尬又惊讶。“我曾经想过这问题,”他低声说,“可她毕竟还小。”

“12岁了,”塔西娅举起手指比着,“先生,我没有……我妈妈没有跟我说过……后来我吓坏了。我不希望爱玛和我一样无助。”

斯柯赫斯特走到桌前,端起白兰地,低声同意地说,“我也不希望如此。”

“这么说,您同意我和她谈这事了,是吗?”

卢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还没有接受爱玛已经长大成人的事实。相依为命的女儿慢慢地如出水芙蓉般长大,有了女人的身段、姿态、情感和渴望……他感觉很不好。以前他从不允许自己想那么多,可的确得有人指导她如何成人的事,谁能胜任呢?他的姐姐住得太远,而他的母亲只会说一些乏味的故事。

“你打算怎么告诉她?”他突然问她。

女教师惊讶地眨眨眼睛,瞬间聪明如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只会告诉她女孩需要知道的事,就这么多。如果您不希望由我出面,爵爷,那么您最好尽快找到合适人选。”

卢克认真地看着她,他能感觉到,她对他女儿的关心是出自内心。难怪爱玛喜欢她,既然如此,何不由她出面呢?

“你可以和她谈论这事,”他最后终于决定,“只是简单叙述即可,犯不着套用圣经上的东西。我不想让她以为这是圣经中描述的罪恶之源。”

她的唇闭紧了,迅速地回答,“好的,先生。”

塔西娅的脸不自然地晕红了,可他却非常欣赏。当她提出要去休息时,他说,“再等会,”他想要她留下,今天太累了,此刻正是放松的时间。“布琳斯小姐,喝点什么吗?酒怎么样?”

“不,谢谢。”

“那么陪我聊聊天吧。”

她摇头拒绝,“先生,恐怕我要谢绝您的邀请。”

“这不是邀请,”卢克一把拉过椅子,“坐下。”

她没动,低声抗拒地说,“已经很晚了,”可她还是慢慢地走到椅子前,把手里的书放到边手桌上,坐下。

他从容地倒了杯酒,开口问道,“跟我说说俄国的风土人情如何?”

她浑身警觉地绷紧了,“我不——”

“你不是说过你是俄国人么?”卢克握着酒杯坐下,伸长双腿。“跟我说点什么吧,我不会强迫你说出过往的秘密。”

她怀疑地看着他,揣测他是否在向她下套。然后她开口了,“俄国幅员辽阔。土地广袤,那里的阳光比英国更柔和—所有的东西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圣彼得堡的这个季节里没有日落。我们称之为白夜,但天空不是白色,而是玫瑰色或紫色,从午夜持续到清晨。建筑物在天空的映衬下,景色非常美。教堂的顶是圆的,就像这个。”她优雅地划了一个半圆型。“教堂里没有雕像,只有圣像画——基督,圣母。画像上的脸都是长长尖尖的。而英国的圣像看上去都很傲慢。”

卢克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他回想起自家镇上教堂里的雕像,的确是有几分洋洋自得的表情。

“俄国的教堂里也没有座位,”她继续说,“对主来说,站着比坐着更尊敬他。即使礼拜会持续好几个小时也没人坐着。俄国人认为做人应该谦逊,所以他们都很务实上进。如果冬天迟迟不过去,他们会拉铃把大家聚集起来,一起活动谈笑以温暖彼此。我们相信上帝时刻与我们同在,任何事都出自他的安排。”

卢克深深着迷于她神情的转换。这是头一次她在他面前放松。声调柔软,双眼露出猫般的神色。她仍在娓娓诉说,他已经心不在焉。他在想着把她瀑布般的黑发放下来缠在他腰间,拥她在怀甜蜜地亲吻。她的身子如此轻盈,坐在他腿上也不会有多少分量。和纤细的身材相比,他更钦佩她钢铁般的意志和无畏的勇气。即使是玛丽也不敢触怒他的脾气。

“如果有非常非常糟糕的事发生,”她说,“俄国人就会说那句谚语:一切都会过去。我爸爸以前常常说——”她突然停住。

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的父亲在她心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跟我说说你父亲。”卢克低声要求。

她的眼里涌上了晶莹的泪花,“他逝世好几年了。他是个正直的好人,别人一有纠纷都让他去调停。他总有一窥全局的本事,自他走后一切都不对了,”她的唇角露出苦涩的笑,“离家万里的滋味真不好受,对他的回忆只有停留在家乡。”

卢克看着她,心情复杂。他预感到自己平静内心的表象即将被某种不知名的爆炸情愫给冲破,这非常危险。自玛丽死后,他活得如行尸走肉,除了满足基本的需求外,他别无所动。直到现在。他应该远离这位家庭教师,先前关于女仆的争论给了他很好的借口可以解雇她,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沙哑地问她,“你还会回去吗?”

“我……”她悲伤地看了他一眼,他心头一紧。“我不能回去,”她低声。

下一刻,她就走开了,可以说几乎是冲出了书房,连书也没拿。

卢克没有跟上去,他害怕。他头脑一片空白,仰躺在椅子上,无神地瞪着天花板。她太年轻,太陌生,太……太多和玛丽截然不同的地方。

卢克站了起来,肌肉放松。他怎能背叛玛丽?他清晰地记得他们共同拥有的过去,虽然她死后他也找过女人,但只是出于肉体需求,纯然的肉欲而已。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再渴望玛丽以外的其他人,但,他的自制力开始发出严重警告。新来的女教师让他分心,而且他似乎无法阻止自己的变化。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名。

他举起白兰地,半嘲地笑道,“敬你,”他对着她刚才座过的椅子,喃喃地说,“无论你是谁。”

塔西娅一口气跑上楼梯停都不停,冲进房间,砰地关上门。她不该这么无礼地冲出书房,可如果继续待下去,她会哭的。刚才的话题已经勾起了她深深的思乡之情,她想念妈妈,想念距离万里的亲人,她想听到熟悉的乡音,想有人叫她的真名——

“塔西娅。”

她的心跳突然停止。她环顾着空空的四周,感到害怕,刚才是谁在叫她的名字?她的目光移到换衣镜上,突然感到恐惧无比,她害怕地想跑开,但是双腿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盯着镜子。

“塔西娅,”又是那声音,她恐惧地用手遮住嘴,生怕自己大声尖叫出来。

是米哈伊安基洛夫斯基王子,在镜子里对着她,他的双眼被挖掉,剩下两个黑洞镶在血流如注的脸上。他青色的嘴唇咧开,阴森森地吐出,“杀人犯。”

塔西娅努力看着他,她意识到这不是真实的……这是一个幻象。她闭上眼睛,努力想把这景象驱逐出脑海,可当她再度睁开眼睛,那幻象还在那儿。她垂下手,轻轻地说,“米沙,”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从没想过要杀你——”

“看看你的手。”

她害怕地低头看自己手,手掌一片鲜血。她发出哽咽地哭叫,握紧拳头,闭上双眼,缀泣地说,“走开,我不想听,走开。”她跌座在地上,反复地说着这几句,慢慢地那恐怖的声音消失了。她睁开双眼,再次看着自己的手,血不见了,双手干净而苍白。镜子的幻象也消失了。她疲惫地倒在床上,知道自己今晚会难以入眠。

五月的第一天,明媚晴朗。冬天的最后一丝气息恋恋不舍地消失,取而代之以春天的葱翠。爱玛躺在楼上起居室的地毯上,头发蓬蓬地散做一团。她被家庭教师刚才跟她说明的月事给吓着了。

“真糟糕啊,”爱玛喃喃地自言自语,“为什么女人会有这样的麻烦?出血,恶心,还得每月算日子……为什么男人不会这样?”

塔西娅忍俊不禁,“我想他们也有自己的麻烦吧。这并不糟糕,是上帝塑造我们的,这是与生俱来的恩赐。”

“天哪,”爱玛皱了皱鼻子,“我可不想得到这样痛苦的恩赐。”

“总有一天,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爱玛陷入沉思,“那就是说,我有月事就代表可以有孩子了,是吗?”

“是的,只要和一个男人睡在同张床上。”

“只是睡在一起就可以了吗?”

“事实比这个还复杂,以后我再告诉你。”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布琳斯小姐,我已经准备好接受可怕的事实了。”

“男人和女人在床上做的是并不可怕,据我所知,那甚至可以说是愉悦的体验。”

“应该是这样没错。”爱玛推断出结论,“难怪那些女人都争相邀请爸爸上她们的床。”一想到这个她又沮丧起来,“哦,布琳斯小姐,你觉得他该不会让她们怀他的孩子吧?”

塔西娅的脸都红了,“我看应该不会。有可以阻止怀孕的方法,如果男女有一方仔细点的话。”

“怎么仔细法?”

塔西娅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回答时,女仆进来了,是茉莉,一个丰满的黑发女孩。“爱玛小姐,”她说,“主人要我转告您,潘顿爵爷和夫人已经到了,他要您马上下楼去。”

“要命!”爱玛边忿忿地说,边冲到窗边往下看。“他们来了,刚好下马车,”她转向塔西娅,继续忿忿地说,“每年他们都要来我家参加村里举办的五朔节舞会,潘顿夫人说她最喜欢这种‘乡下人的’节目。真是虚伪透顶。”

塔西娅跟到窗边,一起向下看那位裹在上好布料中的肥胖女士。潘顿夫人傲慢地皱着眉头,塔西娅承认,“她看上去的确挺傲慢。”

“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参加的,布琳斯小姐,如果你不去我会无聊死了。”

“恐怕这不大合适。”热闹的乡村节日不适合一个尽力掩藏身份的女家庭教师参加。想到那副场面让她有点紧张。“我待在家里。”她肯定地说。

爱玛和茉莉同时抗议出声。

“可是爸爸会给所有的仆人放假到村子里去呢。”

“不参加五月节日太可惜了,”茉莉解释说,“您得和我们一起欢迎夏季的到来。这个节目已经持续了一千多年了。”

塔西娅微笑着说,“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我是否参加,夏季都会到来的。”

女仆反对地摇了摇头,“今晚您必须得去。这是我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今晚你们会干什么?”

茉莉似乎惊讶她的漠不关心。“当然是五月节日啦。有两个男的会身着骑马装围绕村子走。然后大家都会跟在马的后面。能加入这样的队伍是非常幸运的事。”

“可为什么跟着马走?”塔西娅觉得这活动很有趣,“为什么不跟着狗,或山羊走?”

爱玛大笑起来,“回头我告诉爸爸,.布琳斯小姐想要节日上的马换成山羊!”她边笑边下楼去和爸爸一起迎接客人。

“爱玛,别告诉他。”塔西娅回头看着茉莉说,“我不打算参加庆典,因为这会违反清教徒的规定。”

“布琳斯小姐,您不相信仙女是吗?”茉莉诚实地说,“您应该相信的。她们会让您有好运的。”

斯柯赫斯特父女俩整个下午都在和潘顿夫妇谈论五月节的事。仆人们对布伦特准备的冷掉的晚餐丝毫不在意,他们都在忙着打扮自己。塔西娅深信这节日不过是给村子里的人有个饮酒作乐的借口而已。她可不想参加。她一个人关在房里,坐在窗前,聆听欣赏着乡间的美景。夜晚很快降临了,空气中升起朦雾。她仔细望向外面,想象着森林中的仙女挥动翅膀,发出柔和的光芒。

“布琳斯小姐!”房门被焦急地推开,门外的人不等回答就直接进来。塔西娅困惑地看着茉莉,汉娜和贝思。她们都穿着同款的衣服,镶缀着蕾丝的白衣服。“布琳斯小姐,”茉莉高兴地说,“我们是来带您一起去村子的。”

塔西娅无奈地摇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谢谢,可我没什么象样的衣服。我还是待在这里吧,祝你们玩的愉快。”

“您的衣服我们带来啦。”她变戏法似地把衣服拿出来,放在床上。

汉娜—一个娇小的厨房女佣自告奋勇地说,“这些衣服有些是爱玛小姐的,有些是我们的。看看您现在的样子—太老土了,快试试这件红衬衣吧。”

“我不想去。”塔西娅推辞着。

女孩们不由分说,上前去七手八脚开始帮胳换衣服,“布琳斯小姐,您必须去。”

“外面那么黑,没人会认出你的。”、

“大家都去的,您可不能留在这儿。”

更令塔西娅惊讶的是,南格斯太太也来了,手里还捧着束花。女管家状似严肃地问,“听说布琳斯小姐不太想去村子,是这样吗?”

塔西娅不得不改变初衷,“南格斯太太,看来我应该和大家一起去,可是我实在有点不自在。”

“别担心,”南格斯太太露出了罕见的微笑,“如果您不去,我可会很不高兴的。要是您像我一样一把老骨头,那就可以待在屋子里。可现在您该去参加舞会。”

“可……可是。”塔西娅吞吞吐吐地说,“我怕违反教规。”

“别为这个影响你。”茉莉笑着说,“就想着让自己开心点吧。您从前没做过让自己开心的事吗?”

塔西娅希望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可她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要去看看。“好吧,”她不情愿地说,“我会去的,但我不会喜欢的。”

女孩们坚持她穿那件红色衬衣,并对她的纤腰羡慕不已。叽叽喳喳一阵后,终于对穿戴完毕的塔西娅发出评论。

“太漂亮了。”汉娜惊叹,“真希望我的衣服穿上也那么好看。”她跑到镜子前摆弄自己的金色卷发,希望能让自己看上去更高挑一些。

她们在塔西娅的头发上绑上了缎带,一翻摆弄后,女孩们终于满意了。

“您看上去漂亮极了。”南格斯太太说,“村子里的酗子都会来向您索取吻的。”

“什么?”被女孩们拉着走的塔西娅惊讶地问道。

“这是节日的传统,”茉莉解释说,“年轻男子会偷索一个吻以期得到好运。不会有事的。”

“如果我不想让他们亲怎么办?”

“您可以跑开,不过……没这必要啦。如果他长得难看,敷衍一下就行了,可如果是个帅哥,您就不会想跑开啦!”

外面星明云淡。村子里篝火通明,空中回响着鼓声。

正如塔西娅先前想到的那样,美酒是庆典上不可或缺的重要东西。所有的人都欢快畅饮,手拉手地围圈跳舞,歌颂森林、土地、日月。塔西娅想起了俄国农人最爱的伏啦节,在那天,所有的不快和烦恼都会通通抛弃,大家无拘无束地载歌载舞。

“来呀!”茉莉和贝思一人拉住她一只手,将她带进跳舞的合圈里,他们正在唱一首古老的森林颂歌。“布琳斯小姐,您不用一起唱。只要和我们一起跳就行了。”

听起来挺容易的。塔西娅努力和其他人保持步伐,并轻轻地跟着他们哼唱,慢慢地学会了,跟他们一起唱。舞跳完后众人各自散开休憩。茉莉递给她一杯酒。塔西娅硬着头皮喝了一口。音乐再次响起,一个英俊的男孩一把拉起塔西娅的手,拖入众人的队伍里继续跳舞。

也许是酒精,也许是舞蹈,让塔西娅慢慢地放松并享受起来。女人们把头上的花环取下,将鲜花撒向天空。瞬间空中弥漫着甜甜的酒味和花香,浪漫极了。

她又跳了一会,退出来打算歇口气。衣服有点皱,她得整理一下。虽然晚上有点凉,可是跳舞让人浑身发热。有人递给她一瓶酒,“谢谢,”她说,用力打开瓶盖。当她抬起头时,突然一个金发酗子亲了一下她的脸,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就跑开了。

“祝好运,”他说,转身继续跳舞。

塔西娅因惊讶而脸通红,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马来了!”有人大叫道,大家发出兴奋的欢呼。

“是马,马!”

塔西娅看到马时不可抑制地笑起来。两匹马还戴上了量身定做的面罩。马头上套着花环。马儿们步向村中心,大家紧跟其后,欢呼着鼓掌。

她看到了斯柯赫斯特爵爷,心里一震。他来干吗?她浑身绷紧,本能地想在他看见她之前开溜,可是太晚了……一瞬间他也看到了她,他的笑容消失了,他的喉头发紧,喉结吞咽了好几下。嘴巴和她一样,惊讶地张成一个圈。

他衣冠不整,背心敞开,衬衣领子松开。火把金色的光芒照射在他身上,看起来就像波嘉朵夫—俄国传说中的英雄一样俊美。他的蓝眸捕捉到她的,炽热而直接。

人群开始涌动,塔西娅双腿像灌铅般沉重。她站着不动,直到后面有人抗议,“嘿,小姑娘,累的话就到一边去休息吧!”

“对不起,”她匆忙地移到路边,人潮迅速填补了她的空白。

她本想快速逃离,但斯柯赫斯特爵爷比她想的更早出现。他揽住她的腰,低声说,“跟我来。”

后排的房子远离了喧闹的人群和欢呼。塔西娅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斯柯赫斯特大步地前走,她不得不小步跑才能跟上。他正在为了什么事而生气。她不该来舞会,她应该本分地待在屋里。现在斯柯赫斯特只言片语就可以将她撕得粉碎,也许会就地解雇她。

他拉着她远离房子,走进村边的小树林。俩人走到一棵大树下,他松开了她的腰。

塔西娅看着他阴暗不明的脸,卑谦地先开口,“我不该来跳舞。”

“干吗不?今晚所有的人都可以做任何喜欢的事。”

她的懊恼转为惊讶,“你不是在生气?”

他走近了点,避开她的问题,“你看上去像个吉普赛人,头发很有味道。”

这番意料不到的评论让塔西娅感到困惑。今晚的斯柯赫斯特和平时不太一样,他习惯性的冷漠自制不见了。他的嗓音、举动中掺加着危险的讯号……她感觉到自己像猎物般被盯上了。她警觉地后退,差点被树根的盘节绊到。他及时伸出手稳住她的肩,等她平衡后,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他举起另一只手,把钩子抵在她耳后的树干上。她被困住了。她敏锐地感觉到他结实的身躯散发出的气息,因不安而后退,直到后背抵上树干。

他喝多了,她狂乱地想着,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先生……你喝的太多了。”

“你也一样。”

他缓缓地靠近,她闻到他呼吸中带着甜甜的酒味。塔西娅无力地后仰。树叶遮住了淡淡星光,此刻俩人处在全然的黑暗中。

他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她发出轻喘,无助地想躲避,“不,”她无力地低声请求。

“不?”他重复,声音低醇。“那你为什么跟我来这里?”

“我……我以为”塔西娅艰难地呼吸着,“我以为你生气了,我以为你要私底下朝我发脾气。”

“你宁愿那样也不想要个吻?”

“是的。”

他因为她急切地回答而轻笑,手指滑动到她的颈后,触摸到她紧张的肌肉。他手指传来的热力令她轻颤。

“你怕我。”他低声说。

她尴尬地点点头。

“是怕这个?”他晃了下钩子。

“不是。”其实她也不知道害怕他什么。她对他有奇怪的感觉,所有的感官在面对他时都异常敏感。他暖暖的呼吸触动她的头发,让她全身震颤。她手握成拳,放上他的胸膛,徒劳地想抵挡他的靠近。

“来个幸运之吻如何?”他提议,“我觉得你需要好运,布琳斯小姐。”

她紧张地干笑出声,“我不相信运气。我……只会祈祷。”

“干吗不两个都信呢?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他渐渐靠近。

“我得走了,”她不自在地找了借口,想把他推开。斯柯赫斯特比她动得更快,一把抓住她僵硬的身躯。他的手指缠上她的卷发,一圈,两圈,直到温柔地把她拉近。他的脸正对她前方,手指固定在她颈后。塔西娅无力闭上眼,感觉到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亲吻。

他更紧地拥住她。轻轻地以吻刷过她的唇,一遍又一遍。她曾领教过他的暴躁、不耐……任何方面,但没感受这温柔、炽热的双唇。他的唇自她的面颊滑到她的耳朵,然后到喉部,让她的脉搏狂跳起来。塔西娅突然有种冲动,想紧紧地靠在他怀里,享受黑暗中的欢愉。但她过去从未在他人面前失去自控。这项认知让她的理智恢复了。“别……”,她的声音听上去像被压住一样闷,“请住手!”

他正色地看着她,“你是如此甜蜜,”他低声道,手从她发间垂落,带下了束在她发辨上的花束圈。他的手指游移到她的下巴。

“爵爷,”她不温地开口,深吸一口气,“先生,我希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最好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如你所愿,”他的大拇指温柔地刷过她的下巴。

她尴尬地点点头,贝齿紧张地咬住下唇。“是酒的缘故,还有舞蹈。”

“当然,乡间的舞蹈总是让人兴奋。”

塔西娅脸红地意识到他正在讽刺她。可没关系。至少这是个很好的借口。“晚安,”她说,快速地离开。“我得马上回屋里去。”

“我陪你回去。”

“我想一个人走,”她突兀地拒绝。

短暂的沉默后,他轻笑起来,“好吧。如果你出了事可别怪我。可是我想今晚同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她步履轻悄地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卢克靠在她先前靠过的树上,烦乱不安地踢着脚下的泥土。他尽力压抑自己的渴望,尽可能地温柔待她。很久就沉寂的欲望鲜活地复苏起来。他想带她上那张大床,狠狠地爱她一个星期,甚至永远。一股罪恶感流入他的思想。他突然很气她,因为她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了危险的起伏,她让他对玛丽的记忆开始远离。

她很快就会离开。不会太久,月底就到期了。查尔斯会给她找个新地方安置,他所做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模糊她的样子。他挫败地猛击树干,钩子在树干上划出深深的刻痕。他大步走开,离开人群、离开灯光、离开庆典。

塔西娅站在窗前,不带欣赏地瞪着窗外的景色。她依然还记得他暖暖的呼吸,温柔但隐忍不发的力量。她孤独地太久,所以在他臂弯里才会如此惊慌和紧张的甜蜜。在他怀中是如此舒适,如此心安,她深深为之触动。

她慢慢地用手指轻触嘴唇。斯柯赫斯特必定会为她的生涩感到有趣。在此以前她从未被吻过,最亲昵的行为也仅止于和米哈伊安基洛夫斯基在定婚后的敷衍拥抱。

米沙——他的家人和朋友们这么称呼他——是英客放纵的混合体。他喜欢奢华的装扮,喷大堆的古龙水,头发很长,私底下很懒。大部分时间他漂亮的金色双眸都因吸食鸦片而变得萎靡空洞。

她的脑中突然闪过声音,塔西娅不舒服地摇摇头。

“米沙,我爱你,比她爱你更甚一千倍。她无法给你所要的东西。”

“你这善妒的老笨蛋,”米哈伊回答,“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声音消失了,塔西娅困惑地皱起眉头。刚才那声音,是过去的记忆?还是她的幻像?她挫败地坐下,脸埋在手掌中,为不知名的东西感到痛苦。

随着伦敦的社交季暂告一段落,富人们纷纷迁往乡村度假。斯柯赫斯特爵爷在自家开办了夏季的第一个晚会。所有的重要人物和社交人物都将在周末到来。塔西娅很难欢迎这样的活动,这是对她隐蔽存在的潜在威胁。另一方面,艾许伯恩一家也会来参加,这可是不太多的好消息之一。塔西娅很高兴能又见到自己的表姐—联系自己脆弱过去的唯一纽带。她希望有时间能和她独处。

令人惊讶的是,伊莉丝.哈柯特夫人会以女主人的身份出现。“这是她的主意,”南格斯太太告诉仆人的原话,“哈柯特夫人想得到主人,大家都等着看好戏呢。她成为这宅子的女人的期望就和布丁一样平淡无望。”

哈柯特夫人提前两天就到,以确保万无一失。自她来后,宅子里就开始喧骚起来。鲜花得按样子摆放,乐队要在空闲房间里练习。哈柯特夫人事无巨靡地打理一切,从家具的重新摆设到布伦特太太拟订的菜单。塔西娅敬佩她的社交手腕。尽管她的出现搞得原来的计划一无是处,可是仆人们都不太敢抱怨。

爱玛对她表现出明显的不悦,甚至和父亲顶撞起来。他们的声音很响。

“爸爸,她把一切都弄得不对劲了!”

“我让她弄的,爱玛,你抱怨够多了。”

“但是我还没说完——”

“我说—够了。”他一看到塔西娅,就把正在发脾气的女儿推给她,“劝劝她,”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对她说话,尽管他几乎在咒骂。

等他走后,爱玛开始大声地说那女人的不是,“她不是我们家的人,我才不会当她是自己人!我讨厌她意气指使,讨厌她死缠着爸爸,讨厌她说话时那副娇滴滴的样子,我简直快吐了。”

“过完周末就没事了。你能表现得和真正的淑女一样好,爱玛,得对她温文有礼。”

“周末完了也有事,”爱玛忿忿地说,“她要嫁给他!”突然她的愤怒消失了,绝望地看着塔西娅。“哦,布琳斯小姐,如果她真的嫁给他那怎么办?那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她了。”

塔西娅安慰地抱住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红发,“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她继续,“可是你妈妈死后,你的爸爸孤寂太久了。你知道,圣经上这么说,‘任何男子都要娶妻。’你真的希望他这辈子都孤独终老?”

“当然不希望,”爱玛闷闷地说,“可我想要他娶个我喜欢的人。”

塔西娅笑了,“亲爱的,我可不认为你会认可他喜欢的人。”

“不,我会的。”爱玛突然站起来,“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她又年轻又漂亮又聪明,和他是绝配。”

“是谁?”

“是你!”

塔西娅震惊地呆住了,“爱玛”,她呆了好一会才开口,“你最好马上忘掉刚才的点子。”

“为什么?”

“因为,以你父亲的地位,不可能娶一个家庭教师。”

“爸爸才不管这套呢.布琳斯小姐,你觉得他长得英俊吗?”

“我从来没仔细看过他的相貌。现在我们该上课了。”

“你的脸红了,”爱玛开心地发现了这点,不顾塔西娅警告的眼神,继续手舞足蹈,“你有注意到他的相貌!”

“漂亮——或优美——都是肤浅的东西。”

“爸爸的内在也很美,”爱玛开始为自己的父亲辩解,“有时候我叫他怪人,但并不是真的那个意思。布琳斯小姐,你要对他好点,多对他笑笑。我觉得,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让爸爸爱上你!”

“我不想让任何人爱上我,”塔西娅转过身,咕哝着。

“你不喜欢我爸爸吗,布琳斯小姐?”

“我认为他是个值得敬重的人。”

“没错,可是你喜欢他吗?”

“爱玛,这太荒谬了。我对他了解不深,谈何喜欢或不喜欢呢?”

“如果你嫁给他,你就不用工作了。你就会成为公爵夫人,怎么样?你不想和我们永远待在一起吗?”

“噢,爱玛,”塔西娅怜爱地说,“谢谢你为我的幸福考虑那么多。可是还有很多事你不明白,而且我现在也没法解释。我会尽可能久地待在这里。我只能保证这个。”

爱玛正要回答,有人来了。“哈柯特夫人,”她低声说。

哈柯特夫人停在她们的面前。她穿着深红色的丝裙,“爱玛,”她愉快地说,“介绍你的看护给我认识一下好吗?”

爱玛不情愿地遵命,“这是我的家庭教师,.布琳斯小姐。”

哈柯特夫人冷漠地点头以示礼节。“真奇怪,先前斯柯赫斯特爵爷跟我描述过你,我还以为你是个中年妇女。可你居然还是个孩子。”

“哈柯特夫人,”塔西娅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和爱玛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她使了个眼色给爱玛,“对吗,爱玛?”

“哦,对。”爱玛露出蜜糖般的假笑。

“谢谢你们,”哈柯特夫人回答,“你们能提供的最好帮助就是照看好对方,免得乱跑到客人堆里。”

“当然,夫人。事实上,今早爱玛的课程已经延迟太久了。”

“乱跑?”爱玛恼怒地回敬,“可这是我家——”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塔西娅拉到教室里去了。“我们得开始看书了,”塔西娅打断她。

“她那么无礼,我干吗还对她有礼貌?”爱玛不满地向她发牢骚,“她看上去不怎么喜欢你,布琳斯小姐。”

“我觉得哈柯特夫人看上去很高雅。”塔西娅公正地下了论断。

爱玛仔细地看着她,“我觉得你和她一样有贵族血统,布琳斯小姐,恐怕你比她还高贵。南格斯太太说过,看你的皮肤和身材,你应该是贵族。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会替你保密的。你应该是个很不平凡的人物……伪装的公主……或者是外国间谍……也许是——”

塔西娅笑出声,“我是你的家庭教师,这就是我,我可不希望成为别的角色。”

爱玛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这想法不对,”她简短地说,“你才不像一个家庭教师呢,人人都看得出来。”

客人们一整天都络绎不绝。夫人们下马车后就进房间,换完装后回来,坐在起居室里边吃点心边八卦。晚餐极其丰盛,至少有超过30道菜品上桌。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空气中弥漫着鹿肉的香味,还有鲑鱼、鹅肉、布丁。塔西娅经过门口,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碰杯声和笑声。她在想象哈柯特夫人今晚一定光彩照人,在吊灯柔和的灯光下她的头发会闪耀着红金色。还有斯柯赫斯特爵爷,洋洋得意地享受着成功的盛宴。她悄悄地上楼去,和爱玛一起吃晚饭。看来今晚她们俩就得这么过了。孩子们不在正式的用餐行列邀请之内,家庭教师也一样。

晚餐结束后,客人们短暂地休憩。女士们在画室里喝茶,绅士们在餐厅里享用白兰地。然后客人们齐聚到大客厅里开始娱乐活动。爱玛央求塔西娅带她到楼下去看看,“哈柯特夫人请了一个先知来预言未来。她叫米兰柯(奇迹)夫人,她有透视能力,可比一般的先知高明多了。喔,.布琳斯小姐,我们一定得下楼去看看!万一她预言了爸爸的未来呢?我会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的,我保证管住我自己,我保证表现好。”

塔西娅边笑边说,“我相信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看一会儿。可是,爱玛,别对这个叫米兰柯(奇迹)夫人的人指望太多。我觉得她像一个刚丢了饭碗的演员。”

“我不在乎。我只想听听她是怎么评论别人的。”

“很好,”塔西娅说,看到爱玛的装束时,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但是,我们下去之前,你得换上深蓝色裙子,梳好头发。”

“今晚不要梳了吧,”爱玛不同意地叫起来,“每次我梳得平整后,过会儿会比以前翘得更厉害的。”

塔西娅笑道,“那么就绑条缎带。”

塔西娅边帮爱玛换衣服,边担心带她下去是否合适。毕竟哈柯特夫人告诉过她们别下去。虽然斯柯赫斯特爵爷没有明确这么说,不过他也可能同意她的意见。可爱玛一整天都很乖,安静地学习,不出声地吃晚饭。如此表现的确值得奖励,而且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害处。

大厅里正有个大型聚会。客人们扎堆坐在高雅的法国长椅上。灯光柔和,气氛融洽。

斯柯赫斯特看到女儿,自谈话中抽身后走过来。今天他穿着黑色手工外套、苔绿和炭黑相混的丝制背心,英俊非凡。他亲昵地吻了吻女儿,“我一整天都没看见你,”他问,“正纳闷你去哪儿了。”

“哈柯特夫人告诉我们不要——”爱玛说到一半,感觉到塔西娅提醒似地戳了戳她的背,她马上改口,“我们一整天都在上课,爸爸。”

“今天都学了什么?”

“早上我们学了礼仪,下午学的是德国历史。真高兴.布琳斯小姐说我可以见见米兰柯(奇迹)夫人。”

“米兰柯(奇迹)夫人?”斯柯赫斯特短笑了一声,“她只会吹牛。你可以和我一起坐前头,爱玛,但前提是不准你相信她说的任何事。”

“谢谢你,爸爸!”爱玛欢快地跑到他那里,停下来转头,“你也一起来呀,布琳斯小姐!”

塔西娅摇摇头,“我还是待这里的好。”

她凝视着斯柯赫斯特宽厚的背影,直到父女俩走了出去。一股绝望、焦虑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他不看她,他在刻意回避她,在他冷静自持的外表下,有种轻微的变化正在发生。

她的思绪在看到哈柯特夫人拉着一位黑发女人进来时开始轻松起来。“各位,隆重介绍今晚的特别来宾。以超能力而风靡伦敦、巴黎、威尼斯的米兰柯(奇迹)夫人!据说经常有皇室成员邀请她做咨询。幸运的是,她接受了我的邀请,参加今晚的聚会,并将展示她的看家本领!”

米兰柯(奇迹)夫人是个四十出头的黑头发女人,化妆很浓。批着金丝镶嵌的红色披肩,每个手指都戴着戒指,手腕上还有累累的手镯。

“朋友们,”米兰柯(奇迹)夫人戏剧化地解说道,“该是时候抛开你们的疑虑,让冥冥主宰一切。今晚镜中会显示我们内心的灵魂。准备好探索你的过去和未来吧。”

她正在滔滔不绝时,塔西娅突然听到旁边有人低声在叫她。

“塔西娅.”

她的后背串起一阵战栗,她马上回头一看,是艾丽西娅,高兴地看着她。塔西娅开心地拥抱她,她们找了间空室聊天。

“表妹,”她亲昵地唤她,“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艾丽西娅转过身来,高兴地说,“塔西娅,你看上去气色真不错!过去几周你的变化很大。”

塔西娅困惑地低头看看自己,“我怎么一点都没注意到?”

“你比以前开心多了,也没以前那么瘦了。”

“我吃的太多了,这里的食物棒极了。”塔西娅做了鬼脸,“还有牛奶冻,应有尽有。”

艾丽西娅笑了,“你活泼多了。告诉我,塔西娅,你在这里开心吗?”

塔西娅不自在地耸耸肩,本想托出她看到的镜中幻象和噩梦的事,可那是因为犯罪后的内疚心导致,她认为自己能够处理,没必要让艾丽西娅担心。“放心,我在这里很好。”她最后说。

艾丽西娅同情地说,“我和查尔斯就是你的亲人,塔西娅。我们会尽所能地帮助你。我相信斯柯赫斯特应该和善点了吧?”

“他还不算不近人情,”塔西娅谨慎地下了定语。

“那就好,”艾丽西娅望了眼空空的房间,说,“我们最好回去,以后有空再说。”

塔西娅停留了一两分钟,然后以轻松的姿态步入客厅。她惊讶地看到爱玛坐在桌边,不顾父亲的警告,完全着迷于米兰柯(奇迹)夫人的动作。“你看到什么了?”她急切地问。

桌上摆着几颗彩色石头。米兰柯(奇迹)夫人仔细研究了一会,“啊,”她向石头点点头,仿佛石头的摆放有着重大意义,“一切都清楚了。你有不羁的内心,内心的意志很强——也许太强了——但总的来说可以维持平衡。你会吸引很多人的眼光。”她停下来,拿起爱玛手,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叙述。

“我的未来怎么样?”爱玛立刻提问。

“我看到一个丈夫。他是外国人。他会带来纷争……可如果你能善用耐心和宽恕,你的余生将非常幸福。”她缓缓睁开眼,“你会生很多孩子。一生富足。”

“我会嫁给什么地方的人?”爱玛追问,“法国人?德国人?”

“灵媒没有说。”

爱玛皱了皱眉,“问问她好吗?”她请求。

米兰柯(奇迹)夫人无奈地耸耸肩,“就这么多了。”

“倒霉,”爱玛心有不甘地说,“现在我每碰到外国人都得好好看看了。”

斯柯赫斯特疼爱地把女儿拉到身边,“甜心,你得让人家有斡旋余地吧。”

“啊,对了。”爱玛突然说,“布琳斯小姐,我想知道.布琳斯小姐今后会怎么样。”

爱玛话锋转向她,她脸色刷白。大家都自座位上翘首看她,她突然成了众人的焦点。至少200人盯着她看,她已经冷汗淋漓。瞬间她以为又回到了俄国,谋杀审判时众人是如何好奇又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她一阵恐慌。她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再度身处噩梦中,突然斯柯赫斯特爵爷开口了,“干吗不呢?”他温柔地请求,“到这里来,布琳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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